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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薄幸-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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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好比治国为政,岂能因小失大?昨日雨后,山下明明有人声,可见是有不少人聚集或经过,你却仍执意为之。”
“可我若不救眼前之人,所造之杀戮,岂不是比现在更大?”慕广韵不急不躁地说,甚至还带着一丝不苟同的轻蔑,“遑论推下石块只是偶然,就是必然,我也还会如此。师父,伶伦不是一个多情之人,但也绝非一个冷血之人。我所能做到的最冷酷的一面,就是不理那些看不见的死活,纵使千千万万,但不能任由眼前鲜活的生命一点一点流逝,哪怕只有一人。”
云和仙君久久没有说话,眯着眼睛仔细瞧慕广韵。突然笑说:“起来吧,我活了千万年,看过许多生生死死。实则生死之事,不是你我能左右。世上每有一人生,便有一人死,每日生死无数,因果轮回,岂有绝对的是非对错。今日问你的话,只是想看看你禀性如何。而你既已做了的事情,便是对的事情。”
两人意图起身,却无奈膝盖已痉挛,稍稍一动就痛彻心扉。两旁树后的同伴们赶忙跑出来扶他二人。薄媚坐在刘美人拿来的软垫上,龇牙咧嘴一阵,却不忘趁仙君没有走远时问一句:“师父,那伶伦禀性如何呢?”
仙君摇摇头说:“正如他自己所说。只是,无论禀性如何,总是好坏参半,善恶有时。往后的路,坦荡或是艰辛,还是各人自己的造化与选择。至于伶伦……唯恐深情。”
刘美人笑说:“这点师父放心好了,他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浪荡子,最不会的,就是深情。”
仙君笑笑,没再说什么。
此事还没完。因为大雨淹了临近几个村庄,不少难民前后聚在云和山脚下。这里毕竟是仙灵之地,草木经过大雨也没什么损伤,多少能捡点果子吃。
云和仙君说,人死不能复生,过去不可追,但眼下却还有他们能做的事情。于是要求学生们下山去把难民接到山上来避难。学生们纷纷自告奋勇,兴致颇高。
云和仙君欣慰地捋一捋胡须,笑着说:“那你们都去吧,不过要当心啊,听说下面已经爆发了疫病……”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纷纷缩回脚来,再没人敢第一个说下去。
还是慕广韵,本来闹哄哄时歪在榻上并不积极,见众人都退回来了,这下却二话不说站起身,抖抖衣摆,下山去了。
这人行事,总是要特立独行,与人不同。薄媚觉得好笑,跟着他第二个下去。
所幸大家也都没当缩头乌龟,见有人比自己勇敢,心有不甘,一个两个也都亢奋起来,壮着胆子跟了下去。
难民救了回来,偶有几个染病的学生,也都没死。因为云和仙君是替他们备了药的。
后来有时同伴间闲聊,大家坐在一处慷慨激昂对诗,尽是沙场江山人生美酒之类的。轮到薄媚,她却望着慕广韵方向,心不在焉吐了一句:“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众人一愣,开始笑话她:“阿苦拟将身嫁与谁人?”
薄媚“嘿嘿嘿”傻笑一气,说:“当然要嫁与美人!”
如此过了三年,薄媚不知不觉里,也就托付了一腔心事。临到三年期满,她在记忆簿里写了一句诗——梦里佳期,只许庭花与月知。这是她写过最柔情蜜意的一句话,一点都不符合她跋扈的性格。但是她写的时候,脸上挂着不自知的傻笑。
其实到此刻为止,也还只是“梦里佳期”而已。薄媚不确定下山以后,天高水远,两人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便是再见,也未必相识。但总觉得来日方长,等到回去乐邑以后,她要好好进行一番周密计划,如何先让慕广韵不讨厌额头有疤的女人,再如何制造机会两人见面,再如何让他自己发现薄媚就是阿苦,最好还能让他对她产生好感,甚至主动求亲……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结果世事难料,谁都没想到,下山前夕,云和仙山却遭了一场浩劫。
也不是什么大事,说是云和仙君的前女友找上门来了,要跟云和老小子就三千年前分手的原委理论理论。因为新近升任了天界的风雪神女,所以来的时候阵仗颇大,狂风怒号,雨雪交加。
云和仙君二话没说,钻进山洞里躲了起来。
眼看整座山都要被冰雪封埋,山上山下避难的流民死伤无数,云和仙君终是于心不忍,表示再不能坐视不管,于是决定自己舍身去跟神女聊一聊,派学生们拿着他亲绘的破阵图,分成几队前去八方破解神女布下的风雪阵。
薄媚义不容辞加入到慕广韵领导的队伍里。他们一行八人,要去的是云和山最高最远的峰顶。
不出意外地,去的途中,就走散了三人。破阵之时,阵法反噬力又放倒了两人。最后一个多余的人被薄媚遣回去禀告任务完成情况,顺便找人来抬昏迷那两人。
薄媚和慕广韵则应国威烟花弹信号的请求,从山阴小路赶往另一座山峰支援。结果半路被雪崩掩埋,双双失去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薄媚先转醒过来。见两人手脚相缠,竟然未被冲散。而举目所见,尽是白茫茫雪色,连天连地,都看不到地平线在哪里。大约是被冲到了远处的山谷里。
薄媚又看眼前沉睡之人,面具已经被削去了一半,剑眉长睫上都凝着白雪,仿佛有意撒了银屑,美得让人心惊。
薄媚身体并无大碍,就是四肢僵冷,血行不通。躺在原地看了一阵慕广韵,待到身体回暖一些,才摸了摸脸上,面具已经被冲走了。不过没关系,还好她有随身带备用面具的好习惯。从怀里取出备用面具,端端正正带好了,才爬过去推慕广韵。“喂,醒醒……”
推了半天都没反应。薄媚正纳罕,却看见他头部枕着的血块里透出殷殷血色,已经被冻住了,仿佛烟晕琉璃,并不流动。心里凛然一惊。小心翼翼抬起他的头颈来看时,才发现他脑袋正撞在一块尖利的冰凌上,头发里隐着一个血窟窿,看着无比慎人。
不过也多亏了这冰天雪地,那血窟窿仿佛也被冻住了,早已不再流血。哆嗦着手探去他鼻下,还有微薄的呼吸。
薄媚简直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何种心情,仿佛心智也被冻住了般,什么都不能思考。只是本能地撕碎了自己中衣的衣襟,涂上师父让他们随身带着的止血草药,一层一层为他包裹伤口。又怕伤口暖化后流血不止,徒手凿了几块冰块,绑在伤口纱布外面。
然后她背起他,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一步一步,艰难地寻找回山的道路。他身材比她高大许多,背起来万分吃力。可是只怕他双脚拖在地上会磨破,她的身体几乎弯成了直角。
每走几里,便停下来为他换一块冰块冷却伤口。
双脚冻住了,双手也冻住了,知觉也冻住了,尽管呵气成冰,可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就连额上渗出的汗,流到脸颊时,也冻住了,晶莹剔透的凝在那里,好像眼泪。但其实那不是眼泪,因为薄媚的眼泪是红色的。
也不知走了有多远,怕是有千里万里,天幕都由纯白变成了漆黑。终于看到远方星星点点的灯火。可薄媚脚下一个不慎,却滑进了一处垂直山洞中。
山壁湿滑,就是单独一人也很难攀爬,莫说她还背着一个比自己大两号的伤患。于是只好把慕广韵放在一块突出的大石上,盖上自己的外衣。转身刚要走去洞口下喊人救命,手却被慕广韵拉住。
“阿苦。”他说,“让我看看你的脸。”
☆、一日夫妻
(第六章)
“阿苦。”他说,“让我看看你的脸。”
薄媚听到这话,心里一时间飘过无数思绪。他是何时醒的?他是回光返照还是真醒?他现在是不是在主动拉她手?他……他刚刚说啥?要看脸?
“不行不行,那可不行……”薄媚一边回身打量他脸色,一边坚决拒绝,“师父不是说了么,我们要是私自摘下面具,是要被罚出山门的。”
“那我岂不是已经犯戒?”慕广韵笑笑,声音里有些有气无力。天色虽然漆黑,但多少有点月光照进来,能看到他的动作。他一边笑着,一边已经伸手来夺薄媚脸上的面具。
还好薄媚眼疾手快躲过,死命按住他的手说:“不行不行!说了不行!我从小到大难得能守一项规矩守这么久,我可不想临了晚节不保!”
其实……是怕他看到她额头上的伤吧?她还没做好准备,一定要有周全的准备,十足的把握他看到不会嫌弃,到那时再给他看脸。嗯,就这样办。
这边正在思绪乱飞,那边却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洞里顿时陷入彻底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各自静了几瞬,反应过来是巨石滚落堵住了洞口。薄媚转身摸索到洞口下方,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呐——救命呐——”
喊着喊着,却被人从身后一扯,扯得跌进他怀里。慕广韵伸手来摘她面具,一边在她耳边吐气:“这下什么都看不到了,你总可以摘掉面具了吧?”
“……”薄媚脸色通红,心中暗叹还好看不见。手脚犹豫着要不要动作,要怎样动作……浑身不自在。
刚狠下心来挣脱他的手臂,却又被他扯回去。他说:“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我想,我们是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不会的,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也许会有,也许不会。”慕广韵说着,顿了顿,“我神识有些恍惚,怕是熬不到有人来救了。”
“不许胡说,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呵……”慕广韵笑了笑,不知为何,听起来让人觉得温暖,“那好,假如,假如我们要困死在这里了,不知阿苦如何,反正我心中是有许多憾事的。”
“我……多少也有的……”
“江南烟雨、大漠黄沙、功名荣辱、美人天下,我现在都来不及领略了。可有一件事,你若同意,我们还是可以不留遗憾的。”
“什么?”
“阿苦可有成亲?”
“没有……”
“那你我做一日夫妻如何?”
“……”
“我总想,即便要死,也要死得逍遥快活。你觉得呢?”
“好啊。生有人同寝,死有人同眠,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于是他吻了她,于是一枕良宵。后来他们谁都没再说话,仿佛说什么都觉得多余。尤其不必说海誓山盟,因为海誓山盟都是假的,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唯刻骨缱绻才是真真切切的。两人都心知肚明,今次八成是逃不过这场生死劫了。不用说他二人本就不是虔诚禁欲之人,便是虔诚禁欲之人,到了垂死之时,也多少会放纵性情。
便葬身在这雪海冰洞之中,也了无遗憾。起码薄媚是这样觉得的。
入睡时,慕广韵轻轻从背后拥着薄媚,唤了声:“夫人……”
“……嗯……”薄媚本想唤他一声“夫君”,可不知怎的心底倒忸怩起来,嘴巴死活不肯发声,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天明时不必唤我了,夫君有些累了,想要睡个懒觉。”
薄媚笑了,说:“好,不唤你,不唤你……我也陪你一起,睡个懒觉。”
慕广韵没再说话,仿佛已经睡去。手臂却本能地紧了紧,将薄媚牢牢锁在怀里。
彼时薄媚是没敢多想的,譬如认真掂量掂量,慕广韵心底是否真的有她,还是只是垂死时的肆无忌惮。其实她一直也没有想过,假如两人不是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共处一室,还会不会有亲密的机会。
因为她觉得,无论如何,事实是,两人确是做了夫妻。而那一日夫妻,彼此都是真心怜惜,赤诚相待,半分掺假都没有的。
反正他那时流露出的真心,对她来说,够用一辈子了。无论一辈子是很长很长,还是短暂到只有一天。
所以后来当她发觉两人都没有死时,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已经是真正的夫妻。
时间回到那时,他们两人不知昏睡了几个日夜,久到自己在梦中都以为已经死去多时。薄媚突然听到洞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人的脚步,不知怎的一下子便惊醒了。身后慕广韵还在昏睡,连气息都微弱到无法察觉。薄媚一阵心慌,一阵无措。
不可以这样,要么同生,要么共死,不可以活一个死一个,这样……留下的那个,岂不是要守寡了?于是想要大喊“救命”,却发觉嗓子因为多日脱水,已经发不出声音。只得撑起身子,跳下大石,捡了地上碎石,一枚一枚朝洞口砸去,制造响动吸引外面的行人。
外面声音起了又落,行人仿佛已经走远。薄媚急得快要哭出来,再顾不得喉咙的干涩疼痛,拼命呼喊起来……
她喊到声嘶力竭,喊到喉头翻起腥甜的味道,有滚烫液体一口一口涌出,呕掉,疯狂地咳一阵,又继续喊……
终于,洞口的石块动了动,缝隙里透进刺眼的白光,薄媚觉得炫目异常,脑袋发胀快要晕过去似的。晃了晃却仍是站稳,蒙住眼睛,哑声说:“救救我们……”
“媚媚?”
竟是熟悉的声音。薄媚愣了一阵,才试探唤了一声:“阿白?”
原来是夙白,从乐邑来云和山寻她。夙白是薄媚的表姐,她的母亲与薄媚的母亲姬夫人是姐妹,听闻早逝,所以姬夫人将襁褓中的夙白送给了伊侍郎抚养。长大一些后,时常接进宫中小住,可谓是与薄媚两小无猜一同长大的同伴。
原来薄媚与慕广韵被困的这个地方,已经是距离云和山十里开外的一处山谷,地处隐蔽,加之大雪封山,近日鲜有人经过。夙白找来了附近的牧民,搬开石块,救出两人。外面日头高照,原来风雪已经停了。也不知师父跟他旧情人聊得如何。无论如何,谈开了就好,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有什么想不开……
想到这里,薄媚又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处医馆里。夙白坐在床边若有所思。不见慕广韵。
薄媚几乎是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问话,问的小心翼翼:“慕广韵呢?”
“他便是慕广韵?”夙白却先反问一句,而后指一指隔壁,“在那边救治,说是情况不大好,也不知能不能挺过今晚。”
薄媚二话没说从床上跳下去,赤脚奔去隔壁。慕广韵果真奄奄一息,静静躺在那里。他脸色愈是苍白,轮廓愈是深刻,看得人心惊又心痛。
大夫说已经尽力,能不能熬过去,全看今晚。是夜,屋子里灯火通明,薄媚虔诚地守在他床边,一边紧紧攥着他的手,一边止不住地流泪。红色的眼泪。
因为从小使用那种名唤“心头血”的药物,薄媚的眼泪,从来都是红色的,好像鲜血一般。给不知情的人看了,是会觉得可怖的。从小到大,她是不常哭的,一是因为她天生皮实,不像一般绣阁小姐,不爱哭哭啼啼;二是因为她不想吓着旁人,更不想被视为异类。
今夜无人在旁,她可以尽情地哭。
癸时三刻,慕广韵转醒过来,眼睛颤巍巍睁开一条缝,眸子却仿佛有些浑浊。他盯着床前的女子静静地看,看了许久,吃力地抬起手来,像是想要抚她面颊。到此刻薄媚才意识到他醒了,一边慌张地抹去脸上红色的泪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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