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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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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见是时机,转身行至殿门附近,一眼便瞥见庭中侍卫们,正在翘首而待,他正要闪身召唤,一一瞬,一道劲风,席卷着冷凛锋芒,从他发间险险擦过,只听当的一声,九龙旒冠落地,他只觉头顶一阵痛楚,伸手摸时,却是嫣红鲜血。

那一柄短刃,牢牢钉入身后的檀木殿门中,犹在轻轻颤动,于半明半暗间,发出妖异寒光——

“真是千钧一发啊,皇兄……”

平王轻甩袍袖,毫无歉意地微笑着,上前两步,将短刃由门上拔下,顺手,将门扉轻轻阖上。

皇帝的眼神,随着这一阖而微微黯沉,他伫立在殿中央,仍是一派沉着自若。

“皇兄急着联系侍卫,可是朴直了什么?!”

平王笑得平静无波,眸中却是诡谲阴森。

“你在拖延朕的时间,准备在京中作乱。”

皇帝的声音,冷静淡漠,仿佛由九天之外传来。这一次,他用的是‘朕,’而不是‘我’。

平王示意死干,那人手下一紧,嫣红浓稠的鲜血,便从太后颈间缓缓滑下。

那丝丝缕缕的鲜红,流淌于雪白肌肤上,更显得惊心动魄,太后微蹙着眉,一一声不吭。

“皇上,你若再有什么可疑举动,明年的今日,便是太后的忌日了。”

平王微笑着,继续道:“皇上目光如炬。已然看穿了我的布置……可惜,朝中众臣都关注着此处,再无一人,能破坏我的棋局了。”

他笑得自信,一抬头,却见皇帝也在无声轻笑,平王敛了笑容,心中突然生出不安。

宫城最外端,身着甲胄的侍卫们站在高耸的城楼上,正俯视着地面上散乱的刀枪剑戟,以及斑斑驳驳的刺眼血迹。

他们谈及方才那群乌合之众,都觉得好笑又好气——

“啧啧,就这群脓包,也来谋逆,咱们兄弟手里的鸟剑,难道是吃素的不成?”

“听说是安王殿下私蓄的江湖草莽……别说攻入宫中,就在这神武门前,三两下被拿下了——安王正在当廷奏对,连他在内,一个也没跑得了。”

侍卫们气势如虹。其中诨名‘花生’的郭升,是此间的一个小头领,深得皇帝喜爱,本来在御前行走,这次被派人料理善后。

他却不如其他这般乐天,他父亲亦是从龙老将。

这些帝室后裔间的恩怨,也知之颇深。

他心中嘀咕道:就算安王如此脓包不济,平王和他却素来是焦不离孟,此人阴险狡诈,尤在其兄之上,难道没有任何后着?

他想起方才,瞿统领遣人来时,那凝重深锁的愁眉,暗自揣测——

难道宫中也出了什么事?

想到此处,他心中砰砰乱跳,环顾四周,见其余人等都是一派轻松,于是低喝道:“你们骨头没有三两轻了……赶紧守好城楼是正经,你,还有你,”

他指点着几个老成稳健的,指派道:“你们几个,率人四下巡视,务必要保证万无一失!”

侍卫们这才敛了笑闹,正要起身分头去做,却有一人惊叫道:“快看!那是什么?!”

他语声惊骇,以手指着空中,郭升抬头一看,却见湛蓝晴空中,平空升起一股浓烟。

他极目眺望,遥遥只见那浓烟由城北而起,夹杂着隐隐火光,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又有人惊呼:“西边也有……”

连续几番,郭升悚然发现,城中四方八面,有好几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他心中惊疑焦急,沉声道:“莫非还有叛党作乱?”

他正要吩咐属下,却听空中传来一阵飕飕尖响,电光火石间,他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快趴下!”

他一手按了最近的弟兄,将身子尽量伏低,任由那一阵箭雨从脊背上擦过,引起火辣辣的灼痛。箭雨方歇,众人正要开口,却被郭升示意静默,他趴在城墙上,仔细谛听着动静,半晌,他才起身,微微喘息着道:“有大股人马,正朝神武门而来——弟兄们,我们有大麻烦了!”

他声音肃然,不复平日里的浪荡嬉笑,仿佛是在喃喃自语,却又似在警告众人:“脚步整齐划一,杂而不乱,半点人声也无……这怕是久经沙场的军队。”

众人的脸,顿时煞白,前次御驾亲征,他们中大半扈从皇帝,很是见识了些恶仗,那些鏖战炼就的悍卒,足以让这些侍卫夜半生出噩梦来。

即使如此,也无人退缩,他们皆是军中将尉之后,平日里走马章台,浪迹争斗,乃是常事,骨子里生就的禀性,却不容自己畏缩。

郭升回望宫中,却见万千宫阙,仍是一片寂静。

大约宫中也出了什么事……

他如此想着,沉声吩咐道:“鸣笛燃烟,通知瞿统领那边……弟兄们,朝廷用得着我们的时候到了!各自守好自己的位置……莫要让人小觑了我等将门!”

众人一片静默,眉宇间杀意酝酿,任谁都知道,今日事态严重,怕是要九死一生了。

脚步声由远而近,已是清晰可闻,眺望那端,隐隐有刀剑的闪光。

众人攥紧了手中武器,心情近乎期待。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题 

郭升凝视着越来越近的敌军,但见他们铠甲齐整,仪容肃然,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凛然杀气。

“这些人是平王麾下的!”

郭升注目片刻,断然说道,他指点着领头一人,冷笑道:“这厮是平王身边的随从,上次藩王觐见,我还和他撞了个满怀。”

原来平王按兵不动,是先让安王的奸计暴露,趁着满朝人等松懈之际,一举于京中起事。他凝视着城下兵士,心中疑窦又生——

这些人虽然人数众多,却仍不能占尽优势,平王既然能将他们隐匿京中,为何不多些人数,以求稳操胜券呢?!

他不禁又一次远眺,见那阵阵冲天火光,有几注已然行将熄灭——

这样的炽热日头,显然不是自行灭去的。

莫非有人在暗助朝廷?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只是低声问身边同僚:“瞿统领那边有消息了吗?”

军中紧急时,用燃烟示警,以其颜色形状,表示大意。

那人回首望了几眼,颤声道:“他们回以最紧急的红色,怕是宫中有变!”

“京营那边呢?!”

郭升急急侧部,那人远远眺望,这次的回答,已带了哽咽——

“京营那边回报,道是全军开拔,不知去向!”

郭升咬了咬唇,决然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只能尽己之力,防止乱党攻入宫内。”

说话间,敌方已开始攻击,他们又是一阵乱箭,朝着城头射来,见侍卫们躲避在城垛之后,便立即罢手,十人一列,持着巨木,开始破门。

城门被激烈撞击着,郭升记起父亲所说,急忙让城楼下方的己方兵士以铁棍连环反扣,极力支撑,又遣人在城楼地窖中,紧急搬出几堆卫士们冬日取暖用的炭火,以火折点燃了,由上方纷纷掷下,顿时将敌军烧灼得死伤无数。

趁着敌军大乱,他又命人朝下射箭,如此你来我往,各有伤亡。

郭升苦苦支撑着,不禁心下懊悔:平日里不听父亲教诲,什么兵法战略,都是个一知半解,早知今日,绝还魂倚香阁,去会那些莺莺燕燕了。

他心思混乱之间,敌方居然架起了云梯——

也不知他们从哪取来的旧物,攀登之间,吱呀有声。

人在其上,颤颤巍巍,十分惊险。

郭升掩嘴想笑,却又兴奋大喊,示意属下同僚们乘机将它欣悉。

顿时人潮汹涌,云梯摇晃颠倒,又有冷箭无数,不分敌我,齐齐倒下一片。

仍有几架云梯侥幸未被掀倒,终于有第一个敌卒爬上城楼。

被郭升一刀砍倒了,却又有几人上了城头,他们拼死接应着尚在攀爬的同伴,其中几个,武艺甚是高强,连连砍了她几个弓箭手,局面越发危险。

郭升正在焦急,却听身后一声清脆呼哨,凌越这一阵混乱喊杀之声,传入他的耳中,隐约有马蹄声疾驰,却又被金戈相击声遮盖。

是从宫中出来的,难道真是援军?

却听一阵脚步轻响,郭升侧眼望去,一群黑衣人,齐齐掠上城楼,正帮助己方士兵,抵御纷纷登楼的敌军,黑衣人出手狠辣,绝不拖泥带水,一招一式,皆能致人死命。

郭升禁不住好奇,凝神看去,只见黑衣人竟是佩着侍卫的腰牌,可他怎么看,都甚是眼生。

他这一分神,便被对敌之人抓了个空隙,冷不防一刀横砍过来,却是避让不及。

只听铮然一声,一柄长剑从身后掷来,将敌人刺了个透心凉,一道女子声气,在身后响起——

“你这人真不知死活,在战场上发呆,是想白白丢了性命吗?”

郭升蓦然回望,只见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宫装青裳,脚不沾地便来到身边,拔出敌将身上的长剑,轻弹之下,有血滴宛然,洒落尘埃。她肤色如黛,在阳光照耀下,如琥珀浓蜜一般,闪着缎子样眩目柔腻的光华,郭升一时楞在那里,任由身边撕杀激烈,眼中满满只是少女的身影。

“你还在发呆!!”

少女顿足怒道,郭升这才恍然惊醒,忙不迭去指挥杀敌,眼角余光却一直追随着这神秘少女。

“姑娘,宫中局势如何?”

有意无意间,他越战越近,几乎与少女背靠背,互为犄角。

“平王挟持了太后和静王,皇上正在慈宁宫中与他周旋……”

少女悄声道,她身上散发的并非寻常闺秀的脂粉香味,而是松枝日暖一般的自然体香,郭升一时沉醉,听了她的话,却又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熄了他的绮思妄念。

“那姑娘你是?”

他疑惑问道,印象中,宫中并无女子会武,除非是……不出所料,少女答道:“我是晨妃娘娘身边人,瞿统领见我略通武艺,便让我随‘暗使’们前来增援。”

“暗使?!”郭升不禁皱起眉头,他如其余将门子弟一般,对这些秘密缇骑,并无半分好感,但今日事出紧急,也只能倚靠这些黑暗力量了。

他一刀将对手劈倒在地,环顾四周,发现己方略占了上风,那些着黑衣的‘暗使’虽然人数不多,出手却很是犀利毒辣,混战之中,如鱼得水的很是沾光。

“奇怪……”他不减疑惑,低喃道:“他们的武功路数,与先帝并不一致啊……”

他听家中老父隐约提过,‘暗使’乃是先帝亲自调教,这次亲眼目睹,不免有些疑惑。

“大概瞿统领也教过他们缘故吧!”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深沉,斟酌答道。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郭升又将一人砍下城楼,趁着空隙问道。

“我叫涧青。”

少女答道,手下长剑如同闪电,瞬间夺走一人的性命。

她望了望蔚蓝晴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晨主子那边,不知道如何……

晨露亦在仰望这万里晴空,她衣袂飘飞,恍若天人,在漫长古巷中翩然而过,炽热的日光照在她的剑刃上,有一种别致的空灵。

“还有人在哪?!”

她剑尖用力,居高临下逼问着地上之人。那人不答,剑尖在下一瞬刺穿心脏,无痛无怖。

又换过一人,那人仰望着雪白锋刃,禁不住颤抖,说了一个方向,长剑换成脊面,将他击昏,陷入黑甜。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解困

她左右跟随的皆是辰楼精英,手中兵刃染血,身后不远处的高官宅邸中,浓烟滚滚,冲天火焰却行将熄灭。

“那几位朝臣家中如何了?”

她于屋檐脊梁上飞掠而过,耳边风声飒飒,身后属下却是听得清楚,回道:“都没什么大碍……只有齐融大人在家中召名妓侍宴,仓促之间,宾客都受了些惊吓。”

“无妨……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晨露心情不错,居然有闲调侃两句,她望了望宫城方向,叹道:“齐妃罹难之时,齐融伤心欲绝,如今也慢慢撂开手了,也有心情开花宴了……”

“还有一件事,有些蹊跷……”

那属下与她并不熟悉,斟酌着字句,有些犹豫道:“荣休在家的前代上柱国大将军府上,也受到了乱党的袭击,而他本人,却不知去向。”

“王沛之?”晨露柳眉轻蹙,想起前番,剿灭静王党羽之时,曾与他缘铿一面

二十六年前的英武诙谐的少年,已是两鬓染霜,满面苍老。

他与先帝元旭,本是一同举义的挚友,先帝在时,他对眷隆盛,朝中无人可比,乃是武将中第一人,如此一位权动朝野的人物,却在先帝驾崩之后,辞去所有官职,退隐归家。

这样一个已经淡出朝堂的人,为什么也受到刺客的关注,而他本人,又是去了哪里?

晨露暗自寻思,也毫无头绪,只得吩咐道:“好生看紧了他府上。”

说话之间,她与左右已到了约定之地,只见街巷之中。平空涌出许多暗铁甲胄的将士,迅速排拢成列,一片整齐肃杀。

一位领头的校尉上前抱拳:“末将奉了大将军之命,率这些兄弟前来报道。”

晨露出示信符,彼此验看后,她挥手示意,将士们悄然无声,全速前行。

“希望宫中能支撑到援军到来。”

她低喃道,心中不无忧虑。

慈宁宫外,侍卫们隐隐听到里面有争执声响,各个焦心似焚,却不敢撤去。

平王抚摩着手中短刃轻柔中蕴藏着危险—

“你笑什么?!”他皱眉问道。

皇帝笑得去淡风清,直到平王更生不安。

才道:“我笑你自以为是!”

“这世上,除去我,还有一人,已经看穿了你的计谋。”

他迎着平王惊讶扭曲的神情,微笑着,继续道:“你一开始,便支持安王纠结江湖死士,潜入皇宫刺杀谋逆。

有了这个烟幕,你便可以从容开始自己的行动。”

“你设计了三重动作:在内宫,你先用廷议,再挟太后,把朕和侍卫禁军羁绊于此;而你潜藏京中的人马,便可以肆意破坏,甚至是接应城外的兵马;最后你让城外的三千兵马与城中里应外合,京城便是囊中之物了。”

皇帝看着平王阴森晦暗的眼,知道自己已然说中,意态更是悠然。

“可是朕身边,亦有知兵善断之人,她已出宫去剪除你的党羽,不过半日,你便要一败涂地。”

平王凝视着他,瞳孔几乎缩成一线:“是你那位宠妃干的好事?!”

他想起廷议之时,那烟云飘渺的一声轻咳,懊恼之后,却又大笑。

“皇兄你真是可笑,让一个女子牝鸡司晨,却要她怎么去解那一团危局?!”

皇帝静静看着他,直到笑声歇止,也丝毫不愠。

“朕想信她。”这一声平淡清漠,声音不大,其中决心与力度,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皇帝淡淡说完,朝着平王的方向走去。

“把母后和二弟放下,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平王退回死亡士身边,回头瞥了眼太后,轻讽道:“皇兄还真是仁孝……我若是把太后和静王一刀杀了,你不是更舒心吗?!”

不知是被刀刃划痛,或是因为这一句恶毒的诛心之语,太后禁不住微微咳嗽起来,她纤弱的身影在屏风上投下摇曳的淡影。

平王正要回头,却见昏暗中银光一闪,未及反应,便感到大腿剧痛,更有一种酥麻。他大吼一声,身体摇摇欲坠,一旁的死士以为他遭了暗自,咬牙便要将刀刃劈下。

电光火石间,静王身影飘忽,以手肘撞开挟持之人,他面庞发紫,显然硬生生冲开了穴道。这不过一瞬,皇帝便反应过来,他情急之下,取过案间瓷盏,朝着太后身后那人掷去。

只见玉雪一般的均窑瓷器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击中了那死士。

他身子一颤,仿佛不能置信,正欲回头,却终于踉跄倒地,他手中雪刃一晃,朝着太后身躯落下。

静王终于扑到,将自然落下的刀刃接住,他一双肉掌,顿时鲜血汹涌。

太后险险避过,再经不住折腾,‘嘤’的一声,已是昏昏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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