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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皇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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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句‘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皇上轻声叹道,似是发自肺腑。眼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转身举杯道,“四弟,恭喜你得了个才貌双全的美佳人。”
宇文慵微怔一下,目光下意识地瞥向我,随即举杯望向皇上。我回到座位上坐好,颜婉笑吟吟地举杯贺道,“姐姐的歌声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婉儿敬姐姐一杯。”我只得举杯饮下,一抬头见宇文慵竟跟我同时举杯,就好似在对饮一般。他带着重新审视的目光看我,眸子中缭绕着复杂的光焰。我白他一眼,飞快错开目光,本来就不胜酒力,一杯下肚,顿觉脸颊发热。
我目光散乱地落在半空,恍惚看见一个黑影从宇文慵身后掠过,极快地消失在漆黑一片的后花园里。
二.
宴会的气氛热络起来,众人皆忙着饮酒说话。我这个连啤酒都喝不得的现代人,更别说是古代这种醇酿的茅台酒了。头昏得厉害,一个人悄悄离开宴席往房间走去,刚踏过月牙门,只见眼前闪过一个黑影。我眨了眨眼睛,还道是自己眼花,脚下却忽然踩到了什么。古代的绣花鞋底子极薄,依稀觉得是个扁平的条状,俯身一看,原来是把铜黄色的钥匙,掉落在繁盛的花木丛中。
嗯,没准是保险柜的钥匙呢,看起来蛮值钱的。我随手把这钥匙收在袖袋里,刚走出两步,忽听西苑传来阵阵嘈杂声,斋堂的方向有一片火光冲天而起,我愣住一下,还没等回国神来,只听侍卫们高喊着“有刺客”,声音越来越近……
脖子上忽然一凉,肩膀已经被人大力扼住,“别过来!”耳边响起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微微侧头,原来刚才那个黑影并不是幻觉。黑衣人看起来很紧张,握着我肩膀的手微微颤抖着。
侍卫们很快将他团团围住,吵嚷声惊动了夜宴上的众人,宇文慵和皇上闻声赶来,见到我被黑衣人架在刀下,都是一愣。
“别,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挟持我的黑衣人声音颤得厉害,我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他的手一抖,明晃晃的白刃微微划过皮肤,脖颈涌起一阵凉意。
“别伤害她!”皇上脸上掠过一丝焦切,上前一步,冲口而出地说。话一出口,自己也顿觉不妥,下意识望了宇文慵一眼,背手立在一旁。
“放了她,我保你活着离去。”宇文慵沉声说,探照灯一样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我的脸颊。
黑衣人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抖,明显是在害怕,却还是壮着胆子说,“只要……只要你们把水牢的钥匙交出来,我就放了她!”
他说了这么多话,我这才可以确定……这个稚嫩声音……我猛地回头,只见他左眉毛上依旧缺了一块,是那天做饭时不小心被炉火烧掉的,稚气未脱的眼睛里噬着紧张和恐惧――正是曾在北齐军营里照顾我的小兵阿才。
月光明晃晃地照下来,阿才看清是我,猛地一愣。紧张加上惊讶,手上的刀竟“咣当”一声掉落到地上,阿才急忙弯腰去捡,慌乱中忘了手中还有一个我,脚下一滑,两个人就一起朝地上栽去……
拽着人质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跌跤,这个刺客当的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我的被阿才手忙脚乱地压在身下,脚踝硌到一块大石头,戳到了骨头,钻心的疼,不禁“啊”了一声,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宰相府的侍卫们正欲一拥而上,阿才吓的完全呆住,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队黑衣人从西苑的方向飞身过来,为首的一个挥剑格开砍向阿才的刀,剑气所过之处,众侍卫手中的长刀劈里啪啦断了一地。见此情景,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我仰头望向挥剑的人,皎皎月光下,他的银色面具泛着清冷晶莹的光辉,一袭黑衣,几乎与茫茫夜色融为一体,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杀气。竟然是他!救过我两次的面具将军。
宰相府的侍卫源源不断地涌过来,与这一队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四周尽是金属碰撞的声音。面具将军的长剑削铁如泥,一时间竟无人敢近他身。侧头瞥见地上的我,湖水一样的眸子泛过一抹复杂幽深的光晕。
“将军……”阿才看到救星,哀声叫道,腰间中了一剑,伤口处汩汩地流着血。
脚踝疼得撕心裂肺,我的意识渐渐模糊,隐约看见面具将军长袖一挥,“砰”地一声,四周激起一阵浓烟……只觉自己陷入一个温暖而又熟悉的怀抱中,随着他腾空而起……心头一松,眼前漆黑一片,就失去了知觉。
三.
“将军,现在已经打草惊蛇,关在水牢里的兄弟可怎么办……”
“将军,都怪阿才,已经到手的钥匙又被抢了回去,现在可如何是好。”
“对了,我们可以拿这个女人去换啊!听说她叫元清锁,是宇文慵的侍妾,又是宇文护妻子的侄女,他们要是不给钥匙,我们就杀了她!”
“不行,小怜姐姐是好人,我们不可以伤害她的!”
“阿才你少多嘴,什么小怜姐姐,她叫元清锁!”
……
“行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耳边隐约传来嘈杂的说话生,吵得我头都要裂了,只听一个熟悉而好听的声音缓缓说了一句,四周立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潺潺的流水声和清脆的鸟鸣。
“啊!”一阵剧痛忽然从脚踝处传来,我忍不住呻吟一声,睁开眼睛,触电一样坐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溪边的一块大石上,面具将军正在为我清洗伤口,修长好看的手指划过我白皙的皮肤,我心中莫名一颤,双腿下意识地往回一缩,却被他有力的手掌紧紧扣住。他淡淡地抬头瞥我一眼,低头将草药敷在我的伤口上。
“……为什么,每次……你都会帮我?”他的银色面具闪耀着清辉,乌黑的长发飞舞在凉澈的风里。我看着他湖水一样澄净平和的眼眸,怔怔地问。
嗜血厮杀的战场上,是他将我抱在怀里,宁和的体温驱散了我初次直面死亡的恐惧……
被黑暗吞噬的房间里,是他将我从那狰狞的人偶手中救出,翩然白衣带来曙光一样的光明……
“如果早知道你是宇文慵的侍妾,我未必会救你。”他淡淡地说,放开我的脚踝,站起身漠然地看我一眼,转身走开。
我一怔,没想到他会对我说出这么冷漠的话来,睁大了眼睛仰头看他,心底悄无声息地蔓过一阵惊痛。
原来在这陌生的古代,竟真的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我好的吗?仿佛连仅存的一丝温暖都被抽离了……心中一哽,喉咙里竟连一句逞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费尽心思地周旋着各色人物中间,卷入我根本不想卷入的争斗里,空旷而陌生的世界里,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我好的……就仿佛无星无月的星空,黯蓝万里,寂寞无边。
眼眶重重一酸,温热的泪水潮水一般汹涌而出,心中酸涩难忍。我咬住嘴唇,强忍着不要哭出声音来,却掩盖不住哽咽起伏的呼吸。
面具将军走出几步,似是察觉了我的异样,复又顿住脚步。
我心中一酸,把头埋在膝盖里,倔强地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哭泣的声音。
“要哭就痛痛快快地哭,不要遮遮掩掩的。”他的声音忽然自我耳边响起,依旧是淡淡的,却比方才柔软了许多。
我抬头,他已经在我身边,银色面具近在咫尺。我心中一阵委屈,再也控制不住,挥起拳头软软地捶打他胸口,喃喃哭道,“我哭关你什么事!我也不想哭啊……为什么连你也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好想家,我好想爷爷……你不管我,你们都不管我!”语无伦次中带着哭腔,心中的悲伤弥漫了整个天空,仿佛失去所有力气,我靠在他怀里,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不顾一切地嚎啕大哭。温热的泪水绵延不绝,打湿了他的大片衣襟。
他迟疑片刻,伸手回抱住我,宽厚的手掌握住我的肩膀,一阵温暖沿着皮肤渗透到经络里。我靠在他肩膀上嘤嘤地哭泣着,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天色已是黄昏。整个人却仿佛轻松了许多,胸腔中堆积的委屈,无助,和孤单仿佛也随着那些泪水烟消云散了……
绯红的夕阳染红苍蓝的天际,红色流云倒映在清澈的溪水中,折射出柔和的颜色。粉白的梨花似雪般落下,纷纷扬扬地拂在他头发上,肩膀上。流水落花,与他泛着银辉的面具,在落日余晖中凝成一幅唯美温暖的画面。
我恍过神来,脸颊漫过一片红晕,轻轻离开他的怀抱,抬眼看他,却又忽然怔住。――他的冰镜瞳仁就好似漆亮的黑玉,澄净的眼眸仿佛一片宁和的湖水。这是我第一次,在别人眼中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
他见我失神地看着他,侧头错开我的眼光。我这才惊觉自己又失态了,也不晓得为什么自己在他面前总会像个傻瓜。脸红的同时,我脑中迅速闪过一个狡黠的念头,玩心大起。
轻扬唇角,我猛地伸手去摘他的面具,他微微一惊,飞快地闪身避过。我扑了个空,骤然失去平衡,直直向地上栽去,惊慌中本能地抱住身边的人……
定下神来,才发现他正被我压在身下,我双手还紧紧环着他的颈……竟是一个如此暧昧的姿态,我与他如此接近,近到可以感觉到他绒毛般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声……我心中一窒,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慌乱中,手腕一酸,再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身子往下一坠,嘴唇忽然触到一片柔软,温热的,绵延的,仿佛有股电流沿着双唇蔓延至全身……隔着冰冷的银色面具,他湖泊一样幽深宁静的眼眸泛着潋滟的光芒,温温的几乎要将我融化……
“你不打算起来了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眼眸中那汪澄净的湖水散开一抹涟漪般的笑意,颇有些戏谑地说。
我恍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还保持着方才吻他的姿势,一直傻呆呆地看着他,仿佛着了魔一般……脸颊不由一热,急忙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离开,坐到离他三丈的地方,心怦怦地跳着,小鹿乱撞。不经意地侧过头,瞥见泠洌溪水中倒映的自己,双目盈水,面带红霞,竟是从未有过的明艳动人。
面具将军定定地看着我,目光一瞬间的失神,似是惊艳,又似触动了心中久远的回忆……紧接着,眼底却是一片失落的黯然。姿态娴雅地站起身,眼眸已如往常般宁静无波,转身走出两步,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掉转方向走过来,一把横抱起我,目不斜视地朝营帐的方向走去。
“不管你的脸是什么样子……我,我都不会嫌弃你的。”我靠在他怀里,鬼使神差般,轻轻抚摸着他的银色面具,这句话竟蓦地脱口而出,声音竟是那样的羞涩与清甜,柔软得仿佛不是自己。脸上又是一热,两片红霞袭向脸颊。
我以为方才他眼中的失落是因为觉得配不上我……我只是想让他知道,他不用害怕在我面前摘下面具,就算他的脸再丑再可怕,他在我眼中,都是那个白衣胜雪英姿飒爽的面具将军……
话一出口,才发觉这话多不矜持。面具将军却是微微一愣,颇为诧异地看我一眼,仿佛才明白过来我在说什么,双眸中浮起一抹浓浓的笑意,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
……他是在笑我自作多情么?我心里这样想着,只窘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忍不住侧头埋进他怀里,再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一阵寡淡清凉的香气袭来,沁入鼻息,心底升起一股暖意,忽然发觉自己对他的怀抱竟是如此眷恋。
他把我轻放在房间塌上,转身正欲退出房间,我脚踝的伤口隐隐作痛,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很不想让他走。
“你夜探宰相府,是为了营救关押在水牢的齐国战俘?”我轻声问道,答案显而易见,很没营养的一个问题。
“我……我不想再回宰相府了。”我垂下头,自言自语般地说。声音很轻,好似唏嘘,又好像是在请求什么。
他的背影停顿片刻,终是没说什么,翩然走出房门。
四.
修养半日,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小怜姐姐,你的伤怎么样了?……哎,都怪我。”阿才摸了莫后脑勺,一脸歉意地说。要不是他手脚不利索地挟持我,我的脚也不会被石头硌伤了。
“你啊,这么粗心大意的,真不适合当刺客。”我打趣道,喝一口他送来的稀饭,说,“不过看在这稀饭的份上,原谅你啦。”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啊,谁知道你竟会是宰相的侄女,大司空的侍妾……”阿颇有些不服气地说。“那时候将军救你回来,我还以为你是附近城中的民女,谁想到……”
“唉。”我长叹一声,一提我的身世就觉得垂头丧气,阿才见我一副苦瓜脸,赶紧收声不再说下去。“对了,你们将军为什么总戴着面具?……是不是曾在战场上受过伤,毁了容貌?”我小心翼翼地问,只是很想多知道一些他的事情。
阿才一愣,眨了眨眼睛,好像才明白过来我的意思,神情顿了顿,叹口气说,“……是啊,乍一看是会吓到人的!所以将军总是戴着面具。”
“真想看看那面具下的容颜……无论是什么样子,我都可以接受的……”我心中泛起一丝疼惜,轻扬唇角,自语般地说。声音微不可闻,心中所想脱口而出,竟忘了眼前还有个阿才。
“小怜姐姐,你……”阿才怔怔地看着我此时的表情,脸上竟无平日的顽皮,反而有种恍然大悟之后的隐隐担忧,张口问道,“你喜欢将军?”
我脸一红,窘声道,“讨打么?这话怎么可以乱说。”
阿才脸上露出略微放心的表情,说,“不是还好。……将军那日在战场上救你,亲自将你送回营帐,我也以为他对你是有些不同的……可是却你是周国皇室的女眷……无论什么时候,将军都会把国家的利益和士兵们的安危和放在第一位,他绝不会为了你而放弃营救被俘虏的手下……”
我脸上一僵,仿佛深陷粉红色泡沫中的自己倏忽被人点醒,丝丝凉意袭来,仿佛清醒了许多。
“更何况……他还是将洛云姐姐的画卷带在身边,寸步不离,我想这辈子,他都不会忘了她的……天下间不知有过多少女子为我们将军黯然神伤,可是能入了他眼的,只有洛云姐姐一个人而已啊……”阿才耿直,又涉世未深,自顾自说道,恍觉失言,不再说下去。
“……洛云?洛云是谁?”我微微一怔。轻声追问道。
“……呵呵,没什么,我瞎说的,总之小怜姐姐还是不要……不要喜欢我们将军的好。”阿才急急从凳子上蹿起来,结结巴巴说道。
“……为什么?”我飞快地接口问道。
“因为他是不会喜欢任何人的呀。”阿才冲口而出的回答,话一出口才觉不妥,仿佛有些恼自己多嘴,跺跺脚冲出门去。
……因为他是不会喜欢任何人的呀。阿才略带清脆童音的声音盘旋在屋内静寂的空气中,我心中仿佛有千般滋味,浮光掠影般地绕过心头,一时间,酸甜苦辣竟难分辨清楚。只觉往日美好的夕阳余晖,今日也略显黯然。
其实我是个很肤浅的人啊。记得在现代的时候,自己总是垂涎帅哥,好男儿总会多看几眼,看漫画也专挑美型的……从未想过这样的自己,也会心甘情愿的有“无论他的脸多可怕我都不介意”这种想法。
……那时候的端木怜,多么简单而快乐。因为是端木家的继承人,在学校里也算众星捧月,心中却从未有过一丝牵挂的感觉。而我此时对面具将军难以言说的眷恋和依赖的情愫,是因为感恩,还是因为在这个陌生世界里的自己,太过孤独无助?
……我,真的喜欢上他了吗?不禁很认真地这样问自己。
心中百转千回,却找不到一个清晰的答案。
五.
落日的绯红的流霞一点一点消失在苍蓝的天际。夜色渐浓。
我的脚踝隐隐作痛,蹒跚走到一个颇为华贵的军帐前。许是怕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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