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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怒马啸西风-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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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孩子放在他的枕边,双手搂住他的肩,把头靠在他的颈项,不知道是她想去记住他最后的温暖,还是想去温暖他渐趋冰冷的身体。凉凉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流到的颈子上,她闭上眼,试图好好体会这一刻,好教往后几千几万的日夜,都能在记忆中重温。
“你的眼泪都把我的衣服哭湿了,扶我起来换件衣裳吧。”
她猛地弹起来,却撞到了他的下巴。“嗷”她轻呼,先是激动不已他清醒过来,但是没多久他就发现他清明的眼神,根本不像一个弥留之际人应有的。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拉出他被子中的手,一探他的脉搏。比她还强健有力,哪里像一个病重之人。
“好啊,你居然又诓骗我!”她甩了袖子就走,却被慕容允从背后一把抱住。
“我也是情非得已,写信你不回,站在你门外,你又不见,给我生了儿子都没人通报给我,我只好出此下策。”
她的火上来了:“这么说还是你有理了?”
“不不,是我错了,我设计骗了你,可是你说此生不见,我只好想办法让你以为我要死了,你才愿意来见我一面啊。刚才你说原谅我了,如果真要我死,你才能原谅我,那我愿意舍命换你原谅。”他捉住她的手,郑重地说:“只是,我更想活着好好待你和安儿。你知道,我看到安儿出生有多开心。”
她迅速听出了他话中不对的地方:“你看着安儿出生?”
他狡猾一笑:“早在你临盆前两天,我就请了宫中的产婆一起去了你家,除了你,你父亲、哥哥和苏皮他们都知道。我也听到你给他起名字叫做安,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已经原谅我了,我们之间只是缺一个契机。”
居然连苏皮他们都合起伙来骗她,她真是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好了,阿桑,你真要一直生我的气吗?皇后母仪天下,应该大气一些。”他贴在她耳后,好言哄劝。
皇后?“谁是你的皇后,你不是已经娶了皇后吗,就在我生日那天。”不提此事还好,一提到,她眼眶就泛红。
“我是娶了皇后,早在高野就娶了我的皇后,只不过在她生日那天布告天下,你要吃自己的醋吗,我的皇后娘娘。”他将她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一下子太多事情在她脑中,她觉得有些错乱。他没有生病,都是他错攒她身边的人一起骗她的。他也并没有断了音讯,他还偷偷跑来看她和孩子。甚至,她生日那天,他布告天下的皇后也是她。天啊!
安儿哇哇哭了起来,他仓皇失措地抱起孩子,却苦着脸和她说:“孩子妈,我们的儿子拉了。”
、番外
番外一
鬼差将她送到冥河边便离开,渡河的是头戴斗笠,一身黑衣的老者。老者原不多话,见来者是她,仔细瞧了几眼,不由问了一句;“你可是大炎平望城的白素?”
她有些莫名,仍是点了点头,淡淡回道:“我是。”那老者听了干裂的嘴勾起了一丝笑,之后便一路无言。
她虽已是鬼魂,却还是觉得黄泉阴冷,伸手环住了自己。到底,最后她还是没有等到莫言。明明该恨,却总是恨不起来。
莫言给了她一夕的欢愉和一世的独单,她却是始终不悔遇见他的,要不是莫言,她不会知道相思是这样刻骨铭心,人生在世可以这样快活。虽然痛,却让她醒了过来,而不是茫然苟活一世。
船靠岸,老者催促着她下船,她却恋恋不舍地回头望,或许他还活着,或许她应该在黄泉路口等着他?她上前恳求道:“我想要等我的丈夫,您能不能渡我回去?”她跪了下来,攥住他的衣角。
他在此摆渡,时间长得让他记不得他究竟摆渡了多久,见多了这样痴心的男女,他甩开了她:“我的渡船,只送魂魄来,断断没有送回去的道理。你若是想要等你的夫君,前行到奈何桥处,孟婆会指引你路。只是你等的每一日都会受尽苦楚,你可要想明白了。”痴心人千千万,能受得住那日夜煎熬的,他只知一人。
只要能等到莫言,受再多的苦她也愿意,谢过老者,她快步下船,朝奈何桥走去。
老者撑起船只,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奈何桥下站满了排队领汤的魂魄,有的神情麻木,有的恨不得早一刻喝了孟婆汤转世投胎,有的颤抖着惧怕被领着押送到十八层地狱,有的哭喊着不要喝孟婆汤,却被压着灌下。
终于轮到她,孟婆也是从上到下,把她看了个仔细。盛了一碗汤递到她面前,道:“喝了下去,便是万种哀愁也能顷刻间忘记。”
她摇了摇头,道;“我想寻个地方,等我的夫君,劳烦您指路。”
孟婆听她这话,咧嘴一笑,似是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地府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停留就停留的。你若是想要在地府等人,就要在通往十八层地狱的路上日日夜夜受刑,直至你放弃,你真的愿意?”
奈何桥后,有两条路,一条是去往阎罗殿的,经判后排队转世投胎的;一条是去往十八层地狱的,阎罗王判处受刑的人都会被押送往那里。
那条路上弥漫着黑雾,她看得不时分真切,只见不时会有鬼差押送人去往那里,隐约有痛苦的哀呼从那里传来,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饶是这样,她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孟婆笑容诡异,指了指那条道,说:“那路上种满曼珠沙华,它们以吸精血魂魄为食,被吸食的人苦痛不堪。你就站在那遥看着奈何桥上的人,等着你想见的人吧。”
她向她福身行礼,便径直朝那方向走去。
“真是一样的脾气。”孟婆看了一眼她倔强的背影,弹指渡了一道气给她,转过身没好气的喊:“下一个!”
这是一片曼珠沙华海,临河而生,只是全部的花都含着花苞,似是养分不够一样的蔫着。
她赤脚行在曼珠沙华丛中,但凡她经过的地方,曼珠沙华的根茎便似问道了魂魄的问道一样,蔓延着根茎扎入她的脚底心。每一步都如走在刀尖,更痛苦的是,它们会不停地吸食精气。她能感受每一分气的消逝,越来越虚弱,好像有无数的蚁虫啃噬着自己。
就要这样魂飞魄散了吗?
一个不稳,她跌倒在花丛中,曼珠沙华幽媚的香味传入她的鼻中,让她觉得困顿。她一倒下,更有无数根茎朝她游戈过来,包裹住她的身体。
好痛苦,好想睡。是不是睡过去就不用受这般的痛苦了?
“素儿!素儿!”好熟悉的声音,这正是出现在她每一个梦境中的声音。她勉力睁开眼,眼前白衣而立,身姿如松柏的男子,不是莫言又是谁。
“是我又在做梦吗?”这是曼珠沙华给她结出的梦境吗?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莫言扶她起来,灿然一笑:“二十年,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的话音才落,数万朵曼珠沙华同时盛放,生机盎然,艳光灼灼,一时间地府也似人间白昼一般光明。
微风拂面,曼珠沙华摇曳身姿,映着莫言俊美的容颜。
日夜思念的人,就站在眼前,站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以为她有千言万语想要说,此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莫言温暖的笑颜还一如从前,好像二十年的时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紧紧地拥着她,二十年的分离也好像从未发生,他们还是美好如初。
她的泪湿了他胸前的衣襟:“我去京城寻不到你,便回平望等你。你说要我等你,你说你会回来的,我一直在等你回来。”这句带着怨怪的娇嗔在她喉中梗了二十年,她似二十年前上元节华灯下那个女孩一样,在他怀中抱怨。
莫言小心地擦拭着她如溃堤般的泪水,无措地解释道:“抱歉,我一回京便遇害,如果我活着,一定会去接你。”
原来如此,他并没有失约,只是他此生不可能实现那个承诺。所以他还是二十年前的容颜,所以他刚才才说他在这里等了她二十年。
她望着他脚下盘亘着的花茎,二十年日日夜夜地煎熬,他该受了多少苦,该有多疼啊。
“下一世,你们就不用分离了。”判官领着鬼差前来,他在地府当了几千年的差,从没见曼珠沙华在未吸满精气的时候,齐齐开放的景象。
人间帝王属于金龙化生,其子各不相同,却也是流淌着相同的血脉,妖邪不侵。他早就听说,大炎朝历帝的六子,同时是勉帝的亲弟弟的慕容言一直在曼陀罗花丛中等候他的爱人。
其情意居然感动了群花,才有了万花齐盛开的绝景。阎罗王得知此事,也唏嘘不已,准其二人一同投胎。
“你哥哥大限将至,你想再见他一面吗?”判官翻着生死簿,对着走在他身旁的慕容言问道。当年,历帝想传为于他最中意的皇六子,却遭皇三子逼位。当慕容言接到消息,赶回京都的路人,却为伏兵所袭。
慕容言搂着白素,不以为意地一笑,答;“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本就无意于皇位,只不过接到消息,想赶回去见父皇最后一面罢了,却惨死于亲哥哥手下,这段宫闱旧事不提也罢。
慕容言携着白素走到轮回台上,判官在他们身后止步:“我就送两位至此,后世造化,全看你们缘分了。”
慕容言朝他颔首,怀抱着轻颤不止的白素,在她耳边轻声说:“愿来世我们投生普通人家,不受世俗所累,厮守终身,平顺到老。”
白素环住他:“只要有你在,去哪我都不怕。”
朝着云波诡秘的轮回台下面望,是音像流转的画面。他紧紧抱住白素,闭上眼睛,纵身一跃。
下一世,共白首,不分离。
番外二
我叫慕容允,大炎勉帝和他表妹韶贵妃的儿子,皇五子。
身份贵重,却从不得自己的父亲所喜欢。大抵是因为我身上流着莫家人的血吧,虽然父皇自己也流着莫家人的血。
莫家三代为官,代有女嫁入皇室,非后必妃。
勉帝的母亲,还有他的韶贵妃都是莫家人,而勉帝却厌烦透了对他指手画脚的母亲,连带着厌烦母亲逼着他娶的表妹,以及和她一起生下的儿子们。
我的哥哥慕容礼,小小年纪就被交换到强大的北翟做质子。而我,同样从小就不得宠爱。在宫中一个久无恩宠的皇贵妃也会处处受气,别说我这个从小不得皇帝喜爱,又早年丧母的皇子。
哥哥做质子的时候我五岁,母亲逝去的时候,我六岁。
母亲大约是希望早些闭上眼睛走的,这样就不用天天看着父皇与萧皇后恩爱齐头,不用看着她优秀的小儿子处处被皇后那不成器的大皇子欺压,也不用想着自己体贴懂事的大儿子在北翟受苦。
我看着母亲一日日的消减,却觉得这样也总好过之前她一日日的长门盼夫至。她此生所犯的最大错误不是生为莫家女,也不是嫁入深宫,而是爱上一个冷血得可以为了皇位杀了自己亲弟弟的男人。
所以,母亲以自己一生的遭遇,教会我最要的一件事,就是不要爱。不爱无伤,如果母亲不爱父皇,她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她可以虚情假意,而不是每日盼着那个男人来,却在偶尔他来的时候,又用尽刻薄的言辞把他气走。
如果母亲无爱,她起码可以保全自己,保全自己的性命,保全她一生的荣华,也保全我和哥哥不至于此。
我十二岁那年,秋闱打猎。大皇子在我的坐骑上动了手脚,我当众摔下马背。或许他只是希望我出丑,因为每次夫子教习,诗书礼仪,君子六艺我都远远胜于他。
这一摔,让我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期间,除了太医例行探访,除了太后念在母亲的份上,偶尔赏赐些补品、药材之外,无人探访,父皇没有来过一次。
所以,我又明白一件事情,读书并不能让我得到父皇的注意,锋芒尽显反而会招致祸害。自此,我对外宣称脚疾未愈,从各种场合上销声匿迹。时间久了,宫人们甚至要花些时间才能想起,那偏僻的朝阳宫里住着个丧母又不受皇帝喜欢的皇五子。
没有人注意我有这样的一个好处,我经常取了侍卫的腰牌出宫。在宫外我结识了燕来飞和燕去舞,他是没落下将军的儿子,也是年幼丧母。相似的经历,让我们一拍即合,我救下了他的妹妹。
他那每日只知饮酒赌钱的父亲已经把所有能卖的全部变卖,在一次赌输之后,准备把去舞抵债做别人小妾。那人的年纪,足足比去舞大了三十岁。
我替她赎了赌债,我求了所有宫里能求的掌势宫人,想把他们送进宫人,留在身边。可是没有人愿意帮一个不但招皇帝讨厌,还瘸了脚的皇子的忙,即便这个忙只是举手之劳。他们宁愿花这个时间精力,去拍得势者的马屁,尽管那些得势之人把他们当做狗一样使唤。
所以,我懂得,拥有权利才能达到你想要的目的,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我十六岁那年,二十岁的燕来飞已经在军中初现才华,去舞也在我的授意下组织了暗影,并初具规模。暗影会私下收集各路官员的辛密与弱点。只要是人,有七情六欲的人都会有弱点。我只要掌握这些权臣的弱点就可以将这些人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二十二岁的时候,就有了一批隐匿在朝中的暗臣,他们潜伏在各派党羽的麾下,随时等候着我的命令。我知道我的数年蛰伏,是为了有一天,一击即中。
自十二岁开始,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总是稍有动静就会清醒。不敢信任身边的人,即使是燕来飞和去舞,我也预留着空间,并扣住他们的弱点。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无爱,蛰伏,权利。
或许能稍微舒缓自己的情绪的方法,就是找个无人的时候,在平安湖的云杉树下吹箫。吹奏母亲谱得那曲无名之歌,它虽然哀伤,却是母亲唯一留给我的。
一曲未成,我感到树上有人,收了箫,准备好袖中的暗弩射杀窥探之人。
没想到,一个女孩从杉树上跌了下来,她表情十分惊恐。我看习惯了宫中所有人都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掩饰情绪,而这个女孩的表情是那么鲜活生动。她的存在,简直就是对我一种嘲笑。嘲笑我惮精力竭,却不敢流露出一个发自肺腑的表情。
不知为何,我不自觉地伸手去接,然后两人翻到在地,打了一个滚。
那女孩,没有如寻常女孩一样掩着脸害羞地跑走,她的脸红扑扑的,却勇敢地上前对我说:“我叫郁桑桑。”
难道没人告诉她女孩子不能随意报出姓名吗,尤其是在陌生男子面前。但是她令我成功记住了这个名字。
郁桑桑,是一个特别的女孩。我转身欲走,我不喜欢任何特别,因为特别意味着我可能会偏离自己原先的路。
她拽住我的袖子道:“平安湖的桂花看得很好,三十日之后我们在此赏花可好?”
回到宫中,我总也忘不去她的娇笑与活泼,我叫来了去舞,请影卫将她的来历查个清楚。
原来她是定远侯的女儿,她的大师兄谢隽星是我注意已久,一直想收入麾下的年轻将领。甚至,她还和南朝世子苏丕关系亲密。看来赏桂花之约,我势在必行了。
我很早就带了食盒去那里,远远就看到她守在那棵杉树下。却在这一刻,我有些迟疑,我或许不该把这个原本无辜善良的女孩卷入我的野心之中。
她一会雀跃地四周望,一会沮丧低垂着头,一会又闭目肆意享受着微风轻送桂花香。我走向了她,不知是对是错,对她而言是幸还是不幸。
之后的日子是愉快的,是我二十多年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和她在一起,我会神奇地忘记所有纷争,只是专心地想着她,看着她一颦一笑。可是,每一次我回到宫中,我又回来原先的模样,想起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残酷争斗,想起
没有权势就无路可走的过往,我又会硬起心肠,甚至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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