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色半浮生-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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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静止得能听见清晰的心跳。
凤初没有说话。
这种时候，所有隐藏的，掩埋的，都没有必要了。
失去了一人的力道支撑，地道又开始震动起来，这一次的动静明显比之前要大得多，眼见离坍塌不远了，这种时候，女子的嘴角竟然有莫名笑意：“你废了她的武功，我答应跟你成亲，其实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逼她离开，她太单纯，太固执，不像我们，被尘世牵绊得太多，总是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很好。”他只能看着她，目光坚定。
“当然很好，她虽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从来认为我比她更适合你。”女子眼中有傲然的神采，定定的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循循善诱的，“你先出去，有什么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好不好？”
“不，我必须回去，”女子不肯答应，坚定摇头，转过身便往地道的来时路走去，忽然停住，回眸一笑，满室生辉，“如果还有时间，我一定不会轻易把你让给她，但如今，你应该知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不愿同他一样为将来后悔。。。。。。凤初，好好活着，去找她。”
说完那一句，女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地道变得越来越不稳固，从头顶上落下的沙石尘土，几欲要迷了人的眼。
凤初站立着一动不动，九歌看着女子决然离去的背影，那一刻心中的感觉难以形容。
——昨夜，她半夜酒醉后醒过一次，不巧正看到紫罗去找李叔那一幕。
虽然听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说了些什么，但她刚刚听了一个故事，直觉或许猜对了什么，以前从不曾往那方面想，所以从来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容貌，在某些方面，依稀可辨相似。
_
＇我回来了，乃们有木有想我嘞？＇





　162　想毁掉的，不只他

那个爱上朝廷官员的杀手女子，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为他留下，只是为他留下的女儿，因为父亲年少时的负心薄情，直到最后一刻才愿与他相认。
之前为她引开官兵以便凤初接近自己的人，恐怕就是李叔罢。
“我们出去吧。”愣神的时候，凤初对着她说道，率先从通道口走去，九歌随后跟上，力道一撤，两人原本站立的地方立刻发生了坍塌。
瞬间将那一大块空地掩埋。
地道快支撑不住了。
两人均默契的一边用内力镇住头顶的墙壁不让它掉下来，一边加快了步伐。
坍塌依然还在继续，潮湿闷热的空气中夹杂着扑面而来尘土的气息，似乎隐隐间还有股呛人的异味，很淡，不怎么闻得清楚，九歌也没有在意，途中问起了正题：“现在，庄主想必可以告诉我了。”
凤初略作停顿，笑道：“姑娘果然不是寻常人，这个时候竟还有心问这个，这支曲子，对姑娘当真有那么重要？让姑娘宁愿孤身犯险也要一探究竟不可？”能不能活着回去，甚至也是一个未知数。
九歌不置可否，“一个人总要有自己坚持的东西。”
这与她折返的意义有关，她回来这一趟，绝不仅仅因为对山庄上下人的怜悯、也不是因为想要知道曲子的答案。。。。。。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说不清楚。
“姑娘说得对，一个人，总要有坚持的东西，不管是否值得。”他答非所问。
“。。。。。。君无瑟做的一切，其实你都在顺水推舟吧。”
他瞧她一眼：“他天衣无缝，连编造的君家公子身份都是真实的存在，我却也不是那么笨，凤家被盯上，只是迟早的事。”
听他说完，九歌蓦然想起和萧隐去药王谷的路上听到的一些关于凤还楼的传闻。
向来低调的凤还楼突然之间活动频繁起来，甚至在临海一带引起了官府的注意。
脑海中矛塞顿开，。。。。。。原来是这样。
一开始，想毁掉凤家的，或许就不仅仅是君无瑟而已。
*
不断坍塌坠落的山庄对面，却是另外一片截然不同的安静山崖。
轻袍缓带的青年公子站在山崖顶端，疾风呼啸而过，带动他雪白的衣袂飘飞。
一名蓝衣女子站在他身后，静默着注视他的背影，许久才终于走上前去，“你在看什么？”
男子摇头，目光定在某处，半天没有移开。
以为他在担心什么，女子安慰他：“庄外的凤还楼杀手已经全部解散，再没有任何威胁，庄子里的事情眼看就要完结，你别再担心那么多了。”
“阿璃，这么多年，辛苦你了。”男子转回头看她。
他说得礼貌，其实她并不喜欢，但也只能仅此而已，莫璃略显苍白的笑了笑：“没事，反正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做什么都不为过。”





　163　忘情

做凤还楼的卧底三年，能以他的名义去做，恐怕是她离他最近的时候。
她这么苦涩的想着，却见他轻皱眉，不同意她的说法：“阿离，就算是你欠我，如今也还清了，以后，莫再说这样的话。”
见他仿佛是真的生了气，她不敢说什么，忙不迭的点头。
地面突然猛的震了一下，几乎要站立不稳，莫璃抬头，望见对面千幻山庄已经坍塌掉一个角，眼看要支撑不住了。
“究竟怎么回事？”
之前在山庄里面的时候没有觉察，出来了才发现从头至尾似乎都只有那一个地方在震动和坍塌。
萧隐也在思考，他们来回两次才破解了庄外阵形，然而援兵来临之际，庄子里已经被打破所有平衡。
地震来得太巧合，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
他目不转睛望着对面的的方向，目光扫视，往下时蓦然定住，似想到什么，脸色巨变：“。。。。。。你刚才说公子去哪儿了？”
莫璃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急忙回答道：“刚才有下人过来传消息，公子亲自下去处理了。”
“什么消息？”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什么消息会让他不惜亲自以身涉险？
“我也不大清楚，听说他们在转移从地道口逃出来的人时，并没有找到凤初，逃出来的人没有人肯说出他在哪里，在庄子里与我们的人对峙的只有两个人，功夫都很好，似乎是山庄里原来的船夫和总管，不过，”她顿了一顿，努力思考着，“之前有下人汇报，曾见到一名陌生女子在山庄里逗留。”
今晨他站在楼阁上，远远的看着她乘船离开山庄，那个人能放她离开，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清楚。
。。。。。。陌生女子，会是她吗？
来不及思考许多，再瞧一眼对面早已面目全非的山庄，崩塌仍在继续，萧隐毅然转身朝着山下的路走去：“阿璃，地道的出口在哪里？”
听他这口气像是要前往，那个地方现在已经陷在地震之中，崩塌只是迟早的事情，莫璃又惊又急：“萧隐，你问这个干什么？你难道要进去不成？！”
他脚下飞快，衣袂带风：“我必须去，这件事情很不对劲，或许根本不是地震，山庄的地底下，有东西！”
*
这一头，九歌还等着凤初的答案。
他看了她一眼，终于说道：“这支曲子名叫《忘情》，是一个男人教给我的，他从头至尾一直戴着面具，我并不曾见过他的相貌，不过，听他的口音，不像中原人。”
“不像中原人？”
“对，像是。。。。。。”他蓦地住口，眸光如电往地道口射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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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4　失去（一）

此时九歌与凤初两个人几乎要接近地道出口，由于剧烈震动的关系，地道墙壁两侧的灯火显得微弱而摇摆不定，但这并不妨碍在墙面上投射出来人淡淡的影子。
一人从拐角处踱步出来，青衫凛冽，姿如篁竹。
看清他的面孔，九歌怔了怔，明明自觉没有做错什么，却莫名感觉有些心虚。
他走在不断垮塌的地道里，脸上神色依然从容不迫，一刹那宛如逆光而来的神祗，目光盯着她，随后朝她微微摊开手：“过来。”
他语气平淡没有起伏，似乎并不生气她的去而复返，那只伸出的手骨节修长分明，完美得没有任何瑕疵。
他目不转睛盯着她，九歌却只是不动。
她当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同意她的请求放她离开，她却因他的对手而折返，他此刻模样，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包括他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她同样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抬眸看着她，冷淡眸中有细碎的粼光静静流淌，手指倔强的不肯收回：“今日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你过来，我们出去。”
九歌还是不动，本能的，身体隐隐带着些许抗拒。
他察觉到她的动作，俊眉轻敛，转而抬眸望向另一侧，唇微勾起，冷声笑道：“凤庄主好手段。”
九歌开口欲要说什么，被凤初伸手拦住。
心里翻江倒海，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破绽，凤初回答他道：“比不上君公子的好手段，竟能找到这里来。”
“不算好手段，若是有心，自然没有问题，”君无瑟淡然相对，“凤庄主想保护庄里的人无可厚非，但很不巧，他们如今，恐怕不能如庄主所愿了。”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只要你说出背后的人是谁，他们所有人今日都可以安全离开。”
凤初略显诧异：“君公子这话何意？”
他轻笑一声，侧身躲过头顶上方坠落的石块，道：“庄主何必装糊涂，凤家如今的状况，恐怕早在你预料之中，凤还楼杀手隐于市井，不该如此轻易就被我们找到，。。。。。。并非在下低估庄主的实力，而是想要就此全身而退，单凭你一人之力，还没有这个可能。”
他语出惊人，语气中并无半点轻慢之意，仿佛只是简单的陈述一个事实。
九歌一直跟在他身边，其实并不清楚他究竟做了些什么，如今看来，他对于凤还楼的事情，私底下应该没少下功夫。
凤初对于君无瑟的话只是诧异一瞬间，很快便冷静下来，却没有回答他，朝着身侧女子说道：“九歌姑娘，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了，今日之事多谢，在下不想再为难姑娘，还请回吧。”
他或许是不想要她牵涉其中，其实他们之间的事情，九歌此时也不能插手什么，于是默然走到另一边。





　165　失去（二）

地道里震动得越发厉害，几乎要站立不稳，对峙的两个人好似全然感受不到，恍若未见。
凤初说道：“传闻当今太子衍聪颖过人，行事低调果断，世人难得见其真身，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君公子既然查到我背后有人，又何必来问我，不如，——自己去查个明白罢！”
他猛然提高了音量，脚下轻移疾退数十步，身形瞬间消失在地道之中。
事件急转，让人措手不及，没有人料到他会往后退，与此同时，地道里传来了另一阵较前完全不同的剧烈震动，隐隐仿佛还能听到坚涩而沉闷的齿轮滚动之声，九歌勉强扶着墙壁站稳，方才脑子里想不通的突然间都明白过来，也终于想起之前在地道里闻到的那股隐隐夹杂在潮湿腥气里的气味是什么！
是火药！
山庄的地底下埋有火药！
难怪之前他回答她的问题时有些含糊其辞，难怪他要安排山庄的人逃离，他根本就是算好了的，君无瑟是当今太子，不可能滥杀无辜，那些逃出山庄的人，不会有生命危险，——眼见凤初身影消失的方向，九歌心里“咯噔”一声，或许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
他分明是打算要和这个山庄一起被毁灭！
君无瑟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凝眉望向九歌，九歌也正回头看着他，目光在地震中变得晦暗不清。
好似要对他说些什么。
他正要开口问，身后传来苍惶凌乱的脚步声，一个年轻女子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然而在看到眼前安然无恙的男子时，嘴角毫不掩饰绽放出释然的笑容：“阿衍，你果然在这里。。。。。。”
他没有作答，但只这一秒的时间，身侧已没有了红衣女子的身影。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阿衍，你没事吧？”女子一心只关心他，因为不会武功，便几乎是抱着他的身体站稳。
心里空落落的，好像隐约即将失去了什么，他抬手将女子扶住，压下心中不安，望了一眼九歌离去的方向，沉声：“这里很危险，我送你出去。”
说着便不由分说携同女子出了地道口，千幻山庄是依山而建，地道口外是一座木板桥，连接着另一座山头，他带着女子一路疾行。
女子本想和他说些什么，见他面色不善，又想着此刻他终究是顾着自己，便也没开口说话。
他带着她过了木桥后再走了一段距离后却停了下来，松开扶着她的手：“好了，这里已经很安全了，你自己出去，出去后会有人接应。”
“你不走？”她骇然，下意识想要拉住他，但他转身走得飞快，她只来得及握住了一手的冷空气。
后来她方知晓，这是她命运的预兆。
他冷冷回应她：“我没有同意你跟来，谁告诉你我的行踪，让他自去领罚。”
说完往来时路欲要走回去，但他只走到桥头，耳边听得一声巨响，眼前的地道口犹如火山喷发般炸裂开，灼烫的热浪瞬间以一种不可抵挡的姿势汹涌席卷了他。
他脚下踉跄，几欲跪倒，胸腔里某个地方像被人生生撕裂，喉头一痒，竟闷声咳出一口血来。
。。。。。。来不及了么？





　166　半生素衣

一年后。
七月十五。
江都，漠城。
传说七月半，鬼门开，是阴间鬼魂出来游玩的时候。
刚入了夜，空旷的街道上行人便已寥寥无几，空气中烟火的气味还未散尽，落了一地的硝烟残骸。
冷清寂寥的巷道，孤灯影重重，只见一个美丽女子从街道口缓缓走来，她神色略显焦急，秀丽眉头紧皱，不时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街上人烟稀少，只有几个匆匆而过的路人，不断从女子身侧擦肩。
女子好像看不见别人的好奇注视，目光转换，依旧不停寻觅着什么。
她容颜秀丽，又在这种时候独身一人在外行走，很快便吸引住了一名刚从客栈出来的年轻男子的注意。
“姑娘？”男子走上前，低声唤了一句。
女子回过头来，黑眸清亮，疑惑道：“公子有事吗？”
他还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女子，心跳漏了几拍，忙摇头道：“姑娘这么晚还孤身一人在这里，可是遇到了什么要紧事？需不需要在下帮忙？”
月色泠泠，女子的脸庞在银霜下有淡淡的荧光色，她的声音柔柔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沉醉，“公子能帮我么？”
“姑娘但说无妨。”
“我。。。。。。”女子略有迟疑，眼中忽然凝聚出难以掩饰的低落，说道，“我在找我相公，今晨我和他吵架了，他。。。。。。如今还没回家，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说完仰头看着他，无措又倔强的神情，却更加惹人怜爱，虽然知道她是有夫之妇，内心多少有些遗憾，男子想了想，询问道：“那那位公子长得什么模样？平常爱去什么地方？”
女子摇头，忽然似想起什么，说道：“。。。。。。我只知道，昨日他去了明月楼。。。。。。”
明月楼是漠城生意最红火的青楼。
但凡漠城人没有不知道的，女子显然也知晓，恐怕便是如此才吵架的，可惜了这么个美人儿，竟是找了这么个相公，如果，能是他的妻子便好了。。。。。。男子心里暗叹，面上笑道：“那个地方不适合姑娘进去，不如，我去替姑娘走一趟，姑娘随我去门口等着便行，可以吗？”
听他如此说，女子唇微弯起，“好，多谢公子了。”
男子微一怔，率先往一条路走去，一边问道：“还不知姑娘的名字叫什么。”
女子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眉低敛，竟凭空多了份冷意，回答他：“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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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巷道里响起打更人准时的声音。
已经是三更时分，城市里所有的人都陷在睡梦之中，若不是为了生计，他也不愿此刻还在外奔波。
照例巡视着各个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