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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皇妃-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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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我仰头看他,一脸真挚地说。
面具将军没有说话,转过身,刚要纵身跃起……
我却又叫住他,不知为什么竟颇有些羞怯,轻声地说,“……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他的身形顿了顿,没有回答,白衣一闪,已经纵身跃出墙外……
我站在墙下呆立片刻,回过头,擦去眼角因为恐惧而落下的泪痕,脸上已换上一副淡漠平静的表情。这宰相府上下人人心口不一,危机重重,可是谁要想害我端木怜,却也没那么容易。心中暗想,这箱珠宝是颜婉带来给冢宰大人的贺礼,最有可能的幕后黑手就是她。可是这元清锁在无论在冢宰府或司空府都人微言轻,她有什么必要下手来害我?按理说,若不是我好奇跑来瞧热闹,第一个碰到这傀儡的人就应该是宰相大人宇文护了……凤凰紫衣的事情如果是她故意安排的,那么她矛头真正指向的人,难道是我的挂名老公宇文慵?……这个面目和善的女子,究竟是敌是友,那个人偶本来要杀的人,是我,还是宇文护呢?
身后传来纷繁的脚步声,我回过头,原来是颜婉带着宇文慵和一队侍卫匆匆赶来,见我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倏地一愣,跑过来挽着的手臂,声音里还带着哭腔,说,“清锁姐姐,太好了你没事,不然婉儿可要自责死了。”说着,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我盯着她看了片刻,笑着说,“我没事,不过就是个人偶嘛。”说着轻轻挣开她,走过去捡起人偶的头,在手里掂量着,轻声地说,“我元清锁八字不祥,连恶灵都不愿近身,所以得以脱险……可是这是进献给宰相大人的寿礼,万一要是冲撞了他好人家的贵体……”我把人偶的头当球一样扔到半空,复又稳稳地接在手里,回头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提高了八度,一字一顿地说,“那可是死罪吧?”
颜婉一愣,一脸受惊的表情,声泪俱下地说,“我……我真的不知道这箱子里藏有这种东西啊……一定是居心不良的人偷偷放进去的……再说婉儿要真是存心要害宰相大人,也不会拉姐姐过来看了……”
我飞快地看了宇文慵一眼,听了这番话,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想必他已经心中有数。
“……可是惊吓到姐姐,婉儿难辞其咎,愿随姐姐到宰相大人那受罚!”颜婉哭得梨花带雨,表情也不像作假。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说,“婉儿妹妹言重了,我怎么会怀疑妹妹你呢?况且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宰相大人日理万机,我看此事就没必要惊动他老人家了。折腾了大半夜,妹妹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颜婉闻言,委屈地擦了擦眼角,应了一声,转身朝西苑走去。
单凭这件事,我还无法肯定她到底有什么目的。闹到宰相宇文护也未见得会有好处,所以暂且再观察她一段好了。
眼见颜婉走远了,我看了一眼手中的人偶头颅,只见它血红色的眼睛和锯齿一样的嘴巴,凑成一副诡异可怖的笑容。我心中一毛,下意识地把它扔到远处,后退两步,背靠着墙壁,倒抽一口冷气。
“哼,原来是在逞强。”一个颇为讽刺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我这才发现宇文慵还没有走,背手站在雾气弥漫的晨曦中,冷冷地看着我。
“……不逞强的话,怎能让敌人心存顾虑,没那么快再下手来害我?”我叹口气,轻声回答,只觉身心俱疲,瞥了他一眼,说,“我知道我的死活对你来说根本无所谓,可是这里是宰相府,你装样子也好,也该保我周全。何况在外人眼里,我可是你的人,对付我就是不给你面子,弄不好还能把你一块拖下水。”
宇文慵闻言,倏地一愣,剑眉一挑,审视地看着我,似是惊讶于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所以你与其在这讽刺我,倒不如好好想想,这下套的人是谁,他要对付的,又是谁。”我淡淡地说,转身向西苑走去,又惊又吓地折腾了大半夜,只觉自己头重脚轻,真想扑到床上睡死过去,再醒来就是在家里的大水床上了。
宇文慵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略带复杂地看着我。我从他身边走过,一阵轻风拂来,带着晨露微凉,卷得宇文慵身后的粉白的梨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暗香浮动,飞花若雪。我仰头望着,脚下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一头向地上栽去……
就在这时,一双宽厚的手掌忽然扶住我的手臂,我抬头,只见宇文慵正冷眼站在我身边,眼中透昭然的不屑,忽地一松手,又将我狠狠甩到旁边的大梨树上。我一个趔趄,后背硌到树干,疼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你……”我怒极,狠狠瞪了他一眼,来未来的及说什么,宇文慵已经走到我身边,左手撑着我身后的树干,英俊如雕塑的脸庞逐渐逼近,线条完美的薄唇近在眼前,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幽幽地说,“怎么,想用这种方式吸引我的注意么?
我一愣,他和我离得这样近,可以清晰感觉到鼻息呼出的热气轻拂在我脸颊……脸上一红,心中已是怒不可遏,顿了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挑了挑眉说,“是又怎么样?”
宇文慵似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微微一怔。我趁机狠狠推开他,冷冷地说,“每次见到你都没好事,躲都躲不及呢!哼,吸引你注意?你倒还真高看了我!”说着白了他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宇文慵怔住一下,忽又自后握住我的手腕,将我一把拽了回来。我不禁有些不耐烦,他还有完没完了!回头刚想给他点教训,他却一把将我拥到怀里,一阵温热的男子气息迎面而来。他有力的手臂环住我纤细的腰肢,一手掠了掠我细碎的刘海,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一脸魅惑的笑容,说,“好了,别闹了,怎么还在跟我怄气。”
他嘴唇的温度渗透到我皮肤里,我不禁浑身一阵发麻,看着他色迷迷的眼神,心中大骇,暗想这人莫不是精神分裂吧?在他怀里试着挣扎一下,却半点也动弹不得。粉白的花瓣纷飞而下,我微微侧过头,透过影影绰绰的花树花枝,眼角忽然瞥见几个人影,立在梨花树后的不远处。
原来如此。我会意,抬头看了一眼宇文慵,轻轻回抱住他,作势把头靠在怀里,实际上是用他的衣襟擦了擦被他吻过的额头。轻声说道,“清锁不敢。”
“四弟……”一个明亮的声音从我们身侧传来,简简单单两个字,却仿佛蕴含着许多复杂交织的情感。来者身穿一袭明黄色的长袍,文弱的脸上略显疲惫。
宇文慵露出一副刚刚发现他们的表情,松开我,躬身行礼说,“臣弟参见皇上,参见宰相大人。”
我急忙也俯身行礼,偷眼看过去,只见平行着站在他身边的宰相大人宇文护,身后的随从却比这皇上还要多。
二.
“清锁参见皇上,参见宰相大人。”这梨花树下只有我跟宇文慵两个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想不出声也难。四周静住片刻,我忙垂首说道。
“起吧。”一个略显文弱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我下意识地仰头看他,只见那明黄色的龙袍已经近在眼前,他不似宇文慵般剑眉星目,反倒周身散发一种儒雅的气质,眉宇间凝着一股无奈而压抑的哀愁,化成一抹虚张声势的倔强来。居高临下地端详我片刻,冷然笑道,“宰相大人这外侄女果然眉清目秀,娇俏动人,难怪要用她来拴住你了。”
我脸上微微一红,一时间分不清这是讽刺还是夸奖。这元清锁有着与我在现代一模一样的容颜,皮肤白皙,眸子如墨,固然算不上绝色,不过如果把审美标准放低一点,应该也算是个小美人了。
皇上的声音不大,宰相大人等一行人也并没有跟过来,所以这话只有我跟宇文慵两个人听得到。皇帝单手扶起宇文慵,目光相接的瞬间,二人眼中都涌动着各自纷繁复杂的情绪。看来这两兄的感情很好,我在心中暗想,一边叹息道,可惜他不似宇文慵那样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所以才会被宇文护毒死。
我所熟悉的历史,对他们来说,却是延展着的未知的未来。这种感觉很微妙,所以在我看向皇上的时候,眼中情不自禁就带着一丝怜悯。他蓦一抬眼,正对上我同情又叹息的眼眸,倏地一愣。眼前这两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我知道他们命运的大方向,却对期间的细节一无所知,所以在洞悉一切的同时,眼中也有我自己的迷茫。
宇文慵眼神复杂地瞥向我,既有对我刚才举动的惊诧,也有一丝防备和逼视。似是怕我会把皇上方才那番话告诉宰相宇文护。我回了他一记白眼,真是受不了他对我的猜忌。我不就是他死对头的老婆的远房侄女吗?怕被算计怕被监视,当初就别要啊,拿我撒什么气!
看到我不爽又讽刺的表情,宇文慵微微一怔。我转身朝皇上福了福,小声说,“皇上所言极是。只是嫁与令弟,实非清锁所愿。若是棋子有什么不对,或许你该去怪那下棋的人。”
一番话说下来,在场的两个男人的都是一僵,颇有些震惊地看着我。凉风骤起,雪白的梨花花白纷然落下,落在我的发上衣上,伸手轻轻一掠,提高了声音说道,“清锁一夜未合眼,先行告退,还请皇上和宰相大人恕罪。”
“……去吧。”皇上尚未答话,宰相大人开口道。
“是。”我顺从地朝宇文护行个礼,乖巧地笑着,一转身,脸上已是半点笑意也无。只觉得好累,好累。拜托老狐狸们以后自己斗去好不好,不要总把我算进去。
“唉,押解齐国战俘那位仁兄也够惨的了,这才跑了几个,他就被削了职关入大牢。”
“他就算不错啦,皇上仁厚,若是落到冢宰大人手里,可是要掉脑袋的。听说那些战俘不肯屈服又非常团结,跑掉一个都会是心腹大患。”
“是啊,所以宰相大人下令,把那一百来个战俘关到水牢里去了。水牢可是仗着天险铸成的牢笼,听说那里的栅栏和枷锁都是精铜所制,即使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也无法把它劈开。……惟一的一把钥匙还保管在宰相府,我看那些战俘是一辈子都别想逃出去了。”
“唉,那也是他们活该,谁让齐国总是跟我们大周作对。……对了,听说齐国派了大将斛律光来谈和呢,过几天就要到了。”
“斛律光?是辅佐兰陵王高长恭打败我军的那个斛律光吗?……哎呀,到时辰了,光顾着说话,该去门口换岗了!”
……
原来熬夜之后,是很难恢复体力的。我回房间倒头便睡,醒来之后只觉浑身酸痛,望了望天光,现在已是下午,伸了个懒腰,脑中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漫无目的地走出房门,正在园子里的花荫下站着,隔着茂密的花木林,正好听见两个侍卫在那窃窃私语。
眼看两个侍卫渐渐走远,我却仔细回味着他们的对话,轻嚼着那个名字……
兰陵王,高-长-恭。好像在那里听过,潜藏在记忆深处,却一时找不到出口。斛律光,这名字好像也见过的……只是我现在脑子混乱,一时想不起任何细节。
正兀自站着,只见我房间里的侍女急急跑来,朝我匆匆行个礼说,“小姐,奴婢到处找也找不到您,恐怕夫人都等急了。……夫人方才派人来找小姐去丹静轩,小姐还是赶紧去一趟吧。”这侍女年纪很小,慌慌张张的,一脸的惶恐。看来宰相夫人元氏在这府里可是很有地位了。
“嗯,我们走吧。”我朝她温和地笑笑,深吸一口气,转身随她往丹静轩走去。心中暗自思忖着,元清锁是元氏的远房侄女,按说如果有她护着,她在司空府应该也不至于被欺负得那么惨。多半是因为清锁性子懦弱,对宇文慵又十分迷恋,不肯替宰相大人监视他,没什么利用价值,元氏渐渐也不再把她放在眼里。……现在的北周,最有权势的人就是宰相宇文护,如果能把他的夫人元氏拉向我这边,那我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看宇文慵和那个什么媚主子还敢不敢欺负我。
可是要想得到她的器重,首先要让自己有利用价值。……而我的利用价值,应该就在宇文慵身上吧。
三.
我脑中混乱的旋转着,尚未理出头绪,丹静轩已经呈在眼前。很是富丽堂皇的一个别院,朱漆的门柱,红木镂花的窗子,檐下的铜制风铃丁零零地响着。
吱呀一声推开房门,浓郁的香薰味道扑面而来。一个紫衣纱袍的女人端坐在房中正座,头顶高悬四字横幅,端端正正写着,“紫气东来”。约莫四旬出头的样子,头上的凤翅金步摇熠熠生辉,略带皱纹的眼角依稀可见年轻时妩媚艳丽的样子。
“清锁拜见姑母。”我俯身行礼,缓缓抬起头来,暗自打量一番,心道,没想到这元氏竟是这样出挑的一个人物,大气尊贵,不怒而威。难怪可以在这争奇斗艳的官宦世家稳坐正妻之位,即使不复当年美貌,也几十年来屹立不倒,将着宰相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起吧。”元氏淡淡地说,慢条斯理地取过茶杯抿了一口,食指上的祖母绿扳指清透铮亮。随手一指旁边的座位,说,“坐。”
我依言坐下,垂首看着金丝水袖,也不说话,只等她先开口。
“怎么忽然就跑到宰相府看我来了?……真是来看我,还是在司空府呆不下去了?没的乱了规矩。”元氏挑眉看我,也不兜圈子,音调一如平常,语气中并无过多苛责,只是有些可有可无的漠视。
“姑母……清锁有话跟您说。”我也不答话,依旧垂首,轻声地说。
元氏见我冷静的神情,微微顿住一下,我抬头看看她身侧的侍女,复又神色复杂地看向元氏。
“你们先下去吧。”元氏端详我片刻,我不躲闪地回望着她。半晌,终于朝身后微一点头,遣退了众侍婢。
以前的元清锁因为迷恋宇文慵而不肯给冢宰府通消息,结果两边不讨好。所以这次见了元氏,我该先好好表表“忠心”才是。
“清锁不才,愧对姑母养育之恩。可是昨晚,我在宰相大人面前所说的话也句句是真。……在这世上,我只有姑母一个亲人,多年来全凭姑母提携照顾才有今天……嫁到司空府这些日子,清锁一直在心里记挂着您。”我不疾不徐地说,微微抬眼,只见元氏听了我这番话,威严紧绷的神情微微松下来。
“……其实清锁此次前来,并非为了自己。而是怕枉费姑母多年栽培,特来报恩的。”我顿了顿,接着说,“清锁驽钝,从前自私固执,置姑母恩情于不顾,实是清锁的错。……只是姑母也是女人,应该懂得懵懂年纪的怀春少女,心中就只盼着夫君有情,能相守过一辈子,其他的,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清锁也是一时糊涂。”
“……哦?开窍了?”元氏沉默片刻,侧头弯目看着我,微微扬唇,半带揶揄,仿佛不经意地说。
“只道是‘欢行白日心,朝东暮还西’(1),寻常男子皆是负心薄幸,有几人可如姑父一般,与姑母浓情厚意,几十年如一日。”我作势长叹一声,顺便恭维她一句。心中却暗想,如果世上皆是宇文慵这种朝三暮四,不懂真情的男子,我宁可不爱。
欢行白日心,朝东暮还西。世间男子心皆易变,被辜负的总是女子。听到这里,元氏也不由得露出一丝动容的神色。
“可是我身为元家的女儿,又怎可只顾着儿女私情,给老祖宗丢脸?”我话锋一转,轻轻扬声,道,“元姓乃是北魏宗室,皇族大姓,古为拓跋氏,经汉化后改为元。(2)几百年来风光无限,怎可到我这里失了尊贵?……清锁愿从此听从姑母差遣,助宰相大人一臂之力,以保我元氏一族宗室地位。”我这一番话说的意气风发,双目盈盈地望向元氏,一副心有大志的样子。心中却暗自好笑,这话说的还真是可圈可点。力保元氏宗室地位,就是助她老公宇文护执掌大权么?――我也是姓元。倘若我那挂名老公宇文慵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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