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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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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队和插队干部的担保下,县里特批我们可以打造“威吾”(俄语“小船”),并通过几道申批,给我们颁发了下江作业证书。

捞漂流木合法了!这在全县沿江知青点可算是独一份。

清真寺的院子里,木头堆越来越高。

插队干部老孙高兴地合不拢嘴,整天拿着尺,计算着已经捞上多少立方的木头?离盖房子还差多少木头?

后来,他不知从哪弄来一副老毛子的独眼龙望远镜,一涨潮就站在江岸上,朝江心张望。

横着浮在江面上的,是樟松;在江面上一上一下竖着漂来的,是意松。他开始亲自指挥小船下江作业。

我清楚记得那副独眼龙望远镜是50倍的。晚上,老孙让我用它来看月亮,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月亮上有山和坑,只是找来找去,没找到吴刚和嫦娥。

  
 59、牛家出殡 '本章字数:1443 最新更新时间:20130203 11:49:47。0'
牛大爷的父亲去世了,79岁。

昨天中午去看他时,老人还好好的,侧躺在炕上,腊黄的脸,瘦瘦的身子,轻微地喘着气。但牛大爷说:“不行了,这是回光返照。”

一家人已经帮老人穿上了新裤褂,脚下放了一只凳子,身旁放了一盘糖、苹果,还有一瓶桔子汁。

队部活动室,几个木匠正在连夜打棺材,一块块的板材已经在拼装。

听说,老人先前一下病情恶化,穿上了寿衣后,医生来打了一剂强心针,老人又精神了起来。

终于,那剂强心针只让老人支撑了几个小时,最后还是走了。

他从炕上被抬到垫着棉褥的木板上,盖着新做的彩色绸棉袍,头上还盖着一块四方的黑缎布,两只脚穿着新袜新鞋。

老人头部上方点起了一盏小油灯,发出残淡的黄光。油灯旁的小桌上放着四个果盘,里面有果仁、糖、苹果、饼干;另外一只碗里有一块鸡肉,肉上插着一把刀。

村里的人都来帮忙了,光是切菜做饭的就有七八人;男知青也都来了,准备出点力抬棺材。

老乡不让女知青来帮忙,说这是东北农村的规矩。

棺材做好了,外表糊上了一层纸;里面的底上放有七个分币,按天上北斗星排放,表示死人灵魂上西天;棺材前贴着“牛老七十又九岁之灵枢”的纸条。

规定的时间到了,人们七手八脚地把老人抬进棺材,在三寸半厚的盖板上砸下一尺长的铁钉,随着叮叮当当的榔头声,老牛一家哭声响起,越来越大。

十六个人,每四人一角站好,只看见牛大爷举起一个瓦罐,用力往地上一砸,“咣当”一声碰得粉碎。

担任司仪的老高大喝一声:“起灵喽!”十六人“嗨唷”一声齐喊,就把棺材抬起来了。

棺材开始移动,最前面一男一女,各举着一根长杆,杆头弯曲,悬着一个纸花,纸花下垂着长长的飘带,在风中扬起。一根飘带上写着:“金童来引路”,另一根飘带上写着:“玉女送西天”。

还有两人,一人拿根筷子,串满了一厚叠用黄纸剪的纸钱,有巴掌那么大,边走边扬,说是给黄泉路上的小鬼,让老人能一路走好。

接下来在棺材前走的是牛家男丁,棺材后面是马车,坐着牛家的妇女。其他女人都被撵走,据说不准女人送坟,她们只能在三天后才能去上坟。

路上,抬棺材的人累了,另有十六人换。只要棺材一落地换人时,牛家父子就跪下大哭。

就这样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到了六七里外北树林的马道上,拉牛家妇女的那辆马车停在那里,不再前进,只有男人们,抬着棺材向前走。

大坑一早就有人在那里挖好了,南北方向。牛大爷说:“老人生前喜欢钓鱼,放一个鱼钩在坑里。”

众人抬着棺材慢慢往坑里落,牛大爷下到坑里,做出肩扛的样子。等棺材在坑里落好了,他又在棺材前放了一瓶菜,菜瓶子上搁了一只馒头;然后从棺材一头的小孔里拔出木塞,说:“埋的这地方能直接看到爱辉古城,留个小洞,好让老人晚上回家看看。”

做完这些,牛大爷从坑里跳了上来,拿把锹先洒了三锹土,其他人这才一起动手,跟着一起盖土。

司仪老高踢了牛家两个小子,说:“你们还不哭呀,再不哭没时间啦!”

于是,呜哩哇啦地,哭声响起。

坟起圆了,再放上一块圆土圪塔,众人才往回走。

停在北树林道旁的马车早就拉着妇女先回家了。

等我们回来,她们已经把酒菜张罗好。

有的知青觉得牛家老人走了,本来就很伤心,还要花这么多钱招待大家吃喝,不好意思去,想回知青点吃饭。可是他们在半路上被牛大爷派人截了回来,死拽硬拉,非得让去喝酒。

知青拗不过,只好去了,只见四五十个人,屋里屋外的正热闹地劝喝劝吃呢,已经没有了那一路上悲悲切切的氛围。

据说,文革中东北农村,活人的事有人管,死人的事没人管。婚事是革命化的,不准这样吃喝,只能发烟发糖;但没人会出面劝阻丧事的吃喝和风俗的沿袭。

也许,管事的人也怕鬼魂半夜来找麻烦?

  
 60、共御外敌 '本章字数:145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204 12:50:14。0'
没跟老毛子干上仗,却跟周边知青中的流氓团伙大打了一场。

那天下班,很累,已经甩大泥三天了,上食堂吃晚饭时,感到浑身散架。

偏偏在这最累的时候,有十几个上海知青,大摇大摆地闯进我们知青点的院子。

他们把正在喂鸽子的吴茂财从小梯上拉下来,向他讨要东西。

要什么东西,我没听清,只觉得来者不善,就密切关注他们。

吴茂财不想理他们,被他们揪住了衣领。

眼看就要打起来,我把饭碗往桌上一放,出去调停。

谁知我刚开口说话,这十几个人把我往边上一推,说:“什么**知青排长,我们不放在眼里!”

我能忍住侮辱,心平气和地对他们说:“如果你们觉得我不能解决,可以去找大队领导。”

他们哄笑:“算了吧,我们自己解决!”

说完,对着吴茂财就打了起来。

我上去拉架,却被打了一拳。

血气上来,我也抡起拳头与他们对打,并大声叫在一边看呆了的肖明,去招呼所有的男知青。

这是一帮流里流气的好斗之徒,从他们的装束上就可以看出来,而且来自附近好几个生产队。他们有备而来,边打边叫:“扫平他们!砸烂他们!”

我们生产队的知青从各个宿舍急奔而来,连从来没打过架的知青都参战了。

一场群殴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噼啪噼啪的拳击声、木棒声、喊叫声。

王雄涛晚到了一会儿,边跑边从地上捡起一根碗口粗的长树杆,跳过壕沟,高举树杆,一下子砸在对方一人的头上,那家伙连吭都没吭一声,倒在大杨树下,衬衫染红了一半。

这一下让对方吃惊不小。

我前面交待过,王雄涛原是上海鼎鼎有名“下只角”虹镇老街出来的掼跤能手,在当地就威震一方,小流氓都怕他几分的。

蔡景行抡起大铁锹,也大叫了一声,“啪”的一下,对方一人“阿唷”大喊着,摸着腰在地上打起滚来。

蔡景行从小没打过架,可人高马大,块头放在那里,只要下手,力量无比。

云龙、肖明、高朗、昊宇、吴茂财、汪永德……三十多个男知青都拿起了各式各样的工具:十字镐、大铁叉……

这帮家伙压根儿没想到这个知青点的人会个个参战,而且都不要命,心理上已经怯战。

来势汹汹的他们面对一倍于他们的知青,终于寡不敌众,扔下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狼狈逃窜。

倒在地上的两人此时只会嘴里哼哼,连站起来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完全丧失了破坏能力。

喂猪的高朗和当赤脚医生的秦燕,脱下他们已经染红的衬衫,替他们包扎好,然后把他们抬到食堂的桌子上平放着。

那伙人扔下同伙只顾自己逃走,太丢份了。为挣回面子,他们过了一会儿,又战战兢兢地提着棍棒,回到知青点想反扑。

早已严阵以待的知青蜂拥而上。

这一次打得更加猛烈,对方被打得七零八落,有人被围追后,慌乱中躲进食堂,看到两个同伙已经躺在那里动弹不得,心里更没了斗志。

其中一人为躲避棍棒,跳到了桌子上,没想到双腿却被铁锹砍到,“咣当”一声,从桌子上摔下,连鞋子也被打飞了。

围观的女知青大声尖叫:“别打了!别打了!要出人性命啦!”

也有老乡闻声前来,看得目瞪口呆:“妈呀,比咱东北人还能打呀!”

等插队干部老孙赶到,大叫“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时,战事已经结束。

只见从桌上摔到地上的家伙光着脚,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作揖求饶。

其余的人早已四下鼠窜,再也不敢回头。

老孙命令我们放下手里的家什,查看那三人的伤势,然后说:“找他们来,放他们走!”

有老乡早就盯着那伙人的去向,知道他们躲到哪里去了,便在前面领路,带老孙去隔别生产队的知青点找这帮人。

也不知老孙是怎么跟他们说的,他们派了三人前来,一声不吭地拿走他们丢下的鞋子和自行车,搀扶着三个受伤者,一颠一瘸地走了。

我们清理战场,也有人受了一些小伤:王雄涛肩上挨了一棒,蔡景行眉毛上出了一点血,吴茂财后脑勺皮肤擦伤,云龙的右手有点扭筋。不过都无大碍。

  
 61、偷盗揭底 '本章字数:1474 最新更新时间:20130205 08:56:37。0'
晚上,老孙给我们开会。

老孙铁青着脸说:“虽然这次是别人来冲击我们知青点,但问题的根子与我们知青点是有关系的。”

“有的知青平时在外面小偷小摸,不干好事,跟一帮不三不四的人勾搭,发生了内讧,把这些人招引到知青点打架。”

吴茂财嘟囔了一句:“我又没招引他们喽。”

老孙没理他:“还有,这么多知青都参与打架,连干部也参与了。”说到这里,他用不满的眼神扫了我一下。

我没吱声,因为老孙正在火头上。

老孙继续说:“有人认为这是在保护知青集体,但在别人眼里,也可以说你们是在保护知青点里的不正之风。滋长了庸俗的江湖义气和动用武力的英雄主义。参与殴斗的干部要带头检讨,保证以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最后,老孙宣布:“现在,公社人保组已经去那些知青所在的生产队,给他们办学习班了。我们也要办一个反腐蚀学习班,一定要弄清楚个别知青在外面的偷盗事情,进行退赔。”

会后,老孙又把我叫去,狠狠批了一通。

“以前一直以为你很稳重,还批评过你没有朝气,没有魄力。现在,不得了了,竟敢带着大家打架,魄力也太大了!”

“我们不想打的,是他们先动的手……”我轻声地为自己辩解。

“那也不能这么打呀,不要命啦?要这样子去打老毛子倒好,还算个英雄,知青打知青,算什么?狗熊!”

我最听不得别人说我们“熊”,顶了一句:“我们没熊。”

老孙听了忍不住笑了一下,却对着我说:“严肃点!”

“唉,你们中间不管是哪一个知青,要是伤个胳膊断个腿的,我怎么向你们家长交待?”老孙说着,脸上现出一片忧色。

反腐蚀学习班,第一天开了整整一天。

汪永德、吴茂财还有阿弟的确是干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事情虽不大,性质却恶劣,有偷拿老乡家鸡鸭鹅的,有偷盗知青点食堂粮和油的,甚至还到配马站喝马精子……这让我们听了又好笑又好气:马精子,这玩意儿也能喝?

物聚人群,他们还流窜到其它知青点,结识了一帮狐朋狗友,合伙偷盗,后来发展到互相之间也偷。知青都是穷光蛋,相互之间有什么好偷的?无非是些什么香烟啦衣服啦零食啦。其中涉及到附近的城关、松树沟、黄旗营子、外三道沟好几个知青点。

这一次人家纠集一批人找上门来,就是因为他们互相之间偷盗,起了内讧。

由于本队知青帮他们打跑了人家,汪永德、吴茂财、阿弟等人对大家心存感激,私下里甚至还和我们称兄道弟起来,对自己过去的也并不忌讳。加上偷盗的物质都是小东西,所以在学习班上很爽快,他们一一承认。有记不起来的,还互相提醒揭发。

不过,他们一口一声说自己对本生产队知青个人的东西从不侵犯,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嘛,自己觉得还很仗义。

办班过程中,还有一段插曲:

王队长不知道我们在办什么学习班,以为就是普通学习,觉得这不仅耽误了集体生产,也耽误了个人挣工分,于是想来学习班说说话。

来就来吧。他来到学习班,给大家算了一笔账,大讲一年保证出工,能挣三千多工分,十个工分1元8角,能拿五六百元钱。他大骂不出工的人都是傻瓜,放着钱不去挣,在这儿坐着学习能挣到工分吗?

知青听他说的与学习班内容毫不搭界,一个个地都不吱声。

王队长走出门,对对贫协主任刘承新说:“管不了知青啦,他们不理睬我们。”

一周后,插队干部、我和李晶霞根据确认的问题,折算成现金,整理出了一份退赔单,并和队里会计商量,先从汪永德、吴茂财和阿弟的账面上预支,把钱取出来。

拿到钱的当晚,我同对方生产队的团支部约定,第二天,由我带着这三人去他们知青点一一上门退赔,表示歉意。

由于办学习班前,就说好要扣他们的钱去退赔,他们对此并不在乎,但那晚通知他们明天一早跟我去上门倒歉,汪永德、吴茂财和阿弟三人说什么都不愿意。

就在这晚,汪永德、吴茂财、阿弟三个人不辞而别,不见踪影了。

  
 62、蹲笆篱子 '本章字数:1529 最新更新时间:20130316 13:15:26。0'
已经一周了,汪永德、吴茂财和阿弟三个没回来。

我们到处打听消息。因为我们知青点就在爱辉古城,爱辉公社所在地,村屯里经常有人到公社来办事,我们逢人就问,却渺无音讯。

他们去哪里了?是躲到哪个知青点去了?还是跑进山里去了?我们甚至想:最好是跑回上海,起码那里是最安全的。

那天,我去黑河卖粮,完事后就和车老板一起在饭馆里吃午饭。

很久不食酒肉,正高兴地咀嚼之间,只见尖嘴猴腮的阿弟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这让我一阵惊喜,有一种“踏破铁鞋无处寻,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感觉。

我想问:你们这几天死到哪里去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黑河、在这个饭馆吃饭?

没等我张口,阿弟一脸紧张地告诉我:“汪永德和吴茂财跟人家打架,被抓到县公安局去了!”

这回,我不是惊喜,而是惊诧。我稳住自己,让阿弟慢慢说。

阿弟说:“今天早上,我们三人想从黑河搭车去北安,然后回上海。那个司机不肯,吵了起来,后来动手打架。当场有两个便衣,一人抓一个,把他俩抓进去了。我趁人不注意,跑了。”

我问:“打得怎么样?”

阿弟说:“也没什么,就打了两三拳,大家都没打伤喽。”

我喝干了杯中的残酒,伸手抓块肉丢进嘴里,与车老板告辞,跟阿弟说:“走,去公安局。”

一路上,我问阿弟:“这几天去了哪里?”

阿弟说:“去了西岗子几个知青点,那里有朋友。”

我告诉他:“让你们跟我一起去倒个歉,你们跑什么?好了,我已经去表示过了,赔款也给别人了,没事了。去把他们俩领出来后,你们跟我一起回生产队。”

阿弟连连点头,但眼珠子骨碌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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