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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烟云-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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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法拿来了,母亲听到三声藤棍子,然后是孩子在地上的哭声。她赶紧跑到院子里,用身子挡住孩子。
“打死孩子以前,你先打死我!这么个小孩子,你打得那么重!”
老太太也来了,叫儿子住手。
“你疯了?孩子若犯了错儿,有我还活着呢,你应当先告诉我。你不要为别人家的孩子打起我孙子来。”
父亲扔下藤子棍儿,转过身来毕恭毕敬的说:“妈,这孩子现在若不教训他,将来大了还得了?”
正在这个过节儿,桂姐喊道:“老爷别生气了,孩子醒过来了,别担心了。”
丫鬟簇拥过去,把太太从地上扶起来,男仆人把经亚抱到屋里去,经亚还没停止哭声。桂姐撩起经亚的衣裳,看见他背上打了几条印子,又红又紫。曾夫人一见,心立刻软下来,不由得哭道:“我的儿!遭罪呀!怎么就打成这个样儿?”
桂姐转过脸儿看她的小女儿爱莲,用力在她头上打了几下子,这是给曾夫人看的,因为经亚的挨打都是爱莲的话引起的。
桂姐说:“都是你嚼舌根子!”
爱莲给弄糊涂了,不知道为什么挨打,哭喊道:“我都是说的实话呀。别人那时候儿正在捉蛐蛐儿呢。”
桂姐给吓着了。赶紧拦住爱莲不要再多说。“你若再说一句话,我撕你的嘴。”
曾夫人道:“对孩子不要太厉害。”
木兰模模糊糊中听见这些吵闹。她记得当时怎么摔了下来,于是睁开眼睛说:“为什么您打爱莲?”她想坐起来,但是被人按住。曼娘把头靠近她,看见木兰苏醒过来,不觉喜极而泣。
曾文璞这时躲到前院去了,心想自己对儿子也有点儿严厉得过分。把家法请出来的时候儿,那几个男孩子都躲到厨房去了。后来听见父亲已然离开,什么事都完了,他们才回到母亲的屋里,发现木兰和经亚都躺在炕上。经亚侧着身子躺,爱莲正在哭,更添了几分杂乱。平亚跟荪亚都进去看经亚,问他怎么样,但是曾太太向他们喊说:“还晃来晃去的?去念书去!”两人偷偷儿的溜走,但是不知道该去念什么书,可是心里也朦朦胧胧知道,这一天下半天儿念念书总可以落得个平安无事。
老太太叫人煎了碗汤药,叫木兰和经亚吃下去压压惊。曾太太说经亚那天晚上跟她自己睡,担心怕她儿子吓坏了,谁都知道,受惊吓是会引起别的病的。木兰流了不少血,但是她的情形倒还算轻,那天晚上还是叫她照常跟曼娘一起睡。那一天家里闹得没得个安静,桂姐整个傍晚都忙个不停,不时给经亚背上换膏药。
事后三、四天都没上学。老师也还没好。经亚躺在炕上,木兰不上学,曼娘也就不肯去。到木兰跟经亚都能上学了。花园儿里已经下了霜,秋风已起,树叶子已然变得金黄。老太太说,遵照古风俗,是女孩子应当做针线活儿,妇人应当夜里纺织的季节了。这个季节蛐蛐儿出现,就是提醒女人要织布了,蛐蛐也叫促织,叫的声音也像织布机的声音。
木兰在山东短促的私塾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她每天在饭桌儿上和下学之后,还看得见那些男孩子,但是经亚老是绷着个脸儿。他正是在男孩子厌恶女孩子的年龄,并且他由经验得到教训,知道女孩子是会招惹麻烦的。木兰想跟他和好,可是他毫无反应。后来他这种态度一生没变,所以此后永远对木兰没有好感。
木兰再没到花园儿去,因为曼娘不去,天又渐渐冷起来。
除去九月九重阳节到泰山去了一趟,女孩子们一直没再出去。那一天,全家一齐上泰山去了,只有曾夫人和桂姐的孩子们留在家里。曾夫人要桂姐去,她自己愿在家里照顾婴儿,因为今年一入秋,她的腿又犯了毛病。甚至老祖母也去了,一则因为她老人家喜欢家人团聚,又因为她信神,愿到山上去烧香。孩子们又恢复了精神,木兰认为上南天门的那一段旅途是毕生难忘的。当时最后一段山坡路她跟荪亚坐一顶轿子,那段山路几乎是直上直下的,她觉得她像悬在半天空一样,一直把荪亚抱得紧紧的。后来她再与荪亚游泰山时,情形就大为不同了。
过了接近南天门那段摇摇欲坠的陡直路,木兰不得不向荪亚承认荪亚家乡的泰山是比西山高;而荪亚,勉强装做成年人的样子,向木兰说了句表示道歉的话,说他希望敝处的卑微的小山不负贵宾光临之盛意。
桂姐曾经听见两个孩子一部分的谈话,她们到了玉皇宝殿,她学给老祖母听。老太太说:“那么俩小孩子,已经学会说做官的应酬话了!”
祖母大笑,向荪亚道:“小三儿,你还没做官就说官场应酬话了。你若做了官儿,我会想办法教木兰当个有封号的夫人呢。”年长位尊的女人说这样打趣的话是不碍事的。曼娘说:“那我就要来向官太太请安了。”这话也是开木兰的玩笑。
这话引起了曾老爷一点感想。原来在泰山顶上玉皇宝殿的院子里时,他想到曾家的祖先,心里盘算并且也盼望能亲眼看见三个儿子长大后做官。他觉得仿佛已经能看到他们三个人穿戴上靴帽袍套做官的那个样子。他觉得平亚是三个孩子之中最高尚正派的孩子,做官不如做学者有成就。荪亚,最小的,随和宽大,容易与人相处的;经亚老二,不多说话,沉默寡言的后面儿,还满肚子诡诈机巧,做起官儿来会成功的。不过对他得严加训导,得把聪明用于正途才行。又想到,曼娘可以帮助平亚,若使曼娘嫁到曾家,嫁给平亚,这个儿媳妇倒满好。给木兰和荪亚撮合成婚,大概不会太难,并且木兰天生聪慧。他对木兰这一番搭救之后,姚思安若不答应曾家的求婚,就未免太不近情理了。由过去发生的事情看来,姚曾这两家的亲事似乎已是天意。他用这种想法看木兰,觉得自己就和木兰的父亲一样,仿佛有一副千金重担子要由木兰去担,自己儿子将来的幸福也就在木兰身上。等他六十岁辞官归隐的时候儿,他们曾家应当是个兴旺的家庭。他又想到经亚,觉得想象中这幅全家福上还不够齐全,他很想知道谁是他将来的二儿媳妇,这个儿媳妇会是个什么样子。
所以,他对经亚显得温和亲切,在庙里吃午饭的时候儿,他做了一件在家里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他用他的筷子夹起一块肉递给经亚。经亚觉得受此宠爱颇为感动,老太太和桂姐在一旁看着,虽然他一句话也没说,她俩知道经亚已经得到父亲的宽恕了。
在孩子面前,曾文璞一向是不夸奖孩子的,这是他的习惯。男孩子不犯过错时,一律是“坏蛋”;犯了过错,一律都是“孽种”。即便他太太有什么请求,他也不说一声“好”。只要他不反对,或是沉默无言,他太太知道,那他就是同意。他宁可跟曼娘说话,因为曼娘不是他儿子,他用不着用为父者威严的腔调儿。所以饭后,他向曼娘说:“你和几个男孩子出去玩儿吧,可别走近舍身崖。”舍身崖是个悬崖,有人曾在那儿跳下去自杀。
对孩子们来说,这可以说是一张最后的赦罪券,他们觉得一向严厉的父亲,那天对他们额外的温和疼爱。那次出外游历可以说是十全十美。下山时似乎用不到一个钟头。他们看见县城在山下的平原上,成一个正方圈。他们到家时,已经是暮色昏黄万家灯火了。
那天到家,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有一封木兰的父亲来的电报。是一个礼拜以前由杭州发的,由省城再邮寄来的。电报在当年是极其新奇的东西,全家都不信七天的工夫儿由杭州就能来个信息,大家都要看看电报是个什么样子。电报上的话是说,曾先生的大恩大德,姚思安来生变做犬马也难报还,真是千恩万谢;并且说木兰一定像在家一样舒服,他十分安心,又说在小雪到后,大概十月中旬他要到曾府向曾文璞和全家人道谢。又告诉木兰说他家在九月初一安抵杭州,木兰应当把曾先生曾太太看做重生的父母,再造的爹娘,要服从,要听话。
那天晚上,木兰兴奋得无法入睡。她说跟父亲回杭州,又说将来回北京。她说北京城的掌故,使曼娘听得无法入睡。于是曼娘,也跟乡下姑娘一样,一心想到北京去。
木兰说:“你总会到北京去的。会有人来用红花轿接你到北京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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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娘喊说:“兰妹妹,咱们俩拜成干姐妹吧。”
那只是孩子们随便约定的。也没有烧香,也没到院子里去向天跪拜,也没有交换生辰八字儿。她俩彼此拉着手,在菜油灯前发誓,说终身为姐妹,患难相扶。曼娘给了木兰一个小玉桃儿,木兰没有什么东西回送曼娘。
两人这样盟约密誓之后,曼娘就把她心里的隐秘向木兰吐露了。盟誓之后,曼娘向木兰说的第一件事是:“长大之后,你若嫁了荪亚,我们就是妯娌,一同在一个家里过一辈子。”
木兰说:“我想做你的妯娌,可是不愿嫁给荪亚。”
“那么嫁给经亚。”
木兰说:“不,当然不。”
“你若不嫁曾家的儿子,那么你怎么做我的妯娌呢?”
“我只愿一直跟你生活在一块儿,曾家的儿子谁我也不愿嫁。”
“你难道不喜欢荪亚吗?”
木兰年岁还太小,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只是觉得结婚好玩儿而已。她只是微笑。
“我只是喜欢平亚。他好斯文。”
曼娘说:“那我让你嫁平亚,我就给他做妾好了。”
木兰说:“我怎么能呢?你比我大。”木兰停了一下儿又说:“总而言之,我不喜欢男孩子。最好我自己是男孩子。”
“兰妹妹,你说的是什么呀?”曼娘女人气那么重,她自然不了解女孩子想做男孩子这种想法。她说:“是男是女全是前生注定的,人是不能更改的呀。”
木兰又说,把心里的想法说得更痛快了:“我愿当个男孩子。一切便宜他们都占了。他们可以出门会客。他们可以去赶考做官。可以骑马,坐蓝绒的轿。他们能遍游天下名山大川,能看天下各式各样的书。就像我哥哥体仁,我妈什么都许他做,他还能管我和我妹妹。他常常说‘你们女孩子’,我一听这话就生气。”
这是曼娘第一次听见木兰提到他哥哥。她问木兰:“你哥哥好不好?”
“他很坏。我妈惯着他,因为他在两年前我弟弟生下来之前,我们家就是他一个男孩子。他常常闹脾气,一闹脾气就要摔东西,有一次他真踢了锦儿一脚,锦儿是我们的丫鬟,又把锦儿端的盘子扔出去,盘子里的东西溅了锦儿一身。”
“你爸爸也不管管他?就由他闹?”
“我爸爸不知道。我妈也怕我爸爸,可是我妈老是护着他。妈对我们女孩子非常之严。我也怕我妈,可是我不怕我爸爸。”
“你说你爸爸不让你裹脚?”
“是啊。我妈要给我裹,我爸爸因为看了些新派的书,他说他要教养我成一个新式儿的女孩子。”
曼娘说:“这都是命啊。就像我遇见你一样。你若不出岔子迷失了,我怎么会遇得见你呢?咱们的命都受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支配。不过我不明白,什么是新式的女孩子呢?你若不裹脚,将来怎么嫁人呢?”
木兰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姐姐,我倒想试试。你给我裹裹脚看看。”
这个主意,曼娘也不能拒绝。她俩关上门,好叫别人看不见。木兰吃吃的笑,伸出了脚。曼娘给木兰脱下鞋,袜子,用两条长白裹脚布给木兰裹脚,除去那大脚趾头之外,把其余的脚趾头用尽力气裹了起来。木兰觉得两只脚都僵硬了,再没法子动。
第二天,木兰决定不裹了,更希望长成男孩子的脚才好。
第五章 母溺爱长子成顽劣 父贤达淑女富才情
姚思安十月半来到泰安。再回杭州路途太远,他决定带木兰回北京。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还是逃亡未返,但是庆亲王和李鸿章已经受命与洋人议和。由于清朝若干地方大吏与列强驻上海的使馆早有默契,战事遂得局限于北方。这时袁世凯继续使山东避免与洋人冲突,所以姚思安得以平安往返。
北京城总算得救,免除了大规模的杀戮抢劫,秩序逐渐在恢复中,这都有赖名妓赛金花的福荫。在光绪十三年,当时赛金花十四岁,已经是清廷驻俄、德、奥、荷兰各国大使洪钧的妾,跟丈夫一同去过柏林。她丈夫比她大三十六岁,光绪十九年去世,她回到中国来,以歌妓之身名声大噪。拳乱之始她到北京。德国公使克林德在北京遇害后,几个德国士兵在北京前门外八大胡同游荡,发现一个歌妓会德国话。他们报告联军统帅瓦德西,赛金花就成了瓦德西的意中人。赛金花劝北京的商人把食物卖给外国兵,她救了好多中国老百姓,使他们免于外国兵的杀害抢劫,奸淫。老百姓对她感激万分,虽然她是女人,但是老百姓以“赛二爷”称男人的专号相称。
姚思安抵达泰安的当天,又命她女儿拜曾先生与曾太太,就如同拜再生的父母一样。他亲自搬两把椅子,放在大厅中间,请曾先生曾太太坐下,接受木兰的磕头。给木兰在地下放一块红毡子做跪拜之用。曾先生曾太太鉴于这项仪式如此郑重,特别穿上正式的衣裳。姚思安自己也向曾氏伉俪作揖,承认彼此是“通家之好”。只有这样关系的两家的女人,才可以见对方一家的男人。然后姚思安设宴请客。前天晚上曾家已经设宴为姚思安“洗尘”,所以不必再回请。过了三天,姚思安要走了,曾家才回请,算做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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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家老太太也接受木兰的跪拜,此后木兰以祖母称老太太,以“爸爸”“妈妈”称曾先生曾太太。木兰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今天这么重要过。
曼娘和木兰快要分手了,非常伤心。木兰曾经请求要到曼娘的家里去看她。曼娘最初谦辞,说家中简陋,实在不敢当。但是曾文璞到济南参加秋操大典谒见总督之时,他顺便带着木兰又拜见曼娘的父母。虽然曼娘与木兰的结拜是两人之间的秘密而简单的事情,他半开玩笑的说引荐木兰为曼娘的“小义妹”。木兰看出来曼娘的家是个简陋清寒之家,留下吃了一顿精茶淡饭,曼娘的母亲再三再四说,简慢不成礼数儿。
现在真要分手了,男孩子们看着木兰上了轿,曼娘不肯到门口儿来,因为她已经哭成泪人儿一般了。男孩子们向木兰喊春天在北京再见。
曼娘知道曾家明年春天回北京时,她不会跟去,因为她不是“童养媳”,她只是个表亲,并且自己又快到回避青春男子的年纪了。她与曾家虽是表亲,虽然走得很勤,也要尽可能疏远点儿才好。白露那一天,在花园儿里一件事情引起了曼娘一种变化。她是情窦已开,越来越爱平亚就越要矜持,越要疏远。平亚虽然很少见到她,但是一见到她一个人,旁边儿没有别人,就向她埋怨。有一次,在走廊下单独见到曼娘,拦住她说话,并且拉她的手,但是曼娘却把手缩回去,说:“别人看见,人会乱说的。”说着匆匆走去,平亚呆呆站着,动也不能动,平亚对曼娘眼睛的每一顾盼,声音的每一个色调,对曼娘每一次的接近,都看得极其珍贵。曼娘自然而然的长成了中国古典型的小姐,中国这种古典型的小姐,生而丽质动人,但却退而隐避:虽偶以情爱相假,但狡猾诡谲,吝于施赠;美则美矣,但远不可即,规避而不可捉摸;其深藏不露,出之以狡猾;其惊鸿一瞥,也出之以狡猾;其春情之魔力,因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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