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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策-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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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瑜转眸瞧着桌儿上的瓷瓶,伸手拉住孟月的手腕,不禁暗忖:说她迟钝,有时却又敏锐的让人无所遁形,说她冷情,她却总有似此刻这般脉脉的关怀。她那张漠然的神情,总是太能迷惑人,纵是他颇为了解她,有时也分不清那其中的真真假假,这个女子啊!若非隔了这如同高山一般的辈分,他当真是想要好生教育她一番。
孟月如此细心体贴,这样的时候,刘瑜本是该动容的,而他却恨得咬牙切齿,暗暗道:总有一日……总有一日他要她如猫儿般温顺,再不口是心非!
“太皇太妃,朕没事儿,将这药收了吧。”
孟月瞧着刘瑜颈子上的淤青,不禁怔了一怔,“皇上,哀家还是去……”
刘瑜听得孟月的话,则是颦了颦眉,复道,“朕无碍,不必去叫小禄子。”
孟月张口欲言,刘瑜却径自截断了她将要出口的话,“太皇太妃,以你的聪慧当真不知朕在顾虑些什么吗?你当真非要朕明明白白的说于你听,你方才肯相信吗?”
刘瑜的顾虑,孟月怎会不知?然而,虽是多事之秋,但他是否忧心过度了?
“皇上不必担忧,林公公乃皇上近身内侍,想来也是知分寸的,定不会到处乱说。”
刘瑜不禁沉默了,他真不知孟月究竟是傻了还是有所顾虑,但无论是那个,都叫刘瑜恨得咬牙切齿。当初赵修仪一案,他虽是未曾多加追究,但其中谁做了手脚,他可谓是一清二楚。最让刘瑜想不通的是,孟月为何会为了一个陷害自己的人铤而走险,与虎谋皮,放云锋一条生路。今个儿,他这伤倒也不严重,但传扬出去,伤了龙体之人,纵然她是太皇太妃,再加之他的辩护,但她又怎能不受半分波及?
诚然,孟月是固执,可刘瑜又何尝不是固执之人?先前的一味退避,不过是为了迎合她、迁就她,可他的迁就于她并非是好事,她恼他也罢、恨他也罢、烦他也罢,只要她所行之事不会伤及己身,一切都好。
刘瑜扶着桌子起身了,“时辰不早了,朕要回朝阳殿了。”
临走前,刘瑜状似不经意的扫了眼落了一地的文献册子,他步履稳健,脊背笔挺,然而走起路来却难掩僵硬。
次日一早便来了几名宫人,说是奉刘瑜之命前来整理文献册子,孟月面上不动声色,胸口处却是一阵刺痛,险些站立不住。好在玉秀眼疾手快,连忙扶住孟月,“太皇太妃,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孟月深吸口气,平复了心绪,挥手示意玉秀退后,“无妨,不必担忧,哀家无事。”
玉秀眼神复杂的瞧着孟月,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
玉秀向孟月告了假,说是有些事务,要回空庭苑一趟,孟月自是准了,玉秀便离开了皇室宗卷库,悄然往御书房而去。
林禄进去传话的时候,刘瑜正坐在御案后批改奏折,头都未抬的问道,“何事?”
林禄礼了一礼道,“皇上,太皇太妃跟前儿的玉姑姑来了。”
刘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而后装似漫不经心的道,“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林禄引着玉秀走了进来,玉秀礼了一礼后便道,“求皇上恩准奴婢与皇上单独一叙。”
刘瑜不禁抬眼去瞧玉秀,只见她眉头紧颦,神色肃穆,刘瑜转眸瞧了林禄一眼,林禄礼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玉秀蓦然跪地,行了个三拜九扣的大礼,“皇上,今个儿奴婢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还望皇上恩准。”
刘瑜上下打量了玉秀一番,道,“说来听听,准与不准,朕自会裁决。”
玉秀蓦然抬眸瞧着刘瑜,对上玉秀泪意盈盈的双眸,刘瑜不禁怔了怔,对于玉秀这个跟在孟月身旁多年的老人,在刘瑜的印象中,她有着几分与孟月极为相似的沉稳,平素里从容不迫、行事有度。然而,这样在皇宫中生存多年的老人,怎会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刘瑜不禁心中一惊,莫不是……
刘瑜强自压下心中的躁动,问道,“玉姑姑这是怎么了?”
“奴婢斗胆问一句,皇上可是对太皇太妃有几分心思?”
玉秀这话可谓是僭越的很,但刘瑜晓得玉秀不是不懂规矩之人,便一言不发,等待着玉秀的下文。
“奴婢晓得说这样的话是僭越了,皇上命人将奴婢拖出去打板子也算是容情了的。只是今个儿有些话,奴婢不得不说,只要皇上肯听奴婢把话说完,届时,即便皇上要治奴婢的罪,奴婢也心甘情愿。”
刘瑜依旧沉默不严,算是默认了玉秀所请,任由她说下去,“皇上对太皇太妃的心思,奴婢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莫说是太皇太妃,奴婢瞧了也是动容不已的。后宫中自来便难免是非,皇上能顶着诸方压力,护着太皇太妃,太皇太妃也是铭感于心的。皇上用心良苦,对太皇太妃敬之护之爱之,太皇太妃又何尝对皇上无情?”
刘瑜虽知玉秀真正要说的事儿并非是这些,然而,这却是头一回听人说孟月并非对他无情,先前他所以为的,不过只是自己的猜度罢了,从未被证实过。而今,他只觉得心中登时踏实了许多,无论前路如何,孟月又是何种态度待他,都不必再似从前那般患得患失了,只要不是单相思,他便有走下去的信心。
“可是皇上您知道吗?太皇太妃,她纵是有心,却不能回应皇上,并非是因了那些所谓的……”
一阵急促的扣门声打断了玉秀的话,刘瑜不禁颦了颦眉,“何事?”
“皇上,奴才林禄,有要事禀报。”
刘瑜转眸瞧了瞧玉秀,终是道,“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开了,林禄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礼了一礼道,“皇上,皇室宗卷库出事了。”
刘瑜心中惊了一惊,面上的表情不禁沉了几分,“出了何事?”
“刑部的崔大人带人围住了皇室宗卷库,命人前来请皇上皇上移驾,前去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
孟月待在皇室宗卷库这三个月来,忙于誊录、修补文献,从未外出,更遑论同什么人接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刘瑜也顾不得许多,自御案后走了下来,道,“摆驾皇室宗卷库,此时先去命宫人准备,待会儿边走你边同朕再仔细说说吧。”
林禄见礼应道,“是,皇上。”
听得林禄带来的消息,玉秀也不禁有些傻了,她方才离开的时候,孟月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便出了事儿呢?
见林禄出去,玉秀忙见礼请辞,“皇上,奴婢还是先赶回皇室宗卷库瞧瞧吧?”
刘瑜觉着玉秀说的有理,总要有人先行一步回去瞧瞧,便同意了。
“去吧。”
刘瑜虽是对皇室宗卷库的事儿担忧不已,但是方才玉秀的话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玉秀说,孟月纵是有心,也不能回应于他,并非是因了那些所谓的什么?玉秀尚未说出口的话,在刘瑜心中纠结成一团,兼之方才的消息,他不禁一阵烦躁。
玉秀回到皇室宗卷库的时候,外面灯火通明,玉秀还未行至门前便被拦了下来,她去下斗篷上的帽兜儿,取出令牌,“奴婢是太皇太妃的贴身宫女玉秀,奉太皇太妃之命,回空庭苑取件物什,还请崔大人放行。”

、第十一章 指间砂(十六)

崔常半步未动,站在皇室宗卷库门前的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瞧着玉秀,道,“玉姑姑是太皇太妃跟前儿的人,若是往常,本官自是要给姑姑几分面子的。只是今个儿本官实在是有公务在身,容不得半分松懈,还请姑姑见谅。”
崔常已经讲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玉秀自知多说无益,便不再强求进去之事,转而道,“既是如此,奴婢也不好为难大人,不知大人可否告知究竟出了何事?”
崔常斟酌再三,觉着此事个中缘由迟早要流出去,便不再遮着掩着,也算得是卖给玉秀几分薄面,“玉姑姑想知道,臣自当知无不言。本官也是奉命行事,个中缘由不甚清楚,只是听闻从皇室宗卷库中流出了几册极为重要的文献,里面之人皆有嫌疑,老丞便相命本官先行一步守住门,不能让犯案之人有机可趁。此时,若无皇上的谕旨或老丞相的贴身令牌,莫说姑姑是太皇太妃跟前儿的人,便是皇上身旁之人,也需得按规矩行事。”
听得此话,玉秀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是心思电转,当时在御书房的时候,听闻林禄向刘瑜禀报此事,玉秀便觉着事情并不似表面上的那般简单,崔常不过是区区刑部尚书,即便是皇室宗卷库当真流出了重要文献,且掌握了证据,也少不得先向刘瑜禀报一番,才能率兵前来包围,如此先斩后奏,实不是崔常这般胆小怕事之人敢为之事。果不其然,身后有这样一座如山般的后台,自然可以有恃无恐。
不过,此次玉秀倒是不禁对老丞相杨忠义改了观,杨忠义从前虽是也曾针对孟月,但当时孟月身负命案,杨忠义所作所为虽是极端了些,却也不外乎是为了景国法度,身为三朝肱骨老臣,固执些也并非不能理解,玉秀倒是不讨厌这老丞相。如今看来,他根本是针对孟月,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如此无休无止的纠缠,当真令人厌烦。
玉秀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守在皇室宗卷库周围的士兵,寻思着如何进去见见孟月,然而,她还未理出半分头绪来,便远远见着一抹熟悉的身影,在前呼后拥之下而来。玉秀晓得此事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于是向崔常礼了一礼,便离开寻了一处犄角旮旯躲着,预备见机行事。
崔常见着渐行渐近的杨忠义,便从台阶之上走了下来,点头哈腰的见礼,“老丞相,您可来了,微臣恭候已久了。”
杨忠义应了一声,而后问道,“可派人给皇上传话了?”
“回丞相大人,微臣刚到此处,便命人去请皇上了。”
杨忠义并未再说什么,一干人等便候在门前等着刘瑜驾临。然而,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刘瑜前来,玉秀也不禁在犯嘀咕,方才她离开的时候,刘瑜还是满面急色,按道理来说,此时怎么着也该来了,若是当真有事儿耽搁了,怎么会半个传话宫人的人影儿都没见着?
又过了片刻,玉秀竟瞧见一身青碧色宫装的薛莲娉娉婷婷走了过来,杨忠义等人抱拳礼了一礼,“见过莲美人。”
薛莲巧笑嫣然,“老丞相与诸位大人不必多礼,嫔妾不过一介小小美人,受不起如此大礼。”
躲在暗处的玉秀不禁暗叹薛莲巧舌如簧,这礼也受了,人情也做了,按照礼数来说,即便薛莲位分低微,但终究是刘瑜的女人,应当受这一礼,如此敬重的态度,自会令这些自命清高惯了的老臣生出好感。
不出玉秀所料,杨忠义面上果然是多了几分笑颜,道,“莲美人客气了,不知莲美人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嫔妾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探望太皇太妃,送些糕点果品。还请老丞相成全。”
言罢,薛莲装似不经意的抬手抚了抚发髻,杨忠义顺着薛莲的动作看去,见着她发髻之上簪戴着的梅花金钗,不禁微微凝眉,沉吟了片刻,杨忠义终是道,“既是贵妃娘娘派来的,你便进去吧。只是切记莫要四处乱走,快去快回。”
薛莲笑着应道,“多谢老丞相成全,嫔妾定当铭记于心。”
玉秀见着薛莲的身影消失在门里,便贴着墙根儿离开,前往御书房一探究竟。
此时的孟月尚在库房中翻阅文献,她一直未曾出去,且少了玉秀这个耳目,她并不晓得外面所发生的一切,只是瞧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见玉秀久久不归,有些担忧。这时,一名宫人进来禀报,“太皇太妃,莲美人来了。”
孟月转头瞧着满屋子的文献,不禁微微颦了颦眉,“此处不方便,将莲美人请到前院吧。你先过去伺候着,哀家稍后便道。”
那宫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且不肯离开,孟月只得开口问道,“怎么了?”
“回太皇太妃的话,现下莲美人已经到门外了,若再请到前院是不是……”
此时天色已晚,再来回走动确实不便,于是,孟月便道,“即是如此,便将莲美人请进来吧。”
“是,太皇太妃。”
前去传话的宫人,出去后便再没进来,薛莲是独自一人提着木食盒进来的,她俯身见礼之后,将木食盒中的糕点,一盘一盘尽数摆在桌儿上,而后道,“太皇太妃,这是贵妃娘娘命嫔妾送来的糕点,太皇太妃尝尝吧。”
孟月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薛莲,这个女子,从小小的宫婢走到今日这一步,只怕不像众所周知的那般简单,身为后妃却从不争宠,除了前去各宫请安,便是足不出户。孟月从不相信这皇宫中会有那些所谓的清心寡欲之人,若当真是清心寡欲便不会被刘瑜选中,纵是天生丽质,但后宫佳丽无数,为何刘瑜便偏偏瞧上了她这么个在罪妃宫里当过差的宫婢?
薛莲见孟月并未有半分品尝糕点的意思,不禁想到杨依依的吩咐,即便是要同杨依依虚与委蛇也得将戏作全了,不能让她挑出半分毛病来。若是到时这糕点一点儿没动,只怕杨依依定然不会放过她。
薛莲伸手拈了一块云片糕放入口中,待细细咀嚼后咽下,方才笑道,“虽是凉了些,这糕点味道也还能入口,太皇太妃也尝尝吧。”
孟月见薛莲吃了,便稍稍放心了些,毕竟这薛莲还没傻到如此地步,不至于亲自拿着毒药来与她同归于尽吧?
孟月随之拈了一块云片糕吃了,而后道,“糕点味道不错。有劳贵妃和莲美人费心了,这皇室宗卷库一切都好,不必记挂哀家。”
这样的场面话本是再正常不过了,然而,孟月话音刚落,薛莲却是勾唇笑了,“看来太皇太妃还不晓得外面的事儿呢。”
薛莲的话让孟月怔了一怔,她却终究未曾就此事接话,而是道,“如此看来,莲美人并非单单是为了来探望哀家,若是有事,直言便是,毋需客气。”
薛莲起身打开木食盒的夹层,自里面取出一本册子来递过来,孟月接下册子,翻看了一番,册子里所记载的东西竟与三个月前来皇室宗卷库那日,杨忠义给她的那本册子极为相似,只是仔细看去,又有个别细则不同。
孟月抬头向薛莲看去,薛莲也不禁肃了神情,“太皇太妃,其实这本册子是……”
孟月见薛莲欲言又止,便晓得她要说的话定不是那些寻常的场面话,但是由于她不晓得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好冒然接口,只得静静等待着薛莲的下文。
薛莲见孟月不表态,不禁暗叹一声,也只得独自将这场戏唱下去。
薛莲蓦然起身跪地,“太皇太妃,其实这册子是贵妃娘娘让嫔妾拿来的,并且命嫔妾将这本册子同老丞相先前给太皇太妃的册子对换。贵妃娘娘的命令嫔妾一介小小美人不敢违背,但是嫔妾又唯恐此事连累了太皇太妃,只得将此事向太皇太妃和盘托出。还请太皇太妃恕罪。”
孟月听得此话,始终神色淡淡的,暗自思索薛莲的话中几分真几分假,按照道理来说,不过是一本规矩册子,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来调换?
薛莲何等样人?在最底层摸爬滚打得久了,自是极擅猜度人心,于是,她便装似不经意的补了一句,“方才嫔妾来的时候,丞相大人与刑部的崔大人皆守在门外,而且皇室宗卷库被围得水泄不通了。来的时候,嫔妾还吓了一跳呢,若非是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怕是难以进来探望太皇太妃呢。”
薛莲这番话说的可谓是极巧妙,既道出了外面的形势,又不动声色的勾带了杨依依几分,说得可谓不露声色,却又引人遐想,很难不让人怀疑到杨依依身上去。
孟月瞧了瞧仍是跪在地上的薛莲,便俯身将她扶了起来,待她坐下了,孟月方才问道,“莲美人可知丞相大人与崔大人为何派人围了皇室宗卷库?”

、第十一章 指间砂(十七)

“具体的,嫔妾也不大清楚,只是远远听他们说,似是自皇室宗卷库中流出了几册极为重要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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