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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玩满纸春-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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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美人细腻、温润、凝脂,美石也要细腻、温润。凝脂那条件就放宽些,不能指望遍地都是羊脂玉……柳八斛将印石递给胡商们传看,话锋一转:“薛尚书,您为何管它叫桃花冻?有什么讲头?”
“石中有桃花色,剔透如水经冬而冻,曰桃花冻。”薛稷笑答。
其实说得再好听,还是块破石头,拿去给孙子玩儿的。不值钱。薛稷忍不住想,一群坐拥奇珍异宝骨董珍玩的大商贾,此刻围在一起煞有介事地谈论着一枚不过百文钱的破石头,若传出去,会不会被酒肆茶馆里闲聊的人们笑一句“杀鸡焉用牛刀?”
“尚书此言又差矣,您看您的印石,桃花在何处?分明是个桃子冻……石中桃瓣纷飞,才能称为名副其实的桃花冻,美,啧啧。最适合你们这些文人墨客放在案头把玩,吟首诗、作幅画,风雅风雅。可惜此桃花色好求,而桃花瓣难买啊!”柳八斛印象中似乎经手过一枚,他没那本事取名,只挂着美石俩字卖出去了。
下次遇到,得给石头弄个风雅名字。柳八斛酒后兴致好,一高兴,嗓门也大了:“这料是余杭郡紫溪水坑里挖出来的石头,准没错!薛尚书,真要收美石,那地界上有一样比这个好。色艳,质润,通体血红。您可曾留意过?”
薛稷说没见过,要柳八斛拿一枚出来给大家饱眼福。
“没在手边儿,送玉工铺子里磨形去了。改日给您送去过过手。”柳八斛吹着胡子跟胡商们侃:“我虽掌着柳珍阁,看古物不走眼,对篆刻制印一事却没底子。凭看玉的门道看石头,那石确实不错。只等着薛尚书看后给个话,若好,各位,咱们一起收?搭伙往紫溪收几车,回来办场斗石,扬扬价?”
他随即将所得之石略讲了讲。那边地蕴朱砂,大约是朱砂沁了石,产石多带红,深浅不一。浅些的如薛尚书所买桃色冻石,重些的如他送去琢磨的血红石。红色越多,石头越润,都不怎么含沙砾,材质很细润,不戗刀,当为制印好石。如今正印用金用铜,闲章还是石印多些,好的石料总会有人买。
柳八斛搜肠刮肚,想好好形容他新样中的紫溪血红石头,想了半天想不出好词,搓着手笑道:“我一拿在手里,看着就像除夕夜屠户们宰了猪,把猪血凝成膏。哦不,那色太暗了,枯了。我一拿在手里,看着就像西市斗鸡,那鸡血流出来,边流边斗,跟活物似的,不凝!薛尚书,您一过手,就知道当真是好石。”
“老夫老喽,没那手劲捉刀。你只管送到薛府,我找卢晓刻去,他的篆还不错。”薛稷对柳八斛说的石头生出兴趣来。
“您给拟个名儿?”柳八斛含笑作揖。薛尚书肯点头,他去收来几车石头就不愁卖了。
“通体红,似活血……玉有羊脂玉,这石么,不如就依你的意思,叫鸡血石。”
“成!八斛我不敢说能卖出一只斗鸡的价钱来,三五百文总扬得上去!”
殊不知才命了名的鸡血是在后世会大放异彩,始兴于明,大盛于清,帝后均选鸡血石为宝玺之材,寸石寸金。这会儿,在长安,如此名贵的石头,也不过是一群商贾们小打小闹要扬几百文价钱,解个闷办办斗石,亮一亮各家稀罕新物的小插曲。
他们在高谈阔论,襁褓里的娃娃受大罪了。胡商们个个比薛尚书还爱用馥郁香囊,酒气混着各种香料的味道几乎要让她窒息。
“哇——哇——”春娘见自己还被薛尚书紧抱不放,无奈,只得使出吃奶的力气哭,尚书,求求您了,别抱了,您熏的香料太上等太纯正,承受不来……
她娘杨氏赶紧让奶娘抱走春娘,对薛稷致歉:“许是饿了,这时辰也该带回去让她睡一会儿。民妇告退,薛尚书入席再饮几杯吧!”她也得躺躺,坐月子的女人多保养为宜。
春娘一回到奶娘怀里,立刻收了声,两行刚挤出来的泪珠子沿着小红脸蛋聚到下巴低下,眨着眼感谢娘亲救她于水火之中。惹得七大姑八大姨都围过来笑:“娃儿认娘哩。”
薛稷伸手替春娘擦去泪珠,把那枚桃花冻放进她襁褓中,抚须笑道:“八斛,桃花冻本来要带回去给孙子玩,被你家春娘抓去了,莫非这就是天做之合?春娘甚好,桃花冻送给她当信物吧。八斛,跟老夫结个儿女亲家,如何?”
他的孙子今年五岁,是公主儿媳所生。将来男二十娶,女十五嫁,多一年嫌老,少一年不够。刚刚好的一对生辰,难得的机缘。
“不敢不敢,高攀不起!”柳八斛吓得一哆嗦,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摆着手说:“薛尚书,您孙子金枝玉叶,将来公主为他迎娶一位小公主,一辈子的荣华富贵。真的高攀不起,恳请薛尚书莫拿我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人作耍寻开心。”
满屋子宾客也噤了声,都不敢附和了。跟公主的孩子成亲,只怕没那么好过。一边儿是亲戚朋友,一边儿是高官,帮着谁说话都得落下个“得罪人”。
薛稷叹气道:“八斛,借一步。”
“嗳,您随我来。”柳八斛酒全惊醒了,颤着声给薛尚书引路。就怕贼惦记啊!柳八斛觉得薛尚书猛然提出结亲家的事情,也许是看上了他的什么东西,而且是自己肯定不能卖给他的那种。老朋友了,不好意思开口夺人所爱,所以琢磨着给春娘算作陪嫁弄到薛府里去。再有缘分,也不至于抓了他的桃花冻就非得定亲事啊……全都是借口呗。
确实是借口。薛稷感伤儿子有才有抱负而不得施展,先后被两名公主拴住,束缚了手脚。想他薛氏往上数五代,代代高官厚禄,靠的是忠直耿介。儿子被选中作驸马已经悲剧了,岂能让孙子再悲剧。他得先下手为强,孙子不可重蹈覆辙。
最好的借口,莫过于早早订下一门亲事,叫别人绝了心思。柳家长孙女,很合适。合适的年岁、家世、以及恰巧抓走了他的桃花冻。
两个老头进了内室,薛稷当下就跟柳八斛敲定这件婚事。不到片刻,二人高高兴兴携着手回厅中,共同宣布:“薛尚书聘柳氏为孙媳妇。”
春娘刚由奶娘解开襁褓换了尿布,还没躺床上呢,又被抱回去见她未来夫婿的爷爷。酒席上推盏换盅的“乒乓”声不绝于耳,诸宾客纷纷向两位老人贺喜。春娘一直待到官媒被请来合八字,才得以回去跟她妹妹一起躺床上补午觉。
“又订婚了……夫君,不管你几岁夭亡,我都为你殉节。但最好是三五年之后,因为现在拿不动剪子……”春娘望着屋顶,对她的第二次“被订婚”再没有别的感想。
奶娘用五彩丝绳结绦穿过那枚桃花冻印石的孔钮系住,绕了个死袢,替春娘戴到脖子上。石头的凉意立刻在春娘胸口蔓延开。
“一样生,两样命。姐姐抓个周,抓出个尚书孙子,妹妹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这样的福分呦……”奶娘一手轻轻拍着熟睡的分娘,另一手拿布老虎在半空抖动,逗春娘玩。如今,她在照顾的不仅仅是柳家孙女了,还是薛尚书的孙媳妇春娘和春娘的妹妹。
奶娘再看向这个娃娃时,难免生出厚此薄彼的心思。

印二、
一个人的价值,应该看他贡献什么,而不应当看他取得什么。——爱因斯坦
一个女人的价值,应该看她抓到了什么,而不应当看她年岁几何。——春娘

印三
奶娘见柳家攀上了薛尚书,暗自存下心思,想趋炎附势,日后好依仗柳春娘乳母的身份享几天富贵。夏日里打扇驱蚊,那风儿朝春娘扇的明显更轻柔勤快。
可惜这世事呀,她一个小小的奶娘如何能看透。不出半年,奶娘刚刚萌发出来的“巴结尚书孙媳妇”的念头就灰飞烟灭了。
薛尚书薛稷,风头浪尖上站错行列,跟太平公主走的太近。皇上一气之下给他甩过去个“知情不报”的罪名。薛尚书还没能等到亲眼瞧瞧兰陵柳家真正的镇店之宝,呜呼哀哉,乘鹤西去了,此一去,再不能复返。
薛尚书的儿子薛驸马,本可免于父子连坐之罪。不知为何原因,他拔剑自刎,提前结束了自己悲剧的驸马人生。春娘在襁褓中听说这件事时,她的夫家早已静悄悄地消失在长安城,只留下柳八斛空对着那一块鸡血石追忆他的老主顾薛尚书。
“薛老,你还欠我一张古帖没还。”
“老薛啊,当年你仿褚遂良的字,坑我坑得好惨呦,八十斛珍珠!写那么像干嘛!”
“亲家,你放心,我柳八斛活一年,你的坟头我照看一年,安心去吧。”
柳八斛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春娘仔细支起耳朵听,还没等柳八斛絮叨到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奶娘抱走了她,抱到院里看蝴蝶儿。
夫家亡了。那么,她的夫君呢?
春娘一度认为,自己将第二次拿起剪刀,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唐朝丈夫殉节。
殉节这种事,早晚熟能生巧……不知道下辈子会投胎春秋战国么?
她日日盼着能听到些有关于薛家的事。直到开元二年的清明节,柳八斛烧纸钱回来,春娘才陆续得知后情:公主带儿子改嫁温家,嫁给了前任丞相虞国公温彦博的曾孙。
“唉,不良风气啊不良风气……公主应当‘立节完孤’守在薛家,抚育孤子长大成人。她贵为公主,丈夫尸骨未寒,公公热孝尚在,竟然改嫁!唉!”柳春娘在心里连叹两声,愈发认定这个朝代比她意想中的淤泥还要淤。
一切有悖于程朱理学的风气,全都是不良风气。柳春娘立志在唐朝这个大淤泥塘子里开出一朵即纯洁又贞节的白莲花,作个宋式闺秀,独善其身。
三岁时,春娘爬上凳子,从柳八斛的书柜中寻到一卷《女诫》,放在枕边,时刻自勉。柳八斛乐的直冲街坊们夸自家孙女:“才三岁的奶娃娃,就晓得倒腾古籍,吾孙女一眼挑中了东汉的手抄本,大有兰陵柳之家风!”
何为女诫?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叔妹。简言之,乖乖作个小白兔,逆来之事,恭敬顺受;委屈之事,咽牙求全。
五岁时,春娘扯开裙布,坐在床头费力地缠脚,试图靠自己的力量裹成纤直美足。她娘杨氏发现后很诧异,以为大女儿不幸中了什么魔怔,慌忙带她烧香拜佛,在香积寺连吃了七天斋饭,又拿七寸长、三指阔的桃木削成符,以朱笔写上“急急如律令”给春娘辟邪。
未嫁从父,爹娘不允缠足。她虽想缠,最后不得不放弃。
七岁时,妹妹柳分娘开始拽着纸鸢到处玩耍,跑街坊、串邻里。三五个骑竹马的男童时不时出现在柳家。一次,分娘带她的玩伴到屋里抛漆球,春娘为之气郁。都七岁了,怎能随便跟外男嬉戏!在外头嬉戏便嬉戏吧,莫污了闺房!
她立刻将大屋让给分娘,自己搬到稍小的那间,紧闭房门,同竹马们划清立场。
八岁时,春娘端坐窗下,拈针、劈线、绣花。女子无才便是德,针黹女工才是一名闺秀所该专注的事情呵,哪儿能跟妹妹分娘似的,整天就知道乱跑。
杨氏见女儿手巧,从木匠铺子里买了小机,特意为她请回一位师傅稍作指点。梳着双鬟丫儿的小小春娘安稳娴静,执着她的梭,绕着她的木杼,织着她的缂丝,绣着她的手帕,诵着朱熹家训,做着她上辈子没做完的活计。一针一线,有着熟识的安全感。
她终于如愿以偿,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这日子安静极了,简直比柳八斛藏着的那些珍宝还安静。除去晨昏定省,柳家的人几乎感觉不到春娘的存在。
九岁时,春娘为她祖父柳八斛织成一幅捧桃献寿图。
柳春娘清闲贞静的好日子自此结束。
“春娘,随吾去掌绣品。”柳八斛放下酒杯,拉住了孙女的小手。
三百六十行,门门手艺深究下去皆是博大精深,琢磨透任意一行,足以安身立业。一招鲜吃遍天嘛。可是,买卖古玩不一样。主顾拿什么货来,柳八斛就得去鉴什么货。遇见稀罕物不认识?甭说了,赔八斛珍珠,自砸招牌、自挂东南枝去吧。
年岁越大,掌过的东西越多,越不容易看走眼。
年岁越大,不敢掌的东西也越多,越容易如履薄冰,唯恐晚节不保。
柳八斛所擅颇多,所不擅者,同样多。比如绣品。孙女手巧,很有天分,何不栽培栽培?柳八斛心血来潮,到屋中打开樟木箱子,将箱内所藏绣品尽数与春娘讲个明白。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柳八斛要领孙女进这个门。
第二日往西市柳珍阁去时,柳八斛带上了俩孙女。他想让孙女们见见柳家产业。分娘初到繁华市井,一路跳着去看捏糖人的摊子、耍百戏的台子,异常欢快。老伙计忙跟在后头,生怕分娘不小心摔倒磕破膝。
春娘头戴杨氏的帷帽,严严实实遮住脸面。双手垂在袖中,不露指尖,五色履藏于裙下,站在柳珍阁内,十足一幅小大人模样。
店内正清闲,柳八斛招手把春娘叫到身边,从柜上匣内摸出一枚腰带钩子给她玩。
“春娘,你大父我五岁跟着你太大父进店,睁眼是它们,闭眼还是它们,黑天白日器物不离手,连晚上睡觉都沉甸甸揣着一兜子,在被窝里学盘玉。”柳八斛饮了一口茶汤,润润嗓子说:“那时候不懂。一堆破石头搂在怀里,不就成了老母鸡孵蛋了吗?!”
他望向春娘颈间佩戴的桃花冻,笑道:“你戴了整整九年。三年人养玉,十年玉养人,若这是块古玉,九年差不多也盘养出玉气玉色来了。过几天寻枚好的,教你怎么养。”
春娘点点头,掀起帷帽去看手中满是铜绿的带钩。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她只想早点回家去,好继续绣她的花。
“孙女,知道这是什么做的吗?你先说说看。”柳八斛放下茶盅,问她。
长者问,不可不恭顺。春娘忆着昨日她祖父对她讲绣品时的情形,依次叙述出这个青铜犀牛腰带钩的基本品貌:“青铜制,犀状,两寸长,一寸阔,镶宝石,有锈。”
“嗯,吾家春娘伶俐,只比吾当年差一点。”柳八斛指向青铜腰带钩子,说:“上手第一件器物,不给你拿玉,不给你看字画,给你看这枚青铜,因青铜二字压得住年岁。夏商周轮拨儿流传到今天,跟它一般老的玉件养几十年能养活过来,它却永不能回溯光阴了。”
金石二字,金由人为,石由天造,青铜是金之首,压得住年岁。
春娘又点点头,眼睛紧盯着犀带钩,却没真往心里去记。女儿家,学来无用。
柳八斛当她这神情是聚精会神,不由大喜,认定孺子可教,遂悉心点拨:“街上问十个人,人人都知它是扣带的带钩。若问它还叫什么,十之三四或许晓得带钩又名犀比。你再问,为何带钩又叫犀比,恐怕无人能答。”
“为何叫犀比呀?”春娘抬头问。
柳八斛摊手笑道:“吾不知。”
春娘刚提起来的那点儿兴趣,忽地又被柳八斛这句话给浇冷了。她把犀形带钩钩举到眼前,青铜的器味近在咫尺,很生涩。同胭脂水粉完全不一样,它是冷的、硬的、涩的,是属于兵戈和男人们的味道。
哪怕眼前擎着的,仅为又小又薄一枚带钩,也忍不住叫人嗅出九州与九鼎气息。青铜为铸重器之材,不但压得住年岁,还压得住社稷。
春娘摸摸青铜犀牛腿上铸的云纹,没由来想到——彼时,古妇人可曾拿青铜铸些首饰佩戴呢?此时,若将自己发鬟上的金簪换作青铜簪……果然青铜不能成为女子所爱……
她一时间想出了神,手中只管摩挲那犀牛。待回过神来,柳八斛已经在吃茶了。
“掌够了吗?”柳八斛慢慢吹着浮沫。
“嗯,很古,会值许多钱吧。”春娘将青铜犀牛带钩小心放回匣中,不敢磕碰。
“它古,品相也还过得去。却不值钱,抵不了你戴的一只耳环。”柳八斛和蔼地拍拍她的手,笑道:“春娘,这一行从来都不是在卖古。”
“不卖古,那是卖真么?这犀牛带钩是赝品,所以不值钱?”春娘仰着脸问。
卖真固然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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