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妹逸传-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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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开的。两人一对眼儿，他苦笑着把手放下，“女施主真是心思灵敏，不拘俗礼。敢问女施主，不知那佛珠可还安在？”

我拍拍手，“佛珠？”

佛印微微笑，两手合什一礼：“女施主，你可知，前几日，有一位公子，来见和尚，劝说和尚还俗，与女施主做个良配。”

呀？这主意不错嘛！我眼前立刻出现红袍喜冠的佛印美人，红烛高照下你我拜个天地，喝个交杯，乐哉哉……可是不知为什么，那张脸晃呀晃，一忽儿就晃成了我的三眼美人……

唉！我叹口气，曾经沧海难为水，除了三眼不是人……不对不对，只有三眼不是人……

第一卷：傍神　第35章：无敌神僧与大喜大悲

佛印微笑，指手道：“女施主，请坐。”

我看看床榻又平又硬，于是从他的屁股下面，把他的蒲团拖过来，坐下来晃荡着双腿，佛印便在榻面上盘膝一坐，一脸深情的看我，缓缓的道：“女施主智珠在握，绝非常人，佛印自然不必隐晦，那位公子相貌清奇，神采奕奕，神光隐隐，绝非凡俗之人。只是，他眉宇间忧虑纠结，显然目下正在受难，原本不该现于人前才对。”

他习惯的停一停，续道：“女施主，你不惜以佛珠之力相助于他，本也无可厚非，只是，水到方到渠成，急于求成，不免欲速不达。”

为什么世上的高僧，总是一副老天爷投胎的模样，什么事情都知道？那我要不要回家扫花盆，把佛珠再收回来？算了……我几百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个三个五载，还是先问问脸青青眉青青的事情比较好，“佛美人……我想问……”

佛印偷看我，笑一笑：“女施主有此悲悯之心，实属难得。女施主担心的事情，也不必来问和尚。苏府两位居士，俱是眸正神情，红光贯顶，此次应试，功名便似信手拈来，只是女施主须要明白，大喜之后，必有大悲，万事总要未雨绸缪方好。”

大喜之后，必有大悲？大喜之后，必有大悲……久远又久远的记忆飞快浮现，又更加飞快的隐去，我莫名的感觉迷茫，“那我要怎么办？”

佛印看我一眼：“女施主聪明绝顶，又何须来问和尚。”

干么夸我？我发愣，佛印等了一会儿，缓缓闭上眼睛，口唇微动，细如蚊蚋的声音幽柔模糊，佛珠在他的手里一颗一颗的滚过，慢慢变的模糊不清。

我活了太久太久，亲眼看着我的父母老去，死去；看着我的兄弟姐妹老去，死去，看着一代一代的人老去，死去……而我自己，却是一个打不死淹不死掐不死毒不死的怪物，八岁童言铸千载，一见二郎误一生，误的是二郎的一生，还是苏小妹的一生？这么长长长的一生？

不想不想，想东西很累……我现在不是苏妖精，我是苏小妹，我站直了身体：“佛印，我要大喜，我不要大悲。”

佛印掌中佛珠一停：“女施主，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本是寻常，女施主又何必太在意。”

“佛祖大慈大悲，不会见死不救的。”

佛印张开眼，眸光一片清透：“女施主，佛祖只救当救之人，可救之人……若当真是自身缘法，佛祖却救不得。”

“那么，是不是自身缘法呢？”

“这个，和尚当真不知。”佛印静了一息，抬起手来，指着我的眉间：“和尚早便说过，和尚不懂上勘天机，只略略懂得看人，大喜二字，便印在苏居士眉宇之间，而大悲二字，便印在女施主眉宇之间，女施主眉有重忧，却又是情念纠缠，和尚说的可对么？女施主，世间事本难双全，有舍，方有得……女施主大智若愚，心如明镜，心中早便有了成算，和尚不过是点醒于你而已。”

…………

什么时候佛印也像琼小瑶一样喋喋不休了？晃晃悠悠晃出了金山寺，慢吞吞的走在大街上，走呀走，走呀走……直到有个人扑进我怀里，抱着我嘤嘤而泣：“小姐！小瑶总算找到你了！若是再找不到，小瑶真要急死了……”

她比我高耶，这样一抱，我眼前全是香肩，香肩上是花无期怔愕的脸，他急步走过来，看看我：“苏……小妹，你没什么吧？”

呀？他干么一脸关怀备至？我赶紧看手看脚，花无期便笑笑：“小妹，我们也算是朋友，若是有用的着花无期的地方，尽管开口。”他也叫我小妹，可我不喜欢没颜色的美人。我还是回家找我的辙花儿吧……喜欢辙花儿，一时不见，便要想他。

琼小瑶从我怀里梨花带雨的抬头，脸上的眼泪鼻涕已经清理了个差不多，只余下红红的鼻头和水盈盈的眼，幽怨的望着花无期，花无期连眼睛都没瞥过，只对我殷勤相让：“小妹，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我赶紧把琼小瑶塞给他：“你送她回家吧。”

花无期说：“小妹！”

琼小瑶说：“小姐！”

我也不理他们姐姐妹妹，脚底抹油嗖嗖嗖，没一会儿已经回到了家，直奔辙花儿的书房，推开门就冲了进去，辙花儿正在案前写着什么，一见我进去，便提了笔在我额上画了几笔，瞧着呵呵直笑，我被他笑的开心，也咧开嘴巴傻笑，辙花儿笑着放了笔，仍旧抱我在膝头，拿帕子把我额上的墨迹细细抹去，一边笑道：“怎么了？小妹今天不太开心？”

我喜欢辙花儿，辙花儿总是最疼我，我挂上去，侧头咬他的腮，想顺便亲亲他嘴巴，却又不敢。蹭了两下，撒娇道：“哥哥真俊，哥哥真香，哥哥真好！”

辙花儿笑出来，宠溺的捏我的鼻尖：“嘴甜的小丫头！”他在椅上伸伸腰，我赶紧跳下来帮他揉呀揉捏呀捏：“哥哥满腹才华，临到考试，也要温书么？”

辙花儿失笑出来：“就你鬼灵精！哥哥自然知道，这学问不是一天做成的，书也不是一天读成的。不过，横竖只有这几天了，便当做个样子，且安安爹娘的心。”

“哦。”

辙花儿理理我衣服头发，送出门去：“好了，你也乖一点，免得娘又要说话，这几日，不准来打扰。”看我一眼，又改口道：“若是想哥哥时，就悄悄背人过来玩一会，知道不？”

我赶紧点头：“知道知道。”

辙花儿略略弯腰，我以为他会亲亲我，赶紧乐滋滋凑上去，他却只是蹭蹭我的额头，满足的叹气，又笑：“小妹，看你现在这么健康开心，哥哥心里也欢喜的很。”拍拍我头，对我略一示意，便关上了房门。

我看着他含笑的脸在门缝中隐去，想顺脚跑去娘的卧房，又停了下来。辙花儿不喜欢有人头疼，有人生病，喜欢家人都健康开心……

———小——爱——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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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傍神　第36章：祝祷通神与情缘交换

在府中乱走乱转，然后找了个背人的地方，开始低声念叨：“二郎显圣真君，二郎显圣真君，二郎显圣真君……”一口气念叨了几百遍，看看天，仍然没有飞沙走石，风起云涌。

奇怪，难道我的三眼不是神仙了？我想了想，又找了一把纸，开始在画像前开烧，一边继续呼唤。刚烧了小半盆，琼小瑶就冲了进来，大呼小叫，我只好丢开，躺去床上，琼小瑶这次却没有硬拉我起来洗脸吃饭，把房间里的火盆收拾了出去，就托了腮在窗口发愣。

………………

我迷迷糊糊的睡去，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了，窗户照例关的死紧，推开来，庭院一片静寂，我穿上鞋子，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假山边，刚刚站定，身边便是金光一闪，多日不见的三眼已经到了面前。

其实我还没有想好，三眼一来，倒吓了我一跳。就见他横了我一眼，一撩银袍，坐在山石上，别开脸，看起来十足不耐烦。月光清幽，他的银袍泛着淡淡的光彩，映着那层温润的金色光芒，俊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隔了良久，他侧过头看我一眼：“白痴，发什么愣？你居然还晓得祝祷通神……你找我做什么？”

我这才回过神儿来，赶紧笑嘻嘻的凑上前：“神君！”

他一皱眉，向后一退，脸也别开去，挥挥手：“有话赶紧说，眼睛别向这边看！”

“哦！”我才舍不得不看，盯紧了连眼皮都不带眨的，嘴里笑嘻嘻一溜烟儿的说：“我今天见到佛印了，我好喜欢他哇，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额头下巴……还有头上的戒疤，都是如此精致，如此美貌，如此销魂……”

我正抒情，三眼已经回过头来，我赶紧含羞低头，继续说：“他的声音是如此美妙，他的手指是如此修长……”

三眼哼一声：“行了！不愧是花痴！木头也能看成花！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嗯，神君，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破事，赶紧说。”

我学琼小瑶拧手指：“神君不答应，我不敢说……”

“哦……”三眼长长的哦一声，露出洞烛其奸的表情，唇角一勾：“真看上那光头了？行啊！要我帮你也行，你要拿什么跟我交换？”

三眼要什么？为什么三眼不要我？我很想他答应我，可是我却不想答应他……我学琼小瑶对他抛媚眼：“神君，你就答应人家嘛！”

“行了行了！”他站起来抖衣服：“把舌头伸直了说话！”

“如果……如果……”为啥我想哭？为啥我心里这么这么的不开心？我不想说了！我站起来就往房间走，刚走了几步就被三眼从身后一把抓住拖了回来：“哎！苏小妹，你逗我玩呢？有话赶紧说！”

“不是，不是，三眼，我舍不得你……”

泪滑下来，湿了我的衣袖。三眼紧急松开手，甩两下，声音却很和缓：“苏小妹，我劝你放聪明些，我那天劝你的话，你还记得吧？”

“我记得……”其实我早就忘记了，我只记得，他说话的声音真温柔，他的唇弧度柔润，开开合合，吐气如兰……红颜是祸水，那三眼是不是祸水？如果那天三眼没有飞下来，如果飞下来的三眼不那么漂亮该多好？我还是说了：“神君，三眼美人，如果你答应我，我以后将不会再纠缠你。”

他笑了出来，寂静的夜里，他却笑的满天阳光，“苏小妹，我总算听你说了一句我喜欢听的话。好，我答应你了。”

“真的么？我要说的事情，你答应我了？神君，你不骗我吗？”

“当然，我二郎显圣真君，岂会自破言诫？”

我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三眼坦然受了我这一跪，微微一笑，平抬了手来扶，风度翩翩。若是平日，我定要多多纠缠亲近，可今日，却不知为何没了心情，我叩了三个头，轻声道：“求神君开恩，不让我娘……不，不让苏洵的妻子程氏卒亡。”

他愣了愣，脸色顿时变了，定了许久，才道：“苏小妹，你居然设计于我。”

“苏小妹情非得已，求神君莫要见怪。”

“好，好！”他冷笑：“你素日假痴假呆，原来竟是这般城府深沉，真难为你，居然一装便是几百年，居然连我也骗过了……”

为什么即便三眼这样冷酷狠厉的笑，我依旧会觉得他美？如果有一天他笑笑的对我说，苏小妹，我想要你的心，我会不会仍像当初一样，毫不犹豫的剖给他？

他继续冷笑：“不过纵是再处心积虑，也仍旧是个蠢材！苏小妹，这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何苦为她求情？不管是程氏，还是三苏，他们对你好，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以为你是苏静，若他们知道此小妹非彼小妹，他们必会立刻寻个道士做场法事收了你。”

“嗯。”我明白，可是，我不会告诉他们的。我想要跟常人一样，有父母家人，天伦之乐，生老病死，我不愿做不老不死的妖怪。几百年惯看世间风云变幻，不懈追逐美色，却如流云飞烟，再夺目的美丽，总有衰落的一天，唯有三眼，俊仪永存，千古不变。

“嗯什么？白痴！”

“嗯。”为我讨厌的女美人舍弃三眼，我真是很白痴耶！莫非我爱上了辙花儿？所以爱辙及娘？

三眼气的喘息，良久才道：“此事我无能为力，不只程氏，便是苏轼的夫人王弗，也同样不能与他们白头偕老。苏轼苏辙一生享尽才名，但仁途却难免浮沉。凡此种种，皆有因果轮回，此生种因，来生得果，积多少善缘，享多少福泽，这哪里是他人可以干预的？”

我听的发怔，勉强的开口，“神君是神仙，必定有大法力……”

“胡说八道！”他又喘了几口，才抑了声音，“二苏锋芒太露，一试之后，才名遍于天下，却尚未到入仕之时，自然会有风波。”

“那如果他们这次，不去应试，是不是程氏就不会死？”

三眼不耐烦的摆手：“这哪是可以交换的？她们没这么多福泽，必然早亡，我难不成还能生造出来不成？休说这程氏，便连苏洵，也并非长寿之人，这寿算嘛，算起来，至多还有三年……”

我愣了许久。

爹跟娘，都会死？为什么……原来归根到底，没福的却是我，纵然占了才女苏静的身体，却仍旧做不得人，只不过是一个没爹没娘，四不像的妖怪。

第一卷：傍神　第37章：求君一诺与君笑倾城

我蹲下来抱着头，盯着面前玄黑的靴子，还有他那银色的袍角。

很久很久之前，我藏在人丛里，看着床上的人痛苦挣扎，五官抽搐，她努力喘努力喘，伸直了枯瘦的手，却什么都抓不到，终于还是慢慢的咽下最后一口气。我以为自己已经陪她死去了，可是一转眼，大家就已经看到了我，黑狗血泼过来，木棒石头打过来……我不会死，可我会疼，于是我逃了……

自那次之后，我不再去看死亡。

我的日子无边无涯，有时我自己都不明白，我还能不能算是一个人，山野间随意坐卧，看着蛇虫猛虎擦着我的身体慢慢走开，蛇的身体冰冷滑腻，狼跟虎的嘴里全是腥臭……醒来时，便沿着官道慢慢的走，走到哪儿，便留下来待上三年五载，顶着永远8岁的面容和身体，几百年来，我几乎走遍了天下。

是啊，天地渺渺，岁月沧桑，苏小妹永远只有自己。从来没想过，还可以再叫爹叫娘叫哥哥……美人虽多，见多了却也寻常，三眼纵是绝品，既然从没得到过，当然也说不上失去。可是家人，现在的确是在身边的，真是喜欢，喜欢娘笑笑的看我，生气的看我，无奈的看我，怜惜的看我……

好久没想东西，想起来慢死了，正抱着头想的入神，面前的三眼却不耐的咳了一声，轻轻跌一跌足，银色的袍子晃花了我的眼睛。莫名其妙的，我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老婆婆，瘪着没牙的嘴对我唠叨：“女人嘛，一哭二闹三上吊……”

哭？我侧了侧身，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指甲留的太长，立刻在手心里掐出一溜儿血，我险些叫出声来，泪立刻滚滚而下，三眼愣了愣，道：“苏小妹，你干什么？”

我应了一声，一边哭，一边拿袖子抹眼泪，隔了不一会儿，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方帕子，帕子下还有一只极修长漂亮的手，我吓了一跳，飞快抬头，三眼正注目我的脸，他的神情温和沉静，眸底的金莲花儿，枝叶曼卷，摇摆舒展，妖娆开放……

我怔怔的站起身来，看着他，三眼挑了挑眉，对我微一示意，我简直是受宠若惊，赶紧把帕子接了过来，柔软洁净，实在舍不得拿来抹泪，三眼不耐烦的摆摆手，我只好把帕子按在脸上，一抹之下，居然又是泪，又是血，看起来十足凄惨。

三眼微喟了一声，犹豫着把手放在我肩上，带些安慰：“苏小妹，不是我不帮你，这件事情，我确是无能为力。”

他微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