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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守白头-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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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长长的呼了口气,赶紧转身扶起了满身鲜血的伏诀泗,他肩头的棉袍已经被狼牙撕开,血液顺着缺口流了出来,染透了他的裘袍,我不禁开始庆幸起来,幸好他的衣裳厚,否则只怕整个肩膀都没有了。

我果然料的没错,母狼大概是刚刚产崽,奶水不足才和公狼一起出来寻找食物,而且,作为哺乳期,公狼绝对不会让母狼受伤的,所以它们宁愿最后放弃到口的食物也不愿母狼涉险。

“严不严重?”我一边利落的在袖口撕下一块衣料替他包扎一边问道。

“还好。”伏诀泗虚弱的扬了扬唇角,在我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如今的他本就在不断的衰老,此刻又受了伤,整个人显得更加虚弱了。

望着茫茫的雪原,我的心越来越担心起来。
63。第六十三章  泪染千年
第六十三章泪染千年

饥寒交迫,用这个词来形容我和伏诀泗此刻的情形再恰当不过了。

不知道是伤口凝结了,还是血液被冻住了,至少,他的肩上没再看到新血液流出了,原先的血呈暗红色凝结在了他白色的袍子上,触目惊心。

大概有些失血过多,伏诀泗的步伐越来越虚浮,最后不得不借助我的力量行走,我将他的胳膊搁在肩上,小心的搂着他的腰,生怕他不小心跌倒,我紧咬着唇,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

我以为我们会死在这个雪原上了,所以当看到红色的焰火在白色的天空中绽开的时候,我几乎喜极而泣。

“是浅歌,阿离,我们去找他们,阁里的人看到讯号一定会来找她的。”伏诀泗紧握着我的手,像一个孩子般笑了起来,我的手情不自禁的就抚上了小腹,那里有一个真正的孩子,我最近反胃好了许多,腹里的孩子是那么安静,安静的仿佛不存在。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孩子竟然什么事也没有,我是该替他生命的顽强高兴还是悲哀呢?这样一个本不该存在的生命,若是不在了也是好的吧。

“阿离,看!”伏诀泗突然拽了下我的手,将我从沉思中拉了出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远处的天空里又一束焰火缓缓的消散开来。

“是阁里的人?”我诧异的看着天际,扬起唇笑了起来。

伏诀泗却没有回答我,就那么笔直的倒了下去,我急忙去拽他,却连同他一起摔倒了雪地上。

他的体力只怕早就透支了,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我咬着唇将身上的裘袍铺在雪地上,吃力的将伏诀泗拖到了裘袍上,就那么拽着裘袍在雪地上艰难的走着,浅歌既然发出讯号一定是希望我和伏诀泗也能看到,我必须尽快找到他们。

一条长长地痕迹在身后蜿蜒开来,盘踞在这雪地之上,冷冽的风夹着雪拂在我的面颊之上,刺骨的疼,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无比。

不知走了多久,几乎在我再次绝望的时候,几个飘渺的影子终于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我想要喊,可是嗓子却针刺般的疼,松懈下来的神经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直直的倒了下去。

刺骨的寒冷一点点的侵袭到我的骨髓里,无边的黑暗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四周都是让人窒息的静谧,孤独如藤蔓般攀上我的身体,我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无助的穿行在黑暗里,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末你不醒么?你是在逃避么?既然不敢面对,有为什么要来?”轻灵的声音仿佛魔音一样弥漫在黑暗里,我茫然的在黑暗里转着身,却怎么也寻找不到说话的人。

“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至此吧,可是,为什么我不恨你?”

是谁?我茫然的在黑暗了转着,努力的想要看清一切,可是整个人是那么的无力。

“哎”伴随着沉重的叹息,我只觉得脑后一痛,光芒一点点的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缓缓的睁开眸子,就看到了背对着我整理针囊的鱼初,仔细打量了四周一番,我发现我竟然躺在一个小帐篷里,身下是厚厚的貂裘。

“鱼初,伏诀泗呢?”我缓缓地从貂裘上支起了身子,担忧的问道,这里,大概就是阁里的人驻扎的地方了。

“他有些发烧,浅歌在照顾他,不过没什么大碍。”听到我的询问鱼初缓缓地转过身子,看到她面上的憔悴不禁让我一惊。

“你是不是不舒服?连晋呢?”以往我若有什么事,一醒来绝对能看到连晋焦急的身影,奇怪今天竟然只有鱼初一人。

鱼初闻言面色越来越苍白起来,别过了头不再看我,我的心一下子就慌乱起来。

“连晋怎么了?”我问的小心翼翼,生怕她说出我不想听到的答案。

“没有找到连晋,他将我和浅歌送到了树上,自己却被雪流冲走了,末,我找不到他了。”鱼初缓缓地垂下了头,将脸埋到了掌心里。

我的心一瞬间就凉了下来,在那荒芜人烟的雪原里,只怕就算连晋能逃脱雪崩的伤害,也躲不过寒冷和狼群啊。

撑着的手臂一下子就失了气力,我重重的摔在了貂裘上,是我害了连晋,我若不是自私的带他来雪原,他就不会有事了,他还是那么的年轻,本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的,是我害了他啊。

我呆呆的躺在貂裘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帐篷顶端,指尖用力的嵌入了手心。

“末,你觉得值得么?”鱼初突然抬头看着我,我这才发现她的眸子竟然一片浑浊。

“你的眼睛怎么了?”我急忙起身,将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可是她却依旧直直的盯着我的方向,没有一丝反应,她的眼睛,我的手突然就无力的垂了下来。

“值得么?”鱼初却依旧执着的问道。

值得么?我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突然发现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了,曾经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哪怕牺牲整个狐族,如今呢?我依然能用我的生命去守护伏诀泗,可是连晋不同啊,他同样是我想守护的人。

“末,你知道么,曾经,我一直把师父当做生命里的一切,直到遇见你。师父说会有一个女子来带我走,然后我就等着你的出现。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们都说你无情,可是我知道,其实你是这世上最多情的人。”仿佛在回忆一般,鱼初半仰着头,没有的焦距的眸子带着浅浅的光芒。

“你对楼里的人并不好,不在乎他们的生死,甚至连我的也不在乎,可是那又怎样?你依旧一点点的取代了师父在我心里的地位,即使师父一次次的催促着我动手,我也不愿伤你分毫。我以为,我的心里再也不会出现第三个人了,然后连晋就出现了,他不会说话,单纯的像一个孩子,甚至不懂得怎么对我好,可是,我能从他那里感觉到温暖,我能感觉到,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如同你看应龙,看伏诀泗。”

说完鱼初突然拂起了额前的发,我这才看清她的额前竟然有个深深的被烙出的“娼”字,怪不得自从她找到我后整个人都消沉了许多,而且一直在额前留着刘海,在我们被卖的那段日子里,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末,看到没?这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耻辱的事,可是,连晋他不嫌弃我,在知道一切时他的眼里只有心疼。”鱼初的手缓缓的从额前移开,落下的刘海再次挡住了那个刺目的字。

“那些日子,你经历了些什么?”

“我被卖给了一个商贾做小妾,我抵死不从,那个男人一气之下就把我卖给了军营里,那里的女人是最下贱的了,甚至连青楼里的女子也不如,而我却以那样一个身份死不如死的过了一个月,在那里我连死都不能啊,若不是遇到那个好心的马夫,偷偷把我救了出来,只怕我早已不在这人世了。”鱼初语气平淡的述说着一切,然而,她那微微颤抖着的双肩依旧暴露了她心里的悲伤。

“鱼初”我轻轻的唤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个时候的她该是绝望的吧。

“我没事,不都好好的过来了么?”鱼初呼了口气,对着我扬了扬唇角,我的心却愈加悲伤起来。

“你的眼睛”

“跟情绪有关,末,我是大夫,我清楚的,你不用担心,其实没有了也好,连晋不在了,我的眼睛留着又有什么用?连自己的爱人都看不到了。”鱼初的笑就那么僵在了脸上。

我缓缓地垂下了头,不知该说些什么,空气里都流淌着浓浓的悲伤,直到外面传来一声声的喧哗。
64。第六十四章   各取所需
第六十四章各取所需

“血的味道。”鱼初走到帐篷门口,掀开帘子轻轻的嗅着外面的冷风,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失去视觉的人一般嗅觉都会比较灵敏吧,我除了雪的冰凉和风的冷冽,什么也嗅不到,闻言我还是从貂裘上起身,同她一起站在了门帘处。

帐外的错落着许许多多相同的帐篷,此刻有许多人穿行在帐篷之间,神色焦急,白色的雪地上满是杂乱的脚印,没多久,我就看到一个个简易的担架上抬着衣襟被血色染透的人进了帐内。

“出了什么事了?”我拉住一个形色匆匆的男子问道。

男子抬眼望了我一眼,视线在扫过鱼初时面上有了明显的欣喜,“鱼初姑娘,你不是大夫么?快去帮一下忙吧。”

“恩。”鱼初轻轻应了一声,转身进帐内拿上了药囊,“去看看他吧。”临离开前鱼初回过头说道。

看着她白色的裙摆消失在雪地里,向阁里的人打听了伏诀泗的帐篷,急急的奔了过去。

半掩的门帘里,浅歌俯身用毛巾擦着伏诀泗的额头,时不时的掖掖滑下来的被子,看着她忙碌的身形,我突然就僵在了门口。有浅歌这样的女子呆在伏诀泗的身边,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缓缓地放下帘子,抑制住了想要进去的冲动,转身离去之时却撞到了一个宽厚的怀里,我揉着额角从那怀里退了出来,却正好触碰到一双错愕的眸子。

“是你!”大概双十年华的男子,不同于伏诀泗的厚重,他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阳光的感觉,此刻他正微挑着眉看着我。

“你是?”我蹙了蹙眉,不解的看着他,在我的印象里似乎不记得有这样一个男子。

“我叫秦越,你不认识我。”秦越神色略有些复杂的往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凝重的看着我说道,“我在祁山见过你,你是巫末。”

秦越的话不禁让我神色一凝,我以为过去这么久了,况且当时在场的都是些江湖中的派首,未曾想到这个伏诀泗的手下竟然将我认了出来,心下不禁责怪起自己的大意来,毕竟在这个时候出现些不必要的纷争并不是什么好事。

手里的匕首快速的抵到了他的脖颈之上,“若是不想死就不要乱说!”

“我不会说出去,我知道阁主对你的心思,我不会让阁主难过的。”秦越垂着双臂,他若是反抗,我其实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地的,如今的我,不过是一个弱质女流。

难以听出他话里的真假,但是我依然放下了匕首,旋身向我的帐篷走去,秦越却跟在了我的身后。

“你要干什么?”我有些微怒的顿住了步子,转身看着他。

秦越干笑着抓了抓头,随即又凝重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阁主他身体越来越差了。”

“我知道。”右手缓缓玩弄着匕首,心里也有了些许凄凉,哪怕我倾尽所有,我也希望伏诀泗能好起来,可是有用么?

“我们已经找到雪狼的藏身之地了,可是那里也是狼群出没的地带,如今阁里已经有不少兄弟葬身狼口了,有人打了退堂鼓,想要回奚桥了”

“雪狼在哪里?”一听到雪狼二字,我顿时有些激动起来,顾不得打断他的话。

“告诉你有用么?巫姑娘,那么庞大的狼群不是你一人之力能对付的。”秦越抬头看着我,面上也有了些许阴郁。

“说吧,要我做什么?”尽管不知道他打的何种主意,但是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想救伏诀泗,而且他既然来找我,一定是有求于我了。

“我也不相瞒了,阁里除了我还有另一个执事关河,正是他提出要回奚桥的,阁主不在时阁里的事一直是我和关河打理的。”秦越别过头,面色略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我要如何做?”懒得与他周旋,我半倚着帐篷的门柱,带了些慵懒的问道。

“我希望你来暂代阁主之位,如今阁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你是未来的阁主夫人了,不会有人提出异议的。”

“秦越,你和我是一样的人。”静了许久,我缓缓地抬起了头,手里的匕首收回了袖中,带了些许悲哀的看着秦越。

“什么?”秦越错愕的看着我,浓郁的眉蹙了起来。

“你同我一样,是一个自私的人。”我旋即转身,向着帐篷内走去,任由秦越不解的愣在了原地,尽管我不知道,他为何会这么坚持的救伏诀泗,我可不认为是因为忠心,但是,无论如何让,他为了自己的目的达到,不惜牺牲断雪阁里那么多无辜的弟子,的确如我一般,因为,只要能救伏诀泗,我也不在乎牺牲整个断雪阁。

“你答应么?”身后传来秦越带了些许坎坷的声音。

我的步伐没有丝毫的停驻,语气渐渐冷冽起来,“明日召集所有的弟子,必须尽快拿到雪狼之心。”

我缓缓地在裘袍上躺下,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了褐色的皮毛里,带了些许膻味的气息扑鼻而来,我却只是用力的埋了进去。

心终于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将双手伸到眼前,苍白的指尖没有一丝血色,修长而干净,可是,我却从那指缝里看到了无尽的鲜血。

那个作为巫末时的我,明明是被我所厌恶的,可是,我却依旧要顺着那条路走下去,息迟,凉妩,七月,媚狸那么多的人都因着这双手而死去了,还有连晋,可是,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人消失,值得么?我不禁问起了自己。

手不禁的抚上了小腹,仿佛感觉到我的抚摸,里面的小生命竟然有了一丝生气,手指缓缓的握紧,最终却还是松了开来。罢了,就让这个尚未出生的生命在这里多呆一些日子吧,该结束的,总该由我来结束的。

“不离姑娘?”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略有些低沉的男子声音,我赶紧敛了神色从貂裘上站了起来。

“进来。”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角,我缓缓开口。

“打扰了。”一袭青色的袍子,墨色的发用一块儒巾束了起来,温文尔雅的面上带着重重的疲惫,这样的一个男子,出现在断雪阁里显得是这么的格格不入,我觉得,像他这样的男子应该是拿着笔舞文弄墨的。

“关河?”我揉了揉额角,缓缓开口。

“姑娘知道在下?”关河白净的面上带了些许吃惊,转而却又消失不见,“秦越来找过姑娘了?”

“恩。”我抬着头看着他,轻轻应了一声,等待着他的下文。

“姑娘,在下希望你能多替那些无辜的兄弟着想,阁主当初就不希望兄弟们前来涉险。”关河有些踌躇不安的看着我,眼神里有着深深的担忧。

我闻言轻轻一笑,垂下了眸子,“伏诀泗是你们的阁主,难道你想放任着他死去?”

“还有我,姑娘,只要能救阁主,即使是搭上在下的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那些兄弟们还有亲人啊,他们不应该待着这个雪原上。”关河焦急的看着我,眉头重重的拧在一起。

看着他的样子我不禁轻叹一声,曾经的不离也像他一样善良啊,可如今成了什么样子呢?我别过头,声音略有些忧伤,“你明知道这不是你我之力能完成的,请原谅我的自私”

“姑娘!”关河的声音带了些许的激动,重重的跪在了我的面前,双肩低垂着。

我承认,这个男子的确让我震撼,我也承认,自己绝不如他大义,然而这个时候,即使心里再不忍,与伏诀泗的生命相权衡,我只能去做那个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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