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隐仙姿-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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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妃的住所占了两个方向，而李秋吟哥哥的住所早已荒草丛生。

寝殿门口，孟卿因放下李秋吟，敲开了门。

李英萧站在窗前，手握宝剑，让月亮为剑身镀上一层光辉，愈显锋利，锐不可当。

“你们来了。”

李英萧收起宝剑，转身，注意到李秋吟脸色异常，便问道：“吟儿，你怎么了？可是病了？”

李秋吟揉了揉眼睛，摇头：“无恙。”

李英萧也不追问，点点头，肃然道：“今天我叫你们来，是因为，要有战事发生了。”

“什么？”孟卿因蹙眉，面容上平添几分英气。

“庆原调兵二十万，犯我边境。我已请缨，带兵迎敌。”李英萧肃然道。

李秋吟一直没有说话，心里忐忑不安，虽知父亲久经沙场，也定会主动请缨，但她还是禁不住担心，会有意外发生。

“王爷，卿因愿同去！”孟卿因突然抱拳道，让李秋吟着实吃了一惊。

她暗中拉拉孟卿因的衣袖，心里焦急，却不敢直接出言阻止。

李英萧神情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赞赏，冰冷的眼光里也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好！”

李秋吟忧怒交加，却难以提出任何异议，只能把手轻轻握起，稍稍缓解自己的焦虑。

“吟儿，我们出征期间，你要密切注视仲安帝的举动。何定邦之职已由段韧接替，若有难为之事，可找他相助。”

段韧是李英萧的心腹，由他担任左丞相，又有孟苏相助，朝中的局势几乎控制在他们的手中。

“何时出兵？”李秋吟冷声道。

“十日后。”

李秋吟不再多说，甚至连告辞的话也没有说，转身出了门。

凉风依然嗖嗖地吹着，李秋吟身上的披肩和纱制的长衣时而翩飞着，时而又裹住她纤弱的身体，瑟瑟地抖动着。

孟卿因很快追来，从后边拉住李秋吟的手，想让她站住。

李秋吟甩开他的手，想要加快脚步，却无力迈动步子，便被孟卿因再次拉住。

当她再一次倔强地甩开他，孟卿因快速赶上来几步，将她拦腰抱起。

李秋吟的心里仿佛有哪处顿时酥软了，引得她身上也一软，无力再赌气下去，轻轻勾起嘴角，垂下乌黑的睫毛。

孟卿因宠溺地一笑，柔声道：“谁让你生病，就得听我的！”

“等我好了再跟你算帐。”李秋吟笑道。

不久以后，屋子里的灯光暖暖地浸润了两个人的身影，随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关门声。

“你为什么要跟我爹一起出征？”李秋吟半靠在床边，埋怨道，“你还怕我不够担心，非让我承受两份担忧，是吗？”

孟卿因眸光深远，轻叹一声，撩起衣摆，在桌边坐下。

“既欲居庙堂之上，总要为国做点什么。”孟卿因手握成拳，轻置在木桌上，语气平淡中隐藏着些许力量。

李秋吟微微一怔，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本以为，不若自己一般身负血海深仇，他全部的心思，都在朝野之外，高山流水之间，琴棋书画之内，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孝道所迫罢了。

却原来，那一腔热血，究竟没有被淡然悠闲的向往所湮没。

既如此，她还能再说什么？

见李秋吟不语，孟卿因眼眸中泛起一丝歉意，起身来到李秋吟身边，握起她的手，柔声道：“放心，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出事。我还要娶你呢嘛！”

“姓孟的，我以含秋郡主的身份，命令你，必须毫发无伤地回来！”李秋吟扬起调侃的声音，脸庞的沉重却仍旧难以释然。

“是！草民，领命！”孟卿因轻笑，用充满豪情的声音应道。

李秋吟知道，他的心中又何尝没有忧愁，毕竟将会身处险境的是他啊！而他为了安慰自己，还需强颜欢笑。

如此，她又怎忍愁眉不展，让他带着对他自己和她的双重担忧征战沙场呢？

这样想，李秋吟随着他的调侃笑起来，大笑起来，释然地大笑起来，却笑得泪水从脸庞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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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卷二第32章：我便等你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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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我便等你来生

时间流逝的速度总是超过人们的想象，十天的日子仿佛一瞬便已度过。

肃王为孟卿因安排了个职位，让他随军前去。

千叮万嘱之后，李秋吟只能目送着孟卿因驾马随军队而去。无论她如何留恋，都只能看几眼他不忍离去的回眸浅笑。

队伍渐行渐远，当马蹄声完全消失之后，只余下李秋吟一个人站在郊外瑟瑟的晚风里。

凉风阵阵，李秋吟瑟缩起来，却不敢盼望有人为她披上一件衣衫。

她觉得很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她想要回家，却仿佛不知道路在何方。

开阔的郊野，一如她空荡荡的心。

这时，划过一道日暮的鸟鸣，瞬时远去了。

李秋吟突然想起一个地方，一个她想去，却始终不敢去的地方。

那一刻，她的心里紧张起来，双腿好似不听控制，鬼使神差地向那个地方移动。

一路上，李秋吟都魂不守舍，仿佛世间一切都在那时消失了，只留她一人彷彷徨徨，飘飘荡荡，无处可依。

终于站在院门前时，李秋吟缓缓抬起头，随着那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她的呼吸瞬间急促。

旷怡殿。

当初，是她一意孤行，不顾李英萧的反对，硬要将哥哥的坟冢立在他住过的院子里，理由是她要常来看看。

然而，自坟冢立起以后，这扇门，她再也没有踏进过。

此时此刻，她就站在院门前，推开门，她立即可以看到那块墓碑。

她却有些害怕，有些担心。

站立许久之后，李秋吟终于颤抖着伸出手，贴在满是灰尘的大门上，仿佛要寻求什么温暖。

然而，李秋吟心里一丝抽痛——这院子大概从来没有人清理打扫过。

自己不敢来这里，父亲更不会派、甚至可能不允许下人来打扫。

其实这样也好。

李秋吟苦笑。

因为在纷飞的尘土中，那墓碑反射的白色阳光被削弱，不致瞬间刺痛她的眼睛，刺进她的心窝里。

可她还是看到，墓碑静静地立在那里，边缘的石头经过岁月的雕琢已经有些损坏，幸运的是，上面的字迹尚且清楚，苍劲有力。

和她那么多年来想象的一模一样。

李秋吟缓缓地移动脚步，直至那墓碑伸手可及，才站住脚步。

她伸出手，颤颤地抚摸上边的字迹，泪水簌簌地落下，身体微抖。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吟儿来看你！”李秋吟抽搐着嘴角，笑，笑着叫“哥哥”，不停地叫，仿佛要一次叫个够。

李秋吟随意抹了一下脸庞的泪水，在墓前盘膝而坐。

“哥哥，时隔八年啊，吟儿……终于来看你了。我……我陪你聊天好不好？

“嗯……哥哥，这么久了，你还记得，我们一起放风筝的时候吗？

“那时候，是你亲手为我做的风筝。呵呵，我还记得它长得什么样子呢！那么丑……你可真笨！”李秋吟干笑两声，“小时候笨得总挨我欺负，长大后还……”

即将说出的话仿佛利刺，让她难以出口。

“哥哥。”李秋吟敛笑，泪水更加汹涌地滑下，“那个时候，有人欺负我，我就对他说，我哥哥不会放过他。可是，现在呢……”

李秋吟目光空洞地望向远方，许久。

突然，一个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那人仿佛经过了深思熟虑，出口时却仍旧凝噎。

“吟儿……”

闻言，李秋吟浑身一个激灵，心跳瞬时加速，下意识地站起，回头，只见苏离觞一身黑衣，肃立在晚风中，有如一个寂寞的魂灵。

许久后，李秋吟才勉强镇定了一些，眉头微蹙，双手颤抖着握紧了拳头，目光霎时变得冷冽，似乎要将眼前的人生生地洞穿。

“你来做什么。”李秋吟冷冷地说完，突然感到脸庞一阵凉，有些窘迫地转过身去，重新坐下，拭去泪水，努力做出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今天……大军出征……我……我不……不放心你……来看看……没想到……”

晚风萧瑟，天边一片青黑，夕阳没有洒下太多艳彩，就悄悄地在乌云后掩去面容。

李秋吟偷偷地深吸一口气，说出的话平静了下来。

“没想到我在这里？”

“嗯。”

“呵。”李秋吟冷笑，“我来看我哥哥。”

苏离觞不语。

“你知道吗，我哥哥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只是，他死了，在我十岁那年死去了。”

苏离觞颔首，“我知道。”

“哈哈。”李秋吟放开声音冷笑两声，“苏离觞，既然来了，你要不要，拜一拜我哥哥。”

“……是。”苏离觞道。

李秋吟端坐墓旁，看着那双黑色的靴子缓缓来到她的身边。

苏离觞先落一膝，另一膝随之撞地，李秋吟觉得地面颤了两颤。

“苏离觞拜见旷怡郡王。”苏离觞说，双手扶地，一拜。

“你不想对他说点什么吗？”李秋吟咬住嘴唇。

“不要忘记你对妹妹的承诺。”苏离觞道。

“哈哈。承诺？”李秋吟冷笑，“你不觉得，对一个死人谈‘承诺’，很可笑也很可悲吗？”

苏离觞缓缓地转过头，淡淡地凝视着李秋吟，道：“承诺一句，便是永恒。与生死无碍。”

李秋吟无言以对。

苏离觞便也不语。

“好。”李秋吟突然扬起嘴角，站起身，紧盯着墓碑上的字，“既如此，哥哥，我等你来生。”

说罢，李秋吟转身，大步向院门外走去。

留下一个黑色的身影，黑色的发丝在越来越暗的夜色中飘扬，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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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卷二第33章：奈何期盼成空




第33章　奈何期盼成空

那个消息从朝堂之上传来时，李秋吟正在祖母的花园里小心地侍弄祖母最爱的花花草草。

梦心一字不差地为她重复，李秋吟听罢，手指不觉收紧，将几片寒梅的花瓣碾成了片，破碎的浓香一下子洒了她满手。

“郡主！”一旁的冷香皱皱眉，颇有些心疼。

老皇妃行动不便，却又极爱花草，那些精细的活计，便只有靠这些侍女来做。

而除了冷香，老皇妃谁也信不过。

老皇妃说，冷香这丫头心细，能干，名字又跟这些花花草草有缘，只有她才能跟她们心性相通，让她们乐意开花。

冷香果然不辜负老皇妃的期望，将花草打理得极好，一年四季庭院里芳香四溢，色彩斑斓。

老皇妃便对冷香赞不绝口。

李秋吟小时候常和哥哥一起在祖母的花园里玩，听到祖母夸赞冷香，便很有些不高兴，也要照顾几盆花。

老皇妃说，你不会，让冷香来做。

李秋吟便撅起小嘴：“冷香姐姐会做，那吟儿也会做！祖母您偏心眼儿！”

听到冷香极低的惊呼，李秋吟才发现自己将花瓣碾碎了，不由微微一怔。

那时候自己吃冷香的醋，使小性儿非要“照顾”花草，哥哥便也帮着她跟祖母撒娇，祖母实在拗不过，便指给她几盆花。

可怜那花儿到了她的手里没几个时辰，花瓣就变得七零八落，余下光秃秃的花蕊突兀地支棱在花盆里。

她嘟嘟嘴，不服气，非要再照顾一盆，便将小小的魔爪向花儿伸去，吓得冷香抱着花盆就跑开了，她便满院子追。

冷香嬉笑着做鬼脸，“小小吟儿，你来追我啊！”

当时的李秋吟个子极小，自然追不过冷香，气得叫：“祖母祖母！冷香姐姐欺负我！”

这边她气得满脸通红，那边祖母笑得前仰后合，这一怒一笑的声音夹杂着，仿佛从遥远的当时穿越到了此时此刻。

李秋吟微闭双眼，自嘲地笑笑：祖母说的对，这花儿一到自己手里，肯定没好事。

“郡主，请您小心一些，这是娘娘最爱的花儿了。”

冷香谨慎地劝说道，偷眼注意李秋吟的神情，声音极低，柔柔的。

李秋吟心里一丝隐隐的痛。记得小时候，她和哥哥是管冷香叫姐姐的，而冷香也叫他们小名儿。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一声声“郡主”，李秋吟觉得，仿佛生生将李秋吟和含秋郡主割裂开来，一个悲哀地留在过去，一个痛苦地走向未来。

难道真的回不去了吗？

“对不起，冷香姐。”李秋吟顿了下，说道。

尝试后，她才觉得，小时候那一句句娇滴滴的“冷香姐姐”，恐怕再也不会从她的口中说出。

而在冷香听来，已经是莫大的幸福。她怔怔，轻轻一笑，低头不语。

“我爹什么时候回来？”李秋吟问道。

“大概半月。”梦心答。

李秋吟眉头紧蹙，不知是该采取些行动，还是静观其变。

肃王领军与庆原军大战三月，捷报频传，眼看得胜在望，怎料仲安帝禁不住瑾妃的百般央求，下旨将肃王的兵交给瑾妃之兄向平统领。

父亲的军队倒是不必担心会因此离心，只不过在此紧要关头，父亲定不会允许军士们采取任何行动。

向平此人李秋吟不甚了解，几经思考之后，决定暂不行动，等父亲回来以后再做决断。

从那日开始，每个清晨，李秋吟便穿一件紫色的冬衣，骑着枣红马，等在郊外那个她眼看着他离去的地方。

她相信，卿因一定会赶在父亲回来之前快马赶回，因为他应该知道，自己会在这个地方等他。

到时候，她一定要飞奔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听他说，他想她。

然而一天天过去了，她梦想的画面始终没有出现。

薄凉的雾气弥漫在旷野，一片一片地从李秋吟面前飘过，撩湿她轻蹙的蛾眉，冷却她的心。

三个月，卿因只在两个月前给她来过一封信，信上只有两个字，是他用飘逸的草书写上的——爱你。

虽然只是这样一封短书，李秋吟还是把它捧在怀里，细细体味个中温暖。

为什么，两个月了，都没有信呢……

半月后的一个清晨，李秋吟终于在马上看到了带着几个侍卫纵马驰回的父亲，却没有她心心念念的白衣人。

泪水从脸庞悄然滑落，李秋吟心里亦喜亦悲，缓缓迎了上去。

她想说，爹，您还好吗。

李英萧看到李秋吟，冰冷的目光从她的衣着上划过，用憔悴的声音冷冷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李秋吟握着缰绳的手一紧，想说的话终没有出口，却用更加冰冷生硬的声音问道：“卿因呢？”

“谁告诉你他会跟我回来？”李英萧反问。

谁……

李秋吟在心里苦笑，用以自嘲。

谁告诉她？没有人。

若非说有，也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是她自己在梦里听自己说的。

李秋吟拨转马头，挥鞭离去，对李英萧的怒喊不做理会。

飞驰很久，很久，一直到了那片看不到任何人影的旷野。

那大片的花海已经在寒冬的紧逼中退去了潮水，一派零落的清冷景象，看在李秋吟眼里尤其凄凉。

李秋吟下马，向前跑了几步，突然停下，乍起双手，大喊道：“孟卿因——我恨你——”

接连喊了好几遍，李秋吟才觉得舒畅些，泪水却也畅快地流了下来。她在地上缓缓跪下，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回来……为什么……”

李秋吟念着，哭着。但她的心里其实很明白，到底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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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卷二第34章：何以无情至此

最近得知，亲王的封号一般是一个字，郡王的是两个字~

所以，“肃平王”改为“肃王”~




第34章　何以无情至此

李英萧回家以后，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里，除了探听战事消息的人可以进入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