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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钗布裙-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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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起,到底把大臣打发了,拟定初步的对策,此时抗风沙是来不及的。受灾严重的居民先往内撤,南边的粮先往西边调。等风沙定一点,除沙复田、补种抗旱作物,一样样再慢慢的来。
大臣退后,云华方要起来,四皇子来了。
云华只好又钻回去。
四皇子一听说大臣进宫,他也进来了,不敢穿过大臣站到父皇旁边,免得像要侵夺父皇权势,也不敢站在大臣这里,免得像帮着大臣逼宫。他侍立得远远的,看大臣走了,连忙出来跟父皇问安,表示他顶顶关心国事、也顶顶关心父皇。
崔珩支着额,问他:“都听见了?有什么想法?”
四皇子就躬着腰谈了点想法,很中正,很中正。
崔珩强打精神,就几个要点作了启发,四皇子表示:父皇英明仁德,真是人所不能及!
崔珩忽然深深的疲倦了:“皇儿!想我作皇子的时候,陪侍在你皇祖父身边学习政务,也是夙夜匪懈,不敢多一步、生怕少一步,累得很。”
四皇子不知父皇怎么忽想起当年来,只好躬身唯唯喏喏。
崔珩道:“我如今叫你,是不是比我当年更累?”
四皇子连忙叩头,又回奏道:这几年国家的积疾都恰巧起出来,亏得父皇怎么英明神武能治下来的,他作儿子的在旁边看了,学习得很多。料这一两年把难关度过,国家又能欣欣向荣,父皇可作江山千秋万年,他能作这样父皇的儿子,就已经觉得很荣光。
回答得真好。崔珩想自己作人家儿子,也不过回答得如此这般了。但这些回答里,有几句是真心?假是不假,可要论起真心来……
他挥挥手,很慈祥的说:皇儿你还年轻,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再学学,父皇很看好你。
四皇子叩首退了。
云华悄悄的从崔珩腿边退开。
她如柔云依在崔珩腿边,这样久了,一退,崔珩觉得腿边一凉,想也不想伸手拉过她。
“皇上?”云华骇然。
“不准告罪。”崔珩含糊说着,将她一把拉进了怀里,抱着。
他的鼻子埋在她的肩窝里。
她不敢动。她的身体出乎他想像的柔软,像一片云。无情的云。她虽然没有反抗,但也不主动给他提供任何的柔情。
她对他是没有温度、没有滋味的,如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
他慢慢放开手,道:“走罢!”
云华退开。退到外面才开始发抖,望见清源馆,如见蛇蝎,忙忙从旁边擦过了,回到尚令的所在,又有好几个宫人来问事,都是不得不当场处理、或者给出章程意见的。听说洛月已经来了,真快,她分不出身来去见洛月。
她能休息时,已经是月儿高挂。洛月连忙伺候她上床,有宫人已把宫中就寝的其他规矩跟她说了。云华只有力气握握洛月的手,就把头陷进枕头里,恨不能就此长眠不起。
宫人不得不把她叫起来:太后也听说了西边的事,发愿要于佛前持斋念经祈福,三帝姬随她,很有几个嫔妃也要随愿。
这种时候尚令怎么能不在?
于是云华又扎挣起来,匆匆戴了女冠,领了人过去,奔走了几个更次,回来时,东方已发白了。
洛月候着。
云华用跌倒一般的姿势躺到床上。累成这样,原以为一放平就该打呼了吧?可是不。脑袋被使用过度,呼噜噜的转,没有事情也空转,停不下来,转着转着想起白天有什么事确乎没完结,那更停不下来了。
洛月给云华掖被角。
云华拉住洛月,让她躺在自己旁边,抱住她,头埋到她怀里,咕噜了一声:“洛月。”
“是的,小姐,我在这里。”洛月轻声回答。
云华终于睡去。
正文 第十八章 膝袱伤人
之后几天,宫里宫外都忙。灾事一时没个平定,物议纷腾,余秋山到底是烧山的罪魁祸首,百姓本不懂,不知谁捅出来的,把他编进戏词里说,于是街头巷尾都知道了。他是英雄,但饿肚子是眼前的——西边饿死人,流民往南来,南边本来就已比往年少的粮,还要往西边运呢!怎生得了?
这样对余秋山的不满就越来越多了,有些倒念着旧情,不多说余老将军,说说别的文官武将——甚至抱怨起天老爷,也就是影射起天子来。
崔珩和其他文官武将不得不叫余秋山老实点顶一下民怨。
余秋山深刻的对他烧山的鲁莽行为作了忏悔。这么一大把年纪,身上带了新的战伤,卸了甲,跪在地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见者鼻酸。
其实崔珩也心疼——心疼有什么用?大家共克时艰,拿点准主意出来啊!
云剑终于拿了个准主意。
云剑不是天老爷,他对风沙也没有办法,但他是个儒将,儒将的意思是像杀人凶手一样能打战,而且像古之圣贤一样满肚子能冒坏主意。
目前他冒出来的主意就是:反正将士缺人、而西边又缺粮,何不把没粮的饥民都运到边防去,也不用什么战术了,就让他们冲,告诉他们:“那边有粮!”
这不比蝗虫厉害?
西戎和北胡的人不是人?他们不怕蝗虫?
兴他们来抢我们的,就不兴我们抢他们的?
兔子急了还咬人哪,我们还赶不上兔子么!
崔珩觉得以上的主意都非常之好,立刻授权云剑实施。
他的压力减轻了,这并不是他停止召唤云华来清源馆的原因。
他不再叫云华来……或许,更多是因为他恼恨那朵云的无情,而不是讨厌那朵云的陪伴。
不管怎么说云华还是辗转知道了云剑的主意。当时她正在替云裳准备陪太后念佛的诸样事物。云裳说,云舟也要来,所以得多准备一份。恰宫人又来讲,雪宜公主要多带一位贵妇进宫。
云华有点心神不属。
“你是不是觉得叫饥民去打战太残忍?”云裳猜她心意。
“不,实在是没粮。”云华苍白着脸笑笑,“都被人家抢走了,再去抢回来,也好。”
“那你是怕大哥安排这事务会安排得不周详?”云裳又猜。
“大哥战都打得,这又算什么。”云华道,“听说他身边也有左膀右臂了。想必能帮他。”
“那你怎么脸色比先前时候更见不好呢!”云裳问,“哪里又疼了?”
自那天梦见余夫人之后,云华是实实心窝疼。怕人家说她效西子捧心,也不敢说真话,只道有时腰酸背痛,这样敷衍过去,也曾请御医来。御医看不出什么,云华也便不再多噜嗦,好在每次犯的时候也不长,隐隐的,痛那么片刻,忍着就过去了。
听云裳问。她笑笑:“是啊,怎么这阵子比从前清闲些了,反而筋骨更造起反来。”
“想必是先前累着了。这时候发作出来。”云裳同情道,“你趁空歇一歇才好。”说着笑起来,“人家说一跤跌到青云里,怎么你好像越到上面越吃苦?”
云华不同意:“哪里的话!——我到哪里都一样吃苦。”
云裳笑得花枝乱颤:“真的!嗳嗳你这个苦命人。”
云华没好气的轻轻推她一把:“你还不是一样辛苦。”
云裳反驳道:“我才不呢!我是到哪里都要享乐才真!哪怕生活枯燥得像沙子,我也要在里头榨出蜜来。你啊你。多学学我这个本事才好。”
“谁学得你呢?”云华将最后一件衣服给她理好,“去罢!太后跟前。老实一点。”
“太后才疼我呢!”云裳得意的笑,自去了。云华出来,问明雪宜公主要带的贵妇,不是朱樱,这才松口气。洛月窥着云华的神气,有些察觉了,得个空,私底动问。
云华待要说,脸上滚滚的红云起来,便不肯讲。
洛月依在云华膝边,哀哀道:“小姐如今人大心大,有事不跟婢子说了。”
云华只好告诉她,说到池里,朱樱向她走来,原难启齿,洛月望着她,脸上的神情,似通盘能理解似的,云华只好一口气说出来,问:“你看这人,是怎么回事?”问得也不知是嗔还是恼。
洛月道:“唉,她也喜欢小姐。”
云华啐道:“有这么喜欢的吗?”
洛月道:“这有什么奇怪?就连我,都忍不住要喜欢小姐的。”说时,语调低低婉婉。云华静下来。她终于感觉到了。
以前她是一朵还没开放的花,对这心意全无所感。如今她能感觉了。像张开眼睛的花朵,看见春天的颜色。
洛月是忠她……洛月也是真的喜欢她。
“我、我要休息了。”云华结结巴巴道。
洛月替她放下帘子。
云华侧身向墙内躺着,一手捂着心。心在咚咚跳。
心跳时,会痛。但如果从来没痛过,又怎么知道它会跳?
云剑解决了很大一部分饥民,汉人的版图向戎、胡推进了好几个城池,取得了难能可贵的胜利。听说戎人胡人都已经哭嚎着嚷起“汉祸”来了。汉人们觉得被邻居称为祸害,是历史性的进步——总比被邻居摁在家里抢衣抢食来得好。所以老百姓们都很开心,张灯结彩贺中秋。
天凉了,沙暴也止了,抗旱的作物推广开了,番薯什么的,都是西域的物色,西戎本来打算拦一拦:“我们是敌人,我为什么给敌人送种苗?”这种心态。但汉人表现出“不给我们种,行啊,等你们熟了我们再来吃你们。”的豪情,西戎顿时退缩了。
而北胡的草原也受到西边沙暴的影响,草场受到可怕的打击,估计今冬羊群够呛。北胡的少主甚至主动跟中原联系。看明春能不能联手把沙漠问题治一治。“这么着下去大家都没饭吃。”
云剑把这个提议原封不动转呈了崔珩,崔珩笑笑,批了一句:“着他们称臣、岁贡,此事可议。”
这些都令得崔珩心情大好。
四皇子说,等难关过去,国力会更昌盛,说得真好啊!崔珩特别表彰了一下四皇子。
太后的斋,当然也结束了。最后一天里,三帝姬为庆贺国家喜事,试排了一场奉佛舞蹈。大力士饰金刚,三帝姬亲饰飞天,于金刚掌上回环作舞。轻美绝伦,太后连连点头赞叹,竟至于落下一滴眼泪来。
这场舞结束后,崔珩叩阶恭请太后回宫,启用一点滋补的饮食。
太后回宫时。少不得又一番忙碌,因叠了中秋的庆宴,事情特别多。
连洛月都帮忙了。
她帮忙送一盒新制的甘露香给太后宫供月,盒子交过去,本就该走了,那边姑姑却发现封条有污损。虽未损及里头的香,依例也问在洛月身上,罚她跪了半个时辰。
这是太后宫里降的罚。也不算重,而且崔珩约云华回头同往清源馆看月色,云华支支吾吾,苦苦要思个推脱,就没顾得上插手洛月的罚。只疑惑着:怎么封条会污损呢?
她不信洛月这么不小心。
洛月是被抬回来的,双膝以下。两条腿已经不能动。
只是半个时辰跪砖地,怎至于双膝都毁了?云华大惊,要查看,那两个膝盖已经好生生的包了起来。乃是旁边宫人,赶紧搀了她,叫御医来,已将伤口处理过。
“怎会这样的?!”云华满心忧虑,亲手把洛月搀上床,问。
洛月面白如纸,告诉云华,她跪下去,就觉双膝下如针扎刀刺,怕叫喊又得罪了太后,一声不敢出,跪完了时辰,就不能动了。
云华忽然想起,掀开裤子,查检洛月的膝袱。
宫中人,常常要跪地,哪里见到主子就在哪里跪,不便泥地砖地,利索的就得“夸啦”下去,冬天还好,裤子厚,而暖和衣单的时候,谁的膝盖不是肉长的?谁受得了!因此一直以来,就都在裤子里缝个“膝袱”,好护一护这两块骨肉。
云华怕是膝袱里给人动了手脚了。
但这膝袱是好好的。
云华问:“你受罚时穿的就是这一条?”
洛月说是。但她没意识到,受完罚后,御医来时,她短暂昏迷过一点时间,她的裤子换了。
“那一条脏了,”宫人陪笑道,“何况御医要看,所以也剪碎了。就换掉了。”
“怎么不早说!”云华大怒,“那碎的在哪里?快拿来!”一想不对,亲自跑去,“我自己去看!”
又有宫人,道火烛司走水,紧急要云华去看,云华另派了人去,她此时是绝不被调开的了!
终于在那破裤子浸水清洗之前抢回来。
“破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洗?”云华质问。
送洗衣的宫人吓得话都说不清了:“司、司宫恕罪!”
云华检看膝袱。
出乎意料,并没有针、刀藏在里头。污血还沾在上面,膝袱针脚不像是被拆过。云华疑错了?
洛月的膝,难道是鬼给她扎伤的?
云华拿了这条碎裤子,问洛月:“这是你原来穿的吗?”
洛月不记得。都是宫里统一配的衣裤,崭新的,没什么特征,如何辨认。她苦劝云华:“不要再管了!”
她也猜到有什么阴谋。
任何阴谋,不会是直接奔洛月来的。洛月比虫蚁卑微,有什么值得人家费心呢?这必是冲云华来的。
洛月只怕云华又落入陷阱。
正文 第十九章 帝心难测
云华不听洛月的劝。身边的女孩子,受这样的罪,还不能立时洗雪,就算明哲保身又如何!
她查,动用了她这段时间作尚令的所有人脉、还动用了谢家积下的人脉,查到那换了裤子的可疑宫人,是贤妃的人。
大皇子和三帝姬的生母,从来温和端庄,有事也先自己忍了,众口一词贤良淑德的女人?!
云华没有直接冲到贤妃宫中。她没有这样子蠢。
查,先暗地里查。
不知是云华手段太高、还是贤妃合该败露,云华很快查到她宫里刚焚化了一样纺织品,在拜月的炉里。还有一角布料没有完全烧毁,云华亲眼看到。
这一定是换下去的真正碎裤。但刀片呢?炉里没有,云华再命人搜寻。
贤妃到崔珩面前哭了。
她白衣跣足,跪在崔珩面前,哭泣道:“臣妾有罪,望皇上明言。何必令谢尚令搜寻臣妾居处?皇上看臣妾哪里不对,但赐一死罢了!臣妾再不敢有二话。”
“搜你居处?”崔珩皱上了眉,叫云华来质问:宫里走水你不去看,倒搜起妃子宫殿来。你着鬼迷了?
云华正得到消息,贤妃刚刚叫人重新打理了一枚首饰,不知是否和洛月有关。她思忖不定,闻崔珩通传,也知是贤妃上了眼药,叹口气,看洛月伤口又红肿起来,御医进了消炎的药。云华指派了帮洛月用药的人,往崔珩这边来。
一边走,她一边准备着云裳半路拦她、训她一顿。云华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合规矩了,但云裳若要阻止她,她还是不依的。
奇怪的是,云裳也没有出现。
云华跟崔珩告状,贤妃也没插话打断。
她鬓边。银钗上水晶流苏一摇一摇。
水晶!云华忽然明白了:藏在洛月膝袱里的锋利物,是水晶,害完人,就收回去装在钗子上了!
她这样想着,就这样喊了出来。
如果现在不急着喊出来,她只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贤妃听她说着,居然一点都没有打断和反驳的意思,等云华说完,才道:“皇上。臣妾无可自辩了。”带着老实人特有的温柔和自嘲。
而崔珩居然也一点都没有打断云华,直到她说完,很奇怪的问了一句:“你姐姐云诗出事时。你不是很识大体的吗?这回怎么了?”
云华张着嘴,声带发颤,再也发不出声音。
云诗出事,她知道云诗未死,云诗是尸遁。洛月被残。她痛心洛月真的受苦。
但她不能解释这之中的区别。即使她不解释,崔珩也已经怀疑起当中的区别来。
云华眉毛簌簌的跳。贤妃!贤妃先暗助谢家废了皇后,如今要再翻案搞倒谢家呢!
她是看谢家几个女孩子蹦达得太欢了?
三帝姬也泪眼婆娑的来了。她何尝不知母亲另有图谋。母女之间,没办法,只能捱义气硬挺,也不便说谎。就跪禀父皇道:“贤妃有任何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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