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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包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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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湾长那伪善的笑脸简直比挨一顿打还痛苦。
如今我总算懂了……于是我在心底默默祈祷,他的面还是瘫着吧,看他这么一笑简直比看见长獠牙的狼牙花还可怖。
不过,听了他这话,我莫名松了口气。我局促不安是因为不知何时一命呜呼,如今听到这暂时的特赦令,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之前我视死如归,总时不时耍贫,如今还是少踩他尾巴好,不然以他那阴晴不定的性子,万一忍不住还是决定杀了我便划不来了。
他见了我略略欣悦的反应,显然心情很好,于是转头继续往前走。
“要杀你的大有人在,别急。”
“……”
到了景州县,他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个隐蔽的农家舍。篱笆墙边坐着个老婆婆,正在安静地纺布,看到他后立马笑着来迎,喊了一嘴“小首”,接着眼睛便移到了我身上,然后微微一怔,“这位姑娘是……”
我听了那句“小首”,不由自主地瞥了他一眼,估摸着这应该不是本名,像他们这些把命吊在刀口剑尖上的人,行走江湖都有千百个代号。可是,在我眼里,这家伙的代号起码不也得是什么煞啊,什么血啊,什么冷霜之类的么……小首这名字跟他挂一起,就像只狮子头上簪了朵娇媚的花,如此违和,啧啧。
那位小首把我往老婆婆那儿一带,说道:“代我照顾她,我进城洗点,约莫三天。”
老婆婆笑呵呵地接过我的手,“放心吧,汤婆我必定保这小娘子安然无恙。”
他才走了几步,就回头嘱咐我:“别乱跑,否则后果你懂。”
啊呸!
他彻底离开后,汤婆婆拉着我去了趟菜地,说是家里很久没来人了,难得有客,今晚要好好吃一顿,做点韭菜鸡蛋,小炒蘑菇,油菜爆茼蒿之类的。
我呵呵笑着,好吧好吧,就当今天吃蔬菜减肥餐,好歹有鸡蛋不是?
汤婆婆似乎对我很感兴趣,一边割菜一边东拉西扯。我有片刻间生了错觉,只觉得这背影,像极了时常给我送饭的张大娘,于是对她的问题算是有求必应。
“我活了那么多年,未曾见过小首把哪家姑娘带在身边,现在算是无憾了。”
我蹲在一边拔拔野草,听到这话手里的动作停了停,尴尬得直抽嘴角,“兴许,他喜欢男人?”
汤婆婆哈哈一笑,“小娘子真爱开玩笑。”
我也跟着哈哈干笑,我是认真的。想着我便随嘴问了问:“小首是他本名?”
汤婆婆认真把菜分成一拨又一拨,“我只知道他姓凤,熟人都喊他阿首,他辈分小,我自然得唤一声小首。”
凤?我横起眉来,感叹真是个惊心动魄的姓。在我的印象里,这些离奇古怪的姓氏不是上古氏族就是奇门异士,他到底什么来头?
这婆婆也忒没创意,要早知道他姓凤,拼死了我也得喊他一声小凤仙,听着多响亮。
我看汤婆婆心善,担心她被小凤仙欺骗,便想着提醒一句:“汤婆婆,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么?”
汤婆婆浑不在意地继续摆弄田里的菜,“知道,我以前也是杀手。”她看我傻眼,便赶紧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小娘子,这点刺激都受不了,怎么呆在小首身边呢?”
我那个惆怅,谁想呆在他身边了?这话噎在嘴里烂掉就算了,汤婆婆这话基本上就挑明了她是小凤仙的眼线,不该说的话还是少说。
吃完饭后,我陪着她一起收拾,若不是知道汤婆婆与小凤仙关系密切,我恐怕也只当她是个寻常人家的老妪罢了。
“这天气凉了,小娘子是不是缺了件大褂袄子?”
我本心不在焉地洗碗,她接下来的话倒引起了我的强烈兴趣。
“布我可以纺,但是没有棉球和针线了,不然你明日去一趟城里,买点回来。”
我一听,顿时心情大好,但一想到小凤仙的吩咐,就蔫了。“他不让我出去。”
汤婆婆贼兮兮地对我说:“他去洗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只去这一趟,还能走丢了不成?小首平时一定管你管得严,小两口太腻歪也不行啊。”
我也懒得解释,顺着她的话茬便道:“洗点是什么意思?他不会中途回来么?”
“洗点是行话,杀手以人头算赏金,所以也叫猎头。这行业若要扬名立万免不得你争我夺自相残杀。接人头任务,则称为接点,若这人头被不同金主买下,卖给了不同的猎头,便称为撞点,而大家各为其主各司其事,只有拿了人头才算买卖完成,所以洗点就是为了将其他金主安排的猎头杀遍除净。所以明天你就放心去吧。”
我瞠目结舌,本想着这不关我的事还是别多嘴了,但本能让我不得不控诉一句:“要是撞点了,弱一点的知难而退不就行了?”难道杀手除了拔剑没有别的交流方式了?
“这是行规,若接了点却没拿到人头,声名尽毁还如何有生意可做呢?再说猎头都有所隶属的组织,若是一朝失利,上头为了保住组织声誉也必然会清理门户。”
我看着汤婆婆无奈的神情,竟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如此不可理解的事?我果然是被关在山洞里太久与世界观脱节了?
虽然想是这样想,但是我现在还是无比希望小凤仙意图洗点反被洗……但碍于汤婆婆似乎对他颇有感情,我只好违心地担忧道:“您看……有没有可能,他跟一个绝世高手撞点?哎呀这样不好不好,多风度翩翩俊朗潇洒善良可亲的一个小凤仙啊,若他香消玉殒,我去哪儿找那么称心如意的一朵花啊。”
汤婆婆看我表情投入,便好心安慰我:“小娘子勿忧心,婆婆我虽不甚了解小首的底细,但他是黑金猎头,但凡能请得起他的金主,必定会全江湖下告令,而且以他的身手,基本只有他洗别人的份儿。”
“……”
嘴贱也是绝症。
4章
第二天,我不负汤婆婆的厚望,拿了她给我的一吊子铜钱,浩浩荡荡地进了城。临走前我思虑几番,还是把凤泣血带上吧,我敢肯定在小凤仙眼里这块石头比我有价值得多,我单独出门如遇上了意外,他必定不会前来相救,带上这块石头,他就算不情不愿也肯定会来。于是我寻了个黑漆的桃木匣子将它装好,又牢牢地绑在了身上,才安心出门。
以景州县的城门老旧程度来看,这估摸着就一个偏远安逸的小城镇。我纳闷了,他一个劳什子的黑金猎头,这里有什么重要人物需要劳烦他动这个手么?
我方向感受后天影响,颇有些拙劣,找了十八个路人指点才找到原来竟与我只隔了两条街的锦绣铺子。
让我不能接受的是,那铺子老板居然是个男人。
最不能接受的是,铺主穿着针线精巧艳色风骚的锦缎,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牙缝里嵌着几块青翠的菜叶。当他对我招呼“姑娘姑娘”的时候,我几乎要被这浓重的口气与轻佻的语调吓得倒头就走,可惜这偌大的城镇就这一家针线刺绣的店面。
我忍辱负重地进了门,憋着气,随意地指了指想要的针线和木棉,翁里嗡气地让他赶紧包起来。
他一个生意人,数钱都不利索,拿着我的铜板来来回回数了不下八回,次次都不一样!气得我一个不爽快几乎要拍案而起时,他才笑脸相迎地说数好了,分文不差。
他脑袋虽不好使,但鼻子却灵得很,在我转身时急忙叫住我。
“姑娘用的,是什么脂粉?”
我在心底长叹,我这么天然糙,哪块皮肤能看出用了脂粉?
“我不用脂粉。”
他似乎震惊了下,那表情分明写着“这年头还有姑娘不用脂粉就敢抛投露脸”,看我脸黑了一半,他又谄媚道:“那么姑娘可是携了香囊?请恕陈某冒昧,姑娘身上的香气尤为特别,清新脱俗,别致淡雅,犬女便是制香的,多一味香料做底也是好的。”
我嗅了嗅袖口和肩膀,猛地发现居然有小凤仙身上遗留下来的那股神奇的香气,估计是跟他呆久了,多多少少沾染了些罢。想明白后我摆了摆手,“这不是我身上的香气,是小凤仙的,我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香料,打听出来后告诉你。”
我觉得他阴阳怪气,于是离开得匆忙,没注意到他眼里没进去的一股阴霾。
铺子老板连忙招来个小厮,在小厮耳边低声说道:“快去通报,就说找到了。”
过不久,那小厮急忙从那锦绣铺子里跑了出来,朝着某个方向跑开,只片刻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我本想在这里多转悠一会儿,毕竟算起来,这才是我真正获得一次自由。就连看着周遭的百姓们因为讨价还价面红耳赤我都心情舒畅。
当然,我也不是没想过逃,但既然汤婆婆放了话让我出来,想必是有看住我的完全之策,而且万一我被小凤仙抓到,估计死便是最好的结局。罢了,顺其自然。
我买了几个包子,正吃着,就看见城墙下围了许多人,我心下一好奇,便走过去瞅了眼,结果一瞅生两瞅,两瞅生三瞅生生不息……
墙头最新刷出来的一个告示,是个悬赏令,还是京城下发的皇告。
内容大致是,近日朝中重臣频频遭贼人凤七蟾所害,手段残忍,无视法度,引得人心惶惶,各地府衙务必严查苛办。若知情人士提供线报,最高可获得赏金十万两。
告示下的一张画像,笔墨虽十分潦草模糊,就像是根本没看清楚长相就胡乱几笔描出来的模样。巧的是,这人居然也姓凤……
凤七蟾?
就算不追究这五官细节,如果这人真的是小凤仙,那这作画的人真该拉出去鞭打一百遍,这万分之一的神韵都没画出来,他怎么会是这么一副憨厚老实任君宰割的模样?
我忍不住嘟哝:“这画的,也太……”抬举他了。
一旁的大婶立马接过我的话:“不像是吧?”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应和,大婶便继续说道:“这活在传闻中的人物——凤七蟾,决计不应该是这样一副庸俗的模样,必然是别有一番气质的。”
我愣,“什么传闻?”
那大婶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我,“凤七蟾!你不知道?凤鸣孤城你总知道吧?他就是凤鸣孤城的第七任城主,如今江湖上手最红的杀手全都来自于凤鸣孤城,他既是城主,也就是那群刽子手的头头。”
我想不通了,“可是,我记得天下第一的杀手不是个女人么?”叫啥来着……以前小牛郎总爱听湾里出商的叔伯们说这些所谓的江湖奇闻,一听了什么便来跟我叨叨,但叔伯们本就见识不多,小牛郎也只挑挑拣拣着跟我谈及,天下第一杀手的事我还有些印象,这凤鸣孤城我的确是闻所未闻。
一边的大爷也听不下去了,连连对我翻了好几个白眼,看着非常嫌弃我的孤陋寡闻。
“凤七蟾身份如此高贵,哪能轻易出城?他的身手没有人见过,但既是城主,能做到让众城民心服口服,武功必然也是出神入化高深莫测。你说的那天下第一杀手应该是琴断吧?姑且不论她也隶属于凤鸣孤城,她前两年便从猎头界里隐退了,哪里还是第一?”
凤鸣孤城,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要说小凤仙是个小有名气的杀手,我还信。城主这么气派霸气,应该不可能吧……重点是我觉着我哪有这样的福气与这种传说中的人物沾边。
一这么想,我便开怀了,抱着凤泣血和一团木棉沿路走回了汤婆婆的农舍。
汤婆婆恰巧不在,我便将木棉放在了纺织机旁,此时却猛地听见屋子里传来了奇怪的脚步声。
我喊了声婆婆,却无人应和。
不应该的,若是婆婆在家,也该回应我一声,若是不在,那脚步声又从何而来?
我皱着眉走过去,顺手拿起一边的洗衣板,刚将门推开,一只男人的手便猛地伸过来将我的嘴捂得严严实实。
我尚未喊出声,就觉得后脑勺被人重重砍了一记。
意识模糊间,隐约听见个熟悉的声音低低道:
“信我吧,就是这样的气味,当今除了那个人,没人还用得起那种香料,这女人一定不简单……”
5章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锒铛入狱了。
衙门这地儿我听说过,不是用来关罪犯的?
我双手被一条厚重的铁链拴着,我试图挣脱了下,牢狱外的衙役看了眼我,非常不屑地挑着眉,边啃鸡腿边道:“别傻了,那是千年寒铁合着散金熔炼而成的万鼎锁,一般只用来扣押武艺高强的重刑犯,你走运了。”
我瘪着嘴,同样摆出很不屑的样子回敬他,“荣幸是荣幸,不过可否问一句,我犯了什么事让你们动用这样级别的装备来囚禁我?”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几个衙役听我这话笑成了一团,“老实呆着吧,明早县老爷审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你犯了什么事了。”
真是奇了怪了,我一个五好良民,三观正统,不偷不拐不骗,唯一算得上罪状的事,不过就是包庇了下小凤仙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黑金猎头,但讲句心里话,要是我能将他绳之以法,早就就地把他办了,这县太爷脑子里装的都是鸡油吧?
我脚蜷着麻了,一恼,便用力抻了抻,谁知这一脚过去,不小心踩着了软乎乎的肉垫。吓得我立马缩到一边,那肉垫掩在一片干稻草里,似乎哼唧了一声,没了动静。
我觉得奇怪,便用脚又踩了踩。怎么不哼唧了?我慢慢爬过去,将干稻草都扒拉开,一个蜷缩着的人影乍时出现在我眼前。我吓了好大一跳,应该是个男人,一身褴褛的蓝色长衫被血污染得发了黑,身上有许多皮开肉绽的伤口,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灰头土脸看不清样貌,不过手指纤长干净,怎么看都是个文化人。
那啃着鸡腿的衙役不知何时拿了个水桶过来,对着他就全全洒了下去。我站得不算近,没有被波及多少,而原本奄奄一息的他非常痛苦地喊了好几声,然后开始全身抽搐不停。
“叫你犟!既然来到了这儿,你就别指望着出去了,你最好什么都招了,爷有的是十八般手段对付你这样的闷头驴。”
我赶紧爬得离他更近了些,看着他伤口上由黑复又变得鲜红渗血,我便怒了。
“他已经伤成这样了,你居然用盐水!”
“哟,遇到个强出头的,我劝你别多管闲事,来到这样的地方要懂得独善其身,想着如何保命要紧。”
我刚打算回嘴,手腕便被人轻轻握了握。我低头看地上那伤痕累累的男人,他的眼睛微微睁开,黑色的眼珠印着昏暗的灯光望着我,淡然却坚韧。
我摸不准他的意思,不过大约是让我别为了他与这些人起争执。看着这样纯粹的眼神我有些发虚,因为我正想骂那衙役一句不要脸来着。我赶紧拿起一些稻草横在他面前,“你先睡着,睡着。”
那衙役不知从哪儿又端来一桶盐水,这架势估计又要往他身上倒。我察觉得出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而且还紧了紧,一看便是做好了强忍的姿态。
他这副模样,实在让人不忍心。
我一咬牙,便挡到他身前,生生为他挨了下来。泼水的力道极重,我身上被洒到的地方都如被烫了那般又疼又麻。
那衙役喜闻乐见地冒出了好几串“哈哈哈”,后来外头喊了声让他把徐生的口供交过去,那衙役便立马跑了。
我提了提身上的衣服,又湿又黏,还有股难闻的气味,我估摸着这群衙役可能往里头撒了什么,顿时一阵干呕。
地上的人忽然开了口,声音嘶哑低沉,似乎连说话都艰难,“连累姑娘了。”
我回头看他,他的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现在他浑身应该如被火烧着那般疼痛吧,可他呼吸仍然轻浅,十分隐忍,我不由得心生佩服。
我凑过去了些,“疼的话可以喊出来,我不笑话你。”
他的嘴已经干裂了,但还是勉强摆出了笑意,“还好。”
“你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了?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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