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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宫阙-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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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转身将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依她对蕊仪的了解,这时候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吩咐。
“娘娘!”满月低声惊呼,怎么才一会儿功夫,蕊仪就憔悴了这么多,“娘娘,咱们先到榻上靠靠。”
蕊仪也不推托,任由她整理,“能不能给杨刘捎封信?”
“是和大将……要不借着老爷的商铺?”满月见她微微摇头,咬了咬牙,“要不找那个鱼凤?”
“她?我怕……”蕊仪沉吟,鱼凤虽然是魏崇城的妹妹,可她们相互间并不了解,尤其是她一直摸不透曹平都的心思,万一鱼凤是平都的人,事情就很难说了。可是眼下的情形不兵行险招,又更待何时,“她在哪儿?”
满月偷偷抬眼看她,一脸惭愧,“原本弄到尚服局管那些陈年料子去了,本来在那儿出入的一年就那几个人,可不知怎么回事,日前被贤妃娘娘弄到集仙殿做针线去了。”
“贤妃知道了?”蕊仪惊道,决不可能,她与嗣源的事知道的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而他们都不会与敏舒有关系,“可有别人和鱼凤一起过去?”
“有,还不少呢,说是要把集仙殿里跟针线布帛有关的都换了。奴婢正奇怪,贤妃娘娘一向简朴持重,怎么一下子就挥霍起来了?”满月说完,等着她示下。
“去打听一下,看她宫中的赏赐少了没有,有没有人拿出宫置换?”抚着腕上玉镯,蕊仪陷入了沉思,如果没有明显减少,那只能说敏舒并不像表面所看到的那样平和无争,她背后一定还有人。可是梓娇与她行同仇雠,几个新晋位的又都没有这个根基,这个人会是谁呢?
蕊仪起身,从妆奁里挑了支步摇,百灵鸟嘴上衔着三朵垂坠的牡丹,牡丹雕琢得小巧精细,中间各镶着一颗小小的南珠。粗看下并不扎眼,细看之下却是千金难求。
她浅浅地一笑,心思莫测,“我要去集仙殿里坐坐,你想个法子,我想单独和鱼凤说几句话。”
“是。”满月大眼珠子一转,转身从柜子底层取出一件尚未缝绣好的宫装,指了指,与蕊仪会心一笑。
若说丽春台遍植四季花木,取四季如春之意,那集仙殿便多为水景,早晚间殿外烟雾缭绕,宛如仙境。蕊仪一行来时刚过了晌午,雾气不大,向水中望去,但瞧见锦鲤相伴而游,也甚是有趣。
不过集仙殿的人却没能有这欣赏的雅兴,午间贵妃又带了人来闹了一场,殿内一片狼藉,珠帘被扯得散落下来,各色器皿更是被砸了个稀烂。来人进入殿中需微微拽起裙摆,以便看清脚下的路。
萱娘紧张兮兮地扶着蕊仪,生怕她脚下一滑,弄伤了自己。行了几步,听见内间里隐隐传来啜泣声,蕊仪把萱娘留在外间,自己进去了。内间倒还清净,陈设尚且完好,只敏舒一人披头散发地伏在榻上低泣。
听见脚步声,敏舒撑起身子,以扇掩面道,“妹妹可都听说了?我,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语未净,便伏榻大哭。
“姐姐先洗把脸,换件衣裳,我让她们帮姐姐收拾一下,这样让人瞧见了多不成体统。”蕊仪转身到外面交待了萱娘几句,又回来照顾敏舒,那日梓娇哭闹是闻讯赶去,这回轮到敏舒头上,是真的赶巧了。
一向文静只知诗书礼乐的敏舒弄成这个样子,想必受了极大的委屈。不过看她只一人在内殿,也许并不想把事情闹出去。蕊仪命人把水送到门口,就亲自接了过来,“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也不能自己折腾自己。贵妃姐姐脾气躁了些,等这阵气过了,就好了。”
“你啊,两面不得罪人。你不知道她隔三差五地来我宫里闹,连皇上都不管了,我还有什么活头。”敏舒推开她递来的手巾,掩面哭泣不止。
“不就是因为一个蓝采女么?听说她言语常不检点,不如姐姐亲手将她发落了,也好平了贵妃这口气。”之前的疑惑尚在,蕊仪试探着建议。
敏舒哭得更厉害了,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她,说话难得的歇斯底里,“这种事我做不来,要做,让那些能做得来的人做去。没错,坠儿是我宫里的人,可那是皇上看上的,我还能拦着不成?我又不是那些会做面上功夫的人。我也不过是想随驾亲征,可这宫里又有哪个女人不想?太医说我难再生育,皇上出征又只带一位妃子,这样的机会我能不抓住么?”
“姐姐消消气,别哭坏了身子。”蕊仪硬拉住她,给她擦脸,心里暗暗寻思着。敏舒的话都对,可是这件事又确确实实地透着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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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四章 连环(上)
“姐姐消消气,别哭坏了身子。”蕊仪硬拉住她,给她擦脸,心里暗暗寻思着。敏舒的话都对,可是这件事又确确实实地透着古怪。
梓娇就是一个又酸又辣的炮筒,一点就着,这是人人皆知的事。而敏舒为人一向谨慎,这也是当年蕊宁会将她纳入羽下的原因,她不会在这种时候傻傻地往刀口上撞才对。不过只有一人随驾,又确实是难得的受孕机会,她急昏了头也不无可能。蕊仪疑心略消,但那说不出的古怪依然萦绕心头。
“我是不敢了,再闹下去,连命都没了,还奢望什么孩子?”敏舒有着她擦拭,蕊仪动作刚一停,她忽然紧紧握住她的手,“妹妹,我是不敢奢望了,不如你跟皇上说说?皇上对你好,又念着王妃的情分,说不定就允了。”
蕊仪缓缓地抽出手,借着洗手巾的空当,带了些歉意地道,“还有贵妃呢,说不定她还打算带上皇长子。毕竟皇长子也开始懂事了,他的父皇、叔伯又都能征善战,贵妃想让他多见识一下,也是应该的。”
“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妹妹,该是你去才对。”敏舒抹了把泪,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到柜子前取出一只锁着的小铜箱子。她看了眼蕊仪,又啜泣了一声,也不避讳了,将胸前金链子上的吊坠一转,竟露出一把小巧的钥匙,只有一个指甲盖大小。
待敏舒将整把钥匙按到锁上的凹陷处时,“啪嗒”清脆的一声响,锁应声而开。她取出一只小瓷瓶塞到蕊仪手里,“这是按楼兰的古方配的,服了容易受孕,我也只有两份,如今匀你一份。你这几日便开始服用,每日取一勺混着藕粉煮成羹,等到随驾的时候正好。”
蕊仪看了一眼,连忙推脱,“这事我可不能答应,一来,能不能去还说不准,不能让姐姐白寄望。二来,这样的好东西千金难求,我不能占姐姐的便宜,姐姐还是自己留着,以后总会派上用场。”
“你要是还肯叫我一声姐姐,就拿好了,也不枉我报答王妃的一场恩情。当年我小产的时候若是没有王妃,又哪儿还有命在。你只管收着,要是你执意不收,我就连另一份也砸了,左右谁也落不下。”敏舒态度坚决,把瓷瓶硬塞在她手里,转身就唤了宫人送客,容不得蕊仪半点拒绝。
“那做妹妹的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姐姐好生休养,就不打扰姐姐了。”蕊仪脸上挂着感激地笑,尽管那古怪的感觉更浓了,面上却丝毫不露。
要跨过门槛时蕊仪忽然回头,像是陡然想起什么似的,歉然地开口,“我手笨,连带着丽春台的人也笨。这几日想做些针线,本想从宫里抽调些人手,不巧那些能织会绣的都到了姐姐这里,不知姐姐可否让我借几个回去?”
“你尽管挑了用,随意留两个给我就是了。”敏舒不以为意地道。
“那就谢谢姐姐了,过几天就给姐姐送回来。”蕊仪笑道,无论敏舒的真正心意如何,都不会在小事上和她计较,这正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所以她还没进殿的时候,就交待了满月去挑人。
偏殿门前,满月已领了三个宫女等候,见她们出来,她先一步迎了上去,“娘娘,一共挑了三位,贤妃娘娘宫里还有六位。”说着拿斜了鱼凤一眼。
“你们都是宫里针线上的好手,这几日且随本宫去丽春台。她叫什么?瞧着挺体面的,让她过来,和本宫好好说说她们这些人都会绣什么。”蕊仪指了指鱼凤,以前远远地看过几眼,倒不会认错。
“她叫鱼凤。鱼凤,还不过来?”满月故作不满地瞪了鱼凤一眼,还上前拉了她一把。
剩下二人见状,赶紧低下头,心道这名唤满月的女官平日定不是好惹的,一看见她家娘娘青睐别人,就醋性大发。这二人等一行人到了前面,才在最后面跟上。
鱼凤跟在蕊仪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满月和萱娘则又往后了五六步,又让其他宫人退得更远,以免有人听到她们的谈话。鱼凤回头看了眼,恭谨地低声问道,“娘娘来找奴婢,是不是打算让奴婢回丽春台侍候了?”
“你出宫去,为本宫送一个口信给你的主子,然后就不必回宫了。”蕊仪摇摇头,微微一笑,“还犹豫什么?你说你想跟着我,是为了帮我,那眼下就是机会。”
鱼凤低着头,目光渐渐坚定,走了两步,吐出几个字,“不,奴婢不能去。”
“为什么?”蕊仪目光一颤,她怎么会拒绝,又怎么敢拒绝。
“奴婢现在还不能去。”鱼凤望了望远处另外两位绣娘,知进退,毫不失礼地道,“她们是最好的绣娘,手指头上的功夫都比奴婢强,奴婢还是留在集仙殿吧。”
鱼凤说罢,微微一福身,转身就走。大庭广众之下,蕊仪没有阻拦,满月自然不敢擅作主张,只恨不得将银牙咬碎,来到蕊仪面前还是一脸不平之色,“娘娘,她怎么敢?”
“有那么点意思。”蕊仪轻叹了一声,转而和她一道迤逦而行,“其实你去传这个口信,也是一样的。”
“若奴婢去了,贴身的就只剩下萱娘伺候娘娘,可有些事情又不能让她知道。”满月犯愁。
这里离瑶光殿只隔着一座宫殿和一座石桥,百鸟啼鸣的声音萦绕耳间,蕊仪笑了笑,“我晓得,你只管去。宫里的事要想料理清楚,还要几日。”
“贵妃娘娘要照顾皇长子,贤妃又怕再得罪贵妃,不敢出头,娘娘随驾不是已经板上钉钉了么?”满月移到。
蕊仪望向瑶光殿的方向,有些失望有些无奈,“换了萱娘,一定不会问。满月,以后我给你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吧。”
“娘娘不要奴婢了?奴婢以后不再问了。”满月大惊失色,腿一抖就要跪下去。
蕊仪眼明手快地扶住她,让她站好,“想在宫里呆下去,就多和萱娘学学。你别不服气,说不好那个鱼凤都比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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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 连环(中)
白瓷光滑剔透,上面绘着一支寒梅,瓶颈细长,瓶口塞着一个红布包着的木塞。瓶身上没有一丝刮痕,不像常被敏舒那只戴着金丝镂空戒指的手抚摸把玩的样子。
蕊仪拿着这只瓷瓶左看右看了半个时辰,之后交给了萱娘。萱娘姐妹一直在洛阳,人脉上比她熟络得多。果然,第二日晌午一过萱娘就回来了,她先在宫里问了相熟的太医,又出宫找了位专门配制秘药的老郎中。
这关键的是后者,老郎中姓梁,他本是西域人,这个梁姓是他自己取的。他平日深居简出,就是邻居一年里也难得见他一面。因萱娘的母亲曾服侍过他的中原妻子,萱娘才有缘每半年见他一面。
萱娘把屋里伺候的几个通通支到外面去,把瓷瓶又轻放到蕊仪面前,“娘娘,照林太医一开始的说法,像是楼兰的一种助孕的秘药,可是他挑出来一些,烧了之后又说不像。奴婢一听,就又出宫找了位熟识此道的长辈,他说……”
“这药不仅不能帮助我有孕,反而有可能让我一辈子都无儿无女,是不是?”蕊仪轻轻一笑,漫不经心地看了瓶口上的木塞子一眼。
萱娘噤了声,倒不见惊慌,一切如常地走到窗边看了看,才回来继续道,“他说,此药若是每日在藕粉里加绿豆大的一点,喝上半年,便是像娘娘所说的结果。若是每日放黄豆大那么一点,不出三日,便会高烧不退。”
原来还有这种效用,真没看出来,伊敏舒还是个长钩短钓一起放的人。蕊仪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心中一股潜流奇异地蠢蠢欲动,“她还有一瓶,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的?”
“奴婢的那位长辈说了,奴婢拿去的这种药烧过之后呈褐色。还有一种表面上看来和这种一样,但烧过之后呈黑色。呈黑色的这种倒真对身孕有益。”萱娘想了想,以手比了比那只瓷瓶,“想必贤妃手上的才是呈黑色的,要不想办法换过来?”
“不仅要换过来,她给我吃的,我得还给她才不算失礼。你把这个交给鱼凤,把你刚才说的再跟她说一遍,一个字不能少,但也一个字不能多。”蕊仪笑笑,又拿起绣花绷子,照着花样子一针一线都小心翼翼的。她刚开始学,丝毫容不得马虎。
萱娘了然,跟了蕊仪,总算没有错,“这样也能试试那丫头。”
一连下了三日的大雨,干涸的土地得到了喂养,久旱缓解,洛阳边上的州县纷纷上了折子,感谢天恩庇佑。屋檐玉阶被雨水冲刷后,明亮清透了许多,要知道天公降雨降一场雨比得上几百个认真的宫人,何况是连下了三天。
李存勖忙于准备御驾亲征的事宜,三日来在贞观殿召集了十几位文武议事,这些忠臣良将在他登上帝位前就是他的肱骨,入洛阳后得了高官厚爵,自他们半个月前得到亲征的消息,各种心思暗涌就渐渐浮上台面。
多年征战,好容易有了能够安享富贵的机会,有些人自然不愿再舍生忘死地重蹈沙场。但也有更多的人热血未凉,尤其是那些做了文职的武将,一得圣谕便着战甲入宫。虽未佩刀兵,但请战的目光、言辞何等炙热,足以让听者见者热血沸腾。
李存勖一改入洛阳后的慵懒懈怠,与一众人等闭殿商议,仿佛又回到了那驰骋沙场的李亚子。仿佛他天生便应当由战场养育,而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九重帝阙。
蕊仪穿过丽春台的桃林,望着无花的桃树,她淡淡地一笑,这几日没有见到李存勖,桃树也不用浇水,不出所料地觉得寂寞了:“都打听清楚了?”
萱娘颔首,“雨一停,皇长子就闹着出来,正在花园子里耍木剑呢。”
“跟你说的话可都记住了?你受的委屈,我会记住的。”似已是胸有成竹,蕊仪平静地道。她与萱娘说话很少用“我”,她尚不能将满月与萱娘等同看待,即使这件事成了之后也不能,可是她眼下必须表现出一些亲近之意。
萱娘身子微微一晃,眼中露出一丝喜色,“能为娘娘做事,是奴婢的福分。只是这么做,皇上会不会对娘娘有别的想法?”
“怎么也比被留在宫里强,贤妃那儿还没有动静?她可是差人送了几趟参汤了。”蕊仪摇着团扇,语气仍然淡淡的。
萱娘笑了笑,轻道,“要是皇上有带贤妃去的意思,贤妃娘娘的参汤早就喝到皇上肚子里去了。不过鱼凤那儿,确实没有动静。”
“也许。”蕊仪的心反而定了下来。花园子里,刘茂正煞有介事地舞着一把木剑,依着师傅教的路子,小小年纪,虎头虎脑的甚是有趣。蕊仪停住脚步,目光一指,“快去。”
萱娘低下头,脚步加快,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向刘茂走去。刘茂不想宫人约束,一早把伺候的人支到远处去了,而他舞剑舞得正起劲,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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