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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石安门外(同志文)-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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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手好找。”边说边费力坐起身,他把被子拉到肩膀,“和咱们之间的磨合就没那么容易了吧,咱们弄出这种事儿来,谁还” 
“这没什么。”我把脸埋进他肩窝,“肯定能找着好的,不在乎的,也能踏踏实实打鼓的。” 
“嗯。”吸了吸鼻子,周小川向我靠了靠,“建军,你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他话一出口,我心里揪着的疼,我看不了他这么可怜,就好像当年在西单小堂胡同,看见他在连暖气都没有的简陋房子里熬冬天的感觉一样,他是个挺坚强的人,他骨子里有股不服软的劲头,但这种强硬从他身上体现出来,就让我觉得可怜得要命。让我想立马全力以赴为他上刀山下油锅,让我想所有的一切都替他包揽,让我想跟他说所有掏心窝子的话。 
“‘桥’不能没有我是吗?”握住他的手,我轻轻啃咬他指尖。 
“嗯。”点头应着,他无力的叹气,“你当年,可是跟我保证过,不管什么时候都跟我是一头儿的。” 
“那没得说。”我轻轻抚着他锁骨上的吻痕,“我给你当一辈子桥墩子。” 
“我跟你一块儿扛着。”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抽回手,又把被子拉高了些,“都这裉节儿上了,我也得往水里跳了。” 
我半天没说出话来,我心说周小川啊周小川,你糊涂了?什么叫“这时候也该往水里跳”啊,你不是一直都在水里头站着呢吗,你扭头看看,我就跟你旁边儿呢,是不是?九儿也在,咱不一直都在一块儿吗?你小子是不是让河水给冻木了?都忘了自己在哪儿了吧?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换句话说,你还知道自己是什么吗?我跟小九,我们都是桥墩子,你也是,你还是挑大梁的那根儿,你以为你真是那在桥面儿撒欢儿跑的啊?错啦宝贝儿,你起根儿上就没从水里离开过。 
“冷了?”我摸了摸他微凉的脸颊,“要不关了空调吧。” 
“别关。”拉住我胳膊,他不让我去拿遥控器,把被子又裹严实了点儿,他摇头,“不用关。” 
“不关,不关那就抱着。”我靠在床头朝他伸手,“来川川,抱抱。” 
“你带孩子带出毛病来了。”他终于笑了,那种笑容让我看了特高兴,也特踏实。 
“嗯,我有俩宝贝儿,一个叫慕慕,一个叫川川。”把他轻轻搂进怀里,我闻着他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儿味道。 
“行,我是小孩,小孩好,有特权。”他点头,然后问,“对了,你老不在家,慕慕怎么办?” 
“我找了个保姆。”我说。 
“保姆?”他重复,“可靠吗?是正派人吗?现在这种案件” 
“你放心。”我笑着打断他,“绝对可靠,是我姐。” 
“你姐?!”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你不是已经跟家里” 
“对,但我姐跟我还有联系,我这些年来的事儿她都知道,我刚离婚,她电话就打过来了,问我孩子有没有人管。” 
“可这样不给他添麻烦吗?她也有孩子吧?” 
“有,我也说不给他添乱了,可她非要帮忙,说不能让慕慕受了委屈。” 
“嗯”周小川听了,轻轻叹着,“慕慕有你这么个爹,也真是够受罪的。” 
“可不,我也想呢,想着想着我就害怕,人说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容易心理不健全。” 
“那你再找一个。”带着笑音的话响起。 
“嗯,没错,我再找一个,我这不就找你来了吗?”我咬他肩膀,“给慕慕当后妈吧。” 
“后妈一般都是反面人物。”他笑出声来,“就是白雪公主的继母那类型的。” 
“你是一特例。”我说,“你绝对是一好后妈。” 
“成,那我就好好疼慕慕,我得让他学好,不能随了你。” 
“哎,凭什么我儿子不能随我呀?”我故意抬高音量,“不随我随谁?随你?” 
“随我怎么了?随我好歹是一正人君子,不像你,流氓假仗义。” 
“胡说八道!”我捏他胳膊,“谁流氓假仗义了?合着我跟你眼里就是一彻头彻尾的反派?原来说我活土匪,这又说我流氓,你损不损哪?” 
“对你,不损白不损。”他打开我手,“你别忘了啊,你可是我奴隶,我是你主子。” 
“啊?这都哪辈子的事儿了你还记着?!”我哀号。 
“那没辙,我记性好。”边说边笑,他半天才停下来,然后淡淡开口,“建军,我想去把头发剪了。” 
“什么?”我吓了一跳。 
“我说啊,我去换个发型。”他解释“剪短了,再也不留长头发了。” 
“多可惜呀。”我轻叹,“都留这么长了。” 
“不可惜,换换心情呗。”他侧脸冲我笑。 
我没说什么,没反驳,没阻止,于是,第二天,周小川九去剪掉了一头长发,当他顶着蓬松的,孩子一样的发型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有一种一切都重新开始了的感觉。 
“好看吧?是不是显得特精神?”他摸了摸头顶,“特‘恰同学少年’吧?” 
“没错没错。”我赶紧点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你贫死了。”他瞪我,“别那么多废话,就跟我说好看不好看吧。” 
“好看好看。”我说,“特飒。” 
那年那月,周小川告别了一头长发,他没有留恋或者惋惜,我却稍微有那么一点儿,对于逝去的岁月,对于我们曾经不知道好好珍惜,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太珍贵的过往。然而我毕竟是个向前看的人,我想闯下去,和周小川一样,我有闯出一番天下的冲动,为了这种冲动,我想我停不下来,我会跟先前一样,对着未知的未来,一猛子扎下去。 
一九九七年,盛夏,“桥”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燥热中,我们顶着大太阳,扛着少了一根支撑的桥面。小九没再说什么关于林强的话,他拒绝在提起那个“背叛”了他的人,他说他以后唱歌不会在偶尔厂一句就回头看一眼身后了,“鼓手”两个字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名词,而不再是爱人的代称。 
我沉默。 
关于找新成员的问题已经渐渐有了眉目,周小川说他看中一个相当不错的,可就是还没谈妥,我说你别急,这事儿急不得,慢慢儿来,咱还有的是时间。 
我们的时间的确挺多,在找到鼓手之前,可以好好调整一下心态和身体状况,为了“桥”的重新整合,也为了迎接新鼓手的到来。 
九七年是挺好的一年,最大的事儿是香港回归,电视媒体没完没了的报导,人民大众没完没了的兴奋,我挺感叹,我突然想邓小平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该含笑了吧?这小老头儿一直都笑眉笑眼儿的,笑眉笑眼儿中就鼓捣出一个改革开放来,八四年天安门广场那句“小平您好”的大横幅亮出来的时候,老爷子肯定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虽然香港回归他没亲眼见着,但多多少少也该在九泉之下心满意足了。 
我把这话告诉了周小川,他笑我说“没想到你还挺爱国”,然后又说“我跟那新鼓手谈妥了,你和我走一趟吧。” 
“走哪儿去呀?”我追问。 
“丰台。”他从桌子上抓起车钥匙,“看丹往南,帝京花园那边。” 
“那、那不是我姐她们家那边儿嘛。”我愣了,这个地方让我相当敏感,不是因为我姐住那儿,而是因为我那早已断了关系的爸妈也住那儿,九三年右安门拆了迁,不愿意住周转房等回迁的就都搬来了丰台,好处是离开了市区,安静了些,坏处自不必说,经济不够发达,生活上多多少少有了些不便。我意外啊,这鼓手居然住在这么让我抓心挠肝的地方。 
“又没爱着,不在一个小区里。帝京比科学城还往南呢。”周小川也察觉到了我的表情变化,他有点犹豫,“要不你甭去了,下午小九过来,你跟他说说那新曲子?” 
“不用不用。”我摇头,然后搭住他肩膀,“走走,这事儿哪儿能让你自个儿跑。” 
那天早上太阳就挺毒,好在坐在车里是凉快的,一路加速开到丰南,我们按照地址找到了那栋挺新的楼房。 
坐电梯上到顶楼,按响门铃之后,开门的是个挺瘦的男人。 
身高跟周小川差不多,但比他瘦,短头发,一身很简单的运动装,头上绷着发带,给人一种很精神的感觉。给我们开了门,他认清是周小川之后很开朗的笑。 
“你好。”把门开到最大,他请我们进屋,“这么早就来了?我刚跑步回来。” 
“天热,到中午就没法出来了。”周小川解释,随后拽过我,“这是裴建军,吉他手,认识吧?” 
“认识,当然认识。”关好门,他冲我伸手,“你好。” 
“你好。”我和他握了手,那双手挺有劲儿,“怎么称呼?贵姓?” 
“免贵姓梁,梁雪原。”很简单利落的回答。 
“林海雪原的雪原?” 
“对,就是那俩字儿。”他又笑,随后撤掉发带,“你们先坐吧,我去洗把脸。” 
说着,他进了门厅角落的洗手间。 
和周小川坐在沙发上,我打量着这套不大的房子,不大,但是很干净,布置也很简单,没有豪华的装修,色调挺统一,家具家电也都是大众化的,这让我挺舒服,我不喜欢太繁复太绚丽的家居布置,那样反而会没了家的感觉。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纪录节目,内容是香港回归的交接式重播。升国旗的时候满屋子就都是挺雄壮的国歌声在回响。 
“要是不爱看就换台吧,遥控在茶几儿上呢。”边说边从洗手间走出来,梁雪原拉开拉链,把运动装上衣脱掉,只剩了瘦瘦的短袖T恤。 
“没事儿,我对电视节目没要求。”我摇头。 
“对对,他特爱国,你就让他看吧。”周小川在旁边打趣我。 
“是吗。”笑着看了我一眼,他走过来,冲周小川开口,“我什么时候签合同?” 
“不急,过两天吧,咱先瞅瞅那新曲子,你发表点儿意见。” 
“也成。” 
“就是,卖身契不用急,早签晚签反正都是签。”我开着玩笑,然后被周小川在肋叉子上狠狠捅了一指。 
梁雪原跟着我们笑,笑得挺开朗,也挺温和,当时我想,这个人也许可以扛起“桥”,也许可以取代好林强的位置,然后跟我们一起走向辉煌,而事实证明,他也的确这么做的,他在之后的几年中一直本本分分的做着他该做的事,而且做得格外好,有他在的日子里,“桥”在事业上达到了以往从没达到过的高峰,只是这些,我在当时还并没有预料到。 

梁雪原是挺好一人,在音乐方面有独特见解自不必说,单说人品,就没挑。 
他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能说到点子上,周小川老说我“你学学人家”,我说真对不起您了,我水平低,学习能力差,您一句话说让我学,可我学不会啊,要是费了牛劲到最后什么都没沾着边儿,那也让您失望不是?周小川瞪我,说那你少贫两句也成啊,我说那不成,我宁可错杀一千不能少杀一个,这话要是少说一句哪儿行啊。周小川又瞪我,说祸从口出你懂不懂?说错一句话就能惹好多事儿,我说那不会,我顶多说两句废话,但错话基本上没有,即便有,也都是特微不足道的那种,您就拿那些话当个小飞虫,嘎奔儿一捏,立刻尘归尘,周小川不瞪我了,他抬高了嗓门儿冲我喊,“微不足道”你就别“道”了!我嬉皮笑脸说那还不憋坏了?憋坏了我你不心疼哪? 
周小川急了,说裴建军你丫就是一病人!你憋着吧,憋死你我都不心疼,但凡我皱一下眉头都算我装孙子。 
“别别,我错了,您别急,您少安毋躁,您哪儿能是孙子呀,我是,我是,哎,兹要您一句话,我立马跪地上装的比谁都孙子。”我仍旧嬉皮笑脸。 
周小川不急了,也不瞪我了,他抬脚就跟我腿肚子上踹了一下,然后说:“去给我写曲子去,写不出来就开除你!” 
当时是在排练室里,我们俩一通逗贫,惹得梁雪原笑个不停,但他只是笑,却没说什么,小九走过来跟他说,你看见了吧,咱们生活多充实呀,排练完还有节目看,裴派对口相声,这一捧一逗的配合多默契。 
“多谢捧场,交钱吧您。”我朝他伸手,却被一把打开。 
“少来劲,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小九白了我一眼,“我穷着呢,没钱给你。” 
“你穷?你还穷?亚运村那边儿那大宅子是不是你的?好劲,房顶都能停飞机了。” 
“哪儿那么邪乎啊。”他反驳,“我可没你们家有钱,你们家那院子里能走坦克。” 
“都给我闭嘴。”周小川终于发话,“别比了,我最有钱成了吧?我们家一水池子都能开航空母舰,你们俩赶紧收拾东西给我走人,我要锁门了。” 
到此为止,“桥”每天都上演的一出戏才算落幕,对此,梁雪原一开始还真有点儿不适应,就见我们仨跟那儿逗贫,他跟那儿擦鼓,然后我们还没逗完呢人家已经收拾好东西问能不能先回家了。 
当时我就想啊,能不能把他也给拉到我们仨这圈子里,让他也慢慢儿学点儿花活?可后来发现根本就不成,他起根儿上就是一不善言辞的人,人家全部激情都在音乐上,要多专一有多专一,好像音乐细胞霸占了他的大部分脑容量,等轮到逗贫,就基本上不剩什么了。 
我曾经跟他说,我说梁哥,你老家天津的吧?京油子,卫嘴子,相声都是从您那儿发展起来的,多少也该继承点儿啊是不是? 
“我可能天生没遗传好。”他腼腆的笑,然后强调,“别叫我‘哥’,特不适应,叫‘梁子’叫‘六子’都成。” 
我当时一愣,没明白那第二个称呼怎么来的,经他一解释才明白,他在族里排行老六,才得了这个称呼。 
“‘六子’大不敬。”我说,“还是叫六哥吧。” 
从那时候起,梁雪原这个名字就被“六哥”给取代了,他一开始还挺不好意思,可架不住我们仨天天这么叫,久而久之,也就习惯成了自然。 
刚我说了,六哥是天津生人,海河边儿上长大的,八三年从中学退学,之后自学考上了中专,又升了大专,然后没找工作,直接进了音乐圈儿,我挺惊讶,心说怎么这儿还一个退学的呢?问原因,他却立马涨红了脸,半天才挤出俩字:早恋。 
说起来那年月真是保守,再说难听点儿就是封建。六哥当时有一特好的女朋友,俩人都到了私定终生的地步了,却因为学校和家长的双方面阻隔被迫分了手,女孩儿让家长带回了上海老家,他一气之下从那所中学退了学,然后玩儿命自学,一路杀进了大学校园。 
“可我还是喜欢打鼓。”他说,“然后就来北京某发展了。” 
六哥是九零年到的北京,加入“桥”之前也组过几个乐队,可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不顺利,然后到了九七年,周小川找上了他,把他拽过来做了一根儿桥墩子。 
“挺有传奇色彩。”我向后仰,靠进沙发靠背,“可要是我,绝对就跟那姑娘私奔了。” 
我便说边看周小川,看得他脸一下就红了,他别开头去,然后说:“女生不比男生,哪儿那么容易就私奔啊。” 
我笑着说你看你还挺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周小川白我,随后站起来说还不快走,天都黑了。 
于是,在排练室中的四个人作鸟兽散,各自回家。 
一开始还是周小川回他那儿,我会我那儿,可后来他说六哥家离排练室太远了,就让他先住自己的房子,并以此为借口,堂而皇之的挤进了我家。 
“你还挺有理。”我说他,“现在越来越没边儿,我看你快上房揭瓦了。” 
“我怎么了?”那双大眼睛特无辜的看着我。 
“你怎么了?你说你怎么了?”我提高音量,“你吃我的住我的,现在连自个儿的车都不开了,合着我拉家带口养着个儿子还得伺候着你,你越来越大爷了啊。” 
“别嚷,娘娘腔显出来了。”他一句话,我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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