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妹逸传-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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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没什么。”

九天玄女笑道：“她明明是在看我，哪里有在看你？”

杨戬略一挑眉，似乎会意，笑看她一眼，对我道：“要照你们人间的亲戚来论，这位，当是我的表妹。”

做神仙就好好做神仙嘛，扯甚么表哥表妹的……唉，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变的像人间的小女子了……人家已经表哥表妹千万年，这时候再来沉心，当真好笑了。

杨戬道：“我们回去吧，难得请到这么高明的花匠，且去瞧瞧你的四季园。”

九天玄女又嗔又笑，这两只神嘻嘻哈哈，早忘了还有个李左车在旁，一边说着，便要举步，杨戬全不看路，我当然也懒的去看，反正有他在，也不会摔交。可是一步迈出，却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

李左车呢？本来应该在斜前方的人，为什么就在杨戬与我这一步之间，忽然不见了呢？全然本能的，我拉住了杨戬的衣袖，杨戬仍是含笑，低头问我道：“小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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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九天罗衣与郎君种花

他的笑容忽然一敛。剑眉微轩，冷笑出来：“李左车啊李左车，说你不自量力，你还真是不自量力……你这破败结界，连我家小妹都困不住，居然还敢拿出来向我施展……劝你此后莫入人间，当真失了天庭的颜面。”

嘴里说着，便是淡然的一拂袖。便好像骄阳融化了冰雪，那无形的屏障就溶化在他这一拂袖之间。李左车退后一步，神情是掩饰不住的惊愕。

难道李左车的实力，竟难挡杨戬一击？那杨戬为什么会说的那么严重“纵是天要亡我，也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天庭个个都道我会败……”若是双方当真实力如此悬殊，又哪里会有此论？李左车也是人间赫赫有名的战将，素以谋略传世，且有“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的名言流传世间，现在看来，难道是耳闻不如眼见？

杨戬松开我，踏上一步。双手微举，在胸前结印。山路上斗然间起了寒风，他的银袍便在寒风中烈烈做响。李左车脸色微变，退了半步。九天玄女急道：“杨戬，你要做什么？”

杨戬挑眉道：“我难道还能杀了他不成？他既然要做结界，我也送个结界与他尝尝。”口吻仍是轻轻，手指将提未提，李左车又退了半步，凝神以待。

神仙们呀……这是人来人往的的山路啊，就算伤不到人，伤到个花花草草，也不太好嘛。我心里十分无奈，慢慢的走上一步，想着要不要拉一下杨戬的衣服，谁知他的身边实在太冷，手还没伸出，就打了个喷嚏。杨戬略略一停，随即垂下手来，回头看我一眼，一笑，道：“想讲情就明说……”

有吗？明明只是凑巧罢了。我眨了一下眼睛，杨戬笑道：“算了，我也懒的理他，我们还是去看四季园罢。”

杨大仙和玄女美人终于开始向下走，经过李左车身边，我便随口道：“你也去罢！”

嘴里虽让，脚下却没停。李左车怔了一怔，瞥眼看我，眸里却并无戒备怀疑之色，反含了一丝洗练般的淡然，却又迅速别开眼去。九天玄女随手走过他身边，柔声道：“小妹以德报怨，你还不肯听么？你怎么也是修行了千万年，莫要输给了一个凡人。”

呃？我不懂什么叫以德报怨，连以德报德我也懒做的，我只是觉得这么大个的绣花枕头放在路边，实在太过显眼……李左车冷笑一声，也不多说，白袍一拂，我想他莫不是要当众起飞吧，正悬心回望，便见他向另外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去。

在众人的瞩目之中，我们一行两神一人，终于回到了四季园。此时园中花卉俱已长成，藤萝桥廊也都齐具，瞧上去也是别具韵味。九天玄女时时驻足观看，我便慢吞吞向里走。

进园门转过石子路。遥遥就见花无期蹲在花圃边，不知在做什么，他仍是着了雨过天青色的长袍，袍角掖在腰带，正弄的满手是泥。

我弯腰转了进去，花无期匆忙看我一眼，喜道：“小妹你来的正好，快来看，这是株什么花？”　他显然刚刚把那花移种到盆里，低了头细细培泥，头发从背上滑下来，他不耐烦的把自己的头发抛到身后，一边喜笑颜开的道：“我今天早上无意中瞧见的，这花有八成像兰花，可是这色泽，如此明媚多变，着实见所未见……”

我也来了兴趣，赶紧凑过去细看，那花瓣比兰花厚重些，弧度也更圆润，映着阳光，光华变幻，隐隐竟做七彩之色，花无期续道：“我想是不是这块儿土质有什么特异之处，还特意弄了个大花盆，连土一起移了过来……”

我抬头看他，想跟他说句有客人来了，谁知瞥眼间，见到他脸上有块儿小泥垢。随手拿袖子帮他拭了，他便停一停，略仰面等我拭完，我说：“花……”

他已经截口笑道：“嗯，这花若能成活，那真是不错，又为小妹你这四季园多一异种……小妹你猜这园中的花，共有多少种了？”

“……”这个我哪会知道……我有点儿惭愧的对他笑笑，花无期笑道：“九百多种了！这么小的园子，能有近千种花卉，着实难得，不如我们凑个千种算了……”

“好好……”

花无期已经培好了土，站起身来拍拍手，笑道：“不知这花叫甚么名字？小妹你……”

身后九天玄女的声音轻柔的道：“这是九天罗衣……”花无期怔了一怔，转头看去，微微眯了眼睛，杨戬和九天玄女正并肩站在我们身后，杨戬的神色不喜不怒，九天玄女却是微微含笑，见花无期看过去，便笑指一处道：“那儿那株七片叶子的花儿，若是开了，色做金黄。边缘莹粉，名字便叫做九天玉带。”

她又指一处，笑道：“那儿那株，要开却要再等几个月，开了之后，花大如碗，红的极是喜庆，名字叫做九天火焰……”

花无期摇头，打断她话，道：“不好。”

九天玄女一怔，嗔道：“哪里不好了？我九天园的花儿。个个都是我亲手培植……”

花无期一遇外人便要扮优雅，习惯性的想去袖里摸扇子，可扇子没摸到，却把自己的衣服上抹上了满把泥巴，只得停了手，笑道：“所谓花如其容，你既然仪容如此绝丽，那手种的花儿又岂会不美了？只不过，这名字取的不好。”

九天玄女神色略和，轻道：“名字哪里不好了？”

花无期哼一声，“九天太远，遥不可及，名字叫九天，当然就不好……”他不容她开口，急急续道：“比如这七色花，正如雨过天青空中彩虹，不如就叫彩虹花……正与小生身上衣衫的色泽，相得益彰……而那边那花，既然是金带绕粉，便有如蟒袍中夹了脂粉气，正如小妹才貌双全，不如就叫才女花……这红花既然红的喜庆，当然要叫洞房花……”

这名字取的……我们都眼睁睁看着花无期摇头晃脑，杨戬神色先还有些着恼，听着听着，却又慢慢凝了眉，一言不发的看我一眼，九天玄女虽然不通事务，也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笑道：“虽然难听，不过倒也‘匠心独具’。”

花无期笑道：“取名有如作文，切题即可，要那么好听做什么？”

九天玄女笑看杨戬，道：“是，是。”

花无期于是挑眉看她：“你也会种花？”

九天玄女一挺胸，“自然。”

花无期对我投过一个“看我对你多好，连色相都牺牲了”的眼神。然后毅然冲过去，一把扯了九天玄女的衣袖：“既然这样，我们一定要切磋切磋……”

九天玄女有些应接不暇：“什么切磋切磋……”人已经被他扯过，忽然一声尖叫：“天哪，你的手……”却已经被他轻松拖走。

这个花无期，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明知道面前两个都是神仙，还是什么也敢说，什么也敢做……却当真让人感动……

有一只手捏住了我的下巴，转了回来，面前是杨戬放大的俊颜，神色间微微有点儿若有所思。我于是笑开来，转过身来看着他，杨戬看了我好一会儿，这才别开脸微笑，轻声道：“这小画妖，对你倒好。”

我诚心诚意的答道，“是。”

杨戬抿一下薄唇，笑盈盈看我，“那么，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其实，有些话，早便彼此心知，何必宣之于口？我失语，悄悄抬起眼睛来看他，杨戬的目光甚为温柔，我便道：“苏小妹只求一弹指。”

杨戬笑出来：“一弹指，即永恒……你倒真会求……小妹，你我初见，你张口就说长大后一定要嫁给我，现如今为什么倒不肯说了？”

他喜欢被人求吗？我抬了眼看他，“我肯说，一直肯说的，你要听吗？”

杨戬一笑，抬了手掠过我的发，玩昧的笑：“哎，小妹，你说，他把那九天罗衣扯到自己身上，却是什么意思？”

呃？我怔了一下，急垂下眼睫，原来你终究还是不要听的，是不是？他的吻落在我的额上，轻轻的，声音中含着笑，他说：“小妹，我有东西要送你。”

嗯？是什么？我抬头看他，他微笑，然后他转身脱下了银袍，放在我的手上，露出猿臂蜂腰的健美身材。我一时不解何意，正要说话，他却竖指唇上，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搬过旁边的一个花盆，也不用任何法术，双手把土捧进去，一次一次，一直捧满，然后从腰间拿了一个纸包，里面有一金一银两粒花种，他便把花种了进去，然后用小勺慢慢浇灌，动作虽不熟练，却仍是优美。

我怔怔瞧他，他已经把花盆搬到向阳的地方，回头对我一笑：“小妹，你看着这花，花开之时，自然便有花轿上门……”他带着笑：“我要给你一个人间的婚礼……”

我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眼睛看他，他笑盈盈的走过来，拿泥手捧住我的脸，揉一揉，坏坏的笑：“小妹现在已经长大了，那么，‘我要你做我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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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千年期待与缘定三生

他璀璨的星眸光华流转。那样含笑看着我，俊颜如玉……我却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我没有欢呼雀跃，没有热泪盈眶，只是傻傻的看着他。没有人曾有千年的飘泊，没有人曾有千年的期待，所以，从来没有人明白，没有人真正明白苏小妹……

今日，他说，要我做他的新娘？

我的心好像要炸开来一样……一直以来，苏小妹都在绕着杨戬转，他不论说什么，做什么，怒也好，笑也罢，任他随意……花无期说的对，九天太远，远到遥不可及，谁又能知，那遥不可及处。发生过什么？分离的时刻，苏小妹有苏小妹的际遇，杨戬同样也要承担自己的悲喜，所以，杨戬可以变，不论是突来的决绝，抑或突来的亲昵……苏小妹都原模原样的接过，笑一笑，不说什么。他开心时，看着他微笑，他不开心时，也仍旧看着他……

苏小妹不敢对杨戬有求，有今日这携手并肩的一瞬，不知算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还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苏小妹虽然不坏，可是，有好到，让神仙肯给予一个婚礼么？恐怕没有罢？我愿……我愿无求，只要你肯在我身边……

咫尺处，杨戬微怔，他的笑慢慢消失，他的注视仍在我脸上，目光却微带了不愉，抿紧了薄唇看我。我迅速回神，匆促的垂下眼睫。看着脚边那湿润的泥土，弯了唇对他笑笑，想说我们去小天下吧，可是话到口边，却问：“那它会开吗？”

杨戬略凝眉，缓缓的道：“你说呢，你希望它开，还是不希望？”

“……”若是别的事情，答他一句便好，可这句，重的像山，我竟说不出。我太希望，太希望它会盛开，又太怕，太怕它永远不会开，苏小妹没了永恒的生命来等待，苏小妹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花开吗？

嗫嚅许久，还是笑出来：“那我们去小天下罢。”终于说出了转圜的话，转了身向外，一直走到小天下门口。忽然发现背后没有人跟来，微怔的转了身，杨戬仍是站在原地，负了手看我。

呀？怎么了？俯就是苏小妹的本能，于是再走回去，笑道：“神……你不喜欢吗？”

他微微眯起眼睛，即使这样带着小小威胁的神情，居然也是俊美绝伦，他说：“你刚叫我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叫过。”

“你本来想叫我什么？”

“我……”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我眼巴巴的看着他。不知要怎么答才能讨得杨大仙欢心。杨戬抽一抽眉角，淡淡的道：“不会么，我教你，你应该叫我神君大人……”

我觉的别扭，却必恭必敬的垂了睫，“神君大人。”

杨戬怒了，伸手就拧了一把我的脸，居然很疼，我忍了没哼哼，他道：“你成心气我吗？苏才女？”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的无措……苏小妹就算在天下人面前，也敢洋洋的戴着才女的帽子，可是在杨戬面前，永远是个傻瓜，愈是近在指尖，反而愈是患得患失。良久，他不说话，我也不敢说，可是冷着实在难受。我便仍旧说：“我们要去小天下吗？”

“小天下，小天下……”他微哼，一言不发的抬了袖，拭抹我脸上的泥。什么时候杨戬也会用袖子了？他不是一向斯斯文文，帕子方方正正……他停了手，说：“苏小妹。”

“在。”

“杨戬在苏小妹心里，究竟是什么？”

“……雨露阳光。”

他静默了一息，淡淡的道：“哦？雨露阳光想带你去天庭，你却又为什么不去呢？”

“……”我汗颜。

他转了身，慢慢的踱步，看着园中的一草一木：“小妹，你种这四季园的初衷，当真为了杨戬？”

我真的，真的不知要怎么答，苏小妹做任何事，哪桩不是为了杨戬？又岂独这四季园？茫然的滑开目光，身边的树影中，依稀有他的影子，袍色微微飞扬……看的入了神，直到杨戬轻咳一声，道：“小妹。”声音甚柔。

我急转回目光看他，他说：“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的衣服真好看。”

他皱了眉，我有点发急。急指指那树影间：“真的，你看，看的很清楚。”

他愣一下，看一眼，再用力看一眼，终于看清，无语了许久，这才回头看我，忽然张臂拥了我，按在自己怀中：“苏小妹啊苏小妹，我看了你近千年。却仍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悄悄张开手臂抱着他：“……我没想过别的事情……”我只是在想你，别的事情，我通常都懒的想。

他喃喃的道：“没想别的事情……那是想什么了？”

“你……”

他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院角的花无期与九天玄女正高一声低一声的争辩着什么，间或笑了出来，两人的声音合在一起，竟是出奇和谐，他的怀抱，却是安静。

杨戬慢慢的开口，他的声音似乎全是淡然，说：“那花，是一个多事的老头儿送的，叫甚么三生花……这不是人间花卉，所以，花开花落，不过是一念之间，小妹……你明白吗？”

呀！我真的惊讶，于是福至心灵：“月老？”

他却不答。

三生花耶，想来自然是缘定三生的意思，可是神仙的三生要怎么算呢……唉呀想这些做什么，总之，三生呀！就算是苏小妹的三生，也是很久很久很久了！

我简直是惊喜交集，用力抱紧他的颈项，一叠连声的追问：“真的吗，真的吗，是真的吗……”

杨戬做势叹口气，薄唇边却带了笑，微低头看我：“这样子才像那么回事儿嘛……刚才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我要你上刑场似的……实在让人看着生气……”

“是，是……可是它真的会开吗？”

他带着笑，“这要看你了。”

“我想它开，它就会开吗？真的会开吗？”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