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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第4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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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字也很简单,就像是二字的一种变形——两横离析而散,又像柴木般随意一搭,便成了一个崭新的字——这个字的形状和小师叔在大明湖底石头上留下的剑痕并不相同,相形之下更为直接,更为强硬。
宁缺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已寻找的那个字,是不是师傅颜瑟寻觅了一生的那个字,但他很喜欢这个字。
因为那个字叫乂,有治理安定的意思,还有割草的意思。
更因为那个字看上去就是一个叉,出现在书院的试卷上,便代表错误,如果出现在某处道路的牌上,便代表禁止通过。
这个字很适合出现在此时的长安城,仙人般御风而行的观主身前。因为宁缺要让这座城安定,要禁止观主通过,他甚至很想像割草般割掉对头的头颅。
最合适的就是最好的,当乂字符从宁缺脑海最深处的黑色海洋底部浮起时,他甚至认为自已受到了老师在天上施下的赐福。
一道神符并不足以抵抗天下无敌的观主,不然朱雀也不会哀鸣。但此时的宁缺拥有整座长安城,他可以调动近乎无穷的天地元气。这意味着,他挥刀便是一记神符,只要手臂不会酸麻,他可以斩出无数道神符。
那些神符就像是无数道针线,把惊神阵的裂缝重新缝好,把观主拦在雪街上,甚至有可能把他困死在万道神符之中……宁缺忽然向雪湖里走去——在他的感知世界里,观主是最夺目的一团光明,此时那团光明却消失无踪,不知去了何处。
他拥有惊神阵,可以对长安城里的一切做最细微准确的观察,通过晨时的战斗,他确定观主可以在长安城里进入无距,在一个特定的范围内瞬间移动,但却没有办法直接用无距的手段穿越整座长安城。
夫子留给人间的长安城,虽然被道门用千年的时间撕开了一道口子,对天地元气的运用之妙依然远远超出人间的范畴,观主要在阵内进行长距离的无距瞬移,便要承受随时可能被天地元气湍流撕碎的风险。
宁缺相信老师,相信这座城,所以他确信观主不可能真的消失不见——观主此时应该还在朱雀大道周遭,寻找惊神阵的漏洞。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说他的乂字符是针线,可以缝补长安城,那么便会留下针眼,普通的修行者,不可能看到这些针眼,更不要说利用。
但观主不是普通人。
观主是能在针眼里做画的画师。
所以他向雪湖里走去,要离朱雀大道更近一些。他要继续挥刀写符,继续落针,密密缝之,才能把观主留在原地。
只是有一个问题。
宁缺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莫山山,问道:“我们的下一刀应该砍在哪里?或者说下个字应该写在哪里?”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他连这个问题都没有弄明白,不免显得有些可笑。
莫山山没有笑,她伸出手握住宁缺递过来的阵眼杵另一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感觉,眼前出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是惊神阵,也是长安城。
不是真实的长安城,或者说,这才是真实的长安城。
莫山山取出眼镜戴在鼻梁上,看着眼前的雪湖,看着这座长安城,思考片刻后试着说道:“我觉得应该是这里。”
她指着雪湖上的一蓬残荷……虽然不多但还是在写,这表明我还是活着的,三月份一定不是现在这样,四月份肯定会写很多,当然这一切建立在身体没事的基础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随行随斩

莫山山的双唇很红很薄,抿在一处就像是女孩闺中的胭脂纸,疏长的睫毛,在寒冷的雪湖风中微微颤抖,表面凝着浅浅的霜。
当她戴好眼镜,镜片遮到眼前后,那些霜渐渐融化,就像眼眸里的光影,圆圆的镜框与她微圆柔润的脸部线条一衬,显得很是可爱有趣。
她的目光落在雪湖上,看到了一枝残荷,便指了过去。
那枝残荷是城中某道小巷,那道小巷后方有片小池,还有座坊市,坊市贩卖各式杂货,以池为名,叫做荷花池。
她在阵法上的天赋造诣非凡,这些天随宁缺了解惊神阵,此时握着阵眼杵的另一端,便把这座长安城看的清清楚楚。
那枝残荷,或者是猜测。
但宁缺也愿意相信。
他看着她清丽的容颜和那副可爱的眼镜,想起这是自已在烂柯寺送给她的,却又想起当时车厢里坐的是桑桑。
他握着朴刀向身前斩去——两道锋利的刀光斩断镜片里的反光,斩断不可追的回忆,斩断风雪,斩断了那枝残荷。
……
……
荷花池坊市卖的是杂货,或者说是便宜货,距离朱雀大道不远,往日里人声鼎沸,小商贩呦喝的声音从清晨便开始。
今天因为朝廷的严令,因为有神仙进了长安城,所有人都留在了自已的家中,所以此间变得异常安静,一个人都看不到。
忽然间。坊市某处房檐出现了一道豁口,喀喇声响中,破碎的瓦片纷纷落下,砸的地面积雪一片狼籍,但那座房却没有垮塌。
对面约二十丈外的库房墙体上,也出现了一道非常平直的豁口,里面存放的羊皮像内脏般流了出来。堆在地面上。
坊市空中什么都没有,落下的雪片却向四周避去,仿佛那里有某种无形的存在。让所有的事物都不能进入那片区域。
覆着雪的地面上出现两个漆黑无底的洞口,似通往深渊的路径。
两记刀痕来自雁鸣湖上,借惊神阵之力。须臾而至荷花池。刀痕无形,肉眼无法看到,但刀痕的威力,却通过坊市的毁坏展露无遗。
坊市里看不到那个字,那道符。
雪花飘落然后避散,屋檐垮塌,地面有洞,如果有人从远处望去,便能看清楚那两道纵横其间的夸张刀痕,看清楚那个字。
“乂”。
风雪中响起一声很微小却又清晰的声音。那是衣料撕碎的声音。
有一片青布缓缓从空中飘落,落在地面上。
观主现出身形,神情漠然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青色道衣在雪风里不停摆动。前襟已然缺了一片。
下一刻,他再次踏入风雪中,消失无踪。
……
……
宁缺和莫山山已经走过雪湖,来到了湖的北岸。
两个人握着阵眼杵的两端,看上去就像不想分开的玩伴。
莫山山白皙的脸上现出不健康的红晕,然后咳了起来。指向湖畔的垂柳。
冬时天寒,夏日青青如衣带的柳絮早已枯干,无力垂在寒风里,显得格外衰败,有些像被冻至僵硬的细蛇。
宁缺再出刀,两道刀痕把岸畔的垂柳切成数道碎片,然后破风撕雪而去,遁入天地之间,去往长安城的另一处地方。
……
……
这里是朱雀大道旁的某道偏巷。
这道巷很普通,与里数千条窄巷没有任何区别,巷口有一座常见的井,井沿积着茸茸的雪,很像一种雪圈的甜点。
两道刀痕来到了巷口。
乂字符在整座雄城的帮助下,向四周延伸。
井沿上积着的雪,忽然离开青石,悬浮到了空中,看上去很诡异,但在天真烂漫的孩子眼中,只怕越发像那道甜点。
啪的一声轻响,雪圈忽然从中断裂,变成了一道笔直的雪绳。
雪凝成的绳索,拦在了巷口。
窄巷幽静,落雪无声,只有当风从巷中出来时,偶有呜咽。
风雪里出现了一只脚。
那只脚穿着青色的布鞋。
那只脚踩在雪绳上,然后踢出。
只是很简单的一踢,却仿佛要踢倒岷山,倒挂易斗。
雪绳崩散而碎。
观主借反震之力飘然而退,避开那两道刀痕。
风雪轻落,他的双脚落在小巷深处。
他的眉头终于挑起。
……
……
莫山山随宁缺走入雁鸣湖北岸的院落。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宁缺这个家。
宁缺的情绪有些变化,变得更加沉默。
顺着梅园旧径,走过花厅,来到前室,他看到很多旧物,想起很多旧事,然后抬头望向那根微微变形的房梁,神情莫名。
当年便在此间,陈皮皮看到叶红鱼,跳到空中,狠狠地撞上房梁。后来夏侯来到这里,这根房梁又受了极大的折磨。
但这根房梁终究还是撑着这个家没有倒下去。
“别说要砍在这里,我真舍不得。”他看着那根梁木说道。
莫山山望向厅外,那里有盆腊梅,因为无人修剪而格外茂盛放肆,看上去显得野意十足,问道:“砍在这里怎么样?”
宁缺笑着说道:“叶红鱼喜欢这些梅花,我和桑桑并不在乎。”
说完这句话,他挥刀便把这盆野了的梅花斩成了无数碎末。
片刻后,长安城某处府邸后院里的柴堆,变成了坚不可摧的栅栏。
一袭青衣险些被栅栏困住,然后像梅花般被切碎。
……
……
宁缺和莫山山一路行来,一路落刀。
落刀便是写字,便是书符。
他用朴刀斩出无数道神符,替代了朱雀大道沿线被损害的阵意,又借用了长安城别处的无竭天地气息,硬生生把观主拦在了皇宫之外。
书院三人坐在朱雀大道南段的废墟旁,他们感知着长安城的变化,在坊市侧巷里时隐时现的犀利符意,脸上的情绪有些复杂。
小师弟还没有把惊神阵修好,但现在这种替代手法已经足够了,问题在于,这种足够对于书院和大唐的要求来说并不足够。
“无论今日结局,我都会回道门。”陈皮皮低着头说道。
大师兄和余帘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就此表达什么意见。二人站起身来,平静对视一眼,然后并肩向某处走去。
既然并不足够,那他们便必须去。
宁缺就算能够借助惊神阵把观主拦住,甚至把观主逼出长安城,都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今天不能杀死或者重伤观主,书院便是输家。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斩过往

长安城这座大阵,与世间别的阵法都不同,与天地相通,纵使受到再严重看似不可逆的损害,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便能自行修复。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书院想要把天下无敌的观主困死在长安城里,观主入长安的目的也非常清楚,他就是要毁了这座城。
想要毁掉长安城,观主只能走一条路。
他只能沿着道门在惊神阵里撕开的那道缝隙,明面上顺着朱雀大道,实际上踏着惊神阵里的那些黯淡处,直入皇宫入小楼。
然而这条路上出现了无数道刀痕,惊神阵调动长安城里的天地元气磅礴而出,依自然之力而循,把他不停从无距境界里逼将出来。
那些刀痕是文字,告诉观主此路不通。
从坊市到偏巷,风雪如怒,观主的心意如身上的青衫一般渐趋寒冷,确认在解决掉拦在路前的这些神符之前,无法进入皇宫。
要解决眼前的困局,有一个最直接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杀死施出神符的宁缺,于是观主御风而去,向雁鸣湖而去。
……
……
大师兄感知到那抹青衣在窄巷之间飘拂不安,时隐时现,以无距境界前行,知道他要去哪里,心情变得像伤后的脚步一样沉重。
在如此小的区域内施出无距境界,就像是在针眼里绣花,在一粒沙的世界里飞翔,即便他没有受伤。也无法再次追上观主。
即便如此,他依然要追,因为他不可能让小师弟一个人面对观主,所以他一脚踩在积雪上,留下一洼血水,棉袄颤抖起来——然而他没能进入无距境界,因为余帘的手再次落在他的腰间。抓住了他的衣带。
“观主要去杀小师弟。”
大师兄看着她的眼睛。
“是的,这是他现在必须做的事情。”
余帘平静回答道,没有别的任何表示。
……
……
观主出现在雁鸣湖畔的雪桥上。
此间已经离开朱雀大道颇远。惊神阵威力恐怖,风雪看似寻常,实际上蕴藏着无穷威力。根本没有一片平静的天地元气层流。
没有人能在这种环境下进入无距。
观主走下雪桥,穿过冬苇,步行至雪湖南岸的雁鸣山,于积雪里寻径登山,来到崖畔,然而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雪地上有很多杂乱的痕迹,脚印和坐痕,最多的还是潦草的笔迹,有的字是用手指写的,有的字是用枯树枝写的。
观主看着雪地上的那些字迹。明白了昨天夜里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是昨夜写下这些字,然后悟出那个字的宁缺,现在去了哪里?
他望向湖面,看着湖面上那两道清晰的脚印,那枝被刀斩破的残荷。那枝被斩断的柳枝,那盆被斩碎的腊梅,眉头缓缓挑起。
他的视野与识海里,都不再有宁缺的踪迹,这是违反常理的事情,因为那个小子就算有惊神阵的帮助。也不可能完全避开昊天的眼光。
有人在帮助他隐藏气息。
大概便是雪湖上的另一道脚印的主人。
……
……
几颗浑圆的小石头落在了街面上,把积雪砸出坑洞,骨碌碌一路前行,撞到街畔的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才缓缓停下。
那些石头只有指甲大小,一个鹿皮袋子里便能盛放很多,如果节省些去洒,或许可以铺满整座长安城,当然这是夸张的形容。
淡渺的气息从那些小石头上溢散而出,与街道周遭的瓦檐石磨合为一体,顿时产生了魔宗山门前那座块垒大阵的感觉。
只是那些石头很圆,没有什么棱角,与块垒阵意有些很有趣的区别,并不一味充天塞地,而是很柔和地遮掩着一切。
宁缺和莫山山从这些小石头里走过。
他们已经离开雁鸣湖,经过关着门的包子铺,来到了南城。
“只怕创出块垒阵的那位光明大神官,都没有想到,千年之后有位符道天才少女,竟能另出机杼,把块垒改造成这等模样。”
宁缺笑着说道。
莫山山的脸上没有什么笑意,只有忧虑:“接下来怎么办?”
宁缺说道:“现在的局势看似复杂,其实很简单,以观主的智慧,只怕早已经想明白了破局的方法,他现在已经来杀我了。”
莫山山说道:“观主也可以退出长安城。”
宁缺说道:“我们书院不想他完好无损地退出去,一个天下无敌的强者在长安城外,代表着书院和大唐的失败,幸运或者说不幸,观主自已也不想就此退出长安城,因为对于他来说,这也是最好的机会。”
莫山山望着不时踢出棉裙下摆的鞋尖,欲言又止。
宁缺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大师兄自然是想来救我的,但三师姐断然不会让他过来,因为那没有任何意义。”
莫山山抬头望向他,有些不解。
“除非我能用惊神阵困住观主,或者说寻找到一种方法,把观主从昊天的世界里择出来,三师姐才会出手。我不会怪三师姐,因为换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书院只有一次机会,必须要好生珍惜。”
宁缺说道:“我现在首先要藏好自已,然后找到他脚步落下的那些地方,希望能够困死他,就看我和他谁能更快一些。”
莫山山没有再说什么,伸出食指,把眼镜向上顶了顶,看着前方一条安静的巷子,说道:“写在这里吧。”
宁缺看着那条巷子,举刀再斩,刀痕随风雪而逝,了无痕迹,就像他脸上一闪即逝的那抹复杂情绪。
这条街巷里曾经有两座府邸对门而邻,一文一武,一家是通议大夫府,一家是宣威将军府,一家是他的,一家是她的。
某座府邸内某座布满蛛网灰尘的旧房塌了。
宁缺听到了房屋垮塌的声音,没有向那边望一眼,继续握刀举步前行。莫山山跟在他的身旁,向街面上洒落石子。
从雁鸣湖到南城,再到东城,二人一路落刀,一路洒石,躲避着观主的眼光,寻找着困死观主的方法,沉默不再言语。
松鹤楼的二楼垮了,陈锦记的匾断了。
宁缺不再需要莫山山指明方位,他握着阵眼杵的一端,感知着现在飘行在长安城里的青衣,回忆着当年穿行在长安城里的黑伞,不停斩落。
终于,他回到了熟悉的临四十七巷
他推开老笔斋紧闭的木门,看了看墙上那些久违的书帖,走到了后院,抽出朴刀斩了下去。
墙上响起一声凄厉的猫叫,积雪被猫脚蹬的到处乱飞。
小院里的井断了,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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