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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锁宫阙-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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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贵嫔垂目想了想,道:“确实。先前多次暗中动手未能成功,全当她运气好。可上次借芳菲之事也未能将她置于死地,还差点被反咬一口。以前的苏静萱,当不会有如此胆识计谋,竟害得何太医被逐出太医院。”
“呵,你该感谢苏静萱替你除掉何太医才是,怎么还可惜上了?”辰妃嘲讽地瞥了她一眼,那眼中毫不掩饰的蔑视,“那本就是一石二鸟之计,能除掉苏静萱最好,除不掉苏静萱能除掉何太医也不错……”
容贵嫔顿时手脚一凉,冷汗顺着额角淌下——原来,辰妃原本就打算弃掉何太医这颗棋子的么?好可怕、好深沉,也好冷酷的诡计,若是如此那何太医的下场该不止是被夺了太医资格那么简单……
“她已经不是原先的苏静萱了。现在的她,够冷静够慎重,也够聪明……连芳菲都被她笼络了心思,你那点伎俩给我收干净,莫坏了大事!”
“难道就由着她抓着咱们把柄……”容贵嫔慌张道。
辰妃眼中杀机乍现,那原本温婉精致的面容,此时已是狰狞一片,“不过一个区区的侯府小姐,背后不会有太多力量支持,否则先前也不至被贬至吟霜宫。这次,要送份大礼于她才好……”
她缓缓弯起嘴角,笑魇如花。
与此同时,紫阳宫却是一片忙碌欢闹的场景。自霜降之日起,降雪或大或小竟未停过,真正一派“宫城团回凛严光,白天碎碎堕琼芳”的景色。
直至今日,那雪才停了,留一地琼花如白玉耀日光,晃晃让人真不开眼。
苏静萱起床后,见天空已放晴,浅湖一般碧蓝连云都无一朵,想来暂时不会再降雪。于是她用过早饭后,拿了扫帚将前院中的积雪扫至一侧的花坛中。既然连她都在清扫积雪,紫阳宫哪里还有人敢闲着喝茶,于是纷纷握了扫帚忙碌着。
苏静萱本想说不必帮忙,转念一想又觉得说了也白说,索性随他们去了。
宫人本也想劝她去歇息由他们来就是,却被小竹拦了说随她吧,就是天生的劳碌命,闲了反而不自在。
听得苏静萱不仅撇撇嘴,说得她有多贱格似的……蹲下身忙乎一阵,再转头过来,笑眯眯地冲小竹丢了个雪球,正中小竹的后脑勺。因是松松捏就的雪球,于是一碰便散了,满满盖了小竹一头一肩,甚至还洒了好些进她的颈子。
一时冰得小竹尖叫着跳了起来,苏静萱大笑着跑开。
“小姐!”
“哈哈,抓到就算你赢,本小姐重赏。”
小竹一气起来便忘了身份直唤她“小姐”,扫帚都未放下便追着苏静萱奔过去。苏静萱很配合地跑给她追,明明知道即便追上了她也不能把她怎样,不过玩乐罢了。
小竹明明已经奔到了苏静萱的身前,不过侧身的距离,却怎样都拿她不住,眼见就可以抓到却每每被她闪过、让过或绕过。不消片刻小竹便气喘吁吁满头汗,苏静萱却依旧笑眼弯弯呼吸都未乱。看得院中宫人们啧啧称奇,萱贵嫔真是灵活善躲。
两步开外,苏静萱亭亭负手而立,唇边笑意带了难得的顽皮,声音清亮地说道:“可认输了?若是认输,便要独自一人将这些被你踏乱了的雪重新扫好咯?”
宫人们无一不唇边含笑,有的甚至拍手为小竹加油,催促她快些。
明明只一臂的距离,她怎么可能抓不到!小竹一边喘气一边瞪向苏静萱,不信邪地再度伸出手,以她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出其不意。只见苏静萱依旧是旋身,轻松自小竹身前晃了过去,衣袖甚至擦过小竹的鼻尖。
如同被调戏一般,小竹生生被气得红了脸。
“哎呀,好啦不逗你了,快别生气。”见状,苏静萱当她真的恼了急忙走近,“咱们一起扫就是。”
她笑容可掬,抓过小竹手中的扫帚。
“皇上驾到——”
众人尚未来得及收拾笑容便立即跪拜下去,齐齐低了头。
第三章(2)
“都起来吧。”
待众人起身,皇帝依旧站在朱红大门前。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阳光下好似灼灼发光,额发尽收金冠,眉峰如剑,双眸如星,负手而立的身姿仿佛插在紫金之巅的一柄古剑,锋芒内敛却定如磐石,叫人看了便移不开眼去。
苏静萱暗暗叹了气,她现在看这皇帝是越来越觉得,似乎挺好看……明明他不及木易俊美艳绝,也不及叶方秋清雅出尘。一身的贵气傲然不说,那身张牙舞爪的龙袍更好似时时可索人性命般恐怖。
“你们都下去。”皇帝突然说道。
“是。”
紫阳宫的宫人们收拾了除雪用具,纷纷离开前院,而皇帝带来的侍随则退至紫阳宫门外,且很尽责地将朱红大门关上了。
一时,原本热闹的院落顿显冷寂。
“皇上……”
她正欲上前,却见那抹明黄色猛地近若咫尺,不过眨眼之间一只手便已伸向她的颈项。苏静萱心中一凛,连思考的时间也无便下意识伸手一挡,同时一退一侧,让过那只锁喉的手。并借那一手之力让出一个身位,尚未站稳,那手便顺着她手臂一绕直冲向前,目标依旧是她的颈项。
苏静萱未及喘气便猛地矮身下去,脚步一旋绕至其身后,起身的瞬间一手已出堪堪卸去已攻至眼前的手肘之力,再借力旋身后大步躲开去。身后疾风将至,苏静萱只得侧身躲,一掌击空之后手型立变改抓向她的肩。这一变一抓都极其迅速几乎目不可及,又离她极近,连卸其力道的距离都没有,于是苏静萱只得伸手硬挡……
硬挡的结果就是,她被推进雪堆。
夏侯拓很疑惑地看向狼狈不堪的苏静萱,再垂眸看看自己的手。
“你,不懂武?”
“回皇上,臣妾不懂。”坐在雪堆中,苏静萱也不急着起身,甚至有些悠闲地回答道。
夏侯拓浅浅笑了,神色了然,跨步上前朝她伸出手——那是一只很美的手,作为男子而言这只手实在白净修长,棱骨分明,美得让人嫉妒。
苏静萱欣赏了片刻便拉了皇帝的手起身,还顺手轻拍了身后沾的雪,正想再拍拍肩头,却发现无法抽出那只被他握着的手。稍用了力,却被握得更紧——
“皇上?”
夏侯拓依旧只是笑,却突然用力推她的手出去。苏静萱本能地一让,两人的手便推至她耳侧。她惊诧莫名,尚未回神却又被他拉了回去。依旧顺着他的力道进了一步,力尽时她本能地顺着这道拉力的方向又施加了一道力,如此一来竟将皇帝的手臂扭向了身后。苏静萱顿时心中一惊,刚想放手却只觉眼前一晃,手中已空无一物。
转头,皇帝已在她身后。
一来二去,再不明白她就是白痴了。苦笑着摇头,苏静萱缓缓转过身。
“皇上,你想知道什么直问就是。臣妾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苦……”
夏侯拓与她不过一个侧身的距离,于是她发觉,他高过她整整一个头,如此被他看着,竟有种被俯视的感觉。那目光温温一片,暖如冬日之阳。
“你胆子果真大,尚且没有人敢扭朕的手臂呢……”夏侯拓稍稍歪了头,左手轻揉了揉右手手肘,好似真被拰疼了一般。
苏静萱很委屈很郁闷——这不是不小心么,这不是被您逼得么。
“这太极功夫,你与谁学来的?”
苏静萱眨眨眼,一派无辜道:“家父寻来的世外高人。”
他摇头,“欺君之罪。”
她摸摸鼻子,“偷来的……”
“倒是有可能。”夏侯拓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下次再偷师,记得偷彻底些。偷得形偷不得神,于攻于守都无益。”
“皇上是如何瞧出来的?”苏静萱笑道,暗暗吐舌,她学太极的时候哪可能有专属师傅呢,都只为健身罢了。
夏侯拓只浅笑着却不答,“推手之时你善用四两拨千斤,倒是难得,一般手段怕是也奈何不得你。”他伸手轻拍去她肩上的雪,将鬓边散落的发丝拂至她耳后……苏静萱略显不自在地微侧了身。
“不过,你内劲真惨不忍睹。日后再练,且记得刚柔相济方可懂劲,劲至而力随,只借他人之力最多助你逃命罢了。”夏侯拓说着便携了她的手,向正殿行去。
苏静萱晚他半步而行,目光落在被他松松握了的自己的手上,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包围着她略显柔弱娇小的手,在阳光下竟显出一派宠溺之态。她抬头看去,夏侯拓的侧脸棱角分明,略显冷峻的面庞因唇角那抹似有似无的浅笑柔化了去。
这一刻,竟让她觉得……他是温柔的。
同时也清醒地明白,他难得的温柔并非只为她来。
“你可有在听?”夏侯拓牵她进屋,发现她目光有些发直,整个人也不似方才那般灵动鲜活。
“臣妾有在听。”苏静萱浅笑着答,缓缓抽回自己的手,“皇上请坐,臣妾去沏茶。”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夏侯拓敛了笑容。
这女子竟是会拳法的,若不是当初叶方秋替她诊脉时丝毫未提及她有功夫,方才她与侍女玩耍的几下会让他以为她其实身怀绝技。一试之下,确认她的确毫无内力。只是,一位侯府小姐会去偷学太极拳这实在难以想象。琴棋书画女红女训尚且不够时间学得精湛,侯门之中哪可能让小姐去学拳法。
她说偷师。不是绝无可能,却也难以置信。若有所图谋,这点功力未免可笑,且还大咧咧在院中与人嬉闹毫不隐藏。若无所图,却又为何有这一身借力之道?
夏侯拓靠在椅中,一手支了下巴,看向门外银装素裹,琼挂满枝。
后宫之中妃嫔何其众,独苏静萱一而再再二三出他预料、引他侧目,却又坦然自处丝毫不忌人探究,光明磊落地做着一件件让他惊诧莫名的事。
这女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请用茶。”苏静萱端了热茶过来,放在他手边。
“你的故事,尚未说完。”夏侯拓依旧支着下巴,唇边扬起温柔的笑。
闻言,苏静萱忍不住笑了笑,道:“皇上莫不是为了听故事,罢了早朝吧?”
“怎么会,早朝已散。”夏侯拓端起茶,浅浅润了口,“已吩咐过了,若有急事就来紫阳宫寻朕。直至你的故事讲完,朕打算住在你这里。”
苏静萱的笑容立即跨了下来,一点修饰也无地跨了下来……
夏侯拓扬眉,忍住笑意,冷声道,:“怎么,嫌朕碍事?”
那还用说!
苏静萱在心底怒吼,面上只瞥过头,目光冷冷落向殿左侧的窗台上,“不敢,臣妾遵旨。”
“如此甚好,朕已遣了宫人将朕的日常所需之物搬来紫阳宫,想必你也不介意。”
苏静萱的头瞥得更过去了些,没答话。
夏侯拓咳了一声,胸中笑意盈满,差点憋不住。看着她纠结无比、敢怒不敢言却无可奈何的样子,他竟忍笑忍得快内伤。
“朕开玩笑的……”
苏静萱一口气提起来差点吐不出来,缓缓转过头看向皇帝,面无表情,只牙根似乎咬紧了些。
“若真要与你朝夕相对,也该是你搬去养心殿才是。对不对?”夏侯拓笑容可掬,阳光下竟笑得眉眼弯弯,一派温柔缱倦。
为何她之前一直没有发觉,这货竟带腹黑属性的!
皇帝不是应该霸气凛然金口玉言说一不二的么,为何他会开这种看起来很像真的的玩笑啊……吓得她一瞬间想到好几个可能遭逢的后宫暗箭,她甚至想到要命人请尊菩萨回来。
苏静萱很勉强地扯了个笑容出来,算是回答,然后继续瞥过头看向另一侧。
“哈哈哈哈……”夏侯拓终是不顾形象地大笑出来,笑得弯了腰。
随着他笑声豪放,苏静萱的怒火却渐渐消了,耍她一次能让他这么开心,他还真容易满足。不过细细想来,皇帝也不过刚刚二十的年岁,尚且算不得成熟的年纪。她都三十好几的心理年龄了与他置什么气呢,如此一想,苏静萱轻轻叹了气便释然了。
第三章(3)
三日前,皇帝于晚膳后去了紫阳宫。
对紫阳宫的宫人们来说,这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但于苏静萱来说却着实郁闷不已。看着宫人忙碌收整的身影,她坐在一旁发呆,思来想去都想不到好的法子。皇帝来自然不是找她闲嗑牙聊天的,但除了闲嗑牙聊天她并不想同皇帝做别的事……
上一世她大学时经历过两次恋情,工作后也相处过一个男友,只是最后都被她相处成至交好友。原因无他,她一心想着学业工作,恋爱对她来说始终不是太重要的事,也未曾遇见过太重要的人。
对爱情可有可无的态度,任哪个男人都无法忍受,偏偏她又总仗义得很,但凡有事需她帮忙她总能雪中送炭竭力去帮助对方,即便,是她并不爱的人。于是,她能拥有的只是知己死党,却不可能拥有爱情。
讽刺的是,这一世为人,她的工作竟索性变成了服侍男人——不可谓不是因果报应。早知道,上一世应当多学学驭男之道才是。不想侍寝,但是不侍寝可能会翘辫子。
于是,在皇帝来到紫阳宫后,她先是同皇帝饮酒,然后便说起了故事……
一个定能引起皇帝兴趣的故事——九龙夺嫡。
果然,皇帝对这个故事的兴趣超乎她想象,如此堪堪讲了一夜直至天明宫人来唤他早朝。
苏静萱躲过一劫,第二日直接睡了整天,惹得紫阳宫中人人见她便抿唇暗笑。
气得她想骂娘——烛火亮了一夜没看见啊瞎眼儿驴们!
只一夜,自然是讲不完的,于是今日皇帝下了早朝便驾临紫阳宫,要她把故事说完。于是苏静萱不得不接着讲,讲完时天色已暗,竟真的没人来寻皇帝。
于是很不幸地,她的“九龙夺嫡”只救了她一次。
今天晚上要怎么过,这成了苏静萱绞尽脑汁急需解决的问题。
晚膳布好后,宫人退出寝室,只留他二人用餐。
屋子四角皆竖了烛台,将这四方之屋照得亮如白昼,屋内摆设堪称简朴,且多以花草为饰,墙上古筝一把似已挂了许久未曾动过,侧方一面墙寥寥放了些书籍、字画、宝瓶之类,几乎没有一件是值钱物件。转头,另一边摆放的妆台上,也只寥寥几盒胭脂几枚珠钗。
夏侯拓打量了一番,心下有些疑惑。
“皇上,用膳吧。”苏静萱斟酒,摆筷。
“朕可是克扣了你银两用度?”
“皇上何出此言?”
夏侯拓撂了下摆坐下,执筷后顿了顿,眼前统共摆了五菜一汤,外加白米饭两碗,而那五菜中只两荤,且无鱼无鸡。
他放下筷子,看向苏静萱。
“若不是克扣了你银两,你为何拿这些东西打发朕?”
苏静萱眨眨眼,一脸不可置信地道:“皇上,臣妾平时只两菜一汤,且大部分时候并无荤菜。二人五菜足矣,尚且吃不完呢。”
“你的意思是,紫阳宫的厨子向来怠慢于你?”夏侯拓瞪她,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苏静萱摇头,“平时臣妾自己下厨,今日因陪着皇上,所以只列了菜单叫他们做。”
“你自己下厨?”
她点头,并夹了一筷豆腐放入他碗中,“勉强可吃。皇上将就些吧,改日有机会,臣妾做与你吃就是。”
夏侯拓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抬眼瞥她,“这,只是勉强可吃?莫非你做得比这好?”
那豆腐虽比不得御厨所作,却也是佳肴,宫中大部分厨子也就这个水平,但怎样都比民间厨子水平高些。
“当然。”苏静萱说着举了杯,“往日在家中,臣妾常常做些吃食给父亲母亲。”
“呵……萱贵嫔果真多才,诗文卓绝,唱曲好听,还略通拳法,讲起故事也头头是道,如今又烧得一手好菜……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夏侯拓淡淡地问道,端了酒杯饮下。
闻言,苏静萱立即背脊一凉。
她到底是,不够谨慎——
“若论诗文拳脚,臣妾如何能当一个‘好’字,只闲时自娱罢了。”苏静萱浅笑,亦端了酒杯同饮。
“你闲的时候,还蛮多……”夏侯拓夹了菜,面色无波地吃着,目光只落在桌上,突然转了话题道:“木易临行前曾要朕允他一事。”
苏静萱抬眼看着他,并不追问。
“原本朕并不打算告诉你,可如今看来,倒真被他料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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