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穿嫁衣-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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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望着他出神，突然听到皇上提到我的名字。
　　“接应来使的任务交由老四和老九。奕烟，你也要同去。”
　　“儿臣（奴婢）遵旨。”四皇子和九皇子领旨行礼。我却满心疑惑，只好随着他们跪在地上行礼。
　　“你可知原因？是否与羽赫王子相识？”皇上的声音有些冷。
　　我道：“奴婢不知。奴婢自幼便在将军府长大，二王子身份如此贵重，奴婢断断不识得。”天穹国的羽赫王子虽然相貌堂堂，但却是个好美色的无赖之徒。和这样的人撇清关系才好。
　　皇上听了我的回话，沉吟良久，道：“羽赫王子点名要你前行，个中缘由朕也不清楚。既然如此，你便好好地前去。”皇上的脸色阴沉，一直把玩着手中的玉核桃。
　　“是。”我不敢说别的，领旨之后便静候在一旁。
　　从光明园出来，八皇子便被崔统领请走了，此间皇子众多也不方便说话，他只是定定地瞧了我一眼，我的心就莫名地安定下来。
　　当晚就听说爹爹被皇上召见，但听当值的苏梦说并无异样。
　　日子离秋猎越来越近，八皇子越来越忙了，从那日光明园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后天就要出发迎接使者了，我着急起来。弹琴时发呆的频率也一路飙升。秋猎在即，不知道他准备的怎么样了。我精心打扮一番跑去书房想见见他。
　　夜晚的落月轩分外寂静。几盏宫灯照得路面晕黄一片，花草在地面投出了几道暗影。
　　走到八爷书房，外面只有两个当值的小太监，大太监李德喜没在。我看着离我最近的那个小太监：“八爷呢？在里面吗？”
　　“回唐姑娘，八爷去侍卫营了。”小太监规规矩矩地答道。
　　“噢……”有些失望，低头看了看自己桃红色的外衫。“我进去等他。”说完也不等小太监回话，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身后那个小太监还在嘀咕：“爷的书房只有嫣侧……”还没说完便被另一个打断了：“你请了一个月的假脑子也请傻啦？！没打听出来，这位不同吗？”另一个闷声不说话了。
　　我勾了勾嘴角，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等了一会儿还没有人来，我闲得无聊便左看看右看看，突然书架旁边一溜待客用的椅子吸引了我的目光。以前都是坐在书桌边儿上，从来没注意过这里。椅子上的锦垫特别漂亮，我不禁拿起来细细瞧着，刚进宫的时候我与苏影同在一个嬷嬷手下学习礼仪。苏影学得特别快，还教我做绣活儿、做女红。可惜我太笨怎么也绣不好。我用手慢慢抚摸着椅垫上精致的雀鸟，脸色突然变了，不是这雀鸟有问题，而是这绣工太熟悉！
　　苏影！想到之前八皇子受伤，我捏着椅垫的指节开始发白。不可能！她是我宫中最要好的姐妹。
　　我再也静不下心，等不下去了。拿着椅垫夺门而出。门边两个奴才大张着嘴，没反应过来。
　　一路跑回茶屋，隔着窗户瞧了瞧，只见只有苏影一个人在里面。
　　我低头看了看拿在手里的椅垫，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她见是我，笑着想走上前来行礼。
　　我一伸手：“不用！你别过来。”
　　“姐姐，怎么了？”她的笑明显僵了一下。
　　我心中更加笃定，拿出椅垫：“这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她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原来姐姐是在吃醋啊？我还以为什么事惹得姐姐如此严肃。”
　　我道：“我问你，八皇子为我挡箭受伤那日，你为何那么巧就出现？光明园离别苑南门好像不近吧？”
　　她的眼神躲闪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一片平静：“那日我见姐姐久久不归，便去寻姐姐的。”
　　“是吗？”我的心一下子寒了，掏出那日雨中我捡到的东西，是一个翡翠的耳坠。耳坠在昏黄的烛光下光滑润泽。“这是我那天捡到的。”
　　她的脸一下子白了，过了半天方说：“那是我那天……”
　　“不要说是你那天去救八皇子的时候丢的，先不说你一个小小的宫女为何有如此贵重的首饰，就说刚才我说‘八皇子为我挡箭’的时候，你没有惊讶也没有反驳。宫里对于那天的情形什么猜测都有，却独没有这个。证明你是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况的。可是中箭的时候，除了我和八皇子就只有刺客在场。”我一句一句地说着，每说一句她的脸色便冷一分。
　　“我很后悔，为什么当时不杀了你！”她的眼睛黑沉得不见一丝光亮，以前那个爱笑的小丫头不见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其实我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认为刺客是她，哪怕是刚才我试探她的时候，我还抱着一丝希望。而现在，却不得不信。我的手颤抖起来，不知道是伤心还是恐惧。
　　“我当时还很诧异，为什么刺客跑了？八皇子受伤了，不是杀我的最好时机吗？”我自嘲地笑了笑，把手中的锦垫丢了过去。“我看到这个的时候，我才明白了。这个锦垫是你绣的吧？我乱了阵脚却没被杀，是因为刺客阵脚乱得更厉害吧？你喜欢八皇子，是不是？”
　　听我提到八皇子，她的眼睛里突然射出骇人的光，看到被我扔在地上的锦垫，她彻底爆发了。抽出头上的簪子，一步步向我走来。我吃了一惊，慢慢向后退着。
　　我看着在灯光下泛着清冷光泽的簪子，心中一顿一顿地疼：“是为了八皇子你要杀掉我吗？那我们的姐妹情又算什么！”
　　她慢慢逼近，眼神里滑过的一丝犹豫也很快被狠绝代替：“姐妹？谁拿你当姐妹！这没有八皇子，不用演戏给谁看。你掳走了八皇子的心，更何况不杀了你，死的就是我父母！”她的声音嘶哑难听，在夜里分外可怖。
　　“我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看不见？！”她低吼着，眼睛通红：“你什么都没有做，却什么都有！就凭这双狐媚的眼睛**的八皇子吗？王妃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世上会勾人的狐狸精太多了！”
　　突然，我后背撞上了墙，已退无可退：“什么？王妃？什么王妃？”天穹国的王爷只有满亲王，而满王妃是最亲和不过了的呀。
　　“当然是天穹国的二王妃！你装什么傻！你都有二王子了，问什么又要去**八皇子？！”她一把攥住我的领口，我被她扯得微微皱了皱眉，她手放松一点，又迅速抓紧。我暗叹一声，这一年以来的姐妹情也许就值这一松一紧吧。
　　那个王妃是什么东西，让苏影变成这副模样。我心中的疑惑更盛，偏头瞧着她，一脸茫然。
　　她突然笑起来，邪肆而嘲讽：“你竟然不知道？哈，你竟然不知道？好，好，今儿让你做个明白鬼！”她拿着簪子放在我的脖子上，一点死亡的凉意浸透了我的皮肤。“你爹与二王子的师傅原是师兄弟，你与二王子很小便定了亲。过几天他便来天宇国娶你了，而我就是二王妃派来解决掉你的。”她拿着簪子在我的皮肤上划来划去。我的身子一动不动，脑子却炸开了，定亲？
　　感觉簪子陷进皮肉一分，我没空想其他，冷着声音：“你杀了我，八皇子不会饶了你的！”
　　她又笑了，笑得比刚才还要开心，还要鄙夷：“你以为八皇子喜欢的是你吗？哈，哈，哈，要不是你这双几乎与逝去的嫣侧妃一模一样的眼睛，他会喜欢你？！就凭你这平庸的姿色，你这乏味的身段？！”
　　回忆排山倒海般向我冲来，我想起他最爱做抚我眼角的动作；我想起他曾说：“美目盼兮。”；我想起他在选秀大殿上反常的举动；我想起九皇子在选秀殿外说的话；我想起十皇子初见我时惊讶的表情……
　　我不想相信她说的话，这是这么多的疑点让我不得不开始怀疑，不得不……不知什么时候，泪水早已盈满了双眼，我已经看不清面前那个一脸狰狞的女人，只觉得整颗心在颤抖，整个人在颤抖。
　　压抑，屋子里好压抑，我想跑开，想躲起来。我疯了似的一把推开苏影，任由簪子在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口子，感觉不到痛，只知道快跑，逃离这里。
　　

第七章　情断
更新时间2014…12…2　15：57：24　　字数：5011

　跑出了茶屋，跑出了光明园，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一头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他低沉着声音：“又没请安。”不等他说别的，我揪住他胸口的衣服，头顶着他宽阔的胸膛哭起来。他试了两次想推开我，却无奈被我拉得死紧。
　　哭得眼泪都没有了，声音也哑掉了，这才感觉脖子火辣辣得痛。他也发觉我不对劲，我肿着眼睛，只来得及说一句：“带我走。”便一头扎进了黑暗里。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睁开眼，熟悉的场景，这是我的屋子。我动了动，感觉脖子被包扎地粗了一圈，手被某男握着。我轻轻地抽出手，坐起身来，看着坐在床沿睡着的四皇子。他穿着白色的內衫，外袍挂在一边，看来昨天他的衣服被我祸害得有点惨。想起昨天，八皇子……心中一痛，眼睛却酸涩难当，流不出一滴眼泪。我正揉着眼睛，四皇子醒了，拉住我的袖子：“再揉就真成了桃子了。”
　　我慢慢放下手：“你怎么睡在这里？”
　　他站起身来，揉着肩膀：“有人不让我走啊。”
　　刚醒来的脑子有点迟钝：“啊？谁敢不让……”
　　他笑盯着我：“你啊！睡觉还不老实，拉着我不许走。”我脸僵硬，笑不出来。只好转了眼睛不看他。他转身向门口走去：“我去看看明天出发迎使要安排的事情。”
　　“四爷，我和羽赫王子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是真的。”
　　我一下软在榻上，羽赫王子品行顽劣，我明白了为何父亲急着将我送入宫，那夜出现在将军府的十二皇子想必是父亲为我选的夫婿，明白了为何接引使者要指明我去，明白了为什么九皇子要撮合我和白公子，明白了为何重灵山前四皇子说可以给我个名分。为什么他们都知道，而我却不知道！这个婚约不是皇室之间定下的，只是个私人的约定，如果我早早婚配相信二王子也不会多加追究。可是，现在……
　　“苏影为何会杀你？”
　　“因为二王妃。”我无奈地揉着头发，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四皇子一愣，脸色严峻起来：“我倒是没有想到这层。苏影这个人，你想怎么处置她？”
　　处置？对啊，既然她已经暴露了，就断断不能再留，明着处置又怕其他眼线有大动作。我抬起头看着四皇子，晨曦的光给他的墨发染上了一丝亮色。我的气力早就被婚约和八皇子冲击干净，如果我不去想，不去回忆，苏影好像还在那边笑着叫我烟姐姐，虽然她要杀我，虽然她是奸细，但是我还是心软了。我闭着眼睛，吐出口气：“留她一命吧。”
　　四皇子低头想了想，道：“也好。你也算福大命大了，如果不是将军的人，你以为入宫一年你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四皇子见我还是呆呆愣愣的，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把我按在榻上，盖上被子，握了握我的手，道：“当初送你来选秀，将军欺君之罪都犯下了。你们唐家人胆子一个比一个大。”
　　我一惊：“那这件事，别人可知？”
　　“你爹爹瞒得很好，机缘巧合我才得知。除了我也就是九弟知道了。别人不知。刘公公那边已经请好假了，你好好睡一觉，明天迎使我来接你。”
　　头痛得像是要裂开，随意喝了些小丫头端过来的粥就又睡过去了。待我醒来，金色的光正从窗户中泻进来，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静静地流动，像是这瑰丽、高傲的夕阳中孤独的舞者。我就这么看着，愣了半晌。
　　起床，像往日那般，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在古琴边上，伸手想弹一曲他平日最爱听的曲调。伸出手，却不知从何弹起。我怕，我怕连我们之间的这点记忆都是他和她的过去，我怕，我怕我只是一个影子，替别人圆满着爱情却不自知。双手无力地落在琴上，发出“铮”地一声响。
　　走在去落月轩的路上，明明是最熟悉不过的路如今对我而言却有些生了，有些怕了。虽然在感情方面我向来是少根筋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能容忍他不是真心。今天我一定要当着他的面问清楚，不管结果如何。
　　八爷又没在书房，他果然很忙。我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他好多天没来看我只是因为忙。没有理会书房门口欲言又止的小太监，我径自推开门。
　　坐在书案前，脑子里不可抑制地想着八阿哥坐在这里，嫣侧妃在一旁磨墨红袖添香的场景。怪不得之前我一身红裙惹他笑，原是我太傻。
　　桌上放着一个折得四四方方的纸。我展开来看，竟是一首《金缕曲》：
　　嫣儿：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
　　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
　　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
　　我自终宵成转侧，人听湘悬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已。
　　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纳兰性德《金缕曲》）
　　我苦笑，原来今日是她的忌日。难怪这几天他没有去找我。
　　嫣儿、烟儿，连名字都如此相近。果真是字字深情，字字深情。
　　不知什么时候，八皇子走了进来，见我手里拿着这张纸，眉头皱得紧紧的。
　　“你都知道了？”他的语气与往常一样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嗯。”这个字仿佛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和她像吗？”
　　他涩然一笑：“除了眼睛，你们两个竟没有一处相像。”以前他盯着我的眼睛的时候，我总是从心底化开来甜蜜，而现在我却开始有些惧怕。
　　“她性子文静，你活泼好动。她是一个奇女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每一种都让人惊叹。你有时候会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够了！”我声音嘶哑，只感觉嗓子干巴巴的痛。我怒极抬手想打他，被他捉住了手。我直直得看着他，眼睛一眨泪水就掉了下来。原来到头来，我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他和她的回忆，我只是其中的戏子，披着她的皮，演着她的角色。在戏台上还笑得一脸懵懂不知，他只当这是一场戏吗？而我却把这当成了我的所有。而现在有人告诉我戏散了，有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从来没有这么嫉妒过一个女人。他让我学琴，读诗，是要把烟儿打造成下一个嫣儿吗？！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我垂下眸子，不敢看他，怕这双眼睛误导了他的回答。
　　他沉默了半晌，我的心在一点点变冷。
　　脚步轻轻，走进来一个素衣女子。
　　“今晚八爷……”她见我在此愣了一下，矮身行了礼。八爷见她来和缓了神色，走过去拍拍她的手让她出去了。
　　我的脸色恐怕白得已经不能见人了，我听到我在问：“她是谁？”
　　八爷道：“她的性格像她。”性格像嫣儿？！
　　“你疯了！”我好像听到了全世界最大的笑话，却偏偏笑不出来，心一顿一顿地痛。
　　“是，自从三年前她死了我就已经疯了！我遍地在找她，找她的影子！”八皇子额上青筋蹦起，胸口起伏着。
　　良久，他平息了下来，道：“今年跑马我会想办法夺冠，像五年前求娶嫣儿一样，请旨赐婚。至于那个什么二王子，你不必担心。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在我身边做烟侧妃。我会待你如初。来人，送烟姑娘回去。”
　　我瞥了一眼站在我身后的两个太监：“我自己会走，还有，我不会再陪你演戏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