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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说话不代表我不知道-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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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大人需要……”
“不需要!”谢诩一把打断他,又疾疾补充:“出去,以后切莫再胡言乱语。”
内侍忙怏怏垂首,默默退下。
谢诩见最后一点门缝被彻底合上,这才极长地缓出一口气,而后倚向椅背,抬手揉了两下太阳穴。
那件荒唐事过后,他回来一番细思,当真后悔不已。
就算对方并未过多重视,他那愚蠢可笑的举动也已经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
于是乎,打那日后,愈发不敢直面玉佑樘,尤其早朝时分,在那孩子面前,还站的离她那样近,各种局促不安,各种度日如年。最难受的是当她目光偶然会逡巡到自己身上时,更只觉小鹿乱撞,心快自胸口跳出……
再者,今日下人来问他是否要习得那什么术的时候,他居然还颇有些感兴趣,竟还如同一个后宫妃子争宠一般,期望从那几位年轻小翰林之中脱颖而出,博她独一关注……
啪——
谢诩一掌盖于案面,桌脚颤颤巍巍间,他轰然起身,做出一个极大的决定。
他不能再这般下去了。
谢诩大步推门而出,一股清新之气自四面扑来——
既然不能躲,那就直面。
他视线来回扫了又扫,片刻便捉到那位刚刚被他回绝并撵出门的小内侍,又迈着大步朝他走去,而后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本来耷拉着脑袋的小内侍抬起头来,见太傅大人正逆光立于自己跟前,光在他四围流动,他就宛若一匹淌过湖水的漂亮烈马。
而后,大人轻咳了一声,看似随意地启唇:“你方才所言之书,拿来给本官瞧瞧。”
。。
谢诩秉灯夜读,阅完了那本书,他最深的感受便只有一句话: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孔大圣人诚不欺我。
驭女一书中,内容具体,形象生动,给出的案例也是头头是道。但委实叫人难以理解,太过折腾,谢诩表示放弃。
他思索许久,直至东方鱼肚白,才从繁乱的思绪中为自己清理出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既然玉佑樘并未将那个吻当回事,他便也当作不曾发生过好了。
这样他好冷静一阵子,压下自己纷杂的情绪,最好的结果便是可以慢慢将这些不知所起的可耻情愫彻底忘光,抛诸脑后——
大家今后还是好师徒。
这般想着,首辅大人顺利恢复常态,朝堂之后依旧表现如常,泠然自持。
宫中对于他的议论也逐渐减少,几乎快完全堙没,但与此同时,太子与翰林连璧的八卦之火却是越燃越旺。
而谢大人这里,也是时不时有眼线来报——
“大人!太子殿下今日又叫了翰林院那三人去自己宫里!”
谢诩微微阖眼,叹道:“……以后不必来报了。”
“好的大人!没问题大人!”
“算了,还是继续吧。”
果然还是没法狠下心啊。
莲带两色,一色谓之生,一色谓之死。
人随两念,一念谓之离,一念谓之留。
如今的他,不好留,也不舍得离,尴尬不已,辛苦之极。
谢诩默然了少许,遣内侍取来入驻东宫职务的候选名单,拖了这么多天,也该交差了。
他的视线在翰林院新晋的那一页停留了许久,上面有几个他非常熟悉的名字。
不作思索,谢诩蘸墨提笔,于正选名录上写下了这几个人的名字。
做完这一切,如一块巨石终于坠地,谢诩觉得自己应是释然了。
而后,他端起手边茶盏于唇边,吹开杯口浮叶,良久,未呷一口,又轻轻将那杯子搁了回去。
。。
细葛含风软,香罗叠雪轻。
一个多月后,端阳节将至。
宫中,司衣司将豆娘,艾虎,长命缕,香包之类的精致佩饰一一备好,送至各个宫中;殿门廊前也高高挂起青绿的艾草,蒲剑,以及火红的石榴,用以祛邪招福。而御膳司,也开始如火如荼地筹备“粽席”,蒲酒、雄黄、朱砂酒一个都不能缺,既要有美酒消暑纳凉,又要有佳肴唇齿留香,好在端午当日宴请文武百官之时,让诸位大臣能满意过节。
而我们的皇帝陛下,也非常难得地出了个小门,并且特意将自己的一些手工作品交给太子殿下——大概意思是送给大家的端午礼物。
于是,玉佑樘选了趟早朝,于下朝前,将自家父皇近日来亲手所制的香叶冠,一一散发给高位大臣。
“卿们都戴上吧,”太子殿□侧的小太监温和说道:“这些香叶冠,皆为陛下亲手所制,是陛下的一片心意。”
三品以上的大臣们全都故作毕恭毕敬受宠若惊状,高举起那顶发冠,心头却是在止不住地泣血,这香叶冠,皆是用绿纱制成……
皇帝陛下,我们知道您修仙已经修得很嗨很超脱很不在意世俗眼光了,但是您……也不要强迫下官们戴绿帽好吗?
而品阶较低的官员们则连连抚胸口,还好还好……万幸万幸……
朝堂中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玉佑樘的专属小太监嗓音愈发温柔,似花飞水流:“诸位请戴上吧,戴好了大家就可以退朝。”
言外之意,不全部戴上就不散朝,你们别想提早开溜。
众臣们纷纷对望,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瞪了无数个来回,却无一人动作。
而后,他们蓦然瞧见,自家的内阁老大谢首辅,愣是丝毫不作迟疑,取下乌纱,将香叶冠端正戴好,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极其自然——
呀!众臣惊呆,将目光全部放置首辅大人身上,他的官袍为鲜红,一袭红衫,头顶绿帽,好吧,虽说红配绿,赛狗屁,是极其扎眼俗气的搭配,但因谢诩的姿容过好,着实,看着也不错……
可是首辅大人你有先天优势,而我们没有哇!
他身后已有一子两女的太保大人暗抚了一把脸上的皱纹沟壑,不禁怅然,悄悄问谢诩:
“谢大人啊,您就这么直接地将这绿帽给戴上了?”
谢诩只留给他一个头发一丝不乱的后脑勺,而后平静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我此生不会娶妻,又何须在意佩戴此物?”
语调淡如白水,仿若毫不关己。
太保被他这番说辞给惊了一抖,刚想再凑近点,规劝这小子一番,叫他切莫这般想不开,却无意瞥见首辅大人微微举目,而他的目光,也正牢牢黏在位于高阶的太子身上,一眨未眨。
太子殿下离他们并不远,正强忍着笑意,兴致盎然地直视正前方,等待看众臣笑话,自然更不可能注意这边了。
多情总被无情恼啊,老人心头暗叹一声,缩回脖子,不再多言。
下朝后,谢诩无视掉一路“首辅大人果然真勇士←_←”的崇拜注目礼,面不改色顶着那只绿……冠,回到文渊阁,刚打算办公……
内侍过来通报,宫女碧棠来找。
一定是她的事,谢诩的行动非常忠于内心,一下从椅子上弹起身,步伐极快地走了出去。
碧棠已在阁外等候,见他走近,自袖中掏出一物,递给谢诩,边道:
“这是太子殿下送您的。”
谢诩垂头去看手心那东西,是……一个红色香囊,上头绣有一只简易青绿的小粽,甚是可*。
如深夜点了盏灯,谢诩只觉得心头连亮好多倍,又听碧棠补充:
“这是太子殿下亲自绣的,说您这几年一直将她当男孩子般养着,八岁之前跟娘亲学的女红如今差不多全都忘光了,让您千万不要嫌弃她的绣艺。”
“嗯。”谢诩一个字也不放过地听着,愈发心神荡漾,他怎么会嫌弃,他连欣喜都来不及。
碧棠又道:“太子殿下在这里头可是放了许多药材,不止有驱邪之用,谢大人公务繁忙之际,可以闻一闻,定会神清气爽,”接着她又掰着手指数着:“有苍术、山奈、白芷、菖蒲、藿香、佩兰、川芎、香附、薄荷、香橼、辛夷、艾叶,冰片,苏合香、益智仁、高良姜、陈皮、零陵香……”
谢诩一点不觉厌烦地听她逐一报完,他太过心花怒放,唯恐自己讲话时分,会有抑制不住的激动颤音。极力强压很久,确保自己能够稳声回复,才启齿道:“代我谢谢她。”
“嗯,殿下觉得您这阵子心情似乎不大爽快,希望您能早日抛却愁云,”碧棠念叨完自家主子交代下来的所有话,方才告辞:“那奴婢先走了,祝大人端阳愉悦。”
“等等,”谢诩拦住了她的步子,沉寂了一刻,实难忍住,他故作随意的模样发问:“她送香囊给徐阶那些人了吗?”
“自然也送了。”
“……”
碧棠又极为龟速开了口:“不过,只有大人您的……是她亲手所制。”
“……”ヾ(●′▽`●)?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是双更,看在太傅这么萌的份上,
先在这章留个言再去看下一张嘛,好不好~~~   


、第二十三幕

端阳节当日;大臣们剪彩为虎,沾以艾叶;佩戴于发髻身畔。又用兰汤沐浴;沾一身淡淡草香,携着家眷,子女奔赴宫廷的宴请。
而皇宫之中;宫娥们也将色彩缤纷,形态多样的豆娘插上云髻;有大臣带小儿过来;宫人们便会屈身,用雄黄酒为他们在额上画个“王”字;保佑祛病延年……
这一天;玉佑樘也早早备好,她一身鲜绿道袍,玉带束腰,乌纱翼扇冠中配以艾叶,雪白的细腕上也松松扣了五彩丝线合股成绳的延年缕……
她慢悠悠穿过御花园,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仲夏时节,山泉之中飘摇的一抹水草,清凉而纤细。
太子殿下是这次宴席的主持者,她到场时分,大臣们皆已在两面的小案后坐定,只待太子开席。
玉佑樘坐的地方为主位,在她右侧,是一同来参宴的皇后娘娘,她着深青色翟衣,绣纹精美繁复,华贵异常。
见玉佑樘来了,这位雍容的女人忙起身,把臂搀他,面上慈*之色极为露骨,仿佛玉佑樘真的就是自己的亲子一般。
玉佑樘也不作丝毫抵抗姿态,轻淡地露出笑容,任由她挽着,漫步入座。
坐定后,玉佑樘倒一杯雄黄,隔空举杯,待身侧碧棠简单讲完一番客套话后,才一饮而尽。
吴越一代有端阳吃“五黄”一说,所以大臣们前头的小案上,除去其余鲜美佳肴,还必定会摆有黄瓜,黄鳝,黄鱼,鸭蛋黄,雄黄酒这五样精致餐品。
而后,宴席开始。
众臣一并回敬太子一杯,宴席很快进入高热状态,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玉佑樘耷拉着脑袋,慢吞吞执起玉箸,却未动一口面前的鲜品,每逢佳节倍思亲,也不知娘亲在家中如何度过。
碧棠在她身边,瞅见她这副失落模样,凑□子道:“殿下,别不开心啦,你不是还准备了有意思的游戏吗?大家用餐半天了,也该活动活动。”
唔,差点忘了,玉佑樘点点头,提起精神。
很快,一方黄梨桌案,一只镶金瓷盘被端到会场中心。
秀丽的宫娥彩衣翩跹,缓缓端着玉碗入场,每只碗中皆装有一枚煮熟的绿粽,而后宫娥们停在金盘前,纤白玉指拎起粽子,稳稳落至金盘中央……
慢慢的,金盘中堆叠起一座粽子小山,似圆月托青丘。
而玉佑樘也缓步离席,于一位宫娥手中拈出最后一只小粽,轻置于粽山的最顶端。
她身边的碧棠代其言道:“大梁端午,向来有射箭之戏。不过往年都是将鸟雀贮于葫芦中射之,太子殿下感恩戴德,不忍杀生,今年端午,我们便以粽子代替鸟雀,既能应景,又不会触犯众生。希望诸位大人可以踊跃参与,”讲到这里,碧棠又指了指顶端那只最小的粽子,笑言:“这只粽子为殿下亲手所裹,最小,也最难射中,若大人们之中有幸运者,摘得头筹,必将重赏——”
……重赏!
本来兴趣寥落的众人瞬间目光锃亮,纷纷对那头粽虎视眈眈起来,不少擅长骑射的武将在下头已经是蠢蠢欲动,想要以最快速度上前表现一番……
谢诩落座于前列案席,他今日一身鲜丽公服,玉革左侧未悬挂任何牙牌玉石,只单单系了个极为朴素的小荷包。
他身边的太保大人本来也没注意,但见他宴席中一直*不释手把玩着一物,不禁定睛细瞧,竟然是一只小巧可*的香囊。一般香囊上头吧,均会织有灵草雅兽,这只却不同,绣了个栩栩如生的小粽子。
太保大人颇感兴趣,等谢大人偶一放下,他也想拿起来瞅瞅。这个老人方一出手,只觉首辅大人一记刀眼凶狠杀回,只得放弃,讪讪将五指缩回袖中。
此刻金盘射粽的游戏也有条不紊展开,不少文官武将也都离席,去红毯尽头报名登记,等宦官记录好他们的名字后,便会将身侧一柄弓箭交给他们。
弓箭并非正常大小,都是用以游戏的小玩意儿,很难伤到人,也增添了难度和趣味。
谢诩身边一位内侍见他端着小酒,也不动身,轻悄悄道:“大人,您不去?”
谢诩斜眸,极为冷淡地轻瞥一眼不远处那些兴致高昂的同僚:“没兴趣。”
“太子大人亲手做的粽子耶。”内侍忙不迭提醒。
哼……本官都有她亲手织的粽子了,何必在意这亲手裹的粽子?
首辅大人又摸到腰间那只小小香囊,握于指间把玩,依然姿如磐石。
内侍又提醒:“沈宪也在那报名。”
谢诩眉梢轻微一动。
“徐阶和严正白均未参与,可见武力值都弱爆了,大人您箭术高超,若上前表现一番,拔得头筹,也好让太子殿下擦亮眼,知晓谁才是这真正文武全能的好儿郎!”
耳畔是衣袍摩擦的轻响,小内侍只觉有一道黑影罩过,再抬头时,已见自家大人正朝着报名处大步流星走去——
“殿下快看,谢大人也参加了唷!”碧棠极快地拉了下正在嚼醋溜黄瓜的玉佑樘的袖摆。
玉佑樘慢吞吞掀眼,见谢诩已高高耸立于众臣里头,不禁蹙眉,提笔写道:谢先生那样风雅脱尘之人甚么时候也开始热衷于这种群体活动了。
碧棠睨完那行字,回道:“这不是给殿下您面子顺便带动一下群臣热情嘛!”
也是,玉佑樘又夹了一小筷的蒜香膳肉,送进嘴里嚼嚼嚼,也开始观赏起大梁男儿的射技。
“金盘射粽”并非玉佑樘首创,前朝便有“亲教宫娥群角黍,金盘射得许先尝”一诗流传至今,记录得便是这样的游戏。
而“射粽子”也需要诸多技巧,力度要适中,还需注意不能射在粽绳上。
思及此,玉佑樘邪佞一笑,一般粽子捆一根绳就够了,不过她在自己的那粽子身上,可是紧紧系了三条坚韧粽绳,粽子本来就够小,这么大范围的一勒,几乎没有能下箭的地方了。
喝喝,想从孤这里拿钱走,可不简单噢……
果不其然,接下来参与射箭的官员,虽在着力射山尖尖那一颗粽子,但很难中标,要么会射偏,要么会被其上头的捆绳弹开……
尽兴而来,败兴而归。
不少能够在战场上以一敌百傲视群雄的强悍武臣,发觉自己居然斗不过一只小粽子,皆垂着脑袋,斗志大失,慢悠悠归位。
谢诩在后面百无聊赖,边看边等,直到沈宪上场,他的瞳中才稍微亮了一些。
沈宪一袭宝蓝色忠静冠服,日头鲜亮,将他镀得器宇轩昂,流光奕奕。
他于红毯边缘站定,不越一点距界,而后提箭,拉弓,神情严肃,似于沙场射敌——
他专注的模样也成功吸引到众人眼光,大家皆目不转睛盯着,包括太子殿下。
谢诩瞄她两眼,不由面色一凛。
嗖——
风骏弓角鸣,一支利箭急速直直飞出——
众人不由眼花,数秒后反应过来,已见那箭已经定于头粽之上!
哇!
好厉害!
年少英才!
席中年龄较长的武将大拇指连竖,问这孩子是谁,旁人答道,乃是开国功臣沈相国之孙,大家伙又是惊叹不止……
而文臣则是暗暗羞赧……因沈宪位处翰林,也算是文官,竟有这般高超的箭术。
英伟的蓝衣少年似乎不闻众人羡艳,只拱手一揖,从容收弓,缓步回席。
太子殿下带头鼓起掌来,众臣也忙附应,一时间,轰动雷鸣。
“殿下,我看下面的人也不必比试了吧!沈尚书之子直接拔得头……”
一位围观到亢奋的小文官这般叫起,还未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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