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澈岁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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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风弦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站起身，“他们吃完饭了，说要去我家玩。”突然话锋一转，“你几点钟下班？”
“卸完妆的话可能要五点多吧，”她扬起明亮的笑脸，开玩笑问：“你要请我吃饭吗？”
“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五点半我来接你，不见不散！”说着，不等暮浅回答，径自走了出去。暮浅抗议的“喂”字还没有出口，对方已经消失。
女孩子们在江风弦出去之后便围上来，“暮浅，他是谁啊，你男朋友吗？”
“只是同学啦。”
“既然这样，我们不就有机会咯？”
“得了，你想老牛吃嫩草吗？”
“说什么呢？看你自己脸上的皱纹，我比你都不知道年轻多少倍？”
暮浅轻笑看她们互损，原来“花痴”和“八卦”这些名词，不止属于她们这些十五、六岁的女生。



、（十四）秘密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为他人知晓的秘密。有的秘密与他人没有利害关系，我们称之为隐私，而有的秘密会对他人造成伤害，我们可以称之为自私的、险恶的、肮脏的行为。”——暮浅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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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说好了，关于我的秘密，一个也不能说出去哦！”暮浅已经下了车，手撑着打开的车门又俯下身，对江风弦再三嘱咐。
“知道啦，阿婆！”
“谢谢你！”暮浅严肃的神情换成灿烂而温柔的笑脸，关上车门。
“嘿！”江风弦探身摇下车窗唤了一声，窗外的暮浅不明就以地再次俯下身子看他，“你今天……很美。”
“啊？”暮浅没有想到会听到对方说这样的话，错愕的同时红了脸。江风弦一踩油门，开车离开。暮浅看着银白色奥迪车消失在视线之中，才转过身，不期然撞见身后的蹇颖暧昧不明的笑，“啊！想吓死人吗？”
“你今天……很美。嗯？”蹇颖满含笑意地挑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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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他穿着名牌西装，跟你去吃麦当劳？”蹇颖一副很无语的样子。
“是啊，他想请我吃西餐来着，可是我实在无法接受，自己辛苦了一天赚到的工资，还不够付一道饭后甜点！何况，我穿着这样的衣服，太失礼了。”
“又不是你付钱。”
“那也不是他付钱，又不是他自己赚的。”
“是是是，大小姐你从出生那一刻开始，用的都是自己赚的钱。”蹇颖看着暮浅无言以对嘟起嘴，得意地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有这样的嫌富心理嘛，根本没有必要。从父母的角度来看，既然自己富有了，儿女当然就该享有更好的生活啦，这是为了他们的自豪才对。”
暮浅许久之后才茫然地问：“那么如果，他们的儿女自己赚钱，把这些年用在自己身上的钱，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地还给父母会如何？”
“按常理说，应该会欣慰孩子能自力更生了吧，可是，如果像你所说那般斤斤计较，恐怕会把他们吓死吧？这就好像要和他们断绝关系一样，一直以来为了摆脱他们而计算着每一分钱，而完全不在乎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你倒看得透彻。”暮浅轻轻说了一句，心情却无比沉重，“我要去洗澡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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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后，暮浅劳累了一天的身子几乎要散架，拖着身子走回寝室，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洗衣服，前两天就不应该跑步。
静音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暮浅掏出来一看，是何姐的短信：“暮浅，太好了，过年之前G市有一个大型车展哦！为期五天，工资很高，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你要来的吧？最迟后天给我答复喔！我一定优先给你留名额。”
暮浅看着短信，却不知道要如何回复，蹇颖的话此刻萦绕耳际，让她心生愧疚。如若不接受顾怀南的好意，是否是对他的不公平呢？当初他们找到她，对她说他们是她父亲的好朋友，想要收养她。她不想离开父亲的家乡，而这里的凰城中学也比外婆所在城市的所有中学要好，她便答应了。至于收养方面的问题，不管他们是用了什么手段，托了多少关系，她就不用再管了。
她不曾叫过他们一声“爸”、“妈”，他们也从来不介意。他们的确对自己很是关心爱护，生意那么忙，还是三天两头的电话关心，也总是想尽办法在物质方面给她最好最多。这样明显伤害别人的事，暮浅真的做不来。所以，她还要继续打工吗？
再者，大型车展虽说会有很多很多的模特，但是如若“不幸”被谁人所青睐关注，将她的照片放上网，她的身份就会曝光吧。大型车展的话，即使是在别的城市，也会遇见顾怀南的熟人的吧？顾怀南那样的人，会不会觉得丢脸？
电话“嘟”了一声后马上被接起来，“啊暮浅，你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也！”电话那头的许婉因带着兴奋的声音快速说道，顿了一会，没有听到回应，着急地唤了一声：“暮浅？你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暮浅！你在哪？”
暮浅拿着手机，心中百味陈杂，她深吸了一口气，“阿姨，我没事，我是想告诉你，我找到一份车模的兼职，你不会反对的吧？”一口气说完以后，暮浅心中七上八下地等待对方回答。许婉因想都没想就说：“哇！还好。是真的吗？我就说暮浅那么漂亮，是做明星的料！不过，对身高的要求？”
“放心吧，已经确定录用我的，重要的不是身高，只要不太矮，比例才是最重要的。只是……”
“什么？”暮浅半天没有说话，许婉因莫名其妙地追问。
“你和顾叔叔，会不会觉得我做这个工作，给你们丢脸？”
“傻孩子，怎么会呢？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又不是什么不正经的行业。”顿了一会，她改为语重心长的语气说：“不过，你要知道，无论是哪一行，都有它的辛酸和艰难。”
“我会做好的。”
“呵呵，我当然相信你。你顾叔叔也会支持你的。”
“那好，太晚了，该睡觉了，许阿姨晚安。”
“晚安，暮浅。”暮浅不再出声，她仍然保持着听电话的姿势，趴在床上看书，等着对方先挂断。等通话完毕，她将拒绝何姐的好意。
先挂断电话的人，总是不知道对方听到那“咔嚓”一声的失落，暮浅却习惯等着那一声令人不太舒服的声音响起才拿开手机。可是这一回……
“怀南！暮浅说她找到一份做车模的工作！”电话那头许婉因对顾怀南复述电话内容，暮浅微笑，原来对方忘记要挂断了。无意偷听别人隐私的她微微一笑，正想按下关机键，顾怀南惊讶的声音传来：“什么？！”暮浅顿了一顿，拇指停在键盘上，犹豫着是否将电话挂断。
“你何必这么激动？你反对吗？我觉得挺好。”
“你怎么想的，她为什么去找工作你想过没有？是我们给的生活费不够用，是急着用钱，还是单纯想锻炼自己？如果是后者，为什么不来我们公司？车模还不是卖笑的工作，能培养什么能力。”
“你这才叫肤浅，你以为就你的工作才叫伟大，车模也不容易，也能学到很多东西。而且，她自己找到的工作才叫有能力，凭什么她一定要靠我们？”
“我……”顾怀南的声音弱了下去，“我不过是，怕她不给我赎罪的机会。你再想想，我们给她的信用卡，以她的生活用度，根本没有刷爆的一天，而且她根本就没有打算用。你说她是怕亏欠我们不想接受我们的好意，还是有其他原因？”
“原来，你还是没有走出那件事的阴影。是她爸爸冲出马路自杀，又不是你违反交通规则，当时若不是我们家出了急事你离开现场，就算到了法庭上，你也不用承担什么责任。”许婉因突然转换了语调，“我们收养他的女儿，还对她这么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接不接受可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情。”暮浅脸色苍白，全身渗出冷汗，紧咬着的嘴唇已经疼得麻木，她用力地闭上眼睛，撑着身体的手臂突然失去力量，她将脸埋在枕头上。父亲根本没有这样有钱的朋友，暮浅早就猜到，顾怀南或者许婉因一定跟父亲的死有关，她也认为父亲是自杀，所以没有怪过他们。为免他们良心不安，还答应被他们收养。可是经由许婉因冷漠的口气说出的内容，却像一根根的荆棘，将她的心脏包围。
“不是的，他不是自杀！”顾怀南的话像一枚炸弹，轰然炸响在暮浅的脑海，同时炸响的还有许婉因的尖叫。“当时那条路上没有其他车，我关心父亲的病情就超速开得飞快，但我仍然记得我撞到他的时候，他错愕的表情。”顾怀南的声音嘶哑起来，“那是我的噩梦！”




、（十五）真相

“有时候，你选择对某人倾诉，是因为想要得到对方的理解或者怜惜，有时候却是因为你跟他的生活没有交集，你只是为了倾诉而倾诉。”——暮浅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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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这样！怀南！”许婉因着急的声音响起。
“婉因，有一件事我因为愧疚而没有告诉你，”顾怀南的声音哽咽，“那是在我把车开回来后，想洗掉车上血迹的时候，在车底发现的一张单据。”
“什么单据？”
“一张大衙路‘幸福蛋糕店’，取蛋糕的凭单。我后来去取了那个蛋糕，上面写着‘祝我的女儿，暮浅生日快乐’，我猜想他应该是在去取蛋糕的路上，将单据拿出来看，结果没拿好被风刮到路中间，看到路上没有车辆，就翻了栏杆出来追……”顾怀南似乎哭了，暮浅好像听到他的抽泣声，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拉过被子将自己整个人盖住。
“如果不是当时雷雨声太大，如果不是刚好我在打电话……”
“别说了怀南！”许婉因仍旧坚强。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就当做没有这一回事，你超速驾驶，又在车祸后逃逸，现在外面都在强调什么‘诚信’，为了我们的名誉、地位和生意，你不会说出来吧？”
“我想不出，我还能对暮浅有什么补偿？”
“我们已经做的够多了，她和她外婆要不要，接不接受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婉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这一辈子，我们都是亏欠她的。而我们，还要她以对待恩人的心态来对待我们。”
“我们没有亏欠她什么，一辈子的良心不安，还不够吗？如果不是我们花钱，她能上凰中？如果不是我们收留，她只能跟着她外婆去乞讨！”
暮浅按下挂断键，现在的她没有心情听他们在那边争论是否对她有亏欠，以及到底谁在吃亏。接着她打开收件箱，打开何姐发给她的信息，按下回复键：“何姐，谢谢你！麻烦你，这一次再帮我争取名额，我要用真名。”暮浅穿着毛衣，盖着冬天里的被子，身体却冷得僵硬，瑟瑟发抖。
“暮浅！好恐怖啊，浴室那里有棵树都长到窗口了，风一吹就像要伸到窗子里来抓人！”蹇颖急急地从外面跑进来，放下桶就来拉暮浅的被子，对方却毫无反应。“暮浅，你睡着了？”
“没有，”暮浅拉下被子，“你呀，想象力太过丰富啦。”她坐起身，黑暗中蹇颖没有看清她湿润而泛红的眼睛。
“都是刚开始被你吓的啊！”蹇颖动作娴熟地爬上暮浅的床铺。
“小颖，我今晚想去一个朋友那里。”暮浅看着对方上来，轻轻说。
“不要啊！不管嘛！你今晚和我一起睡啦！”蹇颖拉起暮浅的手，嘟着嘴撒娇。“不然我会害怕得睡不着的，整栋楼都没有几个人。”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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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浅听着蹇颖均匀的呼吸，努力地闭着眼睛，枕着湿润的半边枕头，却是如何也无法睡着，已经是凌晨一点多，窗外下起了毛毛细雨，风却大得将树叶吹得“沙沙”声一浪高过一浪。不知是什么地方，还传来风的呜咽，像口哨声，像哭泣声，更像呐喊声。
暮浅终于绝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帮蹇颖盖好被子，她拿起外套和钱包，悄悄地下了床。梳头发，穿鞋，拿伞，再悄悄地把门带上。
暮浅来到高一寝室楼前，走到106的寝室门口，试探着敲了二长三短的五下敲门声，“小童，你在吗？”
“谁呀？！”里边响起另一个男生不耐烦的声音之后，暮浅听到“乒乒乓乓”的声音，接着门被“喀拉”一声拉开，睡眼朦胧的童释笑着出现在门里，“好久不见，沐小夏。”
“给你两分钟，陪我出校。”
“现在？”童释清醒不少，抓着头疑惑地看向暮浅。
“现在。”暮浅抬起手看表，“一点四十二分。”
“好好好，一分钟，马上！”童释了然一笑，转身去拿衣服。只是一分钟不到，已经关上门，站在暮浅面前，“去哪？”
“陪我去走走，我心情不好。”暮浅把伞交给男生。
童释一边打开伞一边说：“看得出来。那么，我们要从哪里翻墙出去？”
“爬后山。”女生拉住男生撑伞那只手的衣袖，和他一起跨入细雨中，黑夜里忽然亮起的闪电，将她和他的脸映得苍白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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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浅被所有女生围在中间，听着别人的赞美之词，显得不好意思，脸上的笑容却是得意而自信，没有看见蹇颖孤独地站在人群的外围。突然，所有女生也向蹇颖围了过来，她受宠若惊地抬头，却看到她们恶毒的表情，对她吐着污言秽语。而暮浅，在人群之外和江风弦拉着手，跟岳蔚谈笑风生。
“啊！”随着“轰隆”一声雷响，蹇颖尖叫着扑腾着双手从床上坐起来，她的背上渗着冷汗，这样的噩梦，有什么预言的作用吗？回头往旁边望了一眼，心生凉意——暮浅不在，她探出手去摸摸床铺，只剩下刺骨的冰凉。暮浅在她睡着的时候悄悄离开了，蹇颖看着窗外的闪电，将枕头垫在背后，屈膝抱住身体，等待雷声到来。
过了一会，她拿出手机，给岳蔚发信息：“只有我一个人在寝室，半夜惊醒，外面打雷又闪电的，好可怕！”这样的夜晚，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恶梦之后，发这样暧昧的短信给喜欢的人。但她并不期望得到回复。
可是短信发送成功不到半分钟，蹇颖手机里岳蔚的专用来电铃声居然响起，蹇颖压住心头狂喜，迫不及待地接起电话，柔声道：“岳蔚。”
“暮浅怎么不在寝室？她不是没有回家吗？她今天做完兼职有没有回来过？”岳蔚却着急地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蹇颖愣了好一会，睁着眼睛看着窗外远处的闪电仿似将天空撕裂。“她回家了。”
“这样啊，那你一个人小心点，门窗关好了吧？”男生放松下来的嗓音，有着慵懒的沙哑感，应该是在睡梦中被短信吵醒的。
“嗯。”
“早点睡，睡着了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好……”
“晚安。”
“晚，安……”蹇颖听见对方先挂上电话的“咔嚓”声，脸上撑起讥讽的笑，手一松，手机无声地滑落在被子里。
如果对岳蔚说害怕的是暮浅的话，会怎么样呢？蹇颖将被子蒙头盖上。
如果对我说害怕的是暮浅的话，会怎么样呢？岳蔚掀开被子，光脚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看着远方的闪电，白光映着他可以称之为“失落”的脸。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个女孩子，总是那么独立坚强，完全没有表现出想要被保护的姿态，小时候是，现在也是。他很想，看看她无助的样子呢，这样想是不是很变态？
遥控的别墅的门被打开，一辆红色的轿车缓缓地开了进来，雨丝在车灯照到的地方，像飞针一般斜插在空气里。岳蔚不耐烦地拉起窗帘，走回床边，将自己呈大字型地摔到被子上，冰冷的空气包围着他，并不比心脏更冷。
与此同时，江风弦扶了扶无框眼镜，伸了一下懒腰，点上word文档的保存键，关掉文档，再关掉电脑。黑暗中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2：50，他想了想，在新建信息中开始打字：“沐同学，这么晚给你发信息，打扰了。我没什么事，你继续睡！”
童释揉揉太阳穴，整个人瘫在软布沙发里，看着眼前的女生一刻不停地唱着悲伤的歌，用力地抿着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