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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因爱停-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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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清蓉含笑谢过他,朝亭子走去。 

一路,有淡淡药香飘过。她能辨认风逍遥的特征只有两个,一是身上的味道,一是他的眼睛,其余则靠直觉了。

越往前走,药味越浓。走进亭里,临摹诗句的公子抬头一笑,被她否定了。沿着亭边绕了一周,她顿住了脚步,药香味从四面八方浓浓密密地斥入她的鼻子,却原来所有的石凳上都用药擦洗过,在没人坐过的石凳上面,甚至还留着褐色的药斑。 

不禁一笑,先生终是了解她的,是以不留给她任何线索。 

除去临摹诗句的公子,厅内的其余三人均没抬头,仍做着原来的事情。而她不能开口问话,一开口就说明她确定认出他了。 

再抬眼看向亭外,聊天的两人正直勾勾地看着她。他们也被否定了。现在只剩下四人了。一个下棋,一个观棋,一个赏景,一个读书。到底是哪个?她心里也不确定。 

侧头看了一眼香炉,香已燃去了一半。她心一横,走到石凳前,伸手搅了棋局。这下,下棋的跟观棋的都愕然朝她看来,她歉然地笑了笑,他们都不是他。 

只剩下两个了,观景的富贵少年,读书的清贫书生。无论选哪个,她都有一半的希望。但是她要的不是一半,她要的是百分之百的正确。 

悄然移向赏景的公子身边,突然,她脚下一个踉跄,身子控制不住,直直朝河里掉下去。

这是她最后一招了,她不相信他会任由她落水。那么只要他出手,她就能认出他来了。 

果然,尚未及水面,一道黑影便朝她飞来,伸手揽住了她的细腰,随即拔足跃起,飞回亭中。 

脚步落定,她睁开眼看了看眼前的人,霎时惊呆了。 

这人不是他,绝对不是他! 

而是那个差点让她葬身马蹄的鸡蛋将军。 

“谁让你救我?”偷眼去看香炉,只剩下四分之一了,她有些气恼。 

“噢,看来本将军救人救错了。”他还是一口一个本将军,嚣张得要命。 

“你救人倒是没错,不过本姑娘不需要。”转身看过去,观景的依然在观景,读书的依然在读书,她的身边却围了一群不相关的人过来。 

她突然一笑,就是他了!她认出他来了。正移步向他走去,身边之人却拦住了她:“既然姑娘不想被本将军救,那么本将军就成全你。” 

说罢,他抓起她,反手朝河里扔去。 

尚未反应过来,她的身子已经浸在水中。“狗屁将军,该死,可恶!”心里暗暗骂着,双手用力挥着,可是她的身子还在渐渐下沉。 

而先生,竟然还没有来。 

终于,有人跳下河将她捞了上来,透过人群,她朝香炉看去,香早已燃尽了。 

一柱香的工夫,她没有认出他来,那么这一日,是无缘了。 

冯清蓉恨恨地坐在贵妃椅上,不知该朝谁发脾气。湿衣已经换过,只是头发还湿漉漉地披散在脑后。 

“小姐怎得这样不当心?若是真出事,奴婢怎当得起?”夏荷拿着棉帕擦拭她的头发。出门的时候,她带了夏荷,到了醉然亭后,借口腹中饥饿打发她去买点心,只说自己在轿里等她。夏荷买了点心回来,她也正从水里出来。当即吓得夏荷七魂去了六魄。 

“意外而已,谁想到亭边石头那样滑。”她叹气,又想起风逍遥来,日后当怎样见他?恼怒他见死不救还是惭愧认他不出?或者,真的彼此错过,没有缘分了。想到此,心里竟是异常慌乱。 

抬头看天,怕是近午时了。起身对夏荷道:“我出去一下,若有人来,只说我憩一会。” 

“小姐,你——” 

冲她摇摇头,阻去了她的话语。 

她必须出去,必须再去醉然亭,若是不去,她怕再也见不到风逍遥。 

亭还是那个亭,人却不是那些人了。一切风平浪静,谁也不会想到,半个时辰前这里有人被丢下水,而现在那个落水的人又来到了这里。 

没有要找的人,她的心瞬时空荡荡的,似乎少了一大块,方才打起的精神一下子散了去,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 

慢慢地顺着原路向回走,走过一个巷子,又一个巷子。 

眼前便突然出现了一人,浓直的剑眉斜飞入鬓,乌黑的双眸幽若深潭,高鼻,薄唇,嘴角一抹笑意,整个脸庞如同雕刻般直直深入她的心。 

淡淡的药香斥入鼻端,是风先生!

她软软地靠在墙边,眼睛也似湮了水雾般朦胧起来。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过来,虚扯了她的衣袖,“跟我来。” 

拐了两个弯,穿过两条巷子,他们来到后街一处僻静的院落前。甫踏上台阶,门后有人迎出来,低低道:“少爷,六小姐。”

六——小——姐! 

那人唤她六小姐!原本唤他少爷已让她奇怪,谁知更唤她六小姐。只有冯府的人才这样唤她。

她细细望去,又是一惊,他是方才自河里救了她的男人,亦是在醉然亭里观棋不语的男人。

“属下怀中曾在府中为仆,两年半前被辞退了。”那人看到她眼里的惊诧,解释道。

她入府,冯家遣退了很多仆役,他便是其中之一。是以,他认识她,她却不识得他。

“走吧。”风逍遥牵着她的手,带她来到后院。 

这院子极小,只种着一棵梧桐树,满满地挂着如铃铛般浅紫的花。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下人,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偶有风吹过,数朵梧桐花落下,惊起一丝波澜而后又归于平静。 

推开一扇门,满屋子全是书,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书架上。靠着窗,紫檀木的桌子上面放了笔墨等文具。 

她不出声,只静静地打量着一切。不多时,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走近,接着两杯热茶放在她面前。侧眼过去,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穿着普通的秋香色衣裤,浅浅地对着她笑。 

真是奇怪,她并没有见到他们,怎知他们来了书房?会是那个怀中告诉她的?

冯清蓉只觉得一切都那么神秘,原来,她根本对风逍遥一无所知。

待妇人下去,风逍遥走近她,直视着她的双眸:“蓉儿,你可怨我?” 

他的声音低低柔柔,甚是好听,他的脸庞散发着贵气,极为生动。 

是的,贵气,即便只是一袭普通的藏青色长袍,穿在他身上,也是浑然天成的贵气。

看着他深如秋水的眼睛,里面有爱,有不安,有紧张,她缓缓摇头:“蓉儿不怨!只是蓉儿本已输了,先生怎又来?” 话虽如此,可声音里还是带着委屈,他竟是没有救她。

“蓉儿没输,香未燃尽,你已认出我来了。”他拥她入怀,她的发髻抵在他的脸旁,有暗香流动:“第一次,赵霆快我一步;第二次,却是我听到一个声音,我去寻声音的主人。因想着怀中在,你不会有事,所以迟了。” 

赵霆?!那个黑衣人果然是三哥千方百计想要结识的威武将军!难怪他如此嚣张。 

正怔忡时,听风逍遥道:“日后不必再称先生,叫我风。” 

她脸上一红,藏在他的胸前,却是不敢唤出声。 

低沉的笑声自头顶响起,越发羞涩得不能抬头,只更紧地靠在他怀里。

静静地相拥着过了好一会。风逍遥才又握住她的手,引她在软椅上坐下:“蓉儿以后不必去济世堂了,过几日,我要离开一阵子,若是有事,你来这里找我。”

“我不再学习了?”

“其实单论医术,你已超过我。我擅长的是制毒解毒,医术不过泛泛而已。只是虚长了几岁,看得病多了些,经验上胜过你。若有朝一日你能有机会诊病,那你必可成为一代名医。”

“先生取笑蓉儿?”

“不是,认识你这么久,我怎会不了解你?”

她脸上又是一红,借着喝茶掩去了羞色。

看着她满面春色,心里不知名的地方却隐隐不安了起来,迅速地掩去那份惶恐,风逍遥微微笑着,续道:“这里只姚伯夫妇及怀中三人,他们都知道你,若我不在,你告诉怀中。” 

“你会离开很久?” 

“说不准,也许很久,也许很快会回来。”凝神看她,他缓缓却坚定地道:“蓉儿,你等我一年,明年此时,你及笄之日,我托人上门求亲可好?”

求亲?!促不及防听到此话,冯清蓉手一颤,茶水差点溢出来。惊诧地看往风逍遥,正遇到他温柔的眼神,如水草般牢牢地缠住了她的视线。

冯清蓉羞红了脸,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风逍遥大喜,他知冯清蓉对自己情重,却没想到她竟然愿意对他许下终身。若凭他的家世,他的相貌,自然有许多女子趋之若骛,可她却在对他一无所知的时候就已付出了真情,怎不叫他感动?

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你的易容术还是不好,以后出去戴上它吧。”

展开来看,是张精巧的人皮面具。顺手将面具敷在脸上,看向他。

风逍遥将皱褶处拉平,仔细端详了下,点了点头,随即很快地隔着面具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冯清蓉又羞又窘,不知如何是好。却听他轻声说:“蓉儿该是饿了,我去准备午饭,你在这屋子找找可有爱看的书。” 

她低头,不语,只觉得身边的他起身,停滞了一下,才离开。

待门关上,她才抬起头来,小心地揭下脸上的面具。面具轻轻薄薄的,是以戴在脸上并不阻滞,视线触及面具上的唇,想起方才的吻,脸又是热热的涨。虽是隔着面具,可她已经感觉体内一股热流蹿过,酥麻得几乎坐不住。 

掏出帕子,将面具仔细折好,藏入怀里。复起身,走到书架前。 

他的藏书甚杂,有风土人情,有山水地貌,有棋谱残局,有人物传记。更多的是却是兵书,各种阵法。 

对她来讲,风逍遥是个迷般的人物,医术奇精,武功高深,通音律,懂诗赋,简直无所不能。忍不住猜测他的身份,猜了许久却毫无头绪,索性便不再想,只随手取了本《南疆风情》,先生曾讲过南疆的山水植物,让她心向往之,若是不能亲去,从书中了解一下也好。正翻着,忽听到开门声,她下意识地从架子上又抽出一本书,迎了出去。 

“饭好了。”风逍遥上前来,执着她的手,视线滑向她手里的书,不禁一愣,又望向她的脸。 

她低头看,原来匆忙中她竟取了一本《司马法》。欲放下,又觉得不妥,遂握在手里,任他牵着去了饭厅。 

摆设依然是简单,一桌二椅,桌上只有两菜一汤,两碗米饭,跟以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 

甫坐下,右手已被他翻转过来,他的手搭在她的腕间。 

探询地看向他,他只一笑,道:“脉相还好。”沉默了片刻,只觉得手指被他合拢,悉数握在他的掌心里。 

“蓉儿,今日之事,日后再不可作。你体质本寒,若染了风寒,只会更寒。” 

“我,没事。”如今是盛夏,水不凉,且,她并未觉得冷。看着他的脸色凝重,只又笑着说:“便是体寒也无碍,至多冬日多穿几件衣服,屋里多拢几盆火。” 

他盯着她,也是缓缓地笑:“吃饭吧,免得凉了。” 

挟了一口菜,清爽滑甜,很熟悉的口味,遂问:“姚妈做的?很好吃。” 

“我做的。”他答得漫不经心,她听得却是石破天惊。 

自古君子远庖厨,是以,男子极少下厨。而他,竟肯做饭给她吃。 

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之前的饭,也是你做的?” 

他点头,轻声道:“下毒之事,不敢假他人之手。” 

是怕不慎,会伤了她,所以他亲历亲为。 

“好吃吗?”他笑着问,脸上一丝孩童般的自信与得意。 

“嗯!”她重重点头,又道:“我喜甜食。” 

“我知道。” 

“你知道?” 

“是,你喜甜不喜酸,也可以吃点辣;你喜素食,不喜肉,却好喝羊汤;你喜欢浅色,不喜重彩;你夜里歇得早,却又总是晚起,因你睡觉不踏实,夜里总会醒;你不怕蛇虫,却怕鸡 
 7、众里寻人 。。。 
 
 
。”说完,他呵呵地笑:“因为你幼时被公鸡啄过。” 

“你怎会知道?!”她放下筷子,呆呆地看着他。 

“很多事我都了解。蓉儿,没见到你之前,我已经熟悉你。”他看着她,眼里掩不住的深情。 

怎么会?!怎么会?!自她懂事之来,家里只有娘跟舅舅,舅舅多年前就外出做生意,音信全无,生死未卜,而娘已去了。 

她的眼里充满着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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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8、天要变了 。。。 
 
 
“日后,我会告诉你。”他抓起她的手,贴紧在他的脸颊:“你只要知道,我会守着你护着你,一生一世。” 

“你这样了解我,可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她讷讷道。 

“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去了解。”他将她的手移到唇边,轻轻吻着:“成亲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羞红了脸,将手自他手中抽出,却是抬起头,柔柔地看着他神采焕发的脸。 

四周悄无声息,一片宁静,只有这相视而笑的两个人,专心地对望着,一动不动。

冯清蓉又是一夜未眠,躺在床上,翻来滚去。翻过来,看到了他深情的双眸;滚过去,听到了他低柔的话语;睁开眼,他修长挺拔的身影在眼前晃动;闭上眼,心里满满的全是他的笑,他的好。

他说:蓉儿,以后我带你去漠北看看,虽是夏热冬寒,可是大漠孤烟直,真的很美。

他说:蓉儿,你怕冷,以后咱们去南疆住,那里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再不教你受冻。

他说:蓉儿,以后咱们找个小镇,开家铺子,我诊病,你看家,生一群孩子,养几头猪,好不好?

他说:蓉儿,以后咱家里不养公鸡,只养母鸡,下蛋给蓉儿吃,给孩子们吃。

他说:蓉儿,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照顾好自己,别生病,因为你病了我心疼,你痛我会更痛,你若有事,我也不会独活着。

他说:蓉儿,往后,出门的时候小心一点,别打扮那么漂亮,让别人看作眼里,记在心里,抢了你去。

他说:蓉儿,你年纪小,还不懂得情事,我太自私,想早点困住你,从此眼里只我一人。

说话的时候,他正低头搓着药丸子,她在一旁静静地看,欲帮忙,他不让,怕她身上染了药味。

他又说:蓉儿,若是这一年里,有别的男子对你好,若你也喜欢他,那你就嫁过去吧,你过得好,我也会幸福……

未说完,她便扑上去捂住了他的嘴:“不,我不会喜欢别人,我只嫁给你。”她的泪扑簌簌地流,湿了她的脸,痛了他的心。

他的手环住了她的腰,他的唇吻上她娇嫩的脸,她动人的眼。

身边的药丸子洒了一地,他佯恼道:“半晌的工夫白费了,你得帮我做。”

她笑,又顽皮地道:“谁让你乱讲话,怎赖到我身上,才不帮你呢。”说归说,还是净了手,与他一起搓丸子。

药香味沾染了他和她。

想及此,又叹了口气,脑中竟浮现出一句词来。

平生不懂相思,才知相思,便害相思。

她终于懂了,何为相思。

虽然夜里睡得极晚,还是天刚放亮就醒了。夏日的天,亮的早,可她毫无倦意,满心里只是欢喜。

知了仍是不停歇的叫,听在耳朵里倒是不厌烦。

推开窗子,清晨的花香扑进来,瞬时满了屋子。四下不见丫头们的身影,想是她们尚未起身。

坐在床边,静静做了会吐纳功夫,听得有脚步细细碎碎地过来。

门一开,春兰端着水盆走进来:“小姐今日倒起得早,我刚去厨房看了下,灶上熬着粥呢,怕小姐起得晚,粥盛出来就冷了,却没想到小姐竟起了,待会我让他们就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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