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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唐录·乱世殇歌-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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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换星移尽成非(中)
庭院内;树柳摇摆;叶子已是飘零殆尽;梁暮凝侧卧在阁中榻上,半合眼目,只留了两名府内下人候在她左右,不语不动,一片宁静。
就这样过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但见一名身着玄纱劲衣的女子,促步进来;她直径朝梁暮凝卧靠的矮榻走去;到了跟前;便是单腿屈膝着半跪下、道:“不知夫人急唤雅雅前来;是有何事?”她声色淡漠;语调却是由心恭敬。
梁暮凝缓缓睁开眼睛,眉心始终紧蹙,神态亦是憔悴的瞧了瞧雅雅,然后直起身子、伸手扶她起来的说:“你又何必这样见外?”她说着,引她坐在了矮榻另一边的蒲团上,缓缓道:“如若你总这样,以后要我有事真需你帮助时,倒不好开口了……”,梁暮凝语态缓慢、温和,毫不似刚才唤雅雅来时的那般急切,且字句之间,也不急于谈及唤她的因由,只是闲唠家常的与她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门面话。
“雅雅与夫人相处也非这一两时日了,所以,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她视梁暮凝为恩人,所以,此时她及不喜欢她对她的这种言语。
“你倒是始终没变。”
“雅雅相信,夫人、也没有变!”
“……物是人非,我又怎么可能没变呢?”
“至少,您的心、还如当初一样……”
“何以见得?”
“比如、夫人对太子妃的关心……”
“……”
收敛起表面的敷衍,梁暮凝似是有些无奈的微勾嘴角:“我倒没有料到,到头来、竟是你最知道我……!”
“其实太子殿下也是顾及您的身体而已……”,雅雅应她话语,半有开解的声道。
“呵呵……真的吗?”
“夫人心思向来细腻,自是可以感受到太子对您的情意的……”
“……罢了,关于太子妃受辱自尽之事,还要劳你打探一下始末缘由,并尽快告知给我。”
“雅雅遵命!”
梁暮凝没有说话的凝目瞅了雅雅半刻,之后便涩涩一笑的点了点头,靠回榻上,扬手、闭目。
雅雅会意,起身行礼后,离去。
只待雅雅走远,梁暮凝才又缓缓睁开眼,“玲珑这几年受的委屈难道少吗?想她若真是个看不开的人,又何必等到现在才……?”她靠在榻旁似是自言自语的喃喃说话,且声色中不免伤感、自责之气,“对于玲珑,这辈子、我注定是要亏欠她的了……但对于雅雅,你们觉得,我该不该信她呢?”梁暮凝眼睑半垂的盯着地面,眸光呆滞,口中忽道疑问。
“夫人向来聪明,难道也有想不通的事吗?”应着梁暮凝的疑问声,她身侧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淡然说话。
“我要真是聪明,就不会被你哥哥设计了……”
“我们毕竟跟了高大哥那么久,你没料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倒是很会安慰人?”
“……”
那女子面色始终冰冷,听梁暮凝这话,目光更是骤然变得犀利,“哼,要不是我答应过高大哥不会伤害你,你认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她说话中带着隐隐的愤恨敌意,细微中,还有强忍怒火的咬牙声。
“呵呵,你对高明的情意,我早就知道,不然你以为、在你告知我一切之后,我还凭什么敢把你留在身边?”梁暮凝眉眼缓动,亦是轻描淡写般的淡淡说话。
那女子眉心蹙起,眸底在掠过惊疑之余,一时语塞。
“李世民先是把你兄妹安排在高明身边,后又让你入太子别院,留在我身边监视我和太子……”,梁暮凝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身旁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继续道:“他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安排,却想不到会被‘情’之一字,打乱了所有的布局。”她话说到此处,便是嘴角含笑,不由侧目的看向那女子,声道:“萧冰呀萧冰,想来高明能得你倾心爱慕,也算不枉此生了……!”
“可高大哥心中所系,却全都是你……”
“也许之前,我并不清楚与他纠葛何在?但后来,我所以会去找他,是因为我俩心中都已明朗,彼此其实只是盟友、伙伴,而无其它!”
“……”
竹阁内安静,萧冰怔住,半晌无语,她脸上神情,由恨到怨,又由怨到伤,心中五味,辗转徘徊,原本一腔怒火,忽然不知所为?
梁暮凝看她纠结,也不觉奇怪,只道:“不过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我都要谢谢你,谢谢你照顾高明,更谢谢你、告诉了我李建成与西突厥暗中结盟之事……”,她话到此处,声色亦是不免伤感,想来,自己枕边人的种种事宜,还要从一个外人口中来得知内容,实在讽刺。
“笑话,你以为我告诉你此事,只是为了你一句‘谢谢’吗?”
“我当然知道不是!高明被困西突厥,他们看中的、无非是他富可敌国的身家,我已经吩咐徐伯去筹钱了,高明、不会有事的……”
“……”
“屁话,夫人不会不知道高大哥之所以能被叶护可汗轻易抓住并软禁,全是拜您的那位好夫君、大唐太子李建成所赐吧……”!萧冰说话突然嘶厉,她一个上步,便玉指成爪,直径锁住梁暮凝的喉咙,怒眼俯视的狠狠盯着她,道:“我要拿你的命去和李建成来换高大哥自由,我倒要看看,他是要你、还是要那天下财富?”
萧冰掣住梁暮凝的动作,快如闪电,根本还不由她多想,自己脖颈已是被她手爪锁死,不得动弹,此时,竹阁内的气氛霎时紧张起来,梁暮凝抬眼看她,四目相对间,各有锐气。
“玲珑与世无争,一直都在默默守候,如今她突然离世,想来、亦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儿……”,梁暮凝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却是说的铿锵,她眸光始终注视萧冰,无怒、无惧,只在眼底深处,流动着某种看不透的忧郁,“所以,你觉得他会怎么选呢?”这明明是一句伤己胜于伤人的绝望语,可被她说来,竟是如此轻描淡写的毫不在意,实叫萧冰心中惊疑不已。“何况,此事先不论李建成如何选择,只说我若有何闪失,高明该是绝不会原谅你的……”,她语调依旧温缓,神色亦没有半点波澜。
“你不要枉费唇舌了,为了高大哥……”,她话说一半时,忽然收声,萧冰只觉自己肩颈上一片冰凉,再转眼,一柄泛着寒光的短匕,不知何时,已经架在她的脖上,随之,是身后一声:“放开夫人!”的话语传来,不带感情,没有言色,冷的彻骨。
物换星移尽成非(下)
一切的转变都过太快;也都太过出乎人的意料了;比如;若不是萧冰告诉梁暮凝关于李建成与西突厥勾结、暗中软禁高明的话,她是怎么也不会把这二者联系在一起的,再比如现下,萧冰自认功夫不错,又是制住了梁暮凝;想来本该一切已经尽在掌握了,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同是丫鬟打扮;看似弱不禁风;一脸彷徨的小丫头;竟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且功夫还远在自己之上!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应该不过此时情形,只是,同为猎物,身处不同,所思所想亦难免不同,即如眼前僵持,梁暮凝淡漠,萧冰惊住。
半晌过后,梁暮凝忽然一笑:“我们相处的时间不短,彼此虽算不上亲密,但由于高明和萧炎的关系,我还是对你有所留意的……”,她看着萧冰,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与你哥哥不同,你做事向来谨慎,从不轻敌,我想,今日若非事关高明安危,你也不会如此大意,竟不警觉我在与你交谈这些事时,还留一个丫鬟在旁,而不奇怪呢?”
“那、那又如何?夫人不要忘了,你的命、还在我手里!”萧冰嘴角微颤,声音虽依旧锐利,却已隐有彷徨。
“你倒可以试试,是你手上的功夫快,还是我手中的短匕快?”但听萧冰身后,那丫头漠然的应声说话。
萧冰当然知道,这个能在不知不觉中,即把匕首掣在了她肩上的人,也是可以在眨眼间就取她性命的人,所以,此时不要说是不是能杀了梁暮凝,就算自己手指稍微动动,也会立刻丧命的,可她生性又偏偏倔强,就算死,、也不要有半点妥协,这到和最初的梁暮凝,似有几分相像。
“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要想想、你若死了,还有谁能去救高明?”梁暮凝看出了萧冰的心思,也觉这心境好像似曾相识,只是,这感觉在她身上,更多了一种乱世儿女的刚烈,和敢爱敢恨的决绝。
又是许久僵持,一片寂静中,紧张的空气渐渐消弭,萧冰呆在那里,手已木然,梁暮凝没有表情的抬手扣住她掣在自己颈上手爪的手腕,用力一拜,甩开了她的牵制,她坐起身,整了整额头处微乱的秀发,道:“我与高明是旧识,他受难我不会不管,只是……这事儿涉及建成,你要冲动,胆敢伤他半分,我定让你们救生不得、求死不能……”。
梁暮凝一番说话,声色俱厉,即便眼底有掠过叹息的颜色,也被掩盖无疑!之后,她挥了挥手,萧冰才觉搭在她肩上的短匕有在慢慢移开,缓了缓不安的情绪,她回身,顺着匕首锋锐的尖刃看向那人,她不过是个小丫头,长的眉清目秀,唇边一条弧线,笑得可人,好是一副无邪模样。
萧冰直直看她,只觉刚才种种,不似真实。
“高明现在何处?”梁暮凝知道萧冰惊疑,只是眼下事多,她无意解释,只漠然追问。
“在西突厥王宫的地牢里。”
“你肯定?”
“我夜探过两回,都是碍于守卫更换太频繁,而不得营救!”
“萧炎没有帮你吗?”
“……我们前来投靠高大哥之前,主公曾有令,若不能招揽者,既可杀之……”
“李世民?”
“是!”
“……”
梁暮凝肃然蹙眉不语,脸上即是一片冰冷。
萧冰缓缓回转过身,她咬着唇,沉默了片刻之后,幽幽道:“主公对我兄妹是有知遇之恩,所以他的命令,我们向来遵从,可……可当我被高大哥救起,见他第一眼的那刻起,我便知道,这一次、我怕是不能完成主公的任务了……”,她声音微颤,眸中亦有掩不住的深情流露,“我也曾想试图逃避,也曾躲开过所有和他碰面的机会,可就是这样,越不见、越思念,直到我终于忍不住想要抛开一切与高大哥坦然所有时……”,萧冰话说一半,突然顿住,她不由盯住梁暮凝,一字字声道:“……你、却、出现了!”她此时眼中已满是愤恨。
那一字字的幽怨,从她口中道出时,似是将心底的伤疤揭了开,连着血、带着肉,向梁暮凝狠狠掷去。
“你对高明倒是用情至深,只是你们兄妹在暗中设计我的次数也不少,我们、算是扯平了吧!”梁暮凝神色微动,可转瞬间,就又恢复如常。
收敛了思忆的心情,萧冰轻叹一声后,又道:“我是得知叶护可汗要将高大哥暗中押回中原的消息后,才由西突厥先行赶回,以作准备的……”。
“你可知道、他会被押往到哪里?”
“总听人说夫人聪明,您觉得高大哥会被押往何处呢?”
“……莫不是、太子府!?”
“……”
萧冰先是一怔,而后不由轻轻点头,“李建成明知夫人与高大哥的关系,还能对他下手,可见他对你的用心,也不过如是,亏你还要这般维护他,真是可笑!”
梁暮凝身子不由一震,脸色顿时苍白无色,萧冰不愧是个心思深沉之人,这一语犹如伤人不见鲜血的利剑,正中梁暮凝痛楚,就连她一直强撑的淡然、从容都有撼动,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满桌精致茶点,已应声落地,摔洒得粉碎,她衣袖染尘,眼底戾气骤升,“几番生死过后,还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救我于危难的人,只有李建成,此番情意又怎会是你这般暮懂之辈可以了解的?倒是你,自始至终高明都尚未对你用心用情,可你就已然背主判亲了,又何以敢来质疑和嘲笑我?”梁暮凝话中字字犀利,且声色亦是彻骨之寒。
“你……!”萧冰张口欲要反驳,却又失声呆住,她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了?梁暮凝句句皆是事实,原来她在重伤别人的同时,也是重伤了自己;她们都是及聪明的人,所以她们心中也都明了一些人事,不去触及,只是不想伤人伤己罢了……!
“好了,今日之后,你已不便再留在我身边,高明既然是被送来太子府,我自会有办法救他,你只需看好你的好哥哥萧炎,别让他节外生枝即可。”梁暮凝已然无心再与她多做纠缠,想来,这不过一个午后的时间,先是玲珑自尽使她伤痛不已,又是高明被囚让她心神俱疲,而李建成的隐瞒,李世民的挑衅,萧冰的威逼更如身上芒刺,让她晃晃不安。
萧冰漠然,顿了片刻后,即转身、走出两步,可不知为何,她又驻足下来,不禁回身,眸眼冷冽而深刻的直看梁暮凝道:“你最好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也不要让我等得太久……因为如果我下次再来,就绝不会是这么简单了事了……!”
梁暮凝徐唇一笑,没有说话,她确定萧冰是真的离开后,才轻叹了一口气,她一直紧绷的神思忽在瞬间骤然溃散,顾不得还有丫鬟在边了,也顾不得那一地狼藉了,梁暮凝只觉眼前模糊,随后即是一片漆黑,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再醒来时,已是傍晚,黑夜笼罩四周,竹阁内不知何时又多加了两盆炭火,但也不觉暖和,幸好自己身上有人给披盖了厚厚的毯子,可以御寒,不然在这样的季节里,昏睡在这透风的竹阁中,任谁也是吃不消的……!梁暮凝双手冰凉的揪着被子,呆呆的坐起身,见自己午后摔得那一地的茶点已被人收拾干净,可抬眼环视,周围却无半个人影。
看来是李建成还没回别院,而下人们又不好打扰她,才会只管收拾完了在外面候着罢了,呵、呵呵……倒都是些守本分的人,梁暮凝依旧呆坐,忽然冷笑,任眼泪滑过脸颊,留下冰凉一片。
入骨相思知不知
时近深冬;一场大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今早看去;明明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可偏在午时,天策上将教场整军,正要出征之际,天空放晴;日照万里,莫不是这天意、都在暗示;冥冥中、他就是主宰?
自那日李建成由别院离开后;就再没来过;转眼十日有余;玲珑逝世已成事实;听说,太医们施针用药一天一夜,也未能将其救回,想她花样年华,便这样香消玉殒,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那一时负气吗?这恐怕也只有她这个死去的人,才清楚了……而活着的人,除了短暂的伤感和偶有缅怀之外,就再无其它了。
梁暮凝盖着厚厚的被子靠在床头,顺着窗户的缝隙向外望去,青松翠竹上积着白雪,天地苍茫一片,满目萧条中,不带一点生机。
“夫人风寒未愈,不宜招风……”,雅雅说话依旧淡漠,她只将碗药递到梁暮凝的手中后,即起身步到窗前,把缝隙关闭,“公子知道夫人生病,本想亲前来,可又碍于太子妃后世未了,不得□,才有迟缓!”她的劝慰语气并无波澜,话也说得在理,但在梁暮凝听来,却都是极拙劣的托词,她不去挑明,也是不想枉费了雅雅的一番用心;对于逝去的人,她再追究什么也都是徒然,所以,于她而言,以其暗自哀怜,倒不如、珍惜眼前人!
由于征伐刘黑闼的战事吃紧,所以,有关太子妃后世的一切事宜,都如她太子妃的册封大典一样,是从简了事的,想来,自始毕可汗死后,玲珑就失去了突厥王室的庇佑,即便尚有‘太子妃’的头衔维系表面风光,但也在不被李唐皇室重视,她的命运,可谓半生飘零、半生孤寂,最后,又以悲凉结局。
武德五年的二月,秦王所摔大军围洛州久攻不下,一封奏折轻骑八百里,奏达天闻,顿时激起朝野动荡。
甘露殿偏殿,李渊正坐当中,先是看了奏折,而后漫不经心的将其丢到一旁,慈祥的看着座在一边的李建成,问道:“太子,你看如何?”
李建成一向清楚李世民的作战风格,所以,他自然也很清楚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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