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神[希腊神话]-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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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信念——或者说成是信仰也不为过。

　　　　只不过，阿基斯的信仰并非神明，而是他自己与整个人类。

　　　　就好比她不允许有人威胁到宙斯一般，阿基斯的底线就是诸神不再打人类的主意。

　　　　这很容易做到。

　　　　然而宙斯手脚动得太快，以至于雅典娜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恶果已经酿成。

　　　　雅典娜己身而言，并不太想对人类动手。

　　　　怎么说她也参与过人类的创造，即便她没能为人类做太多的事情，对于这个她搀和了一手的造物也是抱着很大好感的。

　　　　但那些好感不足以让她容忍人类对宙斯的冒犯。

　　　　阿基斯煽动人类的言行已经影响到了宙斯的地位和威信，雅典娜无法坐视不理。

　　　　女战神抬头看着坐在狮鹫背上在上空盘旋着的人类，眯了眯眼。

　　　　她极少如此仰望谁，要是硬要说谁有如此权利，能够让她心甘情愿的弯下背脊臣服于下，不用想就知道，仅有宙斯一个而已。

　　　　阿基斯低头看着站在狮鹫尸体边上的雅典娜，挑眉：“人类的母亲？”

　　　　说完他嗤笑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般。

　　　　普罗米修斯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同样低头看着下方的女战神。

　　　　那是将他的神格夺走的神明，他曾经的……朋友。

　　　　阿基斯抽出匕首，用力拽了一下缰绳，拍了拍狮鹫的脖子。

　　　　狮鹫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打了个旋儿之后俯冲而下，亮出了它的尖爪，直直抓向下方巍然不动的女神！

　　　　阿基斯俯下。身，抓紧缰绳，改坐为蹲，目光紧紧的锁在雅典娜身上，漆黑的匕首吞噬着周围的风与光，分外慑人。

　　　　雅典娜手中长枪银光一闪，一道尖锐的锋芒刮向正扑向她的狮鹫！

　　　　阿基斯手下用力一撑，翻身在半空中直接脱离了狮鹫的背部，而那头狮鹫陡然间一个翻转，生生躲过了雅典娜的攻击，兴奋的鸣叫几声，拍拍翅膀重新回到了狮鹫群中。

　　　　阿基斯安安稳稳的落到地上，面对着面色冷凝的雅典娜，脸上挂着随性的嬉笑。

　　　　“怎么？宙斯抛弃他最忠诚的狗了？”阿基斯刺道，面带同情。

　　　　雅典娜第一次直面这个人类，这人话一出口，她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宙斯一提起他的名字脸色就变得阴沉沉的。

　　　　“停止你的动作，阿基斯！”女战神声音冰冷，铿锵有力！

　　　　“你这是……命令我？”阿基斯挑挑眉，笑眯眯的看着雅典娜，问：“我跟你很熟？”

　　　　雅典娜看着他，心里却是微微松了口气。

　　　　没继续动手，证明还是转圜的余地的——雅典娜虽然不惧于对上人类与阿基斯，但她担心阿基斯背后的那些——混沌的号召力绝不是她所能想象的。

　　　　而若是卡俄斯真的与阿基斯关系不错，奥林匹斯诸神以及宙斯将要面对什么，她一点儿都不想去深思。

　　　　占据了主导的阿基斯感觉很高兴。

　　　　他啧啧感叹了两声，“奥林匹斯神祗的德行，也就这样了吧？”

　　　　“神祗的品格如何，与你无关。”

　　　　“不不不，关系大了！”阿基斯搓了搓下巴，上下打量着雅典娜，“如果宙斯的品格……不，如果他又品格这种东西，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雅典娜开口讥讽道：“如果你有你口中的德行，那么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样。”

　　　　“德行？那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说过我有。”阿基斯摊手，眨了眨眼，“要知道，都是宙斯开的好头，他要是安安稳稳的呆在奥林匹斯当他的神王，不打人类的主意就一点事情都没有。”

　　　　“雅典娜，你知道吗？”阿基斯眯着眼，抬头看向闪烁着霹雳的奥林匹斯山巅，“普罗米修斯帮助宙斯坐上那个位置，结果那位置还没稳定下来，他就被迫不及待的宙斯赶下了神位。”

　　　　“我也曾经期待过宙斯的出现。”阿基斯顿了顿，“当他还在克里特岛的时候，我就见过他好几次了，那时候我告诉过他一些事情……关于夺位的。”

　　　　雅典娜和关注着这里的诸神对此都抱以了十二万分的诧异。

　　　　他们对于这个说法有些无法接受——就他们所知的，阿基斯自从出现在诸神的视线中起，就一直跟宙斯过不去。

　　　　“宙斯在坐上了那个位置之后就想杀我，不，或许从我提醒他那时候起，他就决定了要对我动手。”阿基斯想了想，“宙斯跟克洛诺斯是一样的——他比克洛诺斯还要更加丑恶，只是他将那些手段做得比克洛诺斯要隐晦多了。”

　　　　“你看看，现在还有多少二代神明呆在奥林匹斯？还有多少曾经明里暗里帮助过宙斯的神明留在这儿？他们都被赶去了海界和冥土。”

　　　　“宙斯心中只有他自己而已，他希望所有人都臣服于他，神明、生灵、万物——他要自己成为无所不能的诸神之王，他的兄弟不能杀，于是就被他扔去了海界和冥土，不论是谁他都敢碰一碰。”

　　　　“比如盖亚，你们之前找过她不是吗？”阿基斯笑嘻嘻的，“结果呢，宙斯并没有按照盖亚的话去做，对吧？”

　　　　雅典娜一顿，扬声道：“闭嘴！阿基斯！”

　　　　她明白了阿基斯想要做什么——他要煽动诸神对宙斯的不满，尤其是被赶离奥林匹斯的那些二代神明——甚至是盖亚的。

　　　　雅典娜清楚的知道，神明的造物杀上了奥林匹斯这件事，早已在诸神之间传开。

　　　　之前阿基斯煽动人类的时候也许只有奥林匹斯的神明在关注，但现在，绝不仅仅只是奥林匹斯诸神在看，还有海界，还有冥土！

　　　　至少，一直想要跟宙斯抢夺神王之位的波塞冬，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宣传这件事。

　　　　而一直与阿基斯行为甚密的冥土更加不用说了。

　　　　这是奥林匹斯的耻辱！

　　　　如果那些二代神明真的被煽动了，奥林匹斯恐怕要迎来一场混乱，宙斯好不容易坐稳的位置将会再一次受到威胁。

　　　　刚稳定不久的局势又要被搅浑！

　　　　雅典娜光是想想之后的事情就觉得头皮发麻。

　　　　就算两个战争神格都站在宙斯这边，但一小部分触及到世界基石构成的神明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十个战争神格都不够他们玩儿的！

　　　　“为什么要闭嘴？心虚了吗？”阿基斯愉悦的眯着眼，要是能够凭借嘴炮兵不刃血的把宙斯拉下马是再好不过的了。

　　　　再横也怕不要命的，阿基斯就属于那种不要命的。

　　　　横竖死不了，他豁出去不要节操，嘴上跑跑火车，不怕宙斯不被他黑出翔！

　　　　“宙斯只需要有用的人，如果人类敬奉他、满足了他，一直为这件事而奔波的你，还有什么用呢？”阿基斯微笑道，“你会跟那群被赶走的二代神明一样被抛弃的，雅典娜。”

　　　　“想想普罗米修斯吧，你们曾经是朋友，宙斯却把他的神格剥夺了给你，你以为是为了什么？宙斯在孤立你，雅典娜，没有人愿意跟你交往，你害死了你的第一个朋友帕拉斯，抢夺了肯接受你的普罗米修斯的东西。”

　　　　雅典娜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你们所有人都在为宙斯的贪婪付出代价，而没有一丁点儿收获，宙斯还可能会反咬一口，将你们的神格甚至性命也拿走。”

　　　　“人类的敬奉对于神明来说很重要吗？事实上在没有人类的时候，诸神过得也很好。”

　　　　“你的友谊是被宙斯扼杀的，诸神的荣耀是被宙斯亲手毁掉的，你看，现在你们视作蝼蚁的人类也能够让神明陨落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宙斯的欲望，人类都感到不齿的欲望！”

　　　　“全都是因为宙斯。”

　　　　“他现在的神罚也已经失去了该有的效力——宙斯已经被法则抛弃了，雅典娜。”

　　　　女战神握紧手中银枪，面色不变，不为所动。

　　　　她不会背叛宙斯，但诸神不同。

　　　　到现在还留在奥林匹斯的神明，不是新一代的神祗就是神职十分重要，或者对荣耀和权势颇为重视的二代神明。

　　　　他们的心思会不会动摇，雅典娜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至少这其中肯定有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明存在。

　　　　“法则已经不再眷顾宙斯，他的欲望过了界，摩伊拉姐妹手中的命运之线已经全部断裂了，法则早已被改写。”

　　　　阿基斯语气轻飘飘，给了观望的诸神最后一击：“黄昏的时代提前到来了。”

　　　　“你说谎！”雅典娜看着他，睿智的女战神当然不会被阿基斯说出来完全不用负责任的话语骗到，“你需要证明你所说的一切。”

　　　　“证明？”阿基斯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就凭我现在能够轻易的杀死……”

　　　　黑发少年的话语戛然而止，他被人从背后拥住，握着匕首的手被一只大手包裹着。

　　　　背后的怀抱带着熟悉的冰冷和幽冥的气息。

　　　　哈迪斯的低头吻了吻阿基斯的发顶，将手里精致的小盒子放到了他眼前。

　　　　“她给的希望，大地之母的恩赐。”冥王陛下的声音低沉，带着点懒散——要不是达拿都斯突然把他喊醒，告诉他阿基斯跑到奥林匹斯来找宙斯麻烦了，他现在还在寝殿里睡着觉。

　　　　哈迪斯一点儿都不介意在宙斯的地盘儿里，当着绝大部分神明的面表现自己跟阿基斯的亲密。

　　　　至少这样做，站在宙斯那边的神明想要动手怎么也该掂量掂量。

　　　　也免得阿基斯遇到麻烦。

　　　　阿基斯愣了愣，抬头看了一眼哈迪斯，被亲了一下之后眨了眨眼，接过那个盒子　，抬头看着雅典娜。

　　　　“有利于人类繁衍的东西……”哈迪斯解释道，“放出来的话，人类很快就会遍布大地。”

　　　　阿基斯：……

　　　　雅典娜疯了吧？！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

　　　　雅典娜显然也对哈迪斯的出现感到措手不及，她看了一眼那个盒子，眉头皱了起来。

　　　　盖亚只对那么几个人好说话，可惜的是雅典娜并不是其中一个，这份特意为人类讨来的希望是她坚持不断乞求了好久，盖亚才松口的。

　　　　没想到人类根本不需要这份压在盒子最底下的希望。

　　　　她垂下眼，沉默下来。

　　　　在哈迪斯面前她可不敢嚣张——虽然对方看起来并没有要为难她的样子，反而像是在给她解围。

　　　　可是，只有雅典娜自己知道，这盒子当着想要绝了人类生路的宙斯的面摆出来，对她而言是个多大的噩梦。

　　　　并且宙斯对盖亚的信任肯定也会大打折扣。

　　　　哈迪斯肯定是故意的。

　　　　阿基斯神色怪异的看着手里的盒子，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原本打好的腹稿被这个盒子硬生生憋了回去，让他胸口梗着一口气，出不来也没法儿咽回去。

　　　　他早就做好嘴炮一番之后继续往前杀的准备了。

　　　　普罗米修斯都跟来了，雅典娜来拦路恰巧省了他要去寻找智慧神格的那一番力气。

　　　　可这……阿基斯莫名的看着雅典娜，突然摸不准这位女神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哈迪斯抬头看了一眼奥林匹斯山巅，冷冷清清的不带一丝多余的感情。

　　　　他低下头轻蹭着阿基斯的脑袋，道：“想做什么就做吧，不用担心。”

　　　　阿基斯应了一声，索性打开了盒子，将盒子底仅剩的希望放了出来，然后将盒子扔给了雅典娜。

　　　　他看向雅典娜，顿了顿，“仅此一次。”

　　　　到底仅此一次什么，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阿基斯发出一声鸟鸣，上空的狮鹫团回应了几声，不再盘旋，展翅往回飞去。

　　　　正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支尖锐的箭矢突然射出来，目标正是转过身去的阿基斯！

　　　　阿尔忒弥斯出现在不远处，手中的弓拉满了，上边搭着三支同样尖锐的箭矢。

　　　　阿基斯听见背后袭来的破空声，压根没打算回头。

　　　　有哈迪斯在，怕什么？

　　　　而令人惊诧的是，自哈迪斯来时就一直低垂着头的雅典娜，手中长枪猛地落地，即将触碰到哈迪斯禁区的箭矢——以及阿尔忒弥斯弓上搭着的三根，齐刷刷的断裂了！

　　　　阿基斯再一次呆怔了瞬间。

　　　　雅典娜抬头，看着天际泛出的第一丝光明，道：“我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我不希望再听到你对父神的污蔑。”

　　　　阿基斯回身看着沐浴在晨曦之中显得格外飘渺圣洁的女神。

　　　　眯了眯眼，“那得看宙斯自己了。”

　　　　冥王陛下冷淡的扫了一眼雅典娜，拉着还想再多说几句的阿基斯离开了奥林匹斯的地界。

　　　　雅典娜目送着他们消失在视野之中，回头看着正不敢置信的瞪着她的阿尔忒弥斯。

　　　　“不要再做会让父神蒙羞的事情，阿尔忒弥斯。”

　　　　即便你是我重要的姐妹和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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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之前的伏笔都搞定了。

　　　　雅典娜是个忠犬好妹子，可惜跟错了人。


☆、56·还治其身

　　　　阿尔忒弥斯无法忍受朋友这种冰冷的语调。

　　　　不可否认；她是有点害怕雅典娜的，事实上，第三代神明之中，绝大部分都尽量避免跟雅典娜的冲突。

　　　　而平日里，她们之间的相处也多是雅典娜做主。

　　　　雅典娜人缘并不好，能说得上话的也就阿尔忒弥斯和珀耳塞福涅，如今，大概是连阿尔忒弥斯也要失去了。

　　　　明眸的智慧女神看着她的朋友负气离去，背脊挺得笔直，就如同她手里的那杆银枪。

　　　　狮鹫载着普罗米修斯和人类回去了，对于这样的结果他们并没有什么不满。

　　　　如果诸神与人类真的可以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当然最好；即便做不到如此；能够为人类争取一点时间的安宁也是相当令人满意的了。

　　　　更何况刚刚自盒底飞出来的希望让他们充满了好奇和憧憬。

　　　　就连普罗米修斯都没说什么。

　　　　哈迪斯带着阿基斯离开了奥林匹斯山的地界；冥王的座驾正站在阳光投射出来的树荫底下烦躁的打着响鼻。

　　　　那四匹浑身漆黑的战马就如同他们的主人一样，喜欢黑暗，忠于黑暗。

　　　　阿基斯偏头看着冥王陛下，问：“蒜头，你觉得宙斯会停手吗？”

　　　　哈迪斯闻言微微顿了顿，拎着阿基斯进了漆黑的马车。

　　　　战马嘶鸣一声，载着车上的人疾驰而去。

　　　　马车里铺着几层柔软的兽皮，还有几个柔软的棉绒枕头。

　　　　阿基斯把枕头垫在角落里，缩进去打了个哈欠。

　　　　他俩都明白，宙斯肯定不会这么罢休，撑死了消停一阵子。

　　　　就算不消停也没办法，阿基斯都带着人一脚踩进奥林匹斯了，之后那些有异样心思的神祗想要做些什么，足够宙斯忙上好一阵子。

　　　　哈迪斯坐在阿基斯身边，他今天的表态已经足够明显，冥土诸神他不担心，倒是奥林匹斯的那些，差不多该选择站队了。

　　　　“蒜头。”阖着眼的阿基斯突然睁开眼，道：“如果我刚刚真的跟宙斯杠上了，怎么办？”

　　　　“杀。”

　　　　阿基斯眯眯眼，“杀谁？”

　　　　冥王陛下偏头看着他。

　　　　阿基斯蹭蹭柔软的枕头，一脸满足的凑过去啃了啃哈迪斯的下巴。

　　　　“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把盒子给我。”阿基斯问，“你早就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了，对吧？”

　　　　冥王陛下锁住阿基斯是腰，将人搂紧了，“逼急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