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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为卿春-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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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婉却有些孩子气地说:“除却巫山不是云,或许这画中女子,不过是洛神甄宓的替身罢了。”说完便匆匆离去了。宇文沣虽不明白道理,不过还是与他告辞,也跟着走了。只留下兰羲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回头看看《洛神图》,又回头看看他画的《剑气琴心》,不觉微笑,原来在她的心中,自己的地位依旧是这么重要,她可知在自己心中,也一直都有她。
  走在回去的路上,卿婉一句话也没多说,宇文沣的话也是听一句出一句,直到宇文沣提到柳姑娘,她才回过头去。
  “柳姑娘几年前就走了,听说是远嫁了,兰羲曾经也消沉了一段时间。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毕竟当时我和他也并没有多熟悉,自然不像现在一般。”
  “红颜知己?”
  “应该算是吧。那个男人还没有个红颜知己呀!”宇文沣说道这里,傻傻的笑笑。
  “你也有?”
  “那是,”宇文沣一拍马背,“你不就是我的红颜知己嘛!”
  卿婉也是一笑,又开玩笑地说:“我问你个问题,老实回答。你和欧阳公子是要好的兄弟,那要是你们都看中同一个红颜知己,你要怎么办?”
  宇文沣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说:“同一个人?怎么可能?”
  “我是说如果。”
  “呃……如果……那我要问那个红颜知己,她选谁我就选谁。她要是不选我,我强拉她又有什么意思。”
  卿婉笑而无语。两个人就这一样,一人一匹马,慢慢回到了护国府。
  一个月后,江南科举舞弊案由皇上亲审,并于秋月重新在皇宫乾元殿举行殿试,皇上亲自出题,命考生现场对文,一时间不少真正的有才之人被提拔录用。不过也有人被下罪,其中竟然有号称绍兴文圣的何双辉。而原因是何双辉在牢狱中染病未愈,此番殿试又仓皇参加,早已没了那文思泉涌,再加上何双辉年幼时有着口吃的毛病,虽然成年后早已痊愈,可此次一番折腾,在大殿上却也口吃不清起来,惹得皇上一阵不悦。最终,何双辉和其他舞弊人员一样,被下旨流放西北。另外,鉴于此次造成了恶劣影响,江南科考严格整顿,两年内不再开科。凡是与此事有关的官员,降级惩处,严重者削去官职,贬黜回乡。而因此事受牵连的欧阳兰羲,也已在马槽做了二十天的御马官。
  今日,秋高气爽,虽然是深秋,但难得天气温暖,阳光普照,蔚蓝的天色简直将天拔高了好多,少有几缕微风袭来,却也不寒冷,只觉舒服。
  卿婉也换上一身纯白的衣服,外面披上一层青色薄纱似的斗篷,轻轻推开门,外面的风吹过来,吹着衣襟轻轻飘起,宛若仙人。
  卿婉和茜儿走在水榭上,一把瑶琴平躺在中央,茜儿说:“小姐,今日这么好的天气,何不弹上一曲。”
  卿婉一笑,说:“说的也是。”说着坐在凳子上,“今日秋风徐徐,北雁南飞,我想,《平沙落雁》最是合适。”说完一起音,便是一曲《平沙落雁》。
  站在一旁的茜儿听着曲子,说:“我记得以前小姐曾经说过,小姐不喜欢平淡如水的曲子,说曲子最好要像《酒狂》《关山月》《流水》那样,能抒发出感情来才好。而这首《平沙落雁》,就像一片文章一味写景却不懂得抒情,反而无味,怎么如今,小姐竟喜欢弹这《平沙落雁》了?。”
  卿婉听着她的话,只自己弹琴,半天不懂得回答,弹过第二部,才缓缓说:“你可听过辛稼轩的一首词,‘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卿婉的声音,伴着清新平淡的曲调,缓缓而出,像是说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可这首诗,伴着如今的心事,仿佛这首词就是为她的过去和现在加了一个符号。曾经自己每日弹奏的《酒狂》,如今已经有多久没有碰过这首曲子了呢?
  “小姐,茜儿不太明白。”
  一个急音划过,卿婉说:“人的心境是会变的,现在我才明白,其实珍贵的不是能在有情的曲子里悟出情,而是能在寻常的曲调中弹出情。”
  茜儿看小姐的心情转低,不敢再多话。正在一旁发呆,却看到门口的侍卫匆匆跑过来要说话,茜儿害怕他打扰了小姐的琴声,忙把他拦下,问道:“你这么急急忙忙的干什么!没看到小姐在抚琴吗!”
  在府上,侍卫的级别很低,而能近身侍奉三位主子的人在这府上的地位自然很高,所以在平日里茜儿也常常训斥低下的人。这个侍卫显然是受了批评,结结巴巴的说:“姐姐……门外有个女子求见小姐……说是叫……叫杨蕊。”
  “杨蕊?”茜儿重复着这个名字,倒是感觉十分熟悉,却不知何处得知,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杨蕊,难道是杨淑蕊?”
  想到这里,茜儿气就不打一处来,直接对侍卫说:“你去跟她说,小姐忙得很,没空见客,让她请回吧!”
  侍卫吓了一跳,只知道平日里茜儿很得小姐心意,却没想到还可以带为发号施令,但又不敢反驳,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姐毫无反应,便不情愿的说了声“是”就往回走。刚走出没两步,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后面传来,“怎么回事!”说话的正是卿婉。
  侍卫转过来,恭敬的说:“小姐,门外有个姑娘自称杨蕊,求见小姐。”
  卿婉喃喃的说:“杨蕊?”
  还没说完,茜儿就插嘴道:“小姐,什么杨蕊!肯定就是杨淑蕊。我们和他们家非亲非故的,她此次前来,定是有事相求,最近科考的事情才刚刚平息,我们还是少惹祸上身,找个理由,打发她走就是了。”
  卿婉又问:“她前来带了多少随从?”
  “回小姐,她独自前来,没带随从。”
  卿婉心想:茜儿说的没错,此次杨淑蕊前来,定是为了欧阳兰羲和绍兴何双辉的事找我帮忙,可此事确实不好管,最好还是不见面。可当日在相国府,若不是她的帮助,自己和兰羲的见面,以及帮忙隐瞒宇文沣的事都难办,不管怎么说,自己是欠她一个人情。再说她作为相国府少夫人,如此低三下四来求,护国府却把她挡在门外,又是何道理?
  思之再三,卿婉觉得见上一面也无妨,便说:“让她进来吧,对她有礼一些,切勿放肆。”
  “是。”侍卫行礼退下。
  还没走远,就听到茜儿不满的说:“小姐,您干嘛理会她,我们跟她们还是少交往的好。”
  卿婉笑笑,不予解答。
  过了没多久,就看到刚才的侍卫领着一个身材发福穿着宽松的女子缓缓而来,而卿婉此时正对着湖水,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等待。
  “杨淑蕊参见鸾絮郡主,郡主安好。”虽然身体已经发福,可她还是低头行礼。
  卿婉回过头,平淡的说:“欧阳夫人已有身孕,不必多礼了。请坐吧。”说着请她坐下。
  淑蕊看着水榭里的陈物,说:“郡主今日是在抚琴?”
  “是,欧阳公子对音律颇有研究,想必夫人对琴艺也有研究吧。”
  淑蕊不自然地笑笑,犹豫的说:“夫君雅擅音律,但说来惭愧,我却只能做个旁观者。”
  “原来如此,”说着已坐在琴桌前,“那夫人喜欢什么曲子,或者欧阳公子喜欢弹奏什么曲子?”
  “《酒狂》,”淑蕊连思考都没有,直接说出了这两个字。
  听到《酒狂》,卿婉一震,回想起刚刚还和茜儿提及的《酒狂》,和自己许久不敢碰触的回忆。
  “夫君每日里常弹奏的曲子便是《酒狂》,可每日里的感情通常不同,有的时候激昂,有的时候低沉,可不管何时,他总会弹这首曲子。”
  卿婉苦笑,却回想起当日二人初见,卿婉以一曲酒狂结交兰羲之事。于是快音起调,尽量表现地如一年前秋月轩那日一般,可毕竟自己已经有一年没有弹过,偶然弹起,往事一桩桩一幕幕都展现在眼前,只谈了短短第一段,却已有了几个错音,无奈卿婉只能停下,说:“夫人已有几个月的身孕,不适宜听这首曲子,不如我送夫人一曲《良宵引》,恭祝夫人和公子白首同心,良宵清梦,岁岁长欢。”
  说完就是一个泛音起调,静谧幽静之感缓缓而来。
  一曲终了,音节和雅,气度安闻,一个天高气爽月朗星辉的安乐之夜缓缓流出,清幽绵扬。
  “多谢郡主雅奏。”
  “不必客气,”说着站起身坐在一旁,看了一眼淑蕊,一蹙眉,说:“怎得夫人来了这么久连杯茶都没上?茜儿你干什么呢?”接着问:“不知夫人喜欢什么茶种,我叫人准备。”
  “哦,不必了郡主,随意就好。”
  卿婉想了想,说:“瞧我这记性,我倒忘了,夫人有孕在身怎可饮茶?茜儿,叫人准备一杯蜂蜜暖汤来,再放些红枣和酸梅。听说有孕的女子多喜欢吃酸的,放点酸梅较好。”
  “是。”茜儿不情愿地看了淑蕊一眼,便出去准备了。
  此时水榭中只有她们二人,淑蕊客气的说:“郡主太费心了。”自己也想着,就算是在自己府里,平日兰羲待自己也绝没有这般用心。
  卿婉一笑,说:“离我们上次见面已有一个多月了,不知夫人今日前来,莫非是向我回访来了?”
  “当日夫君大病初愈,郡主前来,也算让夫君病情大为好转,在下十分感谢郡主。另外我这次来,实在是……是有事想求郡主相助。”
  卿婉想,果然如自己所料,“夫人真是无事不登门呀,可是我和夫人相见不过寥寥,如此便让在下相帮,未免也太瞧得起我这小小郡主之位了。”
  淑蕊自然知道,此时前来,卿婉必定不会轻易答应帮忙,可她依然如实说来:“郡主,奴家这里有一番话,请郡主听我说完,再做定论。”
  “夫人但说无妨,我洗耳恭听。”
  “郡主,自我进相国府第一日起,我便知道在夫君心中有一个人,一个府中皆讳莫如深的人,叫做柳亦如。但在我和夫君结婚当晚,他醉酒后不省人事,独自趴在桌子上却喊着另一个名字,‘婉儿’,那时我并不知郡主的身份,更不敢听郡主的闺名,只以为是夫君身旁一寻常女子。可第二天,我们在整理贺礼的时候,看到了郡主送来的那副《幽兰图》,我再也无法忘记夫君看到那副图时的眼神,那是一种绝望。那日我看到了郡主的名字,才知道这个单名婉字的女子便是鸾絮郡主。直到今日,这幅图一直挂在天弃楼书桌的正对面,夫君每每前去,总会静静盯着这幅图,一呆就是许久。”
  卿婉默默听着,一年前的光景,那时的自己还一心一意记挂着他,原来他也如此记挂着自己。
  “夫人,水来了。”茜儿端着盘子走来,一个精致的琉璃樽缓缓放下。
  “茜儿,你去潇晖阁门口守着,有人来了便通报一声。我和夫人有话要说。”
  “小姐,这……”茜儿正要反驳,却看到小姐坚持的眼神,便无话可说,缓缓退下。
  淑蕊看了一眼卿婉,接着说:“我以为时间会磨平创伤,可直至今日,夫君每日如此,无论在天弃楼,还是在卧房,他的心中一直记挂着一个人,不管是在他身居殿前将军,还是他如今只是一小小御马郎。”
  卿婉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却不知如何回应。
  “其实夫君并不在乎这些,不论他是位列朝堂的年轻重臣,还是个小小郎将,他都不在乎。可是在外面流传着一句话,‘人在江湖,义气为重。’他虽然从未涉及江湖,他却深深懂得义气二字。此次舞弊案,夫君的至交好友何双辉蒙冤入狱,流放西北,西北边疆苦寒,寸草不生,他一个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还口齿不清,如何在那里存活。夫君每日为此事苦恼,却无法真正起作用,反而受到皇上责罚。可困境当头,他又怎能坐视不管?我每日看着他为此事日渐消瘦,也想为他做些什么,无奈人微言轻,所以……我这才斗胆,请郡主相帮。”
  从她进门的那一刻,卿婉便知道她的来意,却迟迟不说,沉思了一会才说:“夫人,来找我,是你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当然是我的意思,与夫君无关!他根本不知道我今日前来贵府。”
  “夫人,你我并不相熟,此事也实在棘手,今日,恐怕卿婉要让夫人失望了。”
  “为什么?郡主,我只是请您去皇上面前说一句。”
  “夫人!既然这么容易,你又何必不去求您的岳父大人呢?众所周知,朝堂上相国主文,护国公主武,如今连这次江南科考的主考官相国大人都讳莫如深,夫人要让我护国府出言,是不是有点,太强人所难了!”卿婉这番话说的很严厉,口气中也有着对相国的鄙夷。
  淑蕊无言,毕竟此事却是自己没理,过了一会才勉强说:“郡主所言……却是事实,我的岳山大人不仅不为何先生求情,还……还责罚夫君。”
  “既然连相国大人都如此,我护国府更无心参与此事。夫人,请回吧。”说完就要离开水榭。
  “郡主,”淑蕊跑过几步,扑通一下跪下,说:“郡主,淑蕊绝不敢牵扯护国公大人,只是希望郡主能在不影响身份的情况下,为何先生说几句话。我知道郡主和皇上关系很好,只希望郡主能尽量帮这个忙。如果郡主可以答应……我……我可以付出一切。”说完重重向她磕一个头。
  卿婉心想:她本来身形已经发胖,平时下跪就很费力,更何况是磕头,可她竟为了兰羲行如此大礼,还有那句付出一切,这是何意?此时卿婉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扑在地上,一直不敢起身。
  卿婉看着她,过了很久,才轻轻地说:“付出一切?为了一个何双辉,你要付出一切?”
  “郡主,我自然不是为了何先生,我和他非亲非故,甚至连面都没见,又何必为此低三下四请求郡主。可我整日里看着夫君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甚至都要急出病来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来求郡主”
  卿婉冷笑:“你为了他,要付出一切?你懂得什么叫一切?这‘一切’在夫人的眼里,未免太过轻贱了吧。”
  淑蕊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依旧跪在地上。
  卿婉默默地看着她,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正如她所言,兰羲为此事愁眉不展,自己又何尝忍心?可此事究竟如何能解,自己也没个主意。过了许久,才重重叹了口气:“如果你真能如你所说,甘愿‘付出一切’,那么……我答应你,我可以试试。”
  淑蕊激动的抬起身,看着卿婉,仿佛不敢相信。
  “不过,我想看看你究竟是不是能为了他付出一切。你起来吧,小心动了胎气,否则我们两府就说不清楚了。”
  听到这里,淑蕊才起身。
  “夫人,我既然答应了你,我便会尽力去做,不过空口无凭,我希望在夫人的身上拿一件信物,不知夫人可舍得一身外之物?”
  “不知郡主要什么?”
  卿婉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人,她头上的首饰寥寥不多,且都不贵重,身上也没有多少饰品,只是她注意到,淑蕊的右手此时正缠着腰间的一块紫玉玉佩,像是在紧张什么。卿婉淡淡地说:“夫人,我看你腰间的玉佩不错,能拿来让我看看吗?”
  淑蕊身上一震,却没有多少停留,直接在腰间拿下,双手送到卿婉面前。
  卿婉接过这块玉佩,才看到这是一块平安玉佩,上面纹路简单,并不起眼,但她一眼便看出,这块紫玉是上好的材料,恐怕是淑蕊身上最好的一件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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