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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外慧中-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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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爱得要了她的命俞宛秋那些“深明大义”的想法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不给,谁来我都不给,坚决不给,死也不给这是我的孩子,凭什么给?谁要孩子谁自己生去,别抢我的”
可惜,再多的誓言,也抵不住张怀安的苦苦哀求。
父辈一样的大总管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含着一泡眼泪告诉她皇帝有多可怜:相依为命的寡母瘫痪失语,再也不能给他一个关爱的眼神,一句温暖的话语。和妻子是怨偶,和嫔妃们也无话可说。幸亏有小郡王在身边,才让他享受到了一点天伦之乐,不管多头痛的事,不管多大的火气,只要看到小郡王,心情就会好转。小郡王是皇上的开心果,就连朝臣们,也都希望小郡王留在启泰殿,好在关键时刻为他们缓颊。
俞宛秋不知如何是好,答应吧,心里着实舍不得;不答应吧,人家就死赖在地上不起来。
最后,张怀安的一句话让她彻底失去了反对的立场,张怀安说:“皇上今日一天没吃东西了,说要等小郡王过去后再陪他吃。”
好嘛,亲情绑架都用上了,作为晚辈,你忍心让父皇饿肚子吗?不仅要送孩子过去,还要快送皇上可还等着他吃饭呢。
送走了孩子,俞宛秋心里空落落的,好不容易等回来的丈夫却不理她,自个儿醉醺醺地睡了。
俞宛秋招来谢长宁,很快就问出了太子一天的动向。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这一刻,俞宛秋忽然就理解了皇后。
不管太后如何跋扈,不管她和儿子、孙子的关系变得有多冷淡,她在他们心目中都是有特殊地位的。她争权揽事、自私专横时,他们固然敬而远之;一旦她落难受罪,他们又会感同身受。
不仅仅是血脉亲情,这两个人都是太后一手带大的,曾经的母子情和祖孙情,比那些冷淡的贵族家庭要浓烈得多。
有了这个感情基础,到如今,太后越可怜,便越能引发他们的愧疚,和对往日亲情的回忆。
尤其是赵佑熙,本是太后爱孙,何其受宠。在他成长的十几年岁月里,父亲忙碌,母亲幽闭,太后是他身边最亲的人,这种亲密关系,却因为她的出现而打破,随着太子和她关系的加深,那道裂痕也逐渐加深,终至不可修补。
这便是俞宛秋今日一天心神不宁的原由:太后的晚景这么惨,她的夫君,会不会因为对太后的愧疚,而记恨她,冷落她?
如果他去看过太后,必然也看到了吴昭训在太后床前的任劳任怨,他会不会出于感激,出于对太后的补偿心理,而纳了这个吴家的女儿?
他晚上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也是不想面对她的一种逃避姿态吧。
皇后在某些方面糊涂,在某些方面却是很敏锐,很高杆的。她和太后做了一世对头,太后出事,她是最大的嫌疑人,不管她做没做,都可能被迁怒,所以她彻底放低身段,去给太后为奴为婢,做牛做马,用近乎自我折磨的方式,来让赵延昌消弭愧疚和可能的怨恨。
赵延昌最初可能会疑惑,时间长了,只剩感激,没有人,能对长期守在自己母亲病榻前的人不假辞色。
然后呢,探望,交流,感谢,谦逊……只要皇后有心,她甚至可以把为太后侍疾当成和皇上重修旧好的机会。
皇后果然是表率,只是她做不出来,她不敢想象自己也挤在慈懿宫那间弥漫着腐朽气息的屋子里,和皇后,和吴昭训抢着扮孝顺,表衷心。
虚伪得连自己都想吐的行为,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去做。
第二天早上,赵佑熙在头痛中醒来,眼前只有太监宫女,不见了太子妃的身影。
那丫头,没看到他醉了么?有了孩子,就不关心相公了。
已经是东宫掌食的茗香告诉他:“太子妃都没用早膳,说吃不下。”
曹大海站在旁边补充:“太子妃眼睛都是肿的,像是一夜没睡。”
赵佑熙皱起眉头:“她去哪儿了?”这些人,说话不会捡重点吗?
曹大海躬身道:“太子妃一大早去慈懿宫请安,然后就带着戚长生去了同济医馆,听说还要去成衣坊。”
说到慈懿宫,赵佑熙的眼光瞬间黯淡下来,昨天父皇大张旗鼓地摆庆功宴,他被敬了许多酒。带着酒意去慈懿宫,看到太后那个样子,他震惊,他心痛,他不知所措,晚上再赴宴时,他来者不拒,把他自己灌得烂醉,回来时根本不省人事。
现在他清醒了,心里的疼痛加剧,三两下换好衣服,他交代说:“快去备车马,我要外出。”
“您要去哪儿?”
“先去医馆,不行再去成衣坊。”
他要找到自己的妻子,他很难过,这个时候,他只想待在她的身边。
而此时,去太后那儿请过安,然后回到启泰殿的赵延昌抱住了小尧儿。
他们都有自己的药。
同人卷 第二百七十四章慌不择路
济慈医馆的情形让俞宛秋大吃一惊,不仅面积扩充了一倍多,驻馆大夫也增加到了三十位。要知道,赵国的太医院,连守药炉抄药单的小学徒算在内,也不过四十余人。
这都是赵延昌私下里支持的结果。
说私下里,是指赵延昌没有公开出面,存心要把这份功劳归于东宫名下,因为谁都知道,济慈医馆是太子妃牵头并出资建立的。
现在,这座有皇家支持并接受社会捐款的医馆,渐渐有了公立慈善医院的性质。
在医馆里长期养病的,基本都是从战场上抬下来的重伤员,今早到医馆后,俞宛秋首先去探望了他们,然后到帐房查询这一年的收支情况。
本来她以为,医馆经过了一年的营运,救弱济贫,又免费养活那么多伤员,肯定早就入不敷出了,没想到还略有盈余。
她出言相询,帐房主事恭恭敬敬地说:“回太子妃,除了您给的那笔钱,医馆平时的收入有两项,一项是诊金收入,一项是善款捐赠。因为很多都是义诊性质,第一项收入有限,主要靠捐赠。”一面说,一面从一堆帐本中抽出一本红色封皮的双手奉上。
俞宛秋随手翻开,一个名字印入眼帘,她讶然而笑:“我没看错吧,连明觉寺的智远长老也来捐款了?听说这位大师长年闭关,轻易不见人的。”
副主事躬身道:“先一天皇上去了明觉寺,跟远大师下了一盘棋,第二天远大师就派小徒弟送来了三千两银票,从那以后,捐款就一日日多起来。”
原来又是皇帝公爹“化缘”来的,俞宛秋暗想:不会是赌棋赌输了吧?远大师淡薄名利,惟嗜棋如命,皇上连这个空子都能钻,真是强人。
不过这个方法也确实行之有效,远大师甚有声望——越是神神秘秘,在民间只剩传说的和尚,世人越是趋之若鹜——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远大师的感召下,其他人也纷纷解囊。
俞宛秋还在功德簿上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如何洛绘,孙霖,许养斋……赵国朝廷的官员,她能记住名字的不多,帐册中她不熟悉的官员名字只怕还大有人在。
赵国要供应二十几万大军征战,募集军饷是个巨大的任务,也是巨大的负担,赵延昌不可能再从国库中拿出钱来支援医馆,便另寻财路,鼓动朝廷官员,地方富商,甚至“打劫”了老和尚,可谓用心良苦但,不管方法多巧妙,靠捐赠来维持医院的运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建的是医馆,不说赚多少钱,起码希望能以医养医,勉强维持收支平衡。
低头思忖了一会,她让人把医馆的院正覃良玉和几位医正一起找来,直接问他们:“你们有谁造过药丸吗?”
覃良玉拱手道:“回太子妃,微臣造过,医馆里还有一位颜医正也会。他家有祖传的跌打损伤丸和止血生肌丸秘方,此次能救回那么多重伤员,全靠他的秘药。”
俞宛秋笑着说:“原来医馆里还藏着这样的功臣,本宫回去就奏请皇上表彰。”怕其他几位心里不舒服,又补充道:“大家都辛苦了,等最后一批伤员离馆回营时,皇上会给各位论功行赏的。”
几个人忙跪下表示:“臣等职责所在,何敢居功。”
俞宛秋随即安抚了一番,平身之后,她才进入正题:“今天叫你们来,其实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件事。”
几个人连称“不敢”,让太子妃“只管吩咐”,俞宛秋便道:“刚在帐房看收支帐本时,我心里很着急,一个医馆,又不是慈善堂,怎么能靠捐款维系?也许你们要说,我们的医馆本来就是慈善堂性质的,若非如此,怎么会无偿救治伤病员?”
停顿了一会,她接着说:“但你们要知道,免费救治伤员只是特殊年代的特殊任务,我们所收到的捐款,也多是借着这一点收来的。将来没伤员了,便不好意思问人要捐赠了,至少皇上不会再帮我们要。”
覃良玉道:“这点微臣明白,请问太子妃,医馆该如何开源节流呢?”
“节流?”俞宛秋微皱起眉:“暂时我还没往这方面想,等伤员走了,你们再拟个计划书来看,但该做的义诊还是要做,矜寡孤独,老弱病残,该减免医药费的还是要减免,不然我们的医馆岂不失去了建立的意义。”
覃良玉顺着她的话头问:“那么,如何开源?”
另一位姓单的医正轻声提醒:“启仁兄,太子妃刚刚不是问药丸吗?”
覃良玉脸上出现了为难之色:“颜医正的药丸乃是祖传秘方,他都是在家里做好了再卖给医馆的。一瓶十颗生肌丸,他卖给外面的人起码要一百两,卖给医馆半价都不到,他说医馆也是做善事,他只收成本价。但若要他让出秘方给医馆做成药丸卖,臣恐怕……”
“覃先生想到哪儿去了”,因为医馆毕竟不是正式官方机构,虽名为院正,和太医院官长一个称谓,也不好称“大人”,他们自认是东宫的臣属,故自称“臣”,俞宛秋则索性统称为“先生”:“本宫无意要颜先生出让秘方,何况生肌之类的药丸,也不是天天能吃的,很多人一辈子都用不上。”
大夫们面面相觑:“太子妃想造出天天能吃的药丸?”
有那样的药吗?他们脸上同时升起相同的疑问。
又是单医正说:“记得以前随家祖出诊,病人家拿出一包药渣,说病人听了一个江湖游医的哄骗,总从他那儿买一种号称能养颜延寿的药吃,他家怀疑就是那药作怪,故此倒出药渣请家祖看看。”
俞宛秋便问:“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呢?”
单医正摇了摇头:“倒也不至于,家祖说,药方中的几味都是补肾益血的,女人吃了没坏处,要说养颜也勉强算得上,要说延寿就是瞎吹了。”
俞宛秋笑道:“如果只说养颜,就不算骗人了,对不对?”
几个大夫都是聪明人,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太子妃想造养颜药丸?”
俞宛秋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吓到了:“你们用点心,多配几个方子,象治伤寒的药汁,就可以想办法弄成药丸,养颜的也是。养颜丸可分为几个等级,普通的就用普通药材,价格贵的才加入名贵药材。哦,对了,造出来的第一批药,我会自己吃,觉得好的话,再作为赠品向双姝馆的女客推广。”
不直接卖,先只作为赠品,希望这样能带动双姝馆的销量,也挑起养颜丸的购买欲望。
戚长生忽然出现在门口通报:“太子妃殿下,苏城的老常夫妇来了,说要见您。”
俞宛秋喜出望外:“怎么不把他们带进来?”
戚长生回道:“属下见您在这里会客,就让他们先在门房里坐着。”
俞宛秋说:“没事,我们已经谈完了。”
覃良玉忙揖手道:“那臣等就先告退了。”太子妃要吃的药,谁敢掉以轻心?他们可有得忙了。
“好的,你们先下去吧。”
打发走了几个大夫,俞宛秋还没坐稳,周长龄又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声音都变了:“太子妃,太子殿下来了。”然后压低嗓音告诉她:“脸色很不好,小阮上前问安,被太子殿下一脚踢开了。”
俞宛秋顿时慌了神,下意识地看了看后窗。
同人卷 第二百七十五章夫妻恳谈
两扇木格窗扉,因为天热,此时正大敞着,窗框距地不过一米,很好跨越。
事实上,她也的确翻过去了,只是不小心踩到长长的裙摆,整个人往前一扑差点是悲剧,结果是喜剧,因为她被一个人接住了。
两人大眼瞪大眼——不是我要篡改词汇,实在没人是小眼——而后一双虎虎生威的大眼盯住一双怯生生的大眼:“解释为什么有门不走,要翻窗户?”
理亏的人,脑袋垂得低低地嗫嚅:“他们说,你很生气,都踢人了。”
他不高兴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踢你?”
她不能那么昧着良心污蔑他,这人婚前是有点鲁莽,婚后却温柔体贴,连重话都不曾加在她身上一句,她越想越羞愧,终于哭了起来:“是我不对,不该躲着你,但我真地怕被你怨恨”
她生性冷淡自持,并不是个很合群的人,也不介意被人孤立。在沈府时,巴不得被遗忘在山水园,免得被七姑八婆惦记;进了赵国后宫,同样巴不得隐居在东宫,远离那些恩怨情仇,明争暗斗。
谁记恨她,冷待她都没关系,只有一个人,她受不了看他的冷眼,那是她在这举目无亲的世间最深的牵袢,和最眷恋的温暖。
赵佑熙听得莫名其妙:“被我怨恨?”
俞宛秋抬起挂着泪珠的小脸,先若有所思,继而笑得如云破月出:“原来是我想错了。”
看着那梨花带雨的俏模样,赵佑熙爱怜不已,但是等等,这人的话有问题,“你到底怎么想我了?”都吓得要跳窗户跑了,真过分,他是凶神恶煞吗?
“没怎么想,就是怕你生气,呃,你怎么跑到窗户后面去了?”她怎敢说实话,只好努力转移话题。
他也不敢说实话:他心里难受,只想早点见到她,很烦应付外人,尤其是那种不会看脸色,一个劲缠上来献殷勤的厌物。得知她在跟医馆的人议事,他索性绕到后面去,省得碰到那群天生话唠的大夫。
所以说,窗子本是他先看中的,他打算等房里的客人走后再跳进来。谁知他还没跳进,有人先跳出去了,哎,谁叫他们是夫妻呢,就是心有灵犀。
虽然心里得意,他可没被她糊弄过去,板着脸让她“把话说清楚”。
俞宛秋深吸一口气道:“我先把常家那老两口安排一下,再跟你在车里谈,好不好?”
既然他追了过来,常伯两口子只好另约时间了,而要跟他谈的话,事涉皇家机密,不适合在医馆进行。
于是招来周长龄吩咐道:“你去找戚长生,让他把常老夫妇送到贵宾馆去,就说是我的贵客,让他们好好招待。如果我今天抽不出时间的话,最迟明天会去看他们。”
“是”,周长龄领命而去。
两人上了车,俞宛秋主动提起太后的病,试探道:“现在是母后在太后的病榻前侍疾,你看,我要不要也去?”
不是她喜欢自找苦吃,而是深知自己所处的年代有怎样的规矩。
古时侯的孝子贤孙,讲究“药必亲尝”,“事必恭亲”,可赵延昌和赵佑熙地位非凡,要操劳军国大事,不可能丢下朝廷和军队,跑去慈懿宫守着太后。
那么,在他们心里,在世人眼里,是不是就该“夫不能任事,妻代其劳”,尤其是在有皇后专美于前的情况下?
赵佑熙的回答是:“你去干什么,太后那里多的是人,比我们东宫只多不少。”见俞宛秋没吭声,又道:“若连照顾一个病人都要太子妃亲力亲为,宫里养那些闲人是干什么用的?不如统统撵出去好了。”
俞宛秋颇有些意外,以前只知道他爽朗单纯,但终究是古人,跳不出那些条条框框,没想到他这么开明。
即使如此,她还是强调:“可母后天天守在那里的。”
赵佑熙面无表情地说:“别跟她比,她那是做给父皇看的。”可能觉得不该这样说自己的亲娘,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以后每天去看看太后,陪她说说话就行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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