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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第4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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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面的伤势只是看着可怕,真正严重的伤势却是在〖体〗内。为了在铁箭之下觅一丝生机,她眼眸里的神之星辉尽数燃烧殆尽——成为大神官后的天赐之辉就这样消耗一空,她付出的代价堪称惨重,道心更是严重受损。
第一次出手,便让西陵神殿的裁决大神官身受重伤,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即便是二师兄君陨,也会对此表示满意。
但宁缺不满意,看着水潭对岸浑身是血的叶红鱼,甚至非常失望遗憾,因为他知道自已再也没有办法像第一次出手那样出手。
惺惺相惜,心意相通,不止可以用来形容爱人之间,也可以用来形容两个非常相似的敌人,比如他和叶红鱼。
宁缺很清楚,想要战胜叶红鱼,自已很擅长的那些战斗手段不会有什么效果,似示弱或亲近之类的心理攻势更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他没有示弱也没有真的求饶,平静寻常地用叶红鱼很习惯的他的无耻姿态认真地说着道理,讲着可能,进行着平等地说服。
那些言语不是心理攻势,又是心理攻势,就是要让叶红鱼把他看着同类人,有资格与她进行讨论的人,然后才能让她生出同感,当他真诚惘然疲惫感伤、抱着桑桑抬头望天时,能够让叶红鱼的心神短暂出现一个漏洞。
那个漏洞真的出现了,但要抓住依然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在朝阳城内,他隔着院门暗射罗克敌,那人都能生出警兆,更何况是叶红鱼?
所以当叶红鱼抬头望向天空那片乌云时,宁缺用禅念静心,用在烂柯寺里悟的佛宗真言手印挽弓,动作极为随意自如,就像替桑桑洗脚、又或是提笔写字一般,寻常至极,本没有杀意,自然没有一丝杀意外泄。
铁弓与铁箭,则是桑桑早就替他准备好了。
耗费无数心神,做了这么多的准备,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宁缺的这一箭极为精彩,换作是谁,都会被他瞒过,然后被他射死。
然而叶红鱼只是重伤,却没有死。
所以他很遗憾,然后再次挽弓搭箭,准备再射。
微黑的鲜血,从叶红鱼的唇角流出。
她站起身来,望向水潭对岸的宁缺,虽然眼眸深处的神之星辉已经熄灭,但她的眼睛依然极为明亮,看不到什么愤怒的情绪,只是一片漠然。
染着血的黑发和血色的神袍,无风舞动。
宁缺挽弓对准她的身体,却发现根本无法瞄准,因为那些舞动的黑发,那件单薄飘拂的神袍,在空中振出了无数道残影,不知道哪道残影才是真的。
叶红鱼轻踩水面掠了过来,黑发与神袍飘舞的愈发狂肆,拖出道道残影,身法显得极为清幽飘渺,仿似神仙中人。
此时潭面雾气早散,视野开阔而清晰,但当她出现在水面上后,整个天地的光彩仿佛都被她吸收,顿时变得灰暗模糊起来。
或许是因为宁缺手中铁弓的威力太恐怖,她没有选择直接进攻,而是在潭面上飞舞,借着残影与天地气息,藏匿着自已的〖真〗实行踪。
宁缺看着箭簇前端,双臂稳定如山,不停地转变着方向,盯着那道在潭面上时进时退、时折时回的清魅身影,不敢有丝毫放松。
场间的局势似乎陷入僵滞,但他知道自已处于非常不利的位置,因为他始终无法锁定她的方位,瞄准的时间长了,竟是觉得自已的识海被叶红鱼黑发血袍的残影拖着流动起来,胸腹间一片难受,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晋入知命境,便能真正了解与掌握天地元气流转的规律。
他清晰地感知到,叶红鱼的身体似乎已经融进了潭面上的天地气息之中,如鱼儿入水得〖自〗由,根本无法锁死,于是便无法发箭。
能够一招不发便破了自已的元十三箭,叶红鱼你果然很强大。
宁缺瞄准着水面上那道身影,默默想着。
局面已经非常清楚,那就不用再作徒劳无功的事情,他毫不犹豫松开手中的铁弓,仲手握住刀柄,把沉重的朴刀拔了出来。
叶红鱼一直在等着他弃弓拔刀的那瞬间,清魅的身影显现,水面上出现几朵涟漪,无数道细小的水剑由潭而生,如雨点般刺向宁缺的身体。
桑桑撑开大黑伞。
宁缺却没有站在大黑伞里,他也一直在等叶红鱼出剑的这瞬间,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身体剧烈的颤抖,左手在身前空中画出两道笔直的线条。
然而他拖着朴刀,如闪电一般向水潭里冲云,浪huā四溅。
细密如针的水剑,落在宁缺的身上,绝大多数化作水珠,湿了他的衣衫,偶有十几枝极细的水剑,无视他坚硬的肌肤刺进他的身体,带出一道道的血痕,只是那些血痕马上便被后面的水所冲洗掉。
只要足够细,便能产生足够的穿透力,很明显叶红鱼对宁缺修行浩然气之后的强悍身躯早有准备,宁缺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细密的水剑在自已肌肉里所产生的痛苦与刺伤,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依然快速前冲。
潭面水huā四溅,白色的浪huā与黑色的潭泥相杂而起,像是一条杂色的巨蛟,他便是巨蛟前方最危险的那个角,直接撞向叶红鱼。
而在他的身前,潭上空中已经出现两道极为凌厉、锋不可挡的无形符意,把叶红鱼锁死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正是他最强大的二字符。(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擅战
站在地面望去,那两道若隐若无的符线是绝对平直的线条,但如果从天空中的乌云往地面便,便能看到那两道符线已经弯曲,渐要变成两个上下重叠的圆,把满身是血的叶红鱼套在中间。
二字符是神符,是宁缺除了元十三箭外最强的手段,在烂柯寺里第一次出现,即便是叶苏和七念都不敢轻视,叶红鱼再如何强悍也必须警惕。
此时她头顶是天空,身下是潭水淤泥,天空与地面之间则是那两道凌厉恐怖的符意,似乎已经没有办法脱困,也无法避开宁缺如风雷般的刀势。
叶红鱼毫不犹豫地潜入潭水,就像先前毫不犹豫选择对着水潭对岸跪下,她在战斗的时候从来不理会什么风度仪态。
她会忘记自已是身份尊贵的西陵神座,忘记自已是个女人,甚至忘记自已是谁,根本不在乎什么狼狈屈辱,只要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
潜入潭水其实也是冒险,因为潭水已浑,水势凝滞,对战斗会造成很多影响,然而她在潭水里的游动却是那般灵活,血色的神袍沾水后紧紧贴着她曲致迷人的身躯,仿佛变成了一条真正的红鱼,瞬间便要穿过那两道符线。
看着潭水里那条红鱼,宁缺的脸上没有任何吃惊的情绪,因为他早已猜到叶红鱼的应对手段,脚步微顿,双手举刀将落。
刀势未落,潭水里忽然多了很多血色的絮流,二字符渗透进潭水里的符意,在她的身上割出了至少数十道细小的血口。
潭水摇荡,符意凛厉,叶红鱼无法前行,只见水花四溅如白色的牡丹,她的身影从浪花之中探出并指为剑,遥遥刺向宁缺眉心。
好凛冽的道剑气息!宁缺双手举刀如燃天之势,正向着浪花劈下,刀势沉重而不可抵挡忽然感受到道剑的气息,却依然不停!
叶红鱼看着那道向着自已砍落的朴刀,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右手二指并成的道剑,依然稳定地向前刺去,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已的生死。
此时如果两个人都不肯变招收手,那么宁缺的刀会把叶红鱼砍成两截,叶红鱼的指剑则会刺穿宁缺的气海他或者死或者变成傻子。
刀依然在落,指依然向前,带着玉石俱焚的凛然劲,有着同归于尽的狠意。
宁缺和叶红鱼这时候都在赌。
在赌自已的命,赌对方的命。
赌对方到底惜不惜命。
两个人的神情都极为漠然。
用叶红鱼当年的话来说,修行界真正明白战斗是怎么回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人是她自已,还有一个人就是宁缺。
他们二人太过擅长战斗,他们的生活就是不间断的生死战斗所以拥有近乎完全相同的心理素质和同样强大的战斗意志。
此时他们终于战斗到了生死立见的关键时刻却不知道究竟谁更狠一些对自已也更狠一些,对生死更熟悉更淡漠。
如果宁缺是一个人他真的不会退却。
他的实力境界不如叶红鱼,今日用铁箭暗算,又把对方逼入如此狼狈的局面逼着对方与自已赌命,已经算是非常成功,面对这种极为难得的机会,他非常愿意用自已的命去赌叶红鱼的命,哪怕最后极有可能是两败俱伤一道死去。
然而桑桑现在便站在他身后的岸边,她重病虚弱,整个人间都在追杀她,如果他死了,那么她也会死,所以他不能死。
看着刀锋下叶红鱼平静冷漠的眼眸,宁缺确认她虽然贵为裁决大神官,但依然可以随时亡命,因为她是孤家寡人。那么他只好退让。
宁缺刀势骤敛,反刀挡在小腹之前,叶红鱼的指剑明明隔空袭向他的眉心,不知为何,他却认为叶红鱼的杀着指向的是自已的小腹。
这纯粹是无数战斗所培养出来的直觉,不须思索本能得出的结论。
叶红鱼自潭水里破浪而出,身形较低,指剑果然刺向了宁缺的小腹,重重地刺到厚实的刀面上,发出咄的一声闷响。
朴刀刀面上绽起一道微弱的光芒,那是天地气息凝结至极点的外象。
宁缺手腕重挫,胸口一阵烦闷。
而就在叶红鱼指剑刺到刀面上时,一道由湖水凝成的透明道剑,悄无声息地从她身后悬浮而起,嗤的一声刺进宁缺的左胸!
宁缺闷哼一声,体龘内浩然气磅礴而出,布满胸腹,把湖水凝成的道剑震成满天雨水,身形骤然后掠,在空中连吐数口鲜血。
他重重摔落在地,左胸出现一道极深的血洞,如果不是身体被浩然气锤炼的异常强悍,他的心脏肯定都会被这一剑刺穿。
叶红鱼站在潭中一株水草上,身上数十道伤口,不停渗着血,瞬间把已经湿透的血色神袍再次浸湿,然后滴落在她脚下的潭水里。
清光从她的身后斜斜照来,穿透薄湿的神袍,没有什么魅惑的感觉,格外威严前杀,她已经是裁决神座,不再是当年住在雁鸣湖畔的道痴。
宁缺用手按着胸上的血洞,看着湖面上的女子,身体觉得有些寒冷。
他知命不过半年,境界本就不稳,如果正面交手,根本不可能是悬空寺七枚大师的对手,甚至没有可能战胜罗克敌,只不过他拥有元十三箭和神符这两样可以越境杀的强大手段,而且他很擅长战斗,惯于偷袭,所以才能拥有前面那些战绩。
今天面对同样擅长战斗、不以偷袭为耻,比他更不择手段、实力境界又在他之上的叶红鱼,那么他赖以制胜的那些手段,便没有任何意义。
看着向岸边走来的叶红鱼,他忽然大声喊道:“住手!”
叶红鱼依言负手于后,但在水里的脚步却没有停下。
宁缺问道:“在雁鸣湖畔你答应过我什梨……”
叶红鱼停下脚步。
宁缺说道:“你说过,将来在战场上相遇,你饶我两次。”
叶红鱼摇头说道:“在齐国道殿便用了一次,现在只剩下一次。”
宁缺说道:“一次总比没有好,我现在就要用。”
“好。”叶红鱼简洁应道,然后望向他身后的桑桑,说道:“那我杀她。”
宁缺脸色微变,看着她认真说道:“你要杀她和杀我有什么区别?”
叶红鱼想了想,说道:“确实有道理。”
她不再出手,开始冥想,恢念消耗严重的念力。
宁缺心情微松。
叶红鱼说道:“你现在确实比以前强大很多,但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能逃出朝阳城,就算最开始的时候,你可以用元十三箭偷袭悬空寺里那些和尚,当他们开始注意之后,至少七枚便是你胜不了的。”
宁缺说道:“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和一个小男孩有关,相信你不会感兴趣。
“我确实没有什么兴趣。”
叶红鱼伸出右手,掌心对准渐渐平静的潭水。
片刻间,一道由湖水凝成的道剑,从潭里缓缓升起,然后被她握在手中。
她望向宁缺说道:“我还是对杀你更感兴趣一些。”
宁缺说道:“你不是说同意饶我一次?”
叶红鱼说道:“先前我已经饶了你一命,现在这是新的战斗。”
宁缺面色微寒,说道:“你什么时候变的这般无耻?”
叶红鱼说道:“我本以为自已在战斗中没有短板,直到认识你,我才发现原来我依然有弱项,所以一直在向你学习。”
宁缺说道:“难道你向我学的就是无耻?你为什么不学学我的宽仁与慈悲?或者学一下我的书法也不错。”
叶红鱼没有理他,看了!眼桑桑,接着说道:“稍后你们一道上路,免得孤单。”
宁缺想到死在自已手中的曲妮玛娣一家,沉默想着,那样惨淡的结局,从来不在自已的计划,里,那再继续战斗吧。
他右手一直捂着不停渗血的左胸,不知何时指间却多了无数张黄色的符纸,那些符纸已经被血水打湿,斑驳有如命案的证物。
哗哗声响中,宁缺把所有的符纸都扔向了水潭之上,识海里的雄浑念力释出,极为精确地联系上每一张符纸,然后同时施放!
擅长战斗的人都很擅长从战斗中、从对手身上学习,叶红鱼如此,宁缺也是如此,叶红鱼从宁缺身上学会了无耻,宁缺的修行生涯里也从很多敌人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此时在水潭上空飘舞的无数张符纸。
这是当年在土阳城里,他刺杀夏侯麾下第一高手军师谷溪时学到的手段,后来在雁鸣湖畔的宅院里,他用这种手段对付过夏侯。
在极短的时间内,无数道符被激发施发,看似是同时发生的事情,实际上每一道符的施放顺序都经过精心的计算,从而让那些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符意,并没有因为在极小区域里施发而湮灭无踪,反而是如花开数十瓣,浪起数十道,愈发艳丽愈发狂暴,直到变成花的海洋,海上的风暴。
沼泽四周的天地气息,尽数被这些符纸召弓到水潭上空,无数道湍流相依相偎相冲,不停地纠缠挤压着,直接切断了叶红鱼与天地气息的联系。
这是非常高妙神奇的符道手段,但对于境界深厚的叶红鱼来说,只能困住她片刻,却并不能致她于死地,所以她警惕却并没有什么惧意。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安安静静站在潭边,看着宁缺和叶红鱼说话聊天吵架打架阴险互杀、始终没有说话仿佛是局外人的桑桑忽然动了。
大黑伞已经撑开,她握着伞柄,把伞面转到对着叶红鱼的方向。
然后,她大放光明。
、第三十三章 这才是战斗
圣洁的昊天神辉,从桑桑身上喷涌而出,然后经由大黑伞的伞面,向着水潭上空射去,瞬间把昏暗的世界照耀的一片光明。
叶红鱼震惊无语,她怎样都想不到,桑桑如今已经成为冥王的女儿,体垩内居然还有如此纯净的昊天神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是裁决大神官,西陵神术的造诣非常深厚,按道理来说,昊天神辉对她的杀伤力应该最弱,然而大黑伞喷出的昊天神辉,并不是直接落在她的身上,而是进入水潭上空的符意风暴海后,便开始不断折射。
幽暗的水潭上,仿佛多了无数面镜子,每面镜子都是一道符意,反射着无数的光线,渐浓渐盛,当最终来到叶红鱼眼前时,威力已经变成极为恐怖。
如果叶红鱼此时眼眸深处的神之星辉还在,那么她可以很轻易地用同源的神力,承受来自桑桑的昊天神辉,然而她眼中的星之神辉,已经在硬抗元十三箭的时候消耗一空,所以她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神辉击打在自已的身上。
一声清啸,迸出双唇,无数团火焰,从她身上神袍下方渗透出来,那些火焰没有温度,焰色竟是黑的,正是传说中裁决之火!
昊天神辉与裁决之火正面相撞,一声雷般的巨响,在水潭上空炸开,叶红鱼的身体被震的向水潭对岸坠去,血色的神袍在空中猎猎作响如旗,在穿过符意风暴海的过程中,瞬间被撕出无数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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