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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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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书记载:何世澄,松江人,1690年副榜,贡生,随被流放的云贵总督、兵部尚书蔡毓荣一起来到瑗珲(即现在爱辉,下同)。其诗有《艾浑即景》:
“黑龙江畔霁云生,江水流冰无尽声。亭午鸡鸣如夜半,不知身在大荒城。”
他被称为“第一位站在黑龙江畔写黑龙江的诗人”。
还有个杨宣,也是松江人,清内阁学士,1723年被遣戍到爱辉。杨有二子杨锡履、杨锡恒一同随往。其中杨锡恒第一次以诗歌形式记述了爱辉上元节的秧歌盛况。
这是他《艾河元夕竹枝词》中的两首:
“倾城鼎沸闹秧歌,红粉细妆细马驮。不信使君真有妇,罗敷过处看人多。”
“迎虎迎猛载圣经,祈年赛社岂无灵?由来戏事关农事,前队先迎五谷瓶。”
杨锡恒还另有诗《纪异》,是咏雍正年间爱辉地区地震的情景,这是爱辉,也是黑龙江省第一首描写地震的长诗:
“地乃天地配,其道宜安贞。胡然此一方,震动无时停?焱若飓风过,殷若雷声鸣。耳目尽骇眩,魂魄为之惊。初疑九轨道,毂击声喧轰。又如万斛舟,掀簸巨浪迎。一椽木如寄,欹仄劳支撑。上栋与下宇,岌岌忧摧崩。不已势将压,性命毫毛轻。……”
我掩卷大笑,原以为我们这一代知青是唯一到过爱辉的上海人,真是大错特错了!
200多年前来到爱辉的何世澄、杨锡恒们,才真正是“上海知识青年”呢!
45、最牛后门 '本章字数:1331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0 12:18:42。0'
春节一过,生产队走了好几个人。
先是换队长。
孙洪才不当一把手后,越来越觉得没意思,干脆向大队要求去机耕队干活了。
他吃苦耐劳,和人打交道不行,和机器打交道绝对没问题。
老吴原是代队长,一看孙洪才走了,就推举王喜奎当一把手,并放出话来:“王喜奎当我也当,王喜奎不当我也不当。”
老吴当了好多年副队长,但从来不当一把手,他对别人说:“就当个副队长,挺好。”当队长是是非非,一年换一茬,他才不愿意当呢。
社员选举时,想想再也选不出什么人,就选了王喜奎。
还有从后门走的。
老知青陈暄文接到家中一封信,说军委总参谋长黄永胜给毛主席打了一个关于《军队干部子女参军》的报告,毛主席批示是:“子承父业,理所当然。”
家里让她马上回上海,她什么东西也没带,立即上黑河打道回府。
几天后,部队来人,就把她的户口手续办了,牛逼呀。
再过几天,陈暄文来了一封信,让知青点帮她把行李托运回上海。
她的行李是我去县城托运的。
去县城的一路上,搭车的何雨琴对我说:“她爸也就是个营连级军官,有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沾了现役军人的光罢了。”
要说起来,何雨琴的父亲也是南下干部,不过在1958年时转为地方,要说级别,相当于军队正团级。但那时,地方干部再大,也没有军队干部牛。
营连级军官都开始公然大开后门了,何雨琴觉得这社会不公平。
我什么也没说,因为像我父母现在的情况,无论什么后门也开不到我的头上,但不管怎么说,谁不想去好点的地方呢?
走后门之风后来在中国盛行,应该是始于此。
陈暄文再没有给任何知青来过信,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收到了行李。
有的人就是这样的,她一辈子,只攀附有用的人,用完了,也就永远不记得了。
从正门走的是施卫疆,从县城回来后的第二天早上,我还睡在民兵连部,他进来向我告别。
在生产队推荐下,他今天要到县城副食品公司报到。
这是知青中首个招工离开农村的。
他很满意。
当初我们在铲地时,聊起前途,他就说过,将来不想读书,也读不进书,有招工就好了。
现在他如愿以偿。
九个多月来,我们已经结下了友好的关系。但我发觉他在临走前,心情并不怎么舒畅。
他走了,宿舍里只有我一人,看着那枝从山上摘回来的寒梅花儿,红艳艳地吐着花芯。
我突然感到有些空虚:今后,知青集体就会像这样,一个又个地离开吗?
闷头睡了一个白天的觉。
晚上去食堂吃饭时,见到一个陌生的上海人,她自我介绍,说是吴茂财的姐姐,在嫩江某兵团下乡,今天特地赶到爱辉来看弟弟,但白跑了一趟。
我告诉她,吴茂财在两个多月之前那场恶斗后不久,就和汪永德及另一位知青小弟说到黑河去,离开知青点,结果搭车经北安,混上火车,逃票溜回了上海。
据说,在火车到苏州时,他们因拿人家东西被派出所扣留,苏州派出所当时还打长途到大队部联系。
我猜想他们应该早就在上海了。
我问吴茂财姐姐:“难道吴茂财没给你来过信?”
她姐姐说:“他从来不写信的。”
然后,她就一个劲地向我打听最近有没有知青被调走的事。我告诉她,我们知青点就有,一个内部当兵的,一个招工走的。
她问以后这样的机会还多不多?
我不愿意和她探讨这样的事,就说:“你既然来了,就在我们知青点住几天吧。要不要帮你安排一下?”
她拎起手中的包说:“已经安排好了,住一晚,明天一早走。”
无论怎么说,吴茂财姐姐,几百公里,从嫩江兵团跑到爱辉来看弟弟,也算是个好姐姐了。
46、联防演习 '本章字数:144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1 08:30:13。0'
晚上,全体武装民兵在连部待命。
烧水打杂的老贾头见我们坐在炕上无事,就给我们讲故事:
爱辉向来就有“十里长江”出十个将军的传说。
有一年从南方来了一位风水先生,面对十里长江感慨地说:“爱辉是块宝地,十里长江要出十个将军,不过要保住这快宝地,必须修个塔镇住。”
人们根据他的意见,真的在城中修了个塔。可是在修塔开挖地基中,突然从地里飞出个蝴蝶。这位风水先生遗憾地说:“风水破了,十里长江不能出十个将军了,只能出九个,那个不能当将军的可能姓胡。”
果真应验,以后爱辉这个地方真的出了九个将军,有一位距将军只有一步之遥的爱辉副都统代理叫胡逊布,蒙冤受到朝廷处分,与将军失之交臂。
正听得起劲,有人大叫:“集合!”
我们全副武装快步来到边防连的大院。
所有人站成两排,背对背试放了一下空枪,检查了子弹和手榴弹。
突然,一声口令:“向右转,出发!”
一声声嘹亮的军号划破静寂的夜空,激荡在边境线上。
我们奔向大庙的制高点,一路上快速行进,“嚓嚓”的脚步声响彻着冰雪大地。
原来,今天是省军区参观团来检查我们这儿的军**防演习。
“我们的任务是掩护公社机关和群众转移,阻止苏军前进,扼守大庙制高点,把敌人钉死在我们的阵地前沿。”我们一进入战壕,边防连长就用响亮的声音布置了任务。
这是一号阵地,我们的前面是黑龙江,背后是一条通向三加子、松树沟的马道。洁白的厚雪,在明亮的月光下,衬托出一种阴凄。
指导员用力一跃,跳到一棵大树下:“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革命战士们,只要还有一个人,就要战斗下去!有没有决心啊?”
“有!”随着这一声喊,连长命令道“打!”
军号声像霹雷般在半空响起。
任务完成了,在边防连六班和民兵一班的掩护下,我们跑步向七棵松树方向撤退。
我是机枪手,沉重的武器,加上脚下的雪很深,迈步特别累,满头大汗,衬衣都贴在身上了,多么想歇一会儿呀,但队伍中没有人掉队的,个个奋力向前。
我扛着机关枪,在越一条战壕时,没过去,摔下雪沟,马上有几双手同时伸来,扶得我双脚离地。我连雪也没拍,马上跟上队伍。
到公路时,我差不多接不上气了,全身湿得像粘上了胶布,脸上的汗像蛇一样蜿蜒在面颊,露在皮帽外的头发被汗水浸透,又在零下三四十度的气温下,冻成了一根根冰柱。
可是,我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热得透不过气来,每一个毛孔都恨不得张大蒸发水汽,哪怕这时洗一个冷水澡都可以。
“撤退任务胜利完成了,敌人正在古城聚集,上级要我们马上配合主力部队把敌人全歼在我们的领土上,叫敌人有来无回!命令我们全副武装强行军,迅速跑回古城!”
紧张的长跑开始了,虽然时时有人落伍,但重武器总是在最前面,一路上不断有人你争我夺,甚至把人都一起抱了起来……
我忍受着胃部的颠痛,冲进边防连的大院。
在清点人数,站齐队伍后,边防连战士不断高呼:“向民兵学习!”
我们也同样高呼:“向解放军学习!”
队伍的后面突然亮起了灯光,参观团的车队启动了。
队伍自动分成两列,在车灯照射下,只见一枝枝钢枪高举。
在越来越远的车上,隐约传来一声声“再见!”
爱辉古城,从来都是兵家要地。它北有卡伦山,南有巴拉哈达山,西有松树沟,西北有核桃沟,西南有长岭子山,东临黑龙江,方圆二三十里,山环水绕。
不过,在回民兵连部的路上,我在想这样一个问题:在古代战争中,大刀长矛,爱辉的确易守难攻;但在现代战争中,大炮坦克,爱辉却根本无法据守。真要是同对岸打起来,估计不会硬拼,而是先撤退到山里。那么,撤退时我想带在身边的是什么呢?
首先是武器,这毫无疑问;其次是日记本,什么时候也不能丢。其它的,除了被子和简单的衣服,我就一无所有了。
47、地道抓连长 '本章字数:162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2 21:11:39。0'
1971年春天,社员大会讨论了这样一件事:
今年还要不要接受上海知青?
新担任生产队长的王喜奎竭力阻挠再接受上海知青。他说:“我们队底子薄,再来知青就更受不了。”
最后,在副队长老吴“要不要?”的问声中,社员喊起了一片“不要”的喊声。
好几十知青都愣在那里没反应过来,只有几个大声嚷着:“要!”声音显得那么孱弱。
最后生产队决定不要。
其实,这并不是生产队能决定的,肯定是上面发生了什么变化。
那一年,不要说我们生产队,就是全大队、全公社、全县乃至全省,也没有再来过插队的上海知青。
在边境插队的,就只有69年和70年两批,我们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了。
那天晚上开完会,轮到我站岗,看见另外两个武装民兵背着枪出去。
他们上哪里执行任务去?给连部烧水的老贾不回答我,还让我不要再问。
事后我才知道,是大队书记郭木森派给他们一个秘密任务:抓连长。
民兵连部的会议室,有一个秘密的地道口。
郭木森站在会议室里,觉得地道里有声音,“是谁?”他发问。
可是地道里却没了动静。
郭木森马上联想到民兵连长、大队党支部副书记程兴与大队出纳黄小梅,早就耳闻他俩有点那个事,莫非他们钻在地道里去苟且了?
于是他守住地道口,让烧水的老贾叫两个武装民兵来,拿着枪到地道里去抓人。
他果然猜得不错,一会儿,两个武装民兵押着程兴和黄小梅从地道里出来。
早上,公社武装部通知民兵连机枪手到城关集合去验枪。
我去取机枪时,有意路过关押程兴的房间。他躺在炕上,一双不安的眼睛看到我,叫了我一声。
平时这个人待人挺客气的,那天不知怎么让我觉得有点恶心。
我们备战深挖洞,结果他竟然利用地道,钻进去……
集合地点早就有三名解放军战士、一名公社武装部负责人等在那里。
我和拉腰子、黄旗营子另外两名机枪手到了后,坐上拖拉机朝西奔去,来到一个荒草丛生的靶子场,架好三挺机枪,目标是200米远的靶子。
指挥员给我们三个机枪手一人六发子弹,说明今天主要是验枪。
我沉着地压上子弹,按照要求,“哒、哒哒、哒哒哒!”从单发到连发,六发子弹从枪膛中射出,机枪的震动带动着我的心跳,子弹在空气中带着“啾――”的尖啸声。
我的成绩是六发五中,分别是“九八七六五”环。
而拉腰子的一挺机枪卡壳,黄旗营子的一挺机枪不能打。
指挥员表扬我的机枪保养得最好,然后将那两挺机枪调整后,又发给我们每人各30发子弹。这一下真过瘾,只听见一阵连续激烈的枪声后,三挺机枪都冒着青烟,散发着火药味,前面的靶子早就被打烂了。
回来的路上,我抱着滚烫的机枪,唱起了歌。
到了连部,我又故意路过关押程兴的房间,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昨晚奉命下地道抓人的民兵告诉我,郭木森叫来公社武装部的人,先审那女的,确认他们不过是你情我愿的男女关系后,当场放走女的,然后让程兴也回家了。
程兴和黄小梅出了这档子事,在大队待不下去,先后离开大队,投奔到各自亲戚的村屯了。
大队党支部书记郭木森看上去越来越沉闷。
各生产队搞定额管理后,经常有队长去他那儿诉苦:比如取消了上山砍柴补贴,没人愿意去干;赶车的没有了超额工分,车老板也没人愿干;还有其它好多重活脏活累活,只要没有超额工分好拿,就没人愿干。
再加上副书记、连长和出纳员出事,他觉得现在农村的风气越来越不正,如果已经占到生产队劳力50%的200多个上海知青再出点什么事,马上就要开始的春耕不就乱了套吗?
郭木森是个党性极强的人,过了几天,他把大队四个知青点的头儿都找到连部,开口就说:“你们来了以后,农村发生了很多变化,老乡穿衣不再一律黑色了,开个会还唱起了歌,连喂马的青黑豆也拿来当菜吃了……”说到这里,他跟我们一起笑了起来。
然后他接着说:“将来农村面貌的改变,要靠你们青年人呀。你们都回去想想,可不可以每队组织一支青年突击队,先干起来!”
郭木森的意思,就是要让上海知青组织突击队,把没人干的活儿都接下来干,成为生产的顶梁柱。
这可能吗?
我没吱声,觉得要回去先和队长打招呼,再和知青商量,否则会显得太突兀,造成与其他社员的对立情绪。
48、逛县城 '本章字数:155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23 10:54:19。0'
三月份,东北的积雪,开始白天化,晚上冻。
白天的道路,在渐渐化冻的雪水中变得泥泞不堪,这是东北最脏的季节。
俗话说:“小麦播在冰上”,拖拉机拉着播种机,开始下地,把麦籽播在浅表已经松散的冻土上。
探亲的知青开始陆续回来。
每当三两结伙的知青回来,都会引起知青点一片惊喜的大呼小叫。
他们从上海带来好多吃的:大白免糖、花生牛轧糖、椰子糖、话梅糖、酱油肉、香肠、肉松、鱼松、麦乳精、炒麦粉、奶粉,还有各种腌制海产品……
有给自己带的,有带给老乡的,还有给其他知青带的……
插队干部老邵也回来了,见到我说:“在上海时,你父亲和我说起你,谈了许多,话语中好像一直在担心你,说你有鲁莽的闯劲、冲动的义气。”
老邵很奇怪:“你父亲口中的你,怎么和我看到的你,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真的不是了。
在我父亲被隔离审查的一年里,我就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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