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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媳妇也难当-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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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簿,无暇过问这些小事,只命人回说知道了,西府那边也锁了门。从此两府间隔断了小路,只能正式从大门或后门等处进出,与他人无异。
转眼新年将至,西府内已是渐渐安定下来,大雪后降了本年第一场雪。
蒋世友这几个月除了将吴大夫留下的两本入门医书反复读了几遍外,也开始学着辨认常见草药,兰厅里博古架上的古董摆件全被收了起来,取而代之各种炮制好的枝枝叶叶和根茎,一屋子幽幽药味,蒋世友日日淫浸其中,身上也沾染了些许气味,行动间药风习习,倒颇有些大夫的样子。几个有心思的姨娘常来和他说话聊天,只是见他人虽和气地和她们说话,手上辩药试药的动作却是未停,看着药材比看她们还要两眼放光,这几人纵有些别的心思,没有明显的动力,又有菊芳下场在前,便实在下不得狠手。
这年大雪后格外的冷,不多时山上庙里有人回来报信,说菊芳疯疯癫癫,在大雪夜跑到室外去玩雪,结果得了重伤风,这样的病极是凶险,瞬息可要人性命,周韵遣人寻了大夫给她看病,可山中到底更加凄寒冷厉,她熬了三天,终究没熬过去。周韵听了回信,面无表情地让人买口薄棺葬了,其余话再没有多说。
这些行事没有多加声张,只是几个姨娘到底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几天后她们也得知了这个结果,众姨娘心惊之余,却也不敢再多加亲近蒋世友,只不免兔死狐悲,背后对周韵更恨了一层。
不几日,西府又有人来信,老太太一时失察,着了凉,大夫开始频繁进出西府,蒋世友和周韵也日日前往西府侍疾请安。两人同处一辆马车内,两两相望,颇有些隔世之感,偏生两人又都是倔强固执的性子,几句走过场的寒暄后便只将脸看向两边,偌大的两个成年人一个是一副赌气的样子,另一个则眉目安静,却隐隐有些生冷。
弦歌看得皱眉咬唇,颇为焦虑,这两人分明是彼此挂怀对方的一对璧人,却偏生好似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你过不来,我过不去。谁也不肯主动将屏障打碎,便只能眼睁睁看着
老太太年岁已高,又因堵了气在心里,添了忧愁,着凉也变成了大症候,众人忙前忙后侍奉膝下,蒋世友也慌忙着人去晖州请吴大夫来,偏生吴大夫雪前已经离开了晖州城,说是去邻近省采一种稀有的梅花用来入药,唯一的好消息是蒋家定似乎恢复了些知觉,手脚在刺痛下有了动弹,据说因为孩子还小的关系,各处都还稚嫩,若是医治及时便有望清醒康复。只是盛氏再三嘱咐,万不可将此消息透露给其他人知道。
虽没有吴大夫,秦楚和邻县有名的良医都被请了来给老太太诊治过,蒋大老爷人虽糊涂,还算有几分孝心,并不吝啬金钱,各色汤药补品源源不断送到老太太屋里。几个孙子孙女又常常在床前侍疾,又说些玩笑话给老太太纾解心怀。到了除夕前,许是心怀开解,又或许是满屋的红灯笼看着赏心悦目,老太太的病总算是有了起色。众人围着过了个还算红火的春节。
这日蒋世友和周韵又来请安,老太太便借故挥退众人,命秦妈妈取来一叠地契和几本厚厚账册。
老太太指着那些东西,叹道:“这些原是友哥儿名下的五百亩田地和三座小林子,当初因为你分府出去时年纪还小,怕不能善加料理,白糟蹋了东西,我先替你收着,这几年倒也积了几千两银子的利钱。如今看着你媳妇料理家事,也算能干。我便想着把这些地契账本都归还给你,以后你们自己定要好好盘算着过日子,我这老人家再帮不上什么忙了。”她语调缓慢低弱,不时咳嗽几声,看着颇为虚弱。大夫说她到底上了年纪伤了元气,将养着也不过几年光景。
蒋世友虽和她并不是亲祖孙,可是几个月相处下来处处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关心爱护,早已把她当成自己的亲人。如今看到她在病床上病重虚弱尚且在忧心关怀自己,他忍不住跪在床前,摇头道:“祖母定能长命百岁多福多寿,这些东西还是祖母继续给我保管吧。”周韵也跟着跪在一边。
听得蒋世友这样孩子气的赌气话,老太太不免又好气又好笑,她咳嗽了几下,瞥了孙子一眼,笑骂道:“你当我是什么?给你看家看财的老婆子么?都忙了大半辈子还不肯让我歇息歇息?”蒋世友一时语塞,老太太拉过周韵的手,睨着孙子,却和孙媳道,“友哥儿媳妇,咱们不和这呆小子一般见识,这些东西我便给你,你好生拿着吧。”
周韵仍是一派不惊不讶的模样,正色磕头接了,抬头时望见老太太满眼温和地看着自己,只是眼神深处看得出深深的疲倦和衰老,两鬓的白发更多,看外貌也只是个普通平凡的老太太,和当日拄着拐杖气势汹汹往祠堂去责问自己的严厉祖母判若两人。
老太太这一生,年轻时夫君谦和疼爱,儿女孝顺,虽然中年丧子丧夫,白发人送黑发人,却仍是一派风风火火的烈脾气,在家里说一不二,谁知事有尽时,到得晚年,儿孙出了这许多事故,让她这个风烛老人寒尽了心。
周韵嘴唇动了动,想说些贴心安慰的话,老太太缓缓摇了摇头,对他两人道:“回去吧,你们两个身子都不算好,这大冷的天早些回屋歇着吧。”
夫妻两个还待继续留下来侍奉,却见老太太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自己歪身面向里躺了,齐妈妈打着手势让两人出了屋。
过了穿堂,才要掀开最后一道厚厚门帘,迎头一个人冒着风雪寒气走了进来,细看确是蒋小玉,她被关了好些日子,消瘦了不少,一双水杏眼越发显大,神态也沉默萧条。
蒋世友和周韵都曾经几次探望,都被看守的妈妈以小姐身体不适不见客为由挡了回去,他们只好遣人送了些糕点并书籍给她聊以解闷。纵使除夕当日,蒋小玉也没露面,回事的妈妈说她也感了风寒,病卧在床。
乍一见面,蒋小玉倒先笑了:“三哥,三嫂。”蒋世友见了妹妹倒也欢喜,上下打量了她几番,见她虽憔悴,精神却还好,也笑道:“身体可好?几时到哥哥那里去玩吧。”蒋小玉笑笑,正要回答,里屋秦妈妈掀帘子道:“四姑娘,老太太有请。”
蒋小玉便抿了唇,凛了心神,对兄嫂歉意一笑,抬步往里屋去了。
蒋世友夫妻两个自坐了马车回府,昨夜又下了一场雪,如今厚厚的积雪尚未化,马车踩在重重叠叠的辙痕和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沁凉的寒气弥散在空气中,心神微凉,蒋世友的手炉里炭火快要燃尽,周韵便从马车的小筐子里夹了几块替他放进去,貌似不经心问道:“近来天寒,三爷被子可暖?衣服厚度够么”蒋世友道:“都很好。”
许是长时间不曾亲密交谈的缘故,乍一开口,便莫名地显得有些故作姿态的冷冰冰,蒋世友颇有些尴尬和后悔,可是又憋着些气,不肯再低头。
一时无话。周韵低了头不再开口,蒋世友微有些尴尬,自向外挑了一些帘子,看外头白雪皑皑的场景。
本以为这日又和往常一样,平静又带着些许遗憾地度过,可到了晚间天黑后不久,忽听得兰厅人声鼎沸,众人进进出出,乱成一团。周韵心急,亲自过来,才掀开门帘子却有一个人猛地扎了出来险些把她撞翻,周韵险险扶住门框,低声喝道:“急什么?”
这人却是九儿,她哭丧着脸,拉着周韵泣道:“三奶奶,三爷他……他不好了……”
周韵心头一沉,寒凉入骨,她猛地一把攥住九儿:“你说什么?什么不好了?”
九儿只觉自己胳膊都要被钳断,她反射地抽了抽手,却抽不出来,只好哆嗦着回周韵道:“三爷刚刚在试药,谁知才咬了一口下去,整个人吐出一口血来,往后栽倒,怎么推也醒不过来。”
周韵大惊,一把推开九儿,自己疾步走进了屋,博古架旁桌椅歪东倒西,草药枝叶撒了一地,旁边明晃晃一摊暗红的血。周韵一阵眩晕,忙扶着架子稳住身形。又见佳玉慌慌张张从屋里出来,惊慌失措喊道:“三奶奶,三爷他……”
周韵咬咬牙,急急忙忙往内去了。却见蒋世友仰面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唇边犹有血迹。巧凤正在试图掐他人中,旁边有小丫头试着用热巾子给他擦拭手脚,却毫无反应。
休妻
周韵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却又脑中一片空白,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亏得弦歌临危不乱,派人出去通知苏进家的把大夫请来,又特地嘱咐不要声张,以免风声传开惊到西府的老太太。
几个秦楚有名的大夫才出了蒋家西府的门,不多时又被东府悄悄接了去,众人忙忙地给蒋世友诊了脉,却都皱了眉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蒋世友脉象看似平稳,应不至于昏厥才对,可是事实却是无论是针灸喂药或是放血,都没能让蒋世友醒过来,大夫们又验过了蒋世友昏迷前尝的一味草药,是很平常的药草,实在找不出异常之处。这几个大夫也说不清为什么好端端的人会突然吐血晕倒,而且面色越来越苍白。
周韵强定了心神,让大夫们商议着定了个方子,熬了药给蒋世友灌了下去,只盼着能有奇迹出现,或许下一刻就能清醒,偏直到深夜也不见醒转,周韵心急如狂,一直在旁边守着,片刻不曾合眼。
这奇怪的昏厥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傍晚时分,算起来蒋世友已经晕了整整一天一夜十二个时辰,他面若金纸,气息越来越微弱,几乎便是弥留之状。
周韵心里隐隐有不祥之感。她知道这个夫君的来历,此刻不免惊慌,难道是时辰已到,牛头马面要将这缕神魂重新收走么?她心慌意乱下正要命弦歌去城外白莲庵祈福,却见外头有人来报,夫人卢氏来了。
怎么此时她竟来了。周韵无暇细想,忙忙地迎了出去。正要福身请安,卢氏却袖子一甩,冷哼一声,自顾自带着一堆丫鬟婆子盛势凌人地往屋内去了。
到了蒋世友床头,卢氏忧心忡忡地看了蒋世友的情形,又拉着大夫们逼问了一通,大夫们仍是面面相觑,说不出所以然来。卢氏怒火顿盛,一拍桌子把人都赶了出去。
几个姨娘听闻夫君病危,大夫人在正房里发脾气,急急忙忙赶了过来。齐刷刷站在周韵身后。
卢氏端坐在大背椅上,也不用茶,只管对周韵道:“友哥儿媳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一个人就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周韵躬身垂手立着,道:“侄媳妇也不知是何故,想来还需多请几位大夫好生看看。”她心里惦记蒋世友,也没有心思多想其他。
卢氏一拍扶手,眉毛倒竖,喝道:“你是他媳妇,夫君病重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不禀报长辈,到底是何居心?”
周韵心头一震,她只顾着担心蒋世友的病情,并未留意到卢氏今日的异常,她略抬头看了看四周,卢氏带来的丫鬟婆子几乎把持了整间屋子,两个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更是有意无意堵住了兰厅正门两边。
周韵暗道不妙,她垂下眼,恭敬道:“因着近日老太太身体欠安,侄媳妇担心三爷病倒之事让老人家病情雪上加霜,所以想着先瞒着,待三爷好了再告知老太太和大老爷大太太。”
卢氏冷笑道:“话说得好听,谁知你心中是怎么想的?”她对旁边一个婆子做了个手势。
那婆子会意,上前来将一个账本扔到周韵脚下。
卢氏指着那账本道:“这里头是你这半年来贪下的我蒋家家财,你假借管家的便利,将家里大笔银钱买下田地,却只记在你自己名下,又支使人在外头放印子钱,得了几千两的利钱都送去了你娘家。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周韵完全被震懵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拾起账册翻了翻,全然是陌生的数字,偏偏里头那些画押处的签名和自己笔迹的几乎一摸一样,钱财来源处也都一项项条理分明记载着蒋世友名下铺子的收益。这是一份几乎能以假乱真的账本,而且,必定是非常熟悉蒋世友名下产业钱财的人所伪造。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将蒋贵媳妇那份帐以及菊芳所放的利钱这几项联合在一起造出来的,除非将这个和自家真实的账本一一核对,否则一眼难以辨认真假。
周韵心头如冰水倒灌,全身寒凉,这样的一份东西,只怕是筹谋许久的产物,此人不知背地里谋划了多久,竟然这般周密。自己今日只怕是要背黑锅。
周韵定定神,道:“这账册看似真,其实乃是伪造。”
卢氏轻蔑地笑了笑,懒懒歪靠着扶手,道:“早就听闻侄媳妇足智多谋,机巧善辩,如今物证已在,若无人证,只怕你不能心服口服。”她对旁边小丫头努努嘴,小丫头会意,从外头带了个人来。
周韵耳边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心几乎沉到谷底。
苏进家的慢慢走到一边,跪下道:“给大太太,三少奶奶请安。”
周韵慢慢侧眼去看她,眼神寒凉如冰,苏进家的心头一跳,不敢和她对视,忙垂下头,手紧紧拧成一团。
卢氏笑笑,道:“苏进家的,你家三少奶奶说这账册有假,今日,你倒来说说,这究竟是真是假?”旁边小丫头从周韵手里取过账本,交到苏进家的手上,她细细翻了许久,慢慢将账本合上,俯身道:“回大太太的话,这账本里的记载,桩桩件件都是事实,大太太若不信,可以去奴婢那里将府里的鱼鳞账册取来一一核对便是。”
一言既出,屋内众人都惊住了,鸦雀无声。众姨娘面色诡异,面面相觑。弦歌一脸焦急,正要分辨,却被人堵了嘴巴拉去了外面,佳玉看得心惊胆战,只站在一旁不敢吱声。
周韵浑身颤抖,她双手紧握成拳,低低道:“苏嫂子,你为何要害我?”
苏进家的身上一震,也不敢抬头,只匍匐在地,狠心道:“奴婢不敢,三奶奶不必再说了。”
卢氏轻轻笑了笑,抬手端过一旁新换的热茶,掀开盖碗拨了拨茶叶饮下茶水滋润喉咙,这才放下茶盏,指着周韵严厉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以为友哥儿一病不起你就能一手遮天将这些事情掩盖了么还是,你根本就希望友哥儿就此没了,你就好正大光明拿我蒋家的银钱去贴补自家?老太太当初口口声声说你是个白虎煞星,如今看来你不仅克夫,还是个败家的恶妇!”
周韵紧紧闭了眼,低头道:“此事侄媳妇不认。……若是伯娘定要追究,侄媳妇愿意去老太太面前道明原委。”
卢氏咄咄逼人,明显是早早便开始造了个局等着自己钻。可是为什么这么巧,蒋世友一病倒她就来发作?难道蒋世友这突如其来的昏厥并非那么简单?周韵心头一凛,不敢多想。
为今之计,自己已经被败坏了德行,只怕唯有老太太来了才能压得住卢氏的气焰。
周韵的心思卢氏怎会不知,她嘲讽般弯了弯嘴角:“如今老太太病重,你这无德无行之事怎么好去烦扰她?若是病情加重,岂不是我的过错?我身为长辈,自然有资格代替你过逝的婆婆来处置你这个无德的媳妇。”
听得这话,周韵强作出的镇定彻底垮掉,她颤抖着说:“伯娘……你的意思是?”
“你入我门四年,并无子嗣,又做下这等辱及家门之事,早已犯了七出之条。我这便做主替友哥儿写一封休书休了你!”
一言好似晴天霹雳,屋内众人皆呆若木鸡。
周韵猛然抬头,定定地看着卢氏,卢氏也不避开,直勾勾与她对视。半晌,周韵突然淡淡笑道:“相公他有手有脚,休书也不劳伯娘,待他醒来,若是执意要写休书,我认了便是。但如今他生死未卜,我与他夫妻情深,这休书,我无论如何也不认的。”
卢氏哪里料到她死到临头尚且如此嘴硬,不免大出意料,眼见事情发展出了自己的预料,卢氏不免愤恨,她怒极反笑:“如此说来,你是要死赖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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