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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入明宫当丫鬟-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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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她多活一天,对太后就多一分威胁。
何浅浅心里冰凉。
不知吴宁与太后都说了些什么,借刀杀人,兵不血刃,真是高明!
她是一定要置她于死地了。
假如朱瞻基不回来,未来的皇上,就会是她们俩的儿子之一。
所以她要扫平障碍么?
换句话说,即便朱瞻基真的回来了,看见她只剩骨灰一捧,她吴宁有太后帮衬着,也不会有什么后果,凭空除去一个对手,只有好处。
原本指望着太后会有怜惜之情,现在看来,也指望不上了。
有道是墙倒众人推。
当年看汉高祖那位戚夫人的命运,何浅浅曾经感慨,女人不能依附于男人。
不想她的命运原来也是一样的。
这个世界,人人都张着一双饿狼的眼睛。只等着弱者落了单,就恶狠狠地扑上去,撕个粉碎。
就是这个弱肉强食的道理。
她一直幻想着有一天能回去,她一直以为可以置之度外。
其实早就成了饿狼们的目标。
何浅浅艰难的动了动喉头,“浅浅明白。”
太后招招手,锦心捧了个锦盒过来,放在她面前。
锦盒打开,分为两格,左边是一块黄绢,裹了巴掌大小的物件,右边是一个白色的瓷瓶。何浅浅看着那个瓷瓶,血液像是被冻住,手脚冰凉,举不得半分。
太后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没有一丝温度,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镇儿今日已经睡下了,孩子一切都好。有哀家在,必不会叫人动他半根寒毛,你只管放心。”
明黄的绢布上落了深深浅浅的水印,来自于锦心低垂的眼。
“这是皇太子日常佩戴的,姑娘就看看吧,睹物如同见人。”
皇太子?那是太后对她的承诺了。
何浅浅两眼有些模糊,锦心双肩轻微而急促的起伏着。
她在为她而哭么?
她却哭不出来。
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只觉得无比的沉重,又觉得无比的轻盈,坐在椅子上的,似乎是她,似乎又不是她,面前这些人,好似她都认识,又好似她都不认识。
何浅浅闭了闭眼,抬起僵直的手臂,用颤抖的手揭开绢布,里面裹着的,赫然是朱瞻基所赐的那块龙形玉佩。何浅浅把它握在手里,有淡淡的暖意,犹带着镇儿的体温。
他们,是把这块玉佩,从熟睡的婴儿颈上取下,带到这里的么?
婴儿醒来之后,发现没了玉,可会哭泣?
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他已经没有了母亲。
今天突然发现,我上了强推。我原来以为,自己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卷一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死亡
何浅浅紧紧握着玉佩,像要把玉佩勒进掌心里。
尖锐的龙角刺破肌肤,掌心传来阵阵刺痛。
可是,这微弱的痛,又怎抵得过她的肝肠寸断?
万念俱灰,可是形容的现在的她?
太后远远地坐着,面容威严而平静,半分不见平日的慈悲亲切。
何浅浅微微颤抖。
其实太后原本就是这样的,这宫里的所有女人都是这样的。
带着亲和的面具,似乎和蔼而无害,鲜艳而美丽,如同三月枝头最娇艳的花,可是不知在什么时候,这美丽的鲜花就会变成尖刀,狠狠扎进你心窝。
在这宫里,独善其身是一个梦想,这里有连绵不断的勾心斗角,骨肉相残,像太后这样平安无事还能身居高位的,必然有常人所不及之处,比如杀伐决断的魄力,比如斩尽杀绝的手段。
牺牲他人成全自我,才是生存的法则。
而她一样都没有,所以也就成不了太后,只能拿来牺牲。
何浅浅心中凄凉,平日再千般好,万般疼,终究只不过是个外人,到了利益的面前,什么都可以不顾,何况是微不足道的她?
温情抵不过江山的魅力,也打不过高高在上的权利,何浅浅其实一无所有。
何浅浅低下眼,缓缓把玉佩揣进怀里,接过白色的瓷瓶。
“多谢太后。”
手指不听使唤,须得紧紧握住,才不会摔碎。
锦心背过脸,退到一边。
太后绷得紧紧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疲态,再怎么保养,她终于也老了,两道明显的法令纹泄露了这个权倾天下的女人的忧伤,朱瞻基大抵是回不来了,这潜在的丧子之痛让太后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迅速的老去,犹如一朵风干的菊。
太后声音暗哑,慢慢道,“你可恨哀家?”
何浅浅双膝跪下,道,“浅浅有一个心愿,恳请太后恩准。”
太后道,“你只管说。”
何浅浅深深吸一口气,“浅浅希望能由贵妃娘娘抚养镇儿长大。”
太后闭上眼,思虑良久,点了点头。
“谢太后成全。”何浅浅眼一闭,脖子一扬。
她似乎听见了锦心的哭声。
她不应该哭出声的,太后会不高兴。
这就是传说中的鸠酒吧?
无数人谈鸠色变,真喝到肚子里,心反而平静下来。
从此,就一了百了了,她不用担心能不能回到现代,不用担心朱瞻基会不会变心,不用担心身边人的背叛了。
唯一担心的朱祁镇,她也替他找好了出路。
以孙贵妃的家世背景,又有太后的扶持,一定能让镇儿平安长大,吴宁刁蛮,纵观后|宫,唯有孙贵妃能与之相抗衡。
而膝下无子的孙贵妃,也正需要朱祁镇这张底牌。
只要能让镇儿平安,她不在乎,他是否知道她是他的生母。
何浅浅低头看着手中的瓶子。
这穿肠毒药倒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喝。只不过辣了点,苦了点,有点像小时候藿香正气水的味道,一路火辣辣地从喉咙烧进胃里。
瓶子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何浅浅扶住椅背,擦去嘴角的沫。太后远远地看得不太真切,烛火晃得人头晕。
这药劲上来的真快。
“浅浅最后……还有一句话,阉人误国,请太后……多提点镇儿。”
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像是被谁揪住,生生往外扯。
她能想到的,她能做到的,也就这么多了。
所有的恩恩怨怨,都会随着她的消失而消逝。
太后的脸色在烛光中明明灭灭,“哀家年纪大了,见不得这些事情。哀家就不送你了。”
何浅浅闭上眼。
耳边是起立时衣服摩擦的沙沙声,细碎的脚步声,门闩开合的咯吱声。
她知道是锦心扶着太后出了门。
屋门缓缓合上。
太后正红镶金边的锦袍,锦心藏蓝的棉袍,还有漫天的飞雪,深宫寂静的夜……一并全都被关在了门外。
宫人们都在沉睡,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过了今夜,她也将永远地沉睡下去。
眼前的景物在慢慢模糊,有红红的液体从唇角溢出。
像是与他从杭州逃回京城时,路两边盛开的花,那样鲜红的颜色。
像是他送给她的那只石榴金钗,那么耀眼,那么明亮。
朦胧间似乎是他俊朗的脸,凑近她耳边,在说,“浅浅之后,再无他人。”
又似乎是他紧皱的眉,“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朕究竟要怎样对你才好?”
其实她不是无心,从第一次见他,她便起了亲近的心。后来到了宫中,世人都当他是皇帝,都敬他畏他,唯她不愿意拿他当庙里的菩萨一样顶礼膜拜。而他的周围,总是围了那么多环肥燕瘦的妖娆女子,她争不起,只好躲着。她怕他会轻视她的真心,她从来不敢承认。她爱他。
而今,再没有机会告诉他了。
血沫从口中喷出,何浅浅渐觉四肢瘫软,天旋地转,耳边砰的一声,像是什么物件翻倒了,睁眼便是地面,斑斑点点都是血,那样的触目惊心,恍如那夜马棚边,从那个男子身上淋漓而下的浓稠液体,散发着腥甜的气息。
剧本原来是这样的,从他流血开始,到她流血结束。
犹记得初见面,五月的光景,繁花绿叶中那人一袭白衫,长身玉立。清风拂面,满园都是好春光,梧桐叶碧,石榴花浓。
一切像是在梦中,不知彼时是梦,抑或此时是梦?或者这三年的时光,都是黄粱一梦。
梦醒之后,生也好,死也好,她也都该满足了。
他本是无上的君,她只是卑贱的流民,多少女人在做“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的挣扎,她能独占他一年,已是上天垂怜。
何浅浅趴在地上,意识渐渐消散。
她终究只是过客。
是谁说的?
“皆为他人作嫁。”
真他奶奶的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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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一百二十四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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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钩,映着漫山白雪,虽是半夜,四周并不觉得黑暗。
火架子上烤着一只羊。油星滴到火里,霹雳啪啦作响。羊的肉皮铮亮,泛着油光,再撒些椒盐上去,火候正好。
一双手麻利地卸下一块肉来,递过来的还有一壶酒。
肉色金黄,散发出诱人的香。烤全羊就得边吃边烤,方不会皮焦肉老。
在这大雪天里,吃着烤全羊,喝着烈酒,欣赏雪景,倒也是令人心怡的一大快事。
何浅浅拔开壶塞,灌了一大口下去,辛辣的灼热感立刻散布到全身。
何浅浅呛得咳了两声。后面伸过来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用的不太标准的中文,“慢点喝。”
何浅浅看向那双温和的蓝色眸子,扯了扯嘴角,“没事。”
“委屈你了,再忍一个晚上,翻过这座山头,就有集市。”安东尼奥拿走她手中的酒壶,又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她身上,“你身子还没有复原,少喝点酒。”
他的袍子和他的人一样,总是温暖而妥帖。何浅浅把袍子拉紧了些,裹紧冰凉的四肢,低声道,“谢谢。”
远处有野兽的咆哮声,冬季猎食困难,羊肉的香气四溢,猛兽们早已蠢蠢欲动,只是碍于火堆,不敢靠近。安东尼奥往火里又添了几根柴,火舌卷着树枝,窜起老高。
何浅浅慢慢的撕着羊肉,并不觉得害怕。
或许是由于火的力量,或许是由于身边有人,又或者,是由于一种绝望。
绝望是很可怕的力量,能让人变得无所畏惧。
又或许是因为她已经死过一次。
那个雪球里,除了那卷纸条,还有三粒黑色的东西。
如果不是裹在纸条中央,她会当做沙尘随手抛弃。包的这么仔细,又有那么一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何浅浅免不了要细细思量一番。
胡皇后费尽心机扔进来的,断不会只是个纸团那么简单。起初她只当是让她吃了装死出逃的药丸,直到见了那个白色的瓷瓶,何浅浅方才明白,所幸那三粒解药一直藏在袖中,借着抬手抹泪的功夫,顺手塞进嘴里。
她昏迷了两天,醒过来便在安东尼奥的马车上,只可惜解药服得晚了些,后遗症有点大,一直到现在腿脚都还有些飘忽。
想来是胡皇后打听到了太后要对她下毒手,想方设法地送了解药来给她。那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对应的就是那杯鸠酒,而后面的“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指的就是她现在与安东尼奥的逃亡生涯。
除了送解药,更给她安排了一整条退路,胡皇后为了救她,当真也是费尽心力。
安东尼奥当日被朱瞻基驱逐,并未归国,而是在沿海一带贩卖葡萄牙的商品,顺带把中国的丝绸,茶叶再运回葡萄牙。韩拓与安东尼奥私交甚好,一直没断联系。接到韩拓的消息,安东尼奥马不停蹄的赶到京城,悄无声息地拖了何浅浅离开。
其实按照太后的意思,既然是秘密,就得做的干净些,原本是要她灰飞烟灭才行,孰料宫里有些变故,太后无暇他顾,下旨拖去乱葬岗,胡皇后才能乘机偷梁换柱,否则何浅浅喝了解药也没用,一样变成骨灰一捧。
乱葬岗上尸体甚多,韩拓随便找一具裹好,不消三四天,成群结队的乌鸦就能把尸体啄的只剩骨头,保准你亲娘来了也认不出。
上回是偷婴儿尸体,这回改女尸,韩拓做这种事想必已经是轻车熟路。
至于宫里的变故,安东尼奥也说不清楚,只是诚挚的邀请何浅浅去葡萄牙政治避难。
何浅浅虽然觉得不妥,却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好先答应了。
中国那么大片土地,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唯有先避避风头再说。
大半夜的睡不着,何浅浅忽然想起老道士当日的话,如今看来句句都准。
明宫一场梦,依然是她孤身一人。
皆为他人作嫁。
或许她就是个给人作嫁的命。
只是不知道,那句来是来,去时去,究竟何时会应验?
一路颠簸,又走了两三天,终于到达港口,安东尼奥扶她下了马车。
港口边风有些大,那气势像是要将人卷走一般,安东尼奥站在她身前,替她挡风,指着不远处一艘大船道,“看,那就是我们要搭的船。”
何浅浅顶着风,勉强抬头看了看,那艘船体型巨大,十分显眼,单就外形上来看便与周围的商船有些不同,欧洲进入文艺复兴时期,正是艺术抽枝萌芽,繁荣兴盛的时代,在船只的造型与装饰上可见一斑。鼓起的风帆上写了一串洋文,被风吹得飘来荡去,看不出写的是什么。岸边的风浪很大,裹着碎冰渣子,一下一下地拍着岩石,海面上一层厚厚的白沫。
“你不太舒服?”安东尼奥关切的看着她苍白的脸,“是累了吗?用不用歇息?”
何浅浅却没注意听他说话,只不住地打量四周。码头上人来人往,一片繁荣景象,这些天来她一直在留意,没有任何关于新帝登基的消息,昨天她特意向一个卖画的老夫子打听年号,腐儒捋了捋山羊胡子,斜着眼瞪过来,表情十分之不屑,“现在不是宣德三年么?尔等无知妇孺,问这做甚?”声音颇大,惹来三两群众旁观。何浅浅忙道了谢,匆匆离开。
年号不变,也就是说朱瞻基还没有驾崩,或者说,还没有正式宣布驾崩的消息。但不管怎么样,只要还不确定,就还有希望。
“我们能不能过几天再走?”何浅浅看着路人的黄皮肤黑头发,心里无比踌躇。
少年时代的她也曾起过出国的心,看看地球那半边的洋鬼子都是怎么生活的。后来家里有些变故,只好临时取消。谁知到了明朝,她又有机会出国了,而且可以亲临米开朗基罗、达芬奇的时代,这会让一堆历史学家、艺术家羡慕得吐血,她本该雀跃才是,在这离开的时候,她对这片土地却是无比的不舍。
卷一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回归
“船是跟着风向走的,不能耽搁太久。”安东尼奥懊恼道,“是不是路上累坏了?都怪我只顾着赶路,没考虑周全,你还没恢复,原不能太累。”
被他这么一说,何浅浅倒不好意思,“我哪有那么娇气。你千里迢迢来救我,你若这么想,就是我的不是了。”
安东尼奥盯着她,像是要看进她心里去一般,“我来救你,并非是要还你救我那一次。你也无须觉得欠我什么。我……只要能带你离开那里,我便是死也情愿。”
安东尼奥不知从哪里学来这些话,拗口的紧,全然不是她当初教他的风格。大冷的天,何浅浅还是觉得脸有些热,扭头看着轮船,岔开话题,“这船要开多少天?”
安东尼奥看着她,幽幽叹了一声,“你不想走?莫不是还想等他?”
何浅浅被说中心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假若朱瞻基没有死,假若他回到了宫里,他一定会找她。她心里还存了这么一丝希望,她想看着镇儿长大,她想亲口告诉他,她在乎他。
而这一去,海上风大浪急,路途遥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就再也回不来。
站在这渡口上,风萧萧夕海水寒,心中唯有一句话,是柳永的《雨霖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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