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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续红楼画眉蹙-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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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婆忙瞅了雪雁一眼,虽然颇为不齿贾府所作所为,可是依旧看着黛玉的面子,才对黛玉陪笑道:“想必是他们家一时筹措不过来,又逢着少爷要娶亲,又添了小少爷,所以才过来借钱的罢了。”
黛玉轻笑了一声,摆摆手,道:“李婆不用这么宽慰我,我自然明白。”
顿了顿,问道:“可曾借了给他们?”
按着她的意思儿,是决不可能借给贾府的。
贾府早就已经习惯了大排场,一应使费太过奢华,便是千儿八千万的银子,到了他们手里,也不过几年的工夫就败光了的,她岂能助纣为虐?
更何况,给贾府,也不过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罢了。
李婆有些儿惭愧,低声道:“奴婢就说主子不在家,不敢擅动银钱,并没有借给他们。”
“不借最好!”黛玉击掌赞许,笑道:“依我的意思,也是不能借的。可别管他们是什么亲戚,早没了亲戚的情分的。李婆做得极恰当。”
听了黛玉的话,李婆松了一口气,雪雁已经拍手笑道:“我就说,依着姑娘的意思,必定不借给他们的,李婆你可听明白了?他们看还好意思呢,张口就借十万两,当我们家是钱庄呢,没的让人恶心!”
当日里,她还与春纤好生斥责了来借钱的贾府人呢!终出了一口恶气。
黛玉吃惊地问道:“十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他们做什么?”
雪雁摇头道:“想当日里,老爷留下四十几万的家产,他们弄了二十万去,如今还想着这么大一笔钱,真真良心都给狗吃了的。他们那样人家,没有一个清清白白的人,谁知道他们又想做什么恶事呢!”
黛玉也百思不得其解,因刚刚回京,倒也没精神再理会这些事情。
些许收拾了一下,黛玉便先歇下,什么事情,赶明儿再说罢。
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她进京的初衷,以及,谜团的一线。
那就从太后之死开始查罢,既然不是紫晓先生,那么该是谁呢?
秋夜寒透,细雨霏霏,黛玉千回百转,不着头绪。
依着她的想法,会是那个人吗?
暮霭,暮霭,但愿,他不是弑母之人。
可是倒也听说太后薨逝之时,暮霭并没有十分哀痛,其中有何深意呢?
一夜无头绪,黛玉亦渐渐睡去,心中有一句话,千山万水,但愿君平安。
次日清晨刚起,对镜理妆,可惜无人画眉,心中凄然。
黛玉拿起炭笔,轻轻地描了描双眉,眼波流转,镜中人儿清丽无双。
清鸾与雪雁春纤一同进来服侍,见状都不由得一笑。三个小丫头本都是江南人氏,雪雁春纤又多年没回南,彼此相见格外亲切,自然拉着清鸾叽叽呱呱说了一夜梯己话儿,如今已经是十分亲密的好姐妹了。
刚刚梳妆完毕,却有小丫头来报道:“夫人,贾府的老太太登门求见。”
黛玉一怔,自己昨儿个在进京,外祖母今儿个就登门,为的是什么事情呢?
雪雁登时怒道:“真格儿是不消停的,前儿个来借钱的是二太太,如今听说夫人进京,老太太就亲自出马了!”
黛玉笑道:“瞧你气得什么似的?吩咐人请到了花厅,就说我一会儿到。”
小丫鬟答应了一声,自去了。
虽然在江南过了几个月逍遥日子,可是这些当家主母的威仪,黛玉可是一丝儿都没减的,硬是多了一份看破世俗的淡定与从容,面色沉静,温润如玉。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是要瞧瞧,贾母心中所为何来。


借银欲翻身
坐在花厅中的,不但有贾母,还有凤姐,以及神色略嫌憔悴的王夫人。
贾家的三代媳妇,老太君慈眉善目有风范,太太和蔼可亲极端庄,小媳妇风流标致颇精神,衣饰依然华丽,看起来,很像是那么一回事。
可谁能知道,那些光鲜下的污秽呢?
花厅布置依旧极简洁,除了桌椅茶碗花瓶外,余者一无所有,颇为寒酸。
王夫人眼底闪过一抹鄙色,方对贾母道:“老太太您瞧瞧,大姑娘如今可是有着十足的架子呢,竟然还叫我们在这里等着她梳妆打扮。”
贾母瞪了她一眼,轻斥道:“你这是什么话?玉儿无论如何,还是大将军王的王妃,我们不过都是奴才罢了,略等一会子又算得什么?”实在是气愤,本是个有心计又会杀伐决断的媳妇,倒是没想到,临到晚来,却这样没头脑,难道她不明白他们现在是有求于黛玉吗?
有求于人,必先低头。
想到这里,贾母苍老的脸上一片暗淡,有些近乎痛心的酸楚和无奈。
嫁到贾府快六十年了,曾几何时,她还要为后世子孙汲汲营营。
恍恍惚惚,似乎又瞧见了元春省亲时候的风光无限。
模模糊糊,似乎又瞧见了贾府烈火烹油的荣华富贵。
隐隐约约,却又似听见了百年大族轰然倒塌的声音。
不,不行,我是贾府的宝塔尖,那是我的儿孙,我要尽我最大的力量来翻转现在颓丧的状态,荣国府在我身后,必定还有另一个百年富贵!
不管会失去什么,我都不会在乎,我只在乎,我的子孙仍旧享受荣华富贵。
花厅陷入一种诡谲的寂静,一道淡雅的馨香幽幽传来,黛玉姗姗而入。
见到黛玉容颜依旧清妍淡丽,气度更显雍容,举止间已经有一种新妇的风采和威势,贾母心中暗暗喝了一声彩,看人看眼,眸色清的心正,,眼底浊色心邪,黛玉的双眸,仍旧如同少女时代那样清明澄澈。
“老身携儿媳王氏孙媳王氏,拜见大将军王妃。”只见黛玉穿过珠帘,袅袅婷婷地坐在主位,贾母忙回过神来,硬是扯着王夫人与凤姐大礼参拜。
黛玉端起茶碗,浅浅地呷了一口茶,润了润秋日里有些干涩的嗓子,轻柔婉转地道:“老太君何必如此多礼?快些儿起来罢,秋日地上寒气重。”
贾母扶着凤姐的手颤巍巍地起身,道:“老身多谢王妃。”
黛玉摆摆手,神色淡定,吩咐小丫鬟给三人看座上茶,竟是一言不发。
原本曾是一同居住差不多十年的亲戚,此时却这样生疏冷淡,堪比陌生人。
饶是贾母历经风浪,此时也不禁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心中忖度了好一会儿,方神色怜惜地瞅着黛玉,柔声道:“玉儿刚回京,这一趟南下,可吃了不少苦头罢?怎么不回家去瞧瞧外祖母呢?外祖母想你得很。”
黛玉笑道:“南下路上有夫君相陪,也并没有吃什么苦头。”
顿了顿,复又轻笑道:“本王妃未出阁时是林家的女儿,并不是贾家的女儿,如今已经是徐家的媳妇,徐家才是本王妃的家,又何来一个贾家呢?”
本不想用这个王妃的身份震慑众人,只是面对贾府之人,身份这个东西倒是比什么言语都更好用,那么她也不妨用一用,这就是随波逐流不是?
贾母闻言脸色一黯,随即尴尬地笑了笑,点头道:“王妃说得是。”
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也不用十分亲热地寒暄了,黛玉亦打开天窗说亮话,淡淡地道:“老太君今儿个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的?”
听了黛玉这话,凤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
王夫人立即便道:“今儿个,可是来求大姑娘的恩典的。”
黛玉轻轻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怒气。
只这轻轻一道眸光,已经唬得贾母心惊肉跳,急忙啐了王夫人一口,才对黛玉陪笑道:“还请王妃恕罪她口没遮拦的,老身回去必定好好罚她。”
脸上的神色更加和蔼可亲,随即又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往事。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往事已经差不多都说遍了,贾母方凄然地道:“自从王妃离了京,虽然娘娘复了位分,只是尊贵体面却大不如从前了。本来外祖母瞧着王妃与宝玉自幼极好的,想结了这门姻缘,不承想,偏偏皇上赐了婚,王妃有了今日的富贵体面,外祖母心里也替王妃极欢喜的。”
黛玉怒从心起,只是天生的教养,亦让她学不来泼妇骂街之举,只得冷冷地道:“本王妃清清白白地出阁进了徐家,老太君在这里,岂不是败坏了本王妃的名声?从小儿与贾宝玉贾公子兄妹情分,在你们嘴里,也给折腾得够呛了,这时候还说这些,岂不是愈发显得贾府中没有教养,口没遮拦了?”
贾母忙颤巍巍地站起身,弯腰道:“王妃教训得是,原是老身大错了。”
想了想,既然有求于黛玉,只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黛玉。
原来当日黛玉南下,贾府便立时面对了一番滔天巨浪,那清鸾原与黛玉说的话,不过都是道听途说,也是有几分不真不实的。
元春自从复了位分之后,自然是小心翼翼兢兢业业,不敢稍有出格,又趁着太后薨逝自己中暑之际见到家人,吩咐贾母与王夫人,须得勒令家中老小,万万不可再弄出出格之事,不然到时候惹怒暮霭可不是一件好事。
王夫人聪明才智自是不及贾母,只顾着与赵姨娘争权,偏生赵姨娘如今有贾环护着,上头又有暮霭纵容,竟是丝毫不怕王夫人,整日家两个女人是斗得鸡飞狗跳,令贾母头疼不已,偏又弹压不住,唯恐贾环生气。
这一日王夫人又吃了赵姨娘的亏,便来找贾母哭诉,道:“老太太您瞧瞧,咱们家这时候成了什么模样了?一个妾室竟也爬上了高枝儿,竟不服管教起来了。宝玉如今还没个着落,紫鹃又去铁槛寺了,可叫媳妇怎么好啊?”
哀哀痛痛,气愤难休,又想起宝钗此时被水清接了去,王夫人心中更怒。
贾母揉了揉额角,这些日子也操心得够呛了,有些头痛地道:“都说‘家和万事兴’,都是一家子,你们闹腾什么?赶紧吩咐上下爷们奴才都安生些才是正经!赵姨娘那混账老婆虽不好,到底生了个环儿是有出息的人,又是皇上的心腹,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也多担待些儿。纵然是赵姨娘弄了些家产过去又如何?也不过还是留给环儿,自有回到咱们贾家的时候。”
王夫人听了虽觉得有理,还是有些气愤填膺,道:“可我到底才是诰命夫人呢,我才是环儿正经的嫡母,声名体面该当是我的,怎能叫这个混账老婆抢了我的风头儿去?倒是让我在诰命夫人中让人家越发笑话起来。”
贾母冷笑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些?”
一句话威严并存,唬得王夫人不敢吭声。
过了良久,贾母才叹道:“如今紫鹃那丫头去了铁槛寺倒好,你也吩咐一些丫鬟婆子去照应着,那可是宝玉的骨血,总不能出了事情。若是宝玉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那孩子才是你日后的指望。”
说着这话的时候,一想起宝玉尚且下落不明,也不禁落下泪来。
王夫人哪里能听得这些话?更是呜呜咽咽哭得不得了,只得日夜烧香拜佛,保佑宝玉平安无事罢了。面上却又不免有些恨恨之色,道:“若不是为了送嫁三丫头那个贱蹄子,宝玉怎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的儿啊!”
她的心头肉啊,可比千金万金都尊贵得多!
只是事到如今,还能如何?贾母伤心之余,也依旧挣扎着坐镇贾府。
不过到底贾府也出了一位郡主,远嫁到了粤南,也算是给贾家添了几分体面,虽然内囊已尽,也依然能在官场上十分风光。
只是家中银钱无以为继,王夫人与贾母都当了些梯己东西,仍旧无法满足家中的花销,眼瞅着家业一日日的凋零,家常使用排场一日日地缩减,贾母心痛之极,王夫人更是恨得捶胸痛哭,登时想起了薛家来。
薛家虽然因薛蟠之故,又因贾府奴才招摇太过,使皇上撤了皇商,只是终究是有过百万之富的,家底根基尚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心里自然有打算。
偏生此时宝钗又去了北静王府,不知道做什么营生,王夫人颇有些愤愤不平地道:“莫不成宝丫头竟也想攀了高枝儿不成?都说北静王府里要娶进侧妃的,她必定也是有了这样的心思了。”
贾母静静瞅了她一眼,叹道:“那也不过是他们家的打算罢了。”
只许他们家攀龙附凤,还能阻止别人的青云之路不成?
这个媳妇啊,有时候着实有算计,有时候偏又蠢笨了些儿。
顿了顿,贾母又轻笑道:“你也莫忘了,如今太后薨逝,北静王爷属于皇室权贵,两年之内是不得婚嫁的,便是娶侧妃也是不成的。皇上已经对北静王府颇为忌惮,北静王府里还拿着鸡蛋去碰石头不成?正正经经你也该有个打算,做什么事情,也趁着这时候罢了。”
太后薨逝,皇上颁布旨意,广达天下:皇室三年不得婚嫁,王族贵胄二年不得婚嫁,寻常文武百官一年不得婚嫁,百姓三月不得婚嫁,这一回,宝钗若是想进北静王府,须得再等三年方可。
贾母的话使得王夫人茅塞顿开,登时眉开眼笑起来,道:“到底是老太太,真格儿是比我们都知道得多的,媳妇这就去求娘娘的意思。”
只是她不知道宝钗到了北静王府做什么,不免心中有些惴惴之意。
倒是元妃极聪敏,听了大概的意思之后,沉吟道:“依我说,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依着宝玉的品格,咱们的家世,原是还能寻到更好门第的小姐,何必还娶了她过门去?未必就能配得上宝玉呢!”
王夫人不禁叹道:“这些臣妇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另有计较罢了。”
“有什么计较,不妨一一道来。”元妃也不禁有些诧异起来。
王夫人望着元妃一身缟素,愈加显得素净雅致,那一份皇族母仪天下的气势,着实是让她心中十分欣慰的,有些洋洋然地道:“如今宝玉尚无下落,上一回已经告诉了娘娘了,也怕门当户对的人家觉得宝玉没有下落不肯许亲。不过近日倒是有消息了,听说有渔家救过一个人,模样形容与宝玉有几分相似,已经打发人去沿着海边江南等处寻找了。宝玉不在家,自然是不能成婚的,只须娘娘赐了婚,想必薛家是不敢违抗的。”
元妃听了点点头,也觉得欣慰,忙命一旁的宝琴给王夫人续茶。
王夫人呷了一口茶,才又款款地道:“太后薨逝,咱们家自然是不能拔尖儿去给宝玉办婚事,只不过吃茶放定也是来得的,订了亲,还怕宝丫头跑了不成?先将宝丫头家的嫁妆弄到手才好。再者,一年的时间,谁知道又有了什么千奇百怪的变化儿?那时候宝玉必定也找回来了。到时候掏空了薛家的底子,宝丫头年纪又大了,就凭着咱们家再给宝玉寻一门根基家当富贵匹配的亲事,便是让她做侧室,她也是无话可说的。”
这一番话,倒是有理有据,既解了眼前无银钱之危,又能给宝玉想好日后之事,可谓是一举两得。
元妃也觉得可行,只是又道:“不是听说那宝丫头在清和郡主那里么?若是果然北静王府里瞧中了她,咱们家也是无计可施的。”
王夫人脸上泛着一丝诡谲的神色,摆摆手笑道:“娘娘不用担忧的。”
顿了顿,瞅了宝琴并小宫女几眼,元妃忙挥手让他们都退了出去。
王夫人才悄悄地道:“有一件事情,连老太太也不知道呢!那宝丫头自以为事情能瞒得过别人去,可是哪里能瞒得过我呢?我早就打探得一清二楚了,原是那宝丫头替清和郡主出了主意,要路上害死林丫头两口子呢!”
元妃闻言,惊得脸色一白,失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替清和郡主这样出谋划策!谁不知道,如今那徐将军夫妇可是皇上心坎子尖上的人物,她这么一来,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咱们可不能惹祸上身啊!”
王夫人胸有成竹地笑道:“娘娘不用担忧,臣妇自然是有主意的。”
遂又靠近了元妃一些儿,才细声细气地道:“咱们何必揽了罪过来呢?只须咱们悄悄地给北静王爷透露一些儿消息,又或者娘娘悄悄地给皇上说一声儿,不但咱们家立了功,有了体面,徐将军林丫头也是无妨的。最后宝丫头是必定获罪的,到时候咱们再出手相助,她还有什么不乐意金玉良缘的?”
元妃凝思片刻,也觉得极妙,却又不免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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