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枫林笑莫提-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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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声阵阵鼓动耳膜，让人觉得脑中轰鸣一片，伴随大风，一股漩涡状的小沙暴在商队面前袭来，原本湛蓝的天空霎时低沉暗郁了几分。
　　马车内，身形修长的男子随意而靠，丝毫不理会外界多变的天气。男子身侧还趴着一名女子，白净的瓜子脸，葡萄般漆黑的眼睛，一双樱唇小巧而饱满。女子长发如墨，随身套了件湖蓝色的裳素裙。
　　狂沙随风侵入马车，女子略觉不适，以手遮挡沙尘，发丝翩跹飞扬。沙暴越滚越大，眼看就要撞上这商队。眨眼的功夫，这一行人像训练有素般，齐齐往四周跳散去！
　　沙暴过境，掀起猛烈的冲击力，马匹、马车、货物全部卷进漩涡中直冲天际，然后一切又回归于寂然，此时一忘无际的沙漠，哪还有狂风的影子。
　　“现！”
　　暗语一下，原地同时闪出十几道人影。
　　“殿下。”所有黑衣人单膝下跪。
　　见黑衣人一个都没少，紫眸男子微微颔首，斜眼瞟了瞟身前的女子。
　　“可以放我下来嘛？”
　　虽然很感谢这狐狸在暴风袭来前抱着我飞出马车，但现在像小鸡般被他拎在手里，前面又有这么多人看着，我觉得着实难受。
　　那狐狸听话的说放就放，我的屁股就这样重重坐在沙地上，好痛！
　　恶狠狠白了他一眼，我拍掉身上的尘土，幽潋就一直盯着我看，好像我的脸上顶着什么脏东西似的。
　　“有什么好看的！”我恼。
　　“就是很好看啊。”他无厘头道。
　　自从跟在他身边后，发生了很多变化。比如幽潋对我的态度突然转变了，他去哪就带我去哪，毫不避忌让我知道他所有的秘密。
　　而我可以启用自身的灵力了，是一道海蓝色无比柔和的光线，有次那狐狸受了伤，我歪打正着给他输过灵力，他竟神奇的恢复了，自此他看我的眼神越加不一样。
　　这臭狐狸现在的身份，既是沙丘北幽的二殿下，也是啾啾国的阿答王。他拥有自己一手训练出的暗卫，还有忠心耿耿的幽骑军。
　　我知道他并不满足于现在的权利和地位，他想为自己争取更多，在吞并国土和结交盟国的同时，他私下还接见了一帮古怪的江湖人士。
　　现在我离开了那春意盎然的隔湖方亭，来到这寸草不生的大沙漠里，是为了陪这臭狐狸看戏！
　　一陪，二陪也就算了，可是这出戏放在哪演不好，一定要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都看了好几遍了！
　　日落下，十几名黑衣暗卫戴上鬼面具，站到自己剧中定好的位置。一名身材苗条的女子自落日余晖中出现，全身若镀上嫣红的光芒。
　　她在离自己最近的鬼面人身旁流连，玉手一伸，一张红色丝帕掉落在黄沙上，鬼面人帮她捡起，她接过，四目相对，眼神中满是浓浓爱意。
　　忽地从半路杀出另一个鬼面人，两鬼相杀，女子在一旁揪心的哭喊着。末了这半路跳出的鬼王把女子的丈夫给杀了，理所当然把女子掳走，这时风沙刮得更猛了，更多的鬼面人在我们眼前出现不断变换身形，画面越显凌乱。
　　原以为这鬼王带女子而去是会好好宠爱她，实则不然。没过多久女子便发现自己怀孕，很显然这个孩子不是鬼王的，他把女子锁在宫殿内，直到诞下麟儿的那一天，女子很顺利地诞下一对双生子，可是紧接便是面对母子分离。
　　每演到这里，后面的剧情我总是看不懂，有次怕那狐狸殿下无聊，我就随便胡诌想和他讨论后面的剧情，谁知道他的脸更冷了，我便知趣不敢再做声。
　　那女子貌似被鬼王丢到了一口大炉里，被一个什么怪东西吸食着灵气，好几个鬼面人在一旁守着，不断为鬼王出谋划策。女子夜以继日待在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后来他们见这种方法得不到女子体内的东西，便想了另一种方式来折磨她。
　　女子被迫和不同的鬼面人交合，她当然是誓死不从，可是鬼王给她灌了药，她开始神志不清甚至自己主动想去得到别人的身体。
　　她不断换着对象不断和别人交合，然后受孕生下灵体，终于有一天那些和她发生过关系的人像受了诅咒般突然暴毙而亡。女子一袭红衣邪魅，登上了万人之上的顶端，而在她下面堆砌着的是所有鬼面人的尸体。
　　女子鹰隼地看向鬼王，此时的鬼王，哪有当年的傲意风发，女子命人把那口炉鼎端了出来，沸水滚烫，炉下炭木正冒着红心，而鬼王终是走向自己生命的终点。从此后女子取代鬼王的权势，她的身下承欢着九位稚嫩的少年。
　　在这滚滚黄沙之中，幽潋所安排的这场戏一共给了三个人看。
　　第一位是一名祝姓面容清秀的男子，他全程看戏极为认真，不时会停下来和幽潋小声讲话。他们以内息传音，我虽近坐在一旁也听不得十分清楚，只依稀听到那祝姓男子用温润的声音问：“敢问这出戏殿下可有取名？”
　　“幽祝。”幽潋回完这句话，那祝姓男子似若有所思，便再也没有问过话。
　　第二也是我认识的人物，天下顶顶有名的君子如玉，灵息国大公子念亦轩。此次幽念二人并没有像当初在最城见面般动起手来，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和谐。
　　托那臭狐狸的福，我还见到一位老朋友，纪莹纪姑娘。她已挽上人妇的发髻，就那样羞涩地跟在念大公子身后，而念亦轩看她的眼神也是款款柔情，真真羡煞旁人。
　　初时纪姑娘并没有认出我，在我表露身份后，她才惊讶道：“莫莫，你越来越漂亮了！还有你怎么会出现在北幽二殿下身边？“
　　“这个说来话长啦。”老朋友见面我这个话唠当然有一肚子口水想向她倾诉，奈何看到幽潋那足以杀死人的目光，我朝纪莹吐吐舌头乖乖坐到他身边。
　　看戏时，那念大公子的眼神不时向我这看来，我能感觉到旁边这狐狸全身凌冽的寒意。
　　临别时，念亦轩对幽潋道：“殿下可是第一位鬼面人所出？”
　　此话一出，四周霎时寂静，我感觉有人在倒吸凉气。
　　那狐狸不语，神情从平淡归于冷漠从冷漠转换到面无表情，算是间接默认。
　　念亦轩心中了然，略带感慨道：“若殿下有需要之处，轩愿助一臂之力。”说完又朝我探来。
　　幽潋挡住我，良久响声道：“有劳念大公子了。”
　　我拼命压下左手那股莫名的蓝色悸动，朝他们离开的地方望去，而人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至于最后那一人，是个十足十的神秘。
　　他是一个全身着黑色玄字印记的男子，他的面容隐藏于月牙甲之下，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额间那枚月华光印记，在黑夜中隐隐发出光芒。
　　他手持长串金铃，牵着一匹老骆驼，咯噔咯噔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这月华男子见到那狐狸殿下也是随意，直接席地而坐欣赏起鬼戏来，期间他不发一语、不动一瞬，还没等戏结束，就拍拍身上的尘土牵着骆驼要走。
　　幽潋似乎早料到他是这样，也就趴在那不理会。我们只听得那铃铛声似乎要远了，风沙里却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段教主请殿下上天堑崖一趟，有大事商量呢。”
　　而幽潋的嘴角，终是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十三、游鱼

作者有话要说：　　
　　春去夏来，烈日高照，黄沙滚滚，眼见这皇宫内唯一避暑的隔湖美景都要被烧烤尽了，大地即是一座蒸笼。
　　“莫姐姐！”翠丫欢快的声音在我脑后响起。
　　“不用看也知道是你这小丫头啦！”
　　我喜上眉梢，这小姑娘的嗓音仿佛能融化我心田，顿时暑意消去一半。
　　“哈哈！”翠丫开心地扑了我个满怀，接着便把包裹一把塞进我手里道，“东西我带来了！”
　　相比半年前，小姑娘已成长懂事不少，现在越发活泼胆大，竟帮我偷偷带了好几次东西呢！
　　“谢啦谢啦！”我收下，瞟瞟眼看翠丫，“你都帮姐姐这么个大忙，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小翠丫说吧，想要啥呀？你莫姐姐我现在可是二殿下身边的红人哦！”
　　“翠丫什么都不要。”她郑重其事地说，“我喜欢莫姐姐！”
　　“哈哈小甜嘴我也喜欢你！”我喜滋滋蹭蹭她粉嫩的小脸颊，灵机一动，“不如这样吧，姐姐带你玩个好东西！”
　　“可以吗？”小姑娘有些顾忌。
　　见四周无人，我拍拍胸脯道：“放心啦！说了殿下不在我最大嘛，而且最近都不知道这批暗卫和幽骑军在搞什么，经常不见他们的踪影，我都怀疑这座皇宫是空置的呢！”
　　做人要珍惜大好光阴啊，莫辜负了炎炎夏日！我准备了这么久，刚好寻个无人的空挡来好好试验一番！
　　“嗯嗯！莫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啦！”小丫头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不过翠丫还是胆小，看莫姐姐玩好吗？”
　　“也好，那你就在亭子里看着哦！”
　　我迅速脱掉身上的纱衣和素裙，只着了肚兜和亵裤，兴冲冲跑到隔河边，伸出一只脚趾轻点水面，丝丝凉意顿时袭身，太爽歪了！
　　因不熟水性，我从包裹里拿出翠丫准备的粗绳，这是暗卫出去做任务时必带之物，据说其韧性可以带人直接从城墙内飞到城墙外。我把绳子扔向翠丫，小姑娘在方亭石柱上稳稳当当地打了一个结。
　　“帮我看住绳子哦！”
　　“嗯嗯！”信誓旦旦的回答。
　　象征性做了几个热身运动，我拉了拉绑在身上的绳子，张开嘴深呼吸几口，准备跳入湖中。
　　扑通，水花溅湿岸边一角，我在水中操动灵力让身体浮起来，挥动双臂向前游去，很快我就游到了湖中央，回头望向方亭，翠丫渺小的身形在那不住挥手，而绳子已被拉长了一截。
　　湖水泛着蓝色的光宁静而柔和，湖中央躺着一排睡莲，碧绿的叶子如碗儿般摊开，当中众星拱月着一朵朵娇嫩的粉色莲花。九幽塔近在眼前，就差一点点啦，没想到任务如此顺利就要完成！
　　我奋力向岸边游去，灵力操控的身体越来越熟练，就在快要接近岸边的那一刹那，我忽觉整个人往水里沉了下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的身体一直向下沉坠，如同一股重力直直将我拽至湖底。我看到底部有浓密水草的地方藏着颗蝴蝶印记的大灵子，我想驾驭好灵力让身体浮起来，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恍惚中我听到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呼唤我，她说：“莫莫，莫莫。”
　　“醒一醒，不要睡着，醒过来。”
　　“妈妈！”睁开双眼时我大叫，可是没有那温柔的叫唤，没有那美丽的影子。
　　“莫暗使是水喝多了糊涂了么？”
　　朱砂睥睨地看着我。
　　“妈妈是什么东西？这么奇怪的称呼？”
　　“就是你们口中娘亲、母亲的意思。”
　　我的思绪还未平复，只顺着朱砂的话讲。
　　“不就是顺便把你生出来的女人，至于这么失魂落魄的吗？甚至投湖自尽？”
　　“对于你这种性别都不清的人来说，母亲不要也罢。”
　　“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投湖了？”
　　朱砂的话激怒了我，是以用恶毒的话语来还击吧。
　　“哦？不是自愿投湖，那就是被人陷害了？”朱砂竟然没生气。
　　“莫暗使的确像是被人暗算的，这全身上下都快光溜溜了。”
　　她这一说，我瞬间清醒了几分，我竟浑身湿漉漉的躺在龙船的夹板上，肚兜和亵裤紧紧贴在胸上，离春光乍泄也不远了。
　　“是你救我上来的？”
　　“要说我想取你性命这才更让人相信。”
　　“那你想如何？”
　　朱砂见我迷茫，本想卖个关子，却示意一旁暗卫道：“把那丫头带上来吧。”
　　直到人走近，我才看清暗卫押上来的人居然是翠丫。
　　小丫头显然很害怕，一直在发抖。
　　“翠丫。”我哑着声音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翠丫听见我的声音，猛一抬头，原本纯净的眼眸中满是恨意。
　　她说：“你怎么没有死？你怎么没被淹死！”
　　“翠丫你在说什么？”我无法相信自己所听所闻。
　　“这丫头用粗绳绑了一大网石块。”朱砂朝船脚努努嘴，“鬼鬼祟祟站在方亭那呢！”
　　在船脚，那些原本被绑在一起的石块现在零零散散地躺着，这些石块重量不一，却有很多。
　　“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吗？”我喃喃道。
　　“是！你害了水姐姐，是你破坏了她的计划，所以我要杀了你为水姐姐报仇！！”
　　水思思吗？没想到这小丫头和水思思有牵连。
　　“可是我没有死啊。那你要怎么办呢，翠丫？”
　　我喊着她的名字，就像无数次在浣西苑的黑夜里，我们相互拥抱着取暖，一起看月亮，听她一遍一遍提起阿爹和阿娘，以及她的年少时光。
　　“你不想去见阿爹和阿娘了吗？”
　　说到这，翠丫的表情有些许落寞：“很想，可是他们早就不在了，他们死于战争，不过我很快就可以见到阿爹和阿娘了。”
　　谁都没料到翠丫接下去所要做的事，等到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纵身从船上跳了下去。
　　“不要啊！”我大叫，扑到船边想拉住她，可是隔湖冒出几个气泡后，很快就归于宁静。
　　一个生命，转眼间就这样没了。
　　朱砂上前拖住我，道：“你不要命了？刚下去过一回还想再下去吗？”
　　“为什么不救她？”
　　我质问，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是冷漠的表情，纹丝不动。
　　“她想杀了你唉，你反而要救她？”
　　朱砂大手在我额头一贴：“莫暗使若是想在这多待些时间，只怕脑袋要烧到七窍生烟了。”
　　“你走开。”我箍紧自己的身体，厌恶地躲开她的触碰。
　　我深知这个时空的生存准则，视人命如草芥。我不是没有目睹过死亡，在初来这个时空的那段时日里，我和泣唱一起躲避战乱，走过一个个荒无人烟的村庄，在路上看到最多的便是人的尸体。
　　可是现在在我面前死去的是翠丫。
　　我浑身滚烫，感觉自己就是那岸边的鱼，只剩下唇能张嘴吐气。我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一阵风似的速度，觉得自己被拉入一道无形黑暗中，船舱的门清晰地关上，我动了动身子，而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说：“别动。”
　　我有半响的呆滞，然后转头扯了下嘴角道：“莫缇参见殿下。”
　　“你这一笑反而变丑了。”
　　嘲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十四、辗转

作者有话要说：　　
　　“殿下，为什么我每次看你从九幽塔回来，你的身体却一次比一次虚弱。”
　　“难道这座塔真如传言中那样，专门吸食人的性命，连神通广大的殿下也遭殃。”
　　翠丫的死再加上身体极度疲惫，我开始陷入混乱的意识里，想怎样就怎样，就连现在身后是那只狡猾的狐狸竟也不敢到害怕。
　　“殿下的怀里好冰，你在冒冷汗啊。”
　　牵起他的一只手，苍白而瘦削。他的手掌很大，我勉强用双手把它圈起来。他的身体一直在降温，从进入船舱后他就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我急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气息微弱。男子双眼紧闭，眉头皱成一团，连那妖孽般的脸看上去都痛苦。
　　“我都还没晕呢，你怎么就晕了。醒一醒呀，殿下。”
　　我喊着他的名字，不断摇晃他的脑袋，越看越觉得他不像一个人，就是一捆五花大绑的白棉花，松松软软的。
　　我在那团“棉花”上蹭了好久，觉得身上的痛楚缓和了许多，可是喉咙好干，仿佛所有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