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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媳妇也难当-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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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不欺软怕硬的,他们犯了错,你不让他吃点苦头教训就这么轻易放过,人家不说家主宽厚,反倒觉得你没魄力没胆量,那些小人之心就更猖狂了。”
周韵低低道:“韵儿知道了。”
蒋纭又叹了口气,命她起身。周韵缓缓爬起身,又道:“等我回去就立刻找到那几个人,亡羊补牢,一定不给姑父和姑姑脸上抹黑。”
周县令没好气道:“不必了!等你们出手,只怕我和你姑姑的脸都丢到乾江里去了。”
蒋纭脸上隐隐怒容:“那几个老婆子不但把那贱婢之事公然传播,还加油添醋横加污蔑把蒋家说得十分污秽不堪,这样恶毒之人简直罪不可恕。”听到底下人汇报那些闲话时,她就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如今想起来还是气愤难平。
老婆子?难道是穆妈妈和另外几个一同被撵的看门妈妈?蒋世友心中一凛。周韵忙问:“那她们如今是在何处?”其实她更想问这件事到底造成了多大的后果,事发才不到三天,不知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蒋纭面色稍霁:“也是那老婆子活该倒霉,她对着胡言乱语的人正好是县衙厨娘的远方妹妹,这事立刻传到老爷耳朵里,他发了雷霆之怒,又下令抓那几个婆子回来审问。幸好时间不长,谣言也没散开。只可惜派人去抓那贱婢时却是人去空。”
周韵不由松了一口气。蒋世友微微垂了头,似在自省。
周县令怪笑一声,道:“算那姓穆的老婆子走运,关进牢里还没开审就直接一头栽地见了阎王,其他几个人也没挨多久。如若不然,我还真要让他们好好尝尝忤逆一县之首的后果!”
风波后续
马车咔嚓咔嚓地走着,车里安静极了。车外的天色乌云沉沉,车内更是一片昏暗,前进时不停晃动的车帘子偶尔漏进来些许光亮,映出车内人黯淡的剪影。
来周家时忐忑不安,离去时却是五味杂陈。蒋世友背靠车壁坐着,头松松往后仰靠,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周韵端端正正坐在另一边,沉默地看着他被光线勾勒出的轮廓。
刚才周县令说出那些话时,蒋世友那陡然间错愕震惊的表情仿佛还在眼前。三条命,这突如其来的后果给他的打击一时恐怕难以平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一桩后院事,落到如今这样的结局,早已是大出众人的意料。而此事引发的各种后果,只怕才刚刚开始。这些事没完,周家的事也让人无法安心,周韵蹙眉想着刚才去内室时迎头撞见的四姨奶奶,那花枝招展的得意样儿,盛气凌人的笑容,不知她背后给了自己娘亲多少气受。
暴雨欲来,车外飞沙走石,街市上的行人纷纷避走,吵嚷声此起彼伏,嘈杂不堪,车内空气燥热沉闷,仿佛胸口压着几十斤重的巨石,汗水浸湿了几层衣服,布料湿漉漉黏在身上,更加难受。
蒋世友一直闭着眼睛,眼前浮现的是前几日在议事厅里一面之缘的穆妈妈,花白头发的老妇人已经记不清长相,只记得那干瘦的手,死死揪住翠珠衣服的时候上面的青筋凸起几乎要暴出皮肤。说话动作粗俗不堪,骂街的泼妇般让人心生不满。可是无论她的所作所为如何,却终归是一条人命。还有其他两个被连累的老婆子,总共三个人,不过三天功夫。
他靠着车壁昏昏沉沉,一路摇晃着进了自家大门。刚出马车,便看见门边一群丫鬟婆子等着,个个神色仓惶不安。见他二人回来,忙簇拥过来。佳玉上前道:“三爷、三少奶奶,老太太来了。”
周韵一愣,目光扫向蒋世友,他身形微顿,慢慢地继续挪步往里走。雅意想上前搀扶,被他挥手赶开了。
佳玉进了正房后一直跟在周韵身边伺候,此时忙在她耳边回道:“老太太来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就在正厅里坐着,把人都打发出来,只留秦妈妈、齐妈妈在里头伺候。又把蒋嫂子传了进去,到现在也没见出来,只零星听到里头有砸东西的声音。”她微鼓着腮帮,扑闪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周韵,神态颇有几分像当年初来乍到的雅意,果然都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人,活泼天性。
周韵望了眼前面亦步亦趋跟在蒋世友身后的雅意,对佳玉微微颔首:“知道了。”
佳玉有些热切的眼神顿时黯淡了,想看热闹的心颇有些失望,暗想果然三少奶奶和传言中一样是个锥子都锥不出个响声的闷葫芦,难怪老太太提到她就恨得牙痒痒。
老太太身边贴身服侍的大多是老妈妈们,年轻丫头很少,她本是个老资历的二等丫头,因为要过东府伺候三爷才特地提的头等,历事少,行事作风不够沉稳,心里想什么都露在面上,周韵一眼看去就猜到她的腹诽。好在这样的人心眼不多性子直,看着倒比那什么都埋在心里的人舒坦些,她也没有介意。
周韵面上从容,心里仍免不了翻腾不安,老太太此来,只怕和今日姑父姑姑之事有关。蒋纭是蒋家女儿,闹成这样的事自然要知会母亲。如此一来,东府这边之前的隐瞒必然也被老太太知道了,只怕是气上加气。她抬头看着前方的蒋世友,清瘦修长的身影,因着走路一瘸一拐而微微往前弓着的背,眼中辨不出情绪。
一进正房院子,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正厅门窗紧闭,正房的丫鬟和老妈妈们都集合在院子里,屏息静气地候着,见蒋世友和周韵进来也全都不敢做声。周韵和刘妈妈、白妈妈交换了几个眼色。果然情况堪忧。
雅意快走几步,站到阶梯下报:“秉老太太,三少爷、三少奶奶回府了。”
厅内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叫他们进来!”仍是余怒未消。
门咿呀开了,秦妈妈走出来:“三爷,三少奶奶,老太太有请。”又对守在外头的下人们道,“都散了,有事再唤你们。”众人齐齐应道:“是。”
蒋世友慢慢走上阶梯,今日走的路比往日多了些,腿脚比以前累得多,断腿处有些隐隐作痛,上阶梯也更辛苦。周韵见他身形摇动,忙疾走几步上前扶住他一侧胳膊。
蒋世友身体一僵,侧头看了过来,目光冷得惊人。周韵并未退缩,只静静回望过去。蒋世友慢慢垂下头,在周韵的扶持下继续往里走。
厅门大开,老太太端坐在上首大红木太师椅上,脸上犹有愠怒之色。齐妈妈端着茶盘儿立在一侧,蒋贵媳妇低着头站在旁边。满地碎瓷片,两边的几把椅子小几也都翻倒在地,一片狼藉。屋外阴沉沉大雨将至,屋内更是暗沉,只桌上青花烛台燃着几根蜡烛,昏黄黄摇着。
蒋周两个踏进厅内,齐齐给老太太行礼。
蒋老太太“啪”一拍椅面,指着两人骂道:“你们眼睛里还有我么?一个两个全都能瞒就瞒,能糊弄就糊弄!你们到底当我是聋子、瞎子,还是干脆当我死了?!”外头刚好一记闪电当空劈下,照得满室一亮,老太太怒容清晰之极。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重,周韵立刻扶着蒋世友跪下:“孙媳不敢!”蒋世友腿脚不便,跪下时缓慢而吃力。
蒋老太太看着自家孙子这副摸样不免心疼,可是一眼扫到旁边周韵,怒火更盛:“尤其是你!你是怎么当主母的?前阵子才搅家搅得一团乱,现在纵容得下人如此放肆不说,出了事不想着好生管教下人立好规矩,倒先想着瞒起长辈来了。要不是姑爷发现得及时,手段使得快,只怕我蒋家八辈子的脸都给你丢尽了!真真是克家的天煞灾星!”雷声轰轰作响,老太太怒气冲冲的声音中气十足,完全压过了雷声。
最后一句几乎要人命,以前纵然有千般不满这些撕破脸皮的话也都不会当面来说,今天蒋老太太是气得狠了,她本来就是火爆脾气,索性依着性子开骂。只是这句话过后,周韵在蒋家便无立足之地了。
周韵身子摇晃了一下,头深深埋了下去。
外头终于“哗哗”下起大雨。
夏衣凉薄,蒋世友只觉她扶着自己的手臂迅速变得冰凉,心里愧疚不已,这事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授意,却连累她无辜被人责骂。他暗暗伸出一只手握住她冰凉手掌,抬头道:“此事都是我的错,与娘子无关。还请祖母查清事实,不要冤枉了她。”
厅里众人都吃了一惊,蒋老太太更是一脸错愕,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她掩饰性地咳嗽了几声,勉强维持住怒气对蒋世友骂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堂堂蒋家少爷却搅在一群老婆子媳妇里,成什么样子?你平时读的书都进狗肚子了?还要改这个改那个,真是吃饱了闲的,你再这么胡闹,哪天老婆子真要拿拐杖好好给你一顿!”
蒋世友慢慢收回视线,低下头道:“我已经知道教训了,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的。”
蒋老太太这才和缓了些:“这才对,男主外女主内,凡事都得有个章法,人们都照着做这世道才不会乱,要都跟你似地,那这世道不是乱了套么?”
蒋世友点点头:“是。”
蒋老太太知道自己孙子是个极其要强自负的脾气,平日里要让他认错只怕比登天还难,她本来打点好几种说法要来说服他知错愿改,谁知这么轻易就达到了目的,不免心中称奇。可是看自家孙子的模样,是真心实意地认识到错误了,她也不好继续纠结此事,便清清嗓子,和软道:“此事多亏了你姑父姑母在中间多加维护,才算没有出什么大娄子,以后要好好感谢他们这番爱护之情才好。”
蒋世友继续点头。
蒋老太太瞥了眼地上,虽然冰裂纹地砖上铺了层薄薄地毯,这样湿凉的天气跪久了只怕要出毛病。她干脆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知道了就起来,只要你别是光口头说不记到心里去就行了。”
蒋世友和周韵两个互相搀扶着起身,蒋老太太又咳了几声,道:“你先下去,我还有几乎话要和你媳妇说。”言毕,从齐妈妈手里接过茶盏,掀开盖子抿了一口。
蒋世友略显疑惑地看了周韵一眼,她脸色仍旧苍白,却强挤出个笑来:“三爷先回去,叫雅意给你煮点艾叶把脚泡一泡。”蒋世友见她无事,便依言告退了。
蒋老太太又抿了一口茶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将茶盏放回,给齐妈妈使了个眼色,齐妈妈会意,悄然退下。
眼见孙子走了,蒋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她上下看了周韵半日才指着旁边道:“坐。”
满地的椅子小几都是被她刚才盛怒之下踹翻推倒的,一直没人敢收拾,此时听得命令,秦妈妈和蒋贵媳妇忙将椅子一一扶正摆好,周韵躬身应了,上前坐下。
外头雷雨隆隆,大雨倾盆,屋内却突然陷入了沉寂。老太太一眼不错地盯着周韵,周韵低头坐着,一动不动。旁边秦妈妈和蒋贵媳妇都不敢出声。
得到管家之权
“友哥儿媳妇,”外头又是一记响雷,老太太眯着眼,慢慢道,“听说你今日回娘家去了,亲家老爷和太太可好?”
周韵道:“都很好,有劳老太太记挂。”
蒋老太太点头道:“我在白莲庵里住着时常见你母亲来拜佛祈福,她也是个心虔的大善人。”
周韵恭敬道:“是。”周家老爷和太太相敬如冰的事在秦楚县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太太吃斋念佛,从不过问家事,周家几年前搬来县城时是周韵她娘三姨奶奶当家,气势之盛完全压过了主母。周韵嫁进蒋家后不久主事人又变成了刚生了儿子的年轻四姨奶奶,如今周老爷又纳了几个新姨娘,却也没有动摇这位四如夫人的地位。
蒋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又道:“我今日过来后,听说你把你相公安排在兰厅里安歇?”
周韵早知必有此问,便将早已想好的答案说出:“因为前段时候三爷受了伤,大夫说天气太热容易存了热毒在身上不好发散出来,这正房院子也就兰厅最凉爽宜人,又有新开茉莉花的清香雅致,我想三爷在那里住着,心胸爽朗,必然康复得好些。如今看来果然如此,昨天就拆了绷带,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
蒋老太太看着她一口气说完这么多,不免发笑:“素日里就没听你说过几个字,如今一说到友哥儿却蹦出这么多话头儿,实在是难为你了。”
周韵微微躬身。
此时秦妈妈又捧了新茶过来奉与蒋老太太和周韵。老太太端茶轻呷,眼皮微掀扫了周韵一眼,道:“只是友哥儿到底是个年轻哥儿,虽然要养病,身边没一两个人也不好。”
周韵眉毛微动了动,低头道:“孙媳也这么想,所以安排了雅意过去伺候。”
蒋老太太点头道:“雅意这丫头在我跟前长大的,人品也算可人疼,行事也稳妥,不是那些卖乖弄巧轻薄之流。她在这正房院里熬了两年,行事作风想必三奶奶比我还清楚些。”
周韵道:“老太太说得极是。有雅意服侍三爷,我再放心不过。”
蒋老太太的面色这才真真正正松了下来,只是她还有些不满意处,便接着道:“雅意是没什么问题了,只是光她一个不够服侍的。”
周韵回道:“上回老太太、太太赏的几个丫头也开始当班,露桃去伺候三爷了。”
老太太慢慢歪在靠背软垫上:“露桃虽然说还算沉稳,只是到底不熟这院里的规矩。只怕她一个不小心有了过失,一则委屈了友哥儿,二则太太那里也不好。我看不如把弦歌派过去,让露桃和佳玉一起先在你屋里练手,等一切好了再过去不迟。”
周韵心里一颤,弦歌和雅意两个几乎是她在蒋府里的左膀右臂了,尤其是弦歌,久经各种考验,对她一直赤胆忠心。如今把这两个丫头全换走,调两个不知根底、心思各异的人来,怕是以后自己就不能像如今这般遂心了。但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想想,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她点点头,面上并无丝毫不虞之色,十分诚恳的样子:“这样确实再好不过,果然我还太年轻,做事没有老太太想得周全。”
蒋老太太点点头,第一次露出些许满意之色。外头雨势渐渐过去,声音小了,也不那么烦动人心,屋里祖媳两个各自品茶,盘算着心里事。秦妈妈接替了齐妈妈的位置,侍立一旁,蒋贵媳妇气息弱到屋里似乎没有这个人了。
过了没一会,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老太太脸上一喜,立刻坐直了身子朝门看去:“来了。”周韵不知何故,忙放下茶盏,挺直背候着。
门一开,齐妈妈领着个中年媳妇模样的妇人进了屋,这妇人一身竹布衣裳,没有丝毫花纹的朴素样子,头上只挽了个发髻,插一支银钗,浓眉大眼,嘴角弯弯,眉梢唇角有着深深纹路。看穿衣打扮应该是稍嫌贫苦的人家出身,但看行为举止却又知礼大方,与一般贫妇截然不同。她进得厅内,便屈身福了福:“请老太太安。”
蒋老太太应了,又指着周韵道:“这位就是友哥儿的媳妇,三少奶奶。”
那妇人微抬头看了周韵一眼,福身道:“三少奶奶。”周韵不知这人身份,可是看摸样年纪是个年长之人,于是她侧身让了让,算是避开她的全礼。
蒋老太太见周韵面上略带疑惑的模样,解释道:“这是苏进家的,是你婆婆以前的陪嫁丫头,也曾在你婆婆手下帮忙管过几年家,为人处事再爽利不过。我如今把她请来,便是让她帮着你料理这府里上下事情。”
周韵一惊,忙起身端正立好,有些为难道:“这如何使得?一则孙媳妇年纪轻,资历不足,哪能当家理事,二则蒋姐姐素日劳心劳力,把这府里打理得甚是妥当,无人不赞,有她在孙媳妇也算有了依靠。”
蒋老太太冷笑道:“友哥儿既然已经自立门户,你就是这府的当家主母,以前是看你年纪轻便让蒋贵媳妇来帮几年忙,也没有老让个底下人把着家事大权的道理。再说蒋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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