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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心-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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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织染厂保住了,各种织机的数量在稳步增加,印花机现在都做出了两台,现在李怀风做的第三台印花机,正在研究活凸版,如果能研究成功,那就等于一台印花机可以利用不同凸版而印出更多的花样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稳中有升,蒸蒸日上。
所以阮云丝觉得,向村民们兑现诺言的时机来了。
当日她是为了锦缎产量,所以才雇佣了那些对于织锦比较熟悉的傣依族女工,为了安抚乡民们,她就答应过,只要厂子上了轨道,一定也给她们做工织锦的机会。
一连经过了好几天,终于在十里八乡中又招了三十名女工,接着阮云丝就将她们送到厂子里,安排专门的人培训,染房和制机房那边她却没有添人,她是以织锦为主,染房制机房其实只是辅助,这些人手目前足够用了。除非将来生产继续扩大,彩丝和机器供不应求,那时再扩大也不迟。
这些从乡民中挑出来的女工个个都憋着一股劲儿,想着阮姑娘之所以优先雇佣这些傣依族的女人,还不是因为她们比我们更熟悉织锦,又夸她们心灵手巧。哼!大家都是女人,就不信我们中原女人还比不上她们这些外族的。这倒不是歧视嫉恨,而是一种“不争馒头争口气”的心理。
对于这种良性竞争,阮云丝自是乐见其成,她还想着将来厂子里的傣依族女工和中原女工的数量相当时,看看一年中搞几个竞赛呢,这样既提高了产量,又有趣味,不然织出的锦缎虽然是锦绣繁华,但是织锦这个过程其实是很枯燥的,用一些小小的手段来提高工人们积极性,何乐而不为。
因见那些新招收的女工也渐渐上手,这两日阮云丝就又把楼兰黄莺钟秀碧秋等留在家中,五人继续织那预备给太后贺寿的宽面妆花锦,这些日子见缝插针的工作,锦缎已经织出了五匹,却是五凤朝阳配着富贵牡丹的图案,因为里面加了银丝金丝线,更显光华灿烂流光溢彩。
第一百九十三章:惊变
芸娘和钟秀等几乎每天都要夸赞一回,独有阮云丝不以为意,心想这又算什么?若是将来织出那双色锦,七彩锦,还有印染提花的双面锦,到那时你们才知道什么叫学无止境呢。
只这些话都只能在心里说说,平日里无非是在脑海中YY一下自己经营的锦缎王国巅峰时刻,只是怕那个时候,自己也要四五十岁了吧?不过四五十岁也不错,这第二条命可不是捡来的?能多活一天都赚了,何况还活了这么多年。
因这一日眼看着天近晌午,阮云丝便招呼众人道:“行了,楼兰黄莺在这里吃午饭吧,后院里那些芸豆要下架了,芸娘和土豆咸排骨一起炖了一大锅,等吃完了,咱们加把劲儿,争取把这一匹锦织出来。”
楼兰黄莺齐齐答应,就在阮云丝这里用了午饭,接着众人又进了西屋,刚刚织了几下,忽然就听一阵马嘶声传来,听声音就是在街门外。
阮云丝心中“咯噔”一下,暗道怎么回事?这又是谁?不会是苏名溪吧?唉!那件事,他都是派人来通知我的,可见若非不得已,他也是决计不肯再与我相见了,这会儿……会是他吗?
因心中疑惑着,便示意钟秀碧秋等停了手,自己走出去,只见大毛带着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少年,正对芸娘急急说话,看到自己,他便指过来道:“阮姑娘,那就是阮姑娘。”
阮云丝吓了一跳。心想大毛这是做什么?却见那小厮打扮的少年奔过来,一下子便跪了下去,痛哭道:“是三姑娘吗?大爷派小的来找姑娘,让您……让您快回去,侯爷……侯爷怕是要不行了。”
“侯爷?我……我爹?”
阮云丝腿一软,险些软倒下去,幸亏她旁边就是钟秀。连忙扶住了,一边惶恐叫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阮云丝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又站直了身子,拉起那小厮急急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上次哥哥来,明明说过爹的身体还好,这……这才几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厮抹着眼泪道:“姑娘,说来话长。您就赶紧回去吧,小的在路上和您说。侯府……侯府里如今天翻地覆。都是李姨娘和太太,她们……”小厮说到这里,一张脸涨得通红,但是看了眼阮云丝身边的人。却是再也不肯说下去。
于是阮云丝心里就有些明白了,此时她真是心乱如麻:自己付出了巨大地代价,逃婚出来,为此,伤害了父兄伤害了苏名溪。若是就这么回去,那她之前的所有努力,岂不都成了一个笑话?
可是如今爹爹已是弥留之际。既然阮思齐派小厮过来找她,就必定是真心盼望她回去,也许……爹爹是想见自己最后一面,不然死不瞑目,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继续自私下去?
这可真是难坏了阮云丝,当日,苏名溪对她那样宽容,她却仍然硬起心肠说了一个“不”字,可今天这种情况,这“不”字她却是说什么也不能出口。好半晌,方长长叹了口气,面色惨白地对钟秀等人道:“我回家一趟,这几天,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厂子的事情,交给南哥儿打理。”
芸娘和钟秀等人满心里都是疑惑,只是这种时候,怎么可能问出口。但是侯府?原来阮云丝竟是侯府中的小姐吗?那她这一回回去,可还能再出来?
只是这些话也不能出口,那位老侯爷都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儿了,她们怎么能动摇阮云丝的决心。因此芸娘只想了想,便点头道:“好,妹妹进屋换套衣服,我再帮你弄几件换洗衣服。”
阮云丝点点头,忽听大毛道:“姑娘手里还有多少钱?看看您也带上吧,要是……要是不够,五公子说了,让您派人去店里拿些,他正尽量帮您凑钱呢。”
阮云丝一惊回头,就见那小厮涨红了脸,低着头,却是不发一言,她心中咯噔一声,忽然就觉得侯府情况很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重,爹爹本来好好儿的,如今却突然病危,怕是也和这打击不无关联。因此想了想便点头道:“好,我把我现有的钱全都带上。”
这些年给流锦布庄供布,虽然建厂买机器招人手等等都需要花钱,但因为阮云丝的锦缎实在好,之后又有印花布匹的收入,所以把钱归拢到一起,竟然也有一万一千两的银票,剩下的碎银子和铜钱也有几百两,她放在家里,给芸娘等人以备不时之需。
这里换了衣裳首饰,知道侯府中那些女人都是势利眼,自己若不是打扮的光鲜一些,必然被她们嘲笑和看不起,这本也没什么,她岂会将那些女人的议论和不屑放在眼中?但若是因此而被拒之门外,见不到爹爹最后一面,这却是一件大憾事。
因便穿了一件月白底带碎花的素雅上衣,下身系着月白色的百褶裙,披了件白色缎面的大氅,发髻上插一只简单的珠钗,将银票揣在怀中,拿起芸娘替她打理好的包袱,这才出了家门。
彼时钟南已经将马车套好了,虽然阮云丝让他打理厂子的事情,但是这样天大的事,他却说什么也要把阮云丝送去京城。
阮云丝正要上马车,忽听身后碧秋的声音道:“姑娘,等等我。”接着她也拐着一个小包袱跑上前来,气喘吁吁道:“姑娘这一去,还不知是个什么境况,既然是侯府,那是什么样的人家?姑娘若连个侍女都不带,岂不让人笑话?我本就是服侍姑娘的,虽说如今卖身契已经被姑娘撕了,可我这辈子都是姑娘的丫鬟,素日里在这乡下,我只能帮着姑娘织锦,如今既是要去侯府,便带上我,让我照顾姑娘的起居吧。”
阮云丝皱眉道:“胡闹,你知道什么?连侯府的门向哪里开都不知道。老老实实留在这儿,和楼兰她们一起织出那锦缎,就是帮我大忙了。”不等说完,就见芸娘上前道:“碧秋要留在这里织锦,不如我和你一起过去吧,就算不照顾饮食起居什么的,凡事也总是有个人商量着,这家也不必我在这里看着,凡事都有南哥儿。”
阮云丝跺脚道:“我谁也不用……”只是不等说完,芸娘已经不由分说将碧秋留下来,接着她自己却爬上马车,原来给阮云丝收拾包袱的时候,她自己都收拾好了,只是怕对方不肯带着她,原本想着偷偷跟在马车后面,等到了半路,再上马车,到时阮云丝也没时间再送她回来,正可赖着一直到京城。
阮云丝一见这个情况,心知是必要有个人跟着自己了,没奈何之下,只好让芸娘跟着。两人上了马车往京城赶去,那小厮也坐在车厢里,和阮云丝说整件事情的经过,两人这才闹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自从阮云丝离开侯府后,侯爷的那位夫人越发厉害,家中所有大权全都捏在她手中,侯爷意志消沉,也不过问这些。阮思齐也懒得和这继母打交道,凡事睁只眼闭只眼,他媳妇就更不用提,原本就害怕这位婆婆,躲她还来不及,哪里还敢过问她的事情?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佟夫人大权独揽犹不知足,只恨不得能把金山银山都搬进家里,供她挥霍还好。
偏这时她娘家弟弟找了过来,只说外面有个放印子钱的,来钱很痛快,十两银子放出去,一年就能翻成二十两银子,这可比把银子存在钱庄还来的快,而家里那些生意,佟夫人深知自己是内宅女人,不能抛头露面打理,她又怕这些产业全被阮思齐吞下,因此就鼓动着老侯爷,把几处店铺卖了,只说换了几千亩田契,老侯爷也不以为意,其实那几张田契全是作假来蒙混他的,真正的银钱都被这佟夫人放出去做印子钱了。
连着干了几年,也没有出纰漏,佟夫人眼看投进去的两万银子如同滚雪球般滚成了十几万,心中这个高兴就别提了。这时他弟弟又过来说:有一笔大买卖,却是一个大富商一时间周转不灵,要借贷几十万,利钱比平日里还高,一个月就可以还回来的。佟夫人贪心,掰着指头一算,这要是把银子全投进去,一个月就能得半年的利息。何等划算?万万不能错过。她这些年把着家中银钱,丈夫不管,姨娘儿女们更不敢过问,因此胆气愈壮,竟将田产也拿去当铺里,当了三万两银子,还有一些古董珍玩,共又凑了五万两,连同这些年存的十五万银子一起交给了弟弟,虽然这一来,让家里有些艰难,只一个月后,就有一座银山回来,这是何等划算的事情?
谁知等了一个月,没等来银钱,却等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那个大富商借了这几十万银子,兴高采烈投了生意,结果却是被人骗的血本无归倾家荡产,没奈何之下,那男人把全家杀了之后,自己也一根绳子吊死了。
消息传来,那放印子钱的地下钱庄老板,据说和佟夫人弟弟生死与共肝胆相照的好兄弟,生怕自己被那些投了钱进来的贵人们剥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卷着剩下一点银钱就跑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归程
佟夫人是又过了半个月才得知消息,这个晴天霹雳险些将她一下子劈死过去。偏偏年关将近,家里田产都抵押在当铺,若是过年算账的时候侯爷问起,她恐怕连侯府这个立足之地都没有了,更别提像现在一样作威作福锦衣玉食。
因此,“机灵聪明胆大包天”的佟夫人开始了艰难的拆东墙补西墙,从地下钱庄借了高利贷把田契赎回来,之后从别的地下钱庄再借钱还上一家的。这个时候她深深后悔把店铺全都卖了,只有阮思齐名下那两处铺子,那是当日人家母亲的陪嫁,就算她想打主意,老侯爷也一定是不允许的。
指望那几千顷田地的粮食,哪里够侯府日常开销?更不用提她还要还钱。走投无路之下,佟夫人兵行险招,竟将那几千顷田地全都陆续变卖,伪造了另一些田契,反正她摸准了侯爷的脾气,是绝不会细看的。
如果只是变卖田产也就罢了,最起码总还能维持侯府的生活。但佟夫人遭了这一次事情,不但没有反思自己,竟然还产生了赌徒心理,想着从前放印子钱,放了好几年也没出事,如今不过是因为一次意外罢了,若说来钱快,还是这种办法最有效。
于是这钻进牛角尖的女人竟将卖了田地的钱全都放出去,俗语说,人若是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好巧不巧,她再次委托她兄弟帮自己办这件事。却是又撞在了一伙骗子手里,于是,将近五万的银子,又一次血本无归。
这样的灭顶之灾,饶是佟夫人聪明绝顶,却也再想不出补救办法了。没奈何,只好仗着侯府的名头。偷偷从地下钱庄借钱来维持侯府日常开销,一边催着他弟弟在全国寻找捉拿那伙骗子,而这些,老侯爷竟然毫不知情。阮思齐因为不愿意和这继母打交道,所以也被瞒的死死。
这就如同一座火山,表面上看风平浪静,但是岩浆在下面涌动,终有一天,当再也压制不住时,火山就会爆发。
而忠信侯府十分不幸。火山一爆发,就爆发了两座。
忠信侯爷的病症并非是因为这件事引发的。只是具体因为什么事情。小厮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在那些人上门堵着叫骂要钱时,老侯爷已经中风了,本来病症不重。请了大夫调治。却不料,紧接着院子里就冲进了人,听着那些难听的骂声,阮思齐待要处理时,才发现佟夫人面无人色的站在一旁。身子都摇晃了,接着这女人就跑到老侯爷面前求他救命,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这一下,当即就把老侯爷气得手脚冰凉浑身哆嗦口角流涎,头一歪就昏死过去,再醒来后,却是人事不知痴痴呆呆,不但不能下床,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侯府的情况简直乱得就像一锅粥,但是阮云丝听到这里,却是大大松了口气。
照这小厮说的症状,老侯爷应该还是中风,只不过因为事情太突如其来,打击太厉害,以至于病症加重。她知道许多中风严重的老人,最后反而能挺过来捡一条命,甚至有人再活个十年八年都不成问题。
为人子女的心思,总是觉着父母只要活着就好,哪怕他瘫了哑了,只要他还活着,就总是个念想。尤其是在这“百善孝为先”的古代,真正事亲至孝的子女们,是没有“久病床前无孝子”之类说法的。即使有,在没变成不孝子之前,也总是希望父母活着。
阮云丝现在就是这种心理。
虽然严格来说,她并不是老侯爷的亲生女儿,在侯府的那些日子里,她也恨这个父亲宠信后母,对自己感情淡薄。然而出来逃亡后几年,她已经慢慢了解到,这就是古代父亲的父爱,尤其是和阮思齐相认后,对方总是说父亲心里如何牵挂自己,这让阮云丝更是又愧疚又感动,若不是自己做的事情实在不能回头,她也是想为老人尽一份孝心的。却不料,世事无常,如今她是可以回去了,却是在侯府这样一个情况下,如果可能,她希望自己能有为这个名义上的爹爹尽孝的机会。
马车在官道上飞奔,那小厮把事情讲完,自然不好继续在车里呆着,待他出去后,芸娘看着阮云丝,好半晌方幽幽道:“难怪你素日里举止总和我们不同,我那时心中便猜测着,想你或许便是个家道中落的落魄小姐,却怎也没想到,你……你竟是侯府的千金。”
阮云丝苦笑道:“侯府的千金又如何?反倒不如生在乡村百姓家,平平安安踏踏实实过一辈子,有人来说亲时,能自己去偷偷看一眼,看好了,两人就这样相依为命过一辈子,只这样想一想,心中便有无限欣喜了,这样朴实无华的生活,虽然普通,却是我当日根本不可得的幸福。”
芸娘叹气道:“荣华富贵不好吗?多少人都想自己是千金小姐而不得,没见过你这样还往外逃的。这么说,那位阮公子,就真的是你哥哥?怪道,我当日就疑惑,只是却不敢信,想着或许你们是表亲之类的,唉!这些事情,你不肯说,我们也不问,知道定是有苦衷的。”
阮云丝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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