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阏氏-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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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些深宫女子,个个只当儿戏,开始的时候推推搡搡、嘻嘻哈哈,并不听令。孙武就停下动作,重申要领,可是美女们还是不听。孙武接著请出战钺(古代刑具)威吓她们……怎奈三令五申,众美女仍旧不依,孙武就要把为首的两个吴王的宠姬推出去斩首,吴王怎麽舍得?好言相劝,孙武却说:‘军中无戏言,我既然受王命为将演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麽说来,他还是坚持杀了吴王的两个宠姬?”
“是的。”赵悬弓道:“之後,剩下的女子个个战战兢兢,十分听话。孙武指挥她们,队形也演练地相当出色……”
接下去,赵悬弓又引用了一些典故,和中原战国时的一些战例,冒顿则在一旁全神贯注地听著。
今晚之前,两人虽然每天都会单独相处一段时间,偶尔也会聊上一会儿,可是赵悬弓知道,自己还从来就没有机会,像现在这般对著冒顿滔滔不绝,而且很快,赵悬弓便发觉了:冒顿坐得离自己越来越近,听得也越来越入神!最後,他甚至挨著自己,像个好奇的孩子般不住发问──当然,赵悬弓也是有问必答。
阏氏 十五
这一晚上,两人秉烛拥裘,长谈不眠。
直到临晨,赵悬弓已经说得口干舌燥,困顿不堪,便偎在冒顿的肩膀上昏昏沈沈地打起了瞌睡。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悬弓觉得脸上毛毛糙糙,似乎有什麽东西磨蹭著自己,他睁开惺忪睡眼,只见冒顿俯身过来,轻啄他的脸颊,而把他弄醒的,正是冒顿那扎人的浓密胡须。
“殿下?”赵悬弓揉了揉眼睛,望著穹顶──天色还早,冒顿想干什麽?
彻夜未眠,冒顿却全无睡意,他精神熠熠地附在赵悬弓耳边,一字一句道:
“我想要一支箭。”
“箭?”赵悬弓不解,“殿下要什麽箭?”
“我想要一支会响的箭──我把它射到哪里,我的士兵就会追随到哪里!”冒顿这般道,望进赵悬弓的眼睛:“你能帮我制作它麽?”
此话一出,赵悬弓立时清醒:看来经过昨晚,冒顿并没有因为兵力被削而失志,他已经下定决心,去训练一只属於自己的“先锋队”了!一想到这儿,赵悬弓便由衷地为他高兴。
“我能!”
毫不犹豫地应道,赵悬弓冲著冒顿弯起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如果说真是命运把自己带到这个男人的身边,现在或许正是自己该替他做些什麽的时候了……
三天後。
“悬弓,陪我玩啦!”
一早,呼延兰便钻进营帐,像只聒噪的小雀,围著赵悬弓不住嚷嚷,看他不理自己,便夺下赵悬弓手中东西,道:
“你在忙什麽?”
“我在做箭。”
“箭?我家里多的是,你要多少,全部给你!”
赵悬弓摇摇头,道:“不是普通的箭,而是一种会响的箭。”说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脸难掩的疲惫之色。
自从一口答应要帮冒顿做一支能响的箭後,赵悬弓便开始忙碌,找来现成的箭,把箭镞从箭杆上摘下来,仔细研究。
最开始,赵悬弓想在箭杆上做文章,他把木质的箭杆换成空心的芦苇管,然後在杆上钻孔──可是这样非但无法发出声音,箭杆便轻之後甚至不能射得更远。多次试验下来,他只得作罢,开始动起箭镞的念头。但是同样困难重重:因为箭镞本身是青铜或铁的,就算浇铸成中空的模样,射出之後同样不会发出声响。
数日来,为了这支箭,赵悬弓几乎不眠不休,可到现在还是没有什麽实质进展。
“嘿,这还不简单?要让箭响,干脆也帮它系个铃铛,不就成了?”
呼延兰轻松地说,赵悬弓却苦笑道:“若真有那麽简单就好了。”
“不管啦,你看你,都累成什麽模样了?先给我休息一下!”
呼延兰把赵悬弓做箭的材料丢在地上,拽著他走出帐房。没过多久,她又牵来一头母羊,挤了一樽羊奶递给赵悬弓。
“喝光它。”少女这般命道。
羊奶的膻味很重,赵悬弓向来不喜欢,他尝了一口,就喝不下去,可呼延兰还是逼著他全部饮尽。
“你那麽瘦,应该多喝点羊奶,长得胖一些,大王子抱起来才舒服嘛!”呼延兰笑道,赵悬弓一愣,才知道她这是在调侃自己,不禁涨红了脸:“死丫头,你说什麽?!”
“嘻嘻,大阏氏生气了!”她大笑著跑开。连著几天没休息好,赵悬弓气力不济,在後面追了一阵,就追不动了。他停下脚步,忽然眼角余光瞥到一个小小的人影,侧头一看,竟是冒顿的小女儿,雏菊。
看著雏菊怯生生,看著自己想接近又不敢接近的模样,赵悬弓蹲下身,冲她展开臂弯,唤道:
“雏菊,别怕……过来这边。”
小女孩朝著四周张望了一番,随即便像只脱兔般一下子扑进赵悬弓的怀里,甜腻腻地唤了一声“阿娘”。
我可不是你的阿娘。
虽然心中介怀,不过赵悬弓也没有立刻纠正雏菊,而是问:“稽粥呢?雏菊,你怎麽不和哥哥在一起?”
“哥哥坏,他嫌我笨,说要一个人玩……”女孩瘪著嘴,委屈道,“雏菊想学吹胡笳,可是总是吹不好……再过几天就要茏城大会了,雏菊要快点学会,吹给爹爹听。”
赵悬弓知道,五月,单於庭的匈奴人会集体迁往西面的“茏城”,祭拜先人、天地和鬼神。小雏菊看来是想在大会上好好表现一番,才会那麽迫切地学吹胡笳。
“那我教雏菊吹胡笳好麽?”赵悬弓这般道,雏菊一听喜出望外,揽住赵悬弓的脖子,叫道:“阿娘最好了,雏菊最喜欢阿娘。”
“呃……雏菊,不要叫我阿娘,你应该叫我……”
“哟!我还在想你怎麽跟丢了;原来是被小雏菊绊住了。”话说一半,突然被人打断,赵悬弓抬头,只见呼延兰已经折返,此时正好整以暇地环著胸,看著自己和雏菊。
“兰姐姐。”雏菊甜甜地唤了一声,呼延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对著赵悬弓道:“你没来之前,她可是最粘我的,现在倒好,只和你一人亲近,果然是‘母女天性’。”
“兰,”赵悬弓皱眉,“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话……”
“好啦,我以後不说就是了。”呼延兰讪讪道,转向女孩:“小雏菊想学胡笳?真是找对人了!有我们两个出马,保证教会你!”
阏氏 十六
接下来,两人领了雏菊进了帐房,开始教授她胡笳的吹奏方法。可是呼延兰性子急,还没教多久,就开始抱怨起来:
“唉……真笨!你怎麽会是大王子的小孩?这种东西我五岁的时候就会吹了!”
听呼延兰这般道,雏菊泫然欲泣地瘪了瘪嘴,望向另一边──赵悬弓一脸和颜悦色,鼓励道:“慢慢来,不要急。
得到安慰,女孩儿似乎安心了一点,她对准吹口,卯足了劲,用力一吹──只听刺耳的声音骤然响起,吓得雏菊手一松,胡笳“啪嗒”一声坠了地!
“哈哈!”
见状,呼延兰不禁捧腹大笑道:“这是吹笳吗?简直像放屁!”
“呜呜……兰姐姐欺负我!”雏菊终於忍不住大哭起来,赵悬弓愣在当场,盯著躺在地上的胡笳,若有所思。
“怎麽了?吓傻了麽?”发觉赵悬弓的异样,呼延兰推了推他,他立马回过神,迅速捡起地上的胡笳,用袖子擦了擦重新递给雏菊:“雏菊,你吹得很好!继续吹!”
“喂!你没长耳朵麽?那麽难听你还说好听?”呼延兰这麽说,赵悬弓却不理她,径自鼓励著雏菊:“好孩子,听话!再像刚才那样吹吹看!”
雏菊被哄得不哭了,懵懵懂懂地接过胡笳递到嘴边,试探著像刚才那样吹了一下,同样的不堪入耳,可是赵悬弓却一脸喜色,不断赞道:“很好……很好!”
“搞什麽啊?”呼延兰不解,可是眼看赵悬弓一脸兴致勃勃,继续诱导雏菊吹笳,她也安静下来,不再说什麽,忽然:
“我知道了!”
赵悬弓忽然大叫一声,把呼延兰和雏菊都吓了一跳!
“你知道什麽?”呼延兰问,赵悬弓不答,直接起身冲出了帐房,徒留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呆在帐内,面面相觑。
傍晚,漫漫的火烧云染红了天穹,阴山脚下燃起了嫋嫋炊烟。
“大王子回来了!”
伴随一阵洪亮的呼喝,一个身材魁梧,鲜衣怒马的匈奴武士疾风般回归单於庭,属下众人纷纷让道,举戈迎接,而武士则一脸平静,跃下马匹,把缰绳丢给从人,然後径直走向自己的穹庐。
掀开帐房的帘幕,刚躬身进入,他便瞄到地上的毡毯上蜷卧著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武士走近少年,拨开他的额发,一张白皙姣好的容颜豁然眼前──
就是和这一模一样的脸,曾让他魂牵梦萦一千个日夜,至今念念难忘……
瞧少年阖著双目,美梦正酣,武士也不想惊扰,正要抱他到榻上休息,少年似乎是有了感应,竟悠悠转醒,睁开双眸──看到眼前的男人,他弯起唇角,脸上笑靥浮现。
“殿下,”赵悬弓轻轻唤了一声,“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什麽?”
“这个。”赵悬弓从怀里掏出一只扁圆寸长,被磨得!亮瞧不出是什麽材质的小东西,放到冒顿的掌心。冒顿看到:此物上下各有一个互通的小孔,前後则有一段细细的插槽。
“这是……?”冒顿不解,赵悬弓忙解释道:“这里的插槽可以箍在箭杆上,箭射出之後它就能发出响声──这就是您要的响箭,我把它叫做‘鸣镝’。”
“鸣镝?”冒顿喃喃地重复了一句,赵悬弓趁著他发怔的空档里取了床头挂著的箭袋和弓,递给他,道:
“殿下,请亲自试验一下鸣镝的效果吧。”
冒顿接过弓,由赵悬弓把鸣镝安在了箭上,两人一齐出了帐房。
此时天边恰好掠过一只飞雁,冒顿把鸣镝搭上弦,对准猎物把弓拉成满月,手一松──宛如凤鸣般的破空声骤然响起,悠远绵长,十分动听,而那只飞雁也立刻应声坠下!
“好……太好了!”冒顿大喜,一回头便激动地攥住赵悬弓的手,谁知赵悬弓却在这时呻吟了一声,急急抽回了手。
“怎麽?”冒顿上下扫了一眼赵悬弓,最後把视线停在他的双手上,察觉到这点,赵悬弓赶忙把手藏到了背後。
“把手给我。”冒顿命道,赵悬弓连连摇头,不肯从命。
“给我!”霸道的男人沈声,赵悬弓浑身一震,还是乖乖把双手递了出去。
阏氏 十七
赵悬弓的手很白,十指纤长,宛若女子。可是流落北方的数年间,他早已习惯拾柴牧羊、犁田织履的清苦日子,所以只要仔细地看就能发觉:他的手背上青筋毕毕,手掌中伤痕累累──这绝非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只是现在,赵悬弓的双手除了旧时的,还有一些新添的伤痕──红迹斑斑,煞是惹眼。冒顿一看就明白了,这是为了制作鸣镝而被刀匕划破的伤口。
“辛苦你了。”冒顿这般道,心怀怜惜,赵悬弓却腼腆地把手缓缓收回,然後左右顾盼了一阵,道:“我去把鸣镝拾回来!”说完,一阵风似的跑开,瞧得冒顿愣在当场。
这明眸皓齿的少年,虽然和“月儿”容貌相象,可是性子迥异。他们一个温柔娴静,一个活泼好强,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呼延月音容消逝,已近三年。只是冒顿到现在还不愿相信,自己的至爱,那麽早就香消玉陨了……
遥想少年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婚後,更是恩爱无匹……恨只恨那无情的单於、那可恶的月氏人,硬生生拆散了他们夫妻二人!教爱妻只能孤单地躺在那冰冷的月亮湖畔……
“殿下……”
冒顿还依稀记得很多年前,当自己自战场凯旋而归时,正值黄昏,妻子呼延月远远地这般唤他,然後热情地展开双臂,冲上前来紧紧抱住他……
“殿下!”
如今,同样是一个黄昏,同样是一记热切的呼唤,冒顿怔怔地抬眼,看到举著鸣镝与猎物,一脸喜色迎著自己奔来的赵悬弓,不禁将他和她的影像,在眼中重叠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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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及细想,一个箭步上前,冒顿将赵悬弓抱了个满怀,然後昏头昏脑地俯首噙住他的嘴唇──
这一吻,很缠绵。
所以刹那间,愕然转为羞赧,赵悬弓手中所执的东西瞬间落了地,整个人软在了冒顿怀里。
就算是自欺欺人,这个时候,赵悬弓仍旧相信:哪怕是替身,自己在这个匈奴男人的心目中,还是有那麽一点点与众不同的……
五月,信风西拂。
单於庭众人拔营,顺风而迁,历经数日,来到广袤的草原腹地。
“原来这里就是茏城啊……”
赵悬弓骑在马上,一边按辔徐行,一边叹道。
和他并驾齐驱的匈奴男人听闻,便问:“在你想象中,茏城是什麽模样?”
赵悬弓抿了抿唇,微笑不语,其实在他想象中,一个“城”大概就应该像他过去居住的蓟城一般,有城郭城墙,用石头垒成的……可是眼前的茏城,放眼过去就是一望无垠的平原丘陵,无数的彩色穹庐依势搭建,简单而粗陋。
“我们匈奴人是草原的儿女,世代逐水草而居。不可能像你们中原人那样耕种庄稼,住在不能移动的木石房子里。”
仿佛能读懂赵悬弓的心思般,冒顿这样说,目色炯炯,直视他的眼睛:“生活在匈奴人中间,随我到处奔波,你会觉得辛苦吗?”
赵悬弓一怔,旋即红了脸──这是冒顿第一次主动对他表示关心!虽然只有一句话,还是让他高兴得无以复加!
“不辛苦。”赵悬弓这般道,望向冒顿,冒顿朗声笑了一记,说:“随我来。”
赵悬弓依言,随冒顿骑行了一会儿,回到营帐中,冒顿唤来苏勒,道:“把飞雪牵出来。”
赵悬弓不解,直到苏勒把那白马领到他面前,冒顿忽然指著它,道:“从今往後,它便是你的了。”
什麽?!赵悬弓一怔,难以置信地再看冒顿──
“我说过,我会补偿你的。”冒顿定定地说,教赵悬弓记起数日前的那个夜晚……
阏氏 十八
初试鸣镝,大获成功,冒顿十分高兴,当晚就问赵悬弓要何种赏赐,赵悬弓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并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便答:
“殿下,我什麽都不要。”
“什麽都不要?”冒顿露出不悦的神情,“你是看不起我吗?”
匈奴人许下的诺言从不收回,馈赠而出的东西从不索取──如果硬是要还他,会被视为极大的不敬。
“不是的,殿下。”赵悬弓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现在丰衣足食,起居无忧,根本不缺什麽。”
听赵悬弓这般道,冒顿方才缓和了口气:“难道你就不想要一些特别的东西?比如我送给兰儿的那些……”
呼延兰是冒顿的未婚妻,她经常向他索要礼物──前不久,她还在赵悬弓面前炫耀过冒顿所赠的一面菱花镜。
“我不是女人……”赵悬弓淡淡地说,“您送给兰居次的那些东西,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麽?”冒顿又问。
“我喜欢……”赵悬弓喃喃,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等你想好了,随时都可以跟我讲。”冒顿道,“好几天都没听到你的笛声了,能为我吹奏一曲麽?”
赵悬弓浑身一僵,抬起头为难地望著冒顿。
“怎麽了?”
“笛子没有了……”
“没有了?”冒顿脑筋一转,忽然明白:“原来鸣镝就是用笛子做的?”
赵悬弓无言,算是默认了。
“它不是你珍爱之物吗?为什麽……”
“殿下,”赵悬弓打断冒顿,“毁了它制造鸣镝是我心甘情愿的,您无须挂怀。”
赵悬弓说的是真话,为了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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