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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薄幸-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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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国家愿意遵从。这天下诸侯,兵强国盛者非独流火一国。”说完领了自己的人马,浩浩荡荡离去。
  空留雍门襄站在原地,望着薄媚离去的方向,一脸冰霜。深思良久。丞相上前唤“王上”时,他方才愤愤地道:“本王就知道,什么盟约,什么信义!都是狗屁!大家都是有私心的,何来同心协力一说?一定有人会提前背弃盟约,苍慕,苍慕……当初就应该好好挫一挫它,不,应该在攻下于役的同时就一举灭了苍慕!以绝后患!混蛋——”
  流火借兵不成,千不愿万不愿,也只剩了苍慕。苍慕啊……
  “公主何不先假装答应,向流火借兵应对燃眉之急,日后再想办法整治他?”延俊不解道。
  “日后?如果让雍门襄得了这个头功,日后还动得了他?”萧长史道,“傻子延俊,别每天只知道动刀动剑的,动动脑子,流火强大到一定程度了,都敢公然称霸了,野心已经昭然若揭!真要是让他进入乐邑,再打个胜仗,耀武扬威,战后他要是不肯撤兵,那可是真正的养虎为患啊!自己给自己种了肉中刺,想要拔除就不可能了!”
  “那我们如何是好?苍慕是否一定肯借兵?”
  薄媚眉间满是疲惫:“我也不知……”
  萧长史道:“也不知苍慕那老头子有无野心,听说倒是蛮受本分蛮敦厚的,就是他那个大儿子……对了公主,你不是给慕广韵当过媳妇么?你觉得呢?”
  “我不知……”薄媚摇头,又摇头,心下完全没有着落,“我不知慕庄有无野心,也不知慕广韵有无野心……或者说,我不知他的野心,有多大……我总觉得,看不透他。”
  萧长史叹道:“我们也别过早气馁,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慕广韵再狼心狗肺也总是个男人嘛,公主你就委屈一下,给他使个美人计什么的,反正睡也睡过了也没什么难为情的……是吧?”
  薄媚:“……污言秽语!”脸红了红,她执意认为是被气的,“你才跟他睡过。”
  “啊?你们成亲五年……都没睡过?!那你们每天干嘛?坐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萧长史,我突然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想找一只活人舌头给淳于将军续接上,说不定还能说话。”
  萧长史立马闭嘴。
  薄媚又思量了许久,还是觉得胸中一口闷气。前途一片渺茫,当真渺茫,看不到希望,也没有方向。总感觉危机重重,这天下,这寒冬,看似平静,却又好像暗流涌动,似乎有什么力量,快要浮出水面,从四面八方,压得人喘不过气。北狄,北狄……若能顺利度过北狄危机,后面,还会有些什么呢……这种感觉……很不安。
  “不过我还是要夸夸公主殿下……你别割我舌头啊我是夸你呢真是夸你!公主真是太机智了!最后撂下那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让雍门襄心生疑窦。哈哈,就让他憋死去吧,好好想想哪个大国愿意遵从乐邑号令,抢他的头功!哼哼——”
  薄媚点头道:“我对雍门襄了解的不多,但知他生性多疑。当年攻打于役时,他就险些为一己私利背弃盟友。无论如何……不能让诸侯之间结盟,成为威胁乐邑的强大势力,起码,要让他们大国生隙。”
  “你看看,机智,机智啊!”
  但其实她只是有所顾虑,尽力避免而已。殊不知,她所担心的国家,早已暗地结盟。不止苍慕、流火,还有东戈。别的角落,也暗影丛生……

  ☆、梦惊风雪

作者有话要说:  梦惊风雪,是回忆,还是预示?                    
  (第六十七章)
  时年,岁行大火(距离故事开篇五年)。夏历已是年初,神农古历方进入十二月第一天。
  慕广韵从梦中惊醒时,漫天大雪。
  其实屋子里是一片融融暖意,四角的炭盆都“毕波”燃着,窗子紧闭,雕栏映着火光,明灭斑驳,有一种诡异而神秘的安谧。
  屋里屋外,均是静默无声。但他就是知道,外面一定是下雪了。推窗看时,果然。铺天盖地的纯白,映得天色明如白昼,院中古柏横斜枝桠上,剔透莹洁。沿着廊下光束,可见雪花“簌簌”纷飞。
  为何还没推窗,就知道外面一定下雪了呢?
  ……原来是方才大梦惊醒时听到了下雪的声音。“轰隆隆”的声音,铺天盖地。
  其实下雪是没有声音的。但梦这种东西,向来是由不得真的。梦里,感觉与感官,往往是天马行空,与现实背道而驰的。譬如梦里见到一头牛,潜意识里非说那是一匹马,那么梦到的就是马而非牛。他听到了“轰隆隆”的巨响,像海浪一样,铺天盖地,淹没了头顶,眼见白茫茫一片,他心里想,原来下雪了。那么他听见的就是下雪的声音。
  下雪之前梦到了些什么呢……越是想不起,越是渴望想起。他闭上眼,静静听风,极力回忆……仿佛是一道朱红的宫墙,很长,很长,很长,没有尽头……他沿着朱墙,一直走一直走,路过无数道门,一样的门,他没有出去,一直沿着墙的这边走……但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墙的那边也有一个人,在同他一起,并肩而行……
  终于,在路过一道门时,有人从门那边走了进来。是个女子,雪白的锦缎斗篷,雪白的雪靴,看不到脸。她仿佛看不见他,进了门,转身沿着宫墙,走在他的前面,一直一直走……他便跟在后面,咫尺的距离,一直一直跟着走……很多次想唤她一声,张口却唤不出她的姓名……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路过一处水中遗世独立的舞榭歌台,他方才转移了注意力。他想,这台子……隐约在哪里见过。然后空中传来袅袅琴音,弹的是《秋水》。他听得出神,前面的女子却突然回身,一把利剑刺入他的胸膛……
  都说梦里感觉不到痛。可他分明就感觉到了。利剑刺入胸膛的那一刻,痛彻心扉。他张口,却发不出任何音节。他看到那女子的面容,是薄媚。具体是怎样的一张脸他记不清了,总之知道她就是薄媚。她浅浅对他笑着,说,我来还你这刻骨铭心的一剑,你记住,记住。
  ……然后听到“轰隆隆”一阵巨响,梦境开始天翻地覆,变成了白茫茫一片。他想,原来下雪了,云和山又要冰雪封山了。
  近来常常做一些奇怪的梦,落花流水红尘熙攘。慕广韵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投胎投错了性别,其实骨子里是个女人,要不怎的如此伤春怀秋。不过不应该啊,二十四年都没发作,不至于老都老了,少女病才发作了吧。
  后来觉得一个男人这样镜花水月地梦下去也不是回事儿,于是找了太医来诊治。太医说身体没什么问题,查不出病灶,可能是公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慕广韵当即喷了口中茶水。孟寒非也道:“一个个的都是庸医!公子又不是闺阁小姐,每日想这些做什么?!公子夜以继日操劳政事,就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该梦点金戈铁马气吞山河什么的……”
  太医道:“那可能正是因为公子白日里太过阳刚的缘故,才致使梦里反着来了。所谓阴阳调和,阳盛必定阴虚,阴虚必定要反应在某些方面,比如说……多梦啊、经常梦些春花秋月啊……什么的。”
  慕广韵:“太医直说,不必讳言。”
  太医:“依老臣所见,公子是因为长期缺少枕边人……才导致了阳盛阴损、春……旖梦连连的现象。”
  慕广韵撇一撇浮茶:“太医可以告老还乡了。”
  “公、公子开恩——”
  他说他梦些“春花秋月”,是指真的春花秋月。这老东西好生歪解。
  后来孟寒非心重,又请来了当日慕广韵身中“断魂”剧毒时照顾左右的军医来问,军医方提出一种合理假设——会否是公子桀给的解药并不彻底?只解了致命的毒,没有解尽致幻的毒。如若真是“断魂”遗毒致梦,那梦里的场景,必定是公子最念念不忘的故人往事。
  ……会是这样吗?慕广韵表示怀疑。因为几乎在每一场梦里,都能见到薄媚。甚至连母亲和姐姐都越来越少出现,薄媚却总乐此不疲地路过。对,大多数时候只是在他梦里路过,不说话不停留。难道……还是因为愧疚么?慕广韵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有良心的一个人。
  他利用过的人不在少数,魏眄、梦寐、风栾……还有许多已死的未死的人。为什么从来没有梦到过他们?哦,可能是潜意识里知道,自己终究还会再伤薄媚,甚至不止一次,所以提前愧疚?还是因为她看起来比其他人都傻?
  ……
  正想得出神,一抬眼看到窗外树下站着名女子,正如他方才梦里所见,雪白的斗篷,从头到脚罩住。正觉诡异,掌了灯出门去看时,原是树下一座青雀立灯,白雪覆了全身,连灯座里的火都扑灭了,远看可不就是一个娉婷的白影。
  回屋批完公文,天光大亮。婢女们进进出出伺候着洗漱,孟寒非也携了新的文书来报早。
  “今日是夫人出殡入陵的日子。”孟寒非报完军务后道,“不回去吗?”
  慕广韵脸上并没什么表情,一如往常的疏离淡漠:“父亲怎么说?”
  “君上屡次派人来请公子回去,说是如果入陵日不见公子回去扶灵,就收回白歌封地,贬为庶人。广韵,毕竟是我国夫人,就算你再不痛不痒漠不关心,好歹也回去做做样子,免去不少麻烦,你觉得呢?”
  “生母下葬,我都不曾扶灵。又何必去管别人?平白叫母亲伤心。”
  “广韵……”
  慕广韵又道:“薄媚那边情况如何?”
  “三日内可达轩丘。”
  “哦?雍门襄不借兵给她?”慕广韵失笑道。
  “具体经过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探子只说,薄媚到达流火的当天就离开了,并未主动向雍门襄提借兵之事。”
  “咦?这是何意?”慕广韵掂了掂手里的笔头,笑了,“难道是念及旧情,非要向我借不可?”
  “薄媚怎么想我不知道,倒是雍门襄……他有大动作了。”孟寒非道,“他称王了。”
  “称王……了?”
  “是啊,也是那日的事情。之前都没有传出任何消息,到了那一天,才突然大张旗鼓地封禅拜祭,举国欢庆,昭告四方,流火称王。并令周边一众国家尊其为上国。”
  慕广韵沉眉默了良久,方才冷笑一笑:“这雍门襄真是一再让我刮目相看啊,阴险狠毒,胆大张狂,自私多疑,性子也不是一般的急啊。‘称王’本是我们三国同盟的一个计策,当年派公玉侯王去落霜,利用落霜国君渴望重建旧日辉煌的虚荣心,策动他自立为王,目的是将落霜树立为众矢之的,并引起乐邑的愤怒,这样我苍慕就可‘替天行道’灭亡落霜。没想到,落霜国君胆小如鼠犹豫不决,却让雍门襄将这策略偷梁换柱用在了自己身上。这人呐……怎的这般急于求成?宁可暴露野心树敌无数,也要人承认他的强大对其顶礼膜拜。他是料定了薄野天子气数已尽,要抢夺一个天下至尊。可怎就不知在功成之前,需把野心收敛收敛?”
  孟寒非也有些不屑:“雍门襄无非是忌惮我苍慕实力强过他流火,不愿让我们这么容易接二连三吞并国家。他心胸狭隘,时时刻刻在与我们较劲。这样的盟友……真是比敌人还可怕啊,随时都有可能背信弃义,攻我们个出其不意。暗箭难防,我们何不与他解除盟约?”
  “不可。”慕广韵坚决地道,“三国格局,东、西、南三方。天下唯我三国联手,方可扫平四方。眼下同盟既成,利害相关,三国中但凡有一国背离,造成对立、甚至自相残杀,必定同亡,渔翁得利。所以,眼下阶段,万万不可毁盟,不可计较一时得失。”
  “可虽是盟友,到底三国最终所追逐的是同一件东西。总有一天,盟约会破裂。”
  “该破裂的时候,它定当破裂。然眼下还不是,离那时候还早。现此阶段,最怕猜疑分歧。大局为重。”慕广韵道,“我们苍慕,绝不可第一个毁盟。”
  “我们自是能做到遵守盟约,可别人人心,却由不得我们。”
  慕广韵沉默良久,摇头道:“律己,防人。唯此。”
  孟寒非叹惋一声,方道:“借兵与她否?”
  “暂不。”
  “广韵,其实,有消息说,雍门襄与北狄也有勾结……说是此番他答应北狄不出兵救助乐邑,并极力阻止别国出兵,北狄就拥戴流火为中原王者。还有说,北狄与墨颐早达成联盟,攻下乐邑后,墨颐登临帝位,篡夺薄氏江山,相赠瑬山以北全部山河给北狄……各国均是八面玲珑,两面三刀,他们各怀鬼胎,耍尽心机,我们也需为自己打算……”
  慕广韵听了微微蹙眉,闭目一阵,点头道:“着实。”
  风云起了。
  ……
  薄媚一行人到达轩丘时,看到举国上下树立白幡。因为恰好下过一场雪,感觉整个苍慕都是雪白的一片。天寒地冻,街道上不见人影,有些冷清。
  执古宫门仿佛比初见时矮了许多。许是门上压了雪的缘故。又许是气氛冷清的缘故。
  凌夫人棺椁三日前已经葬入苍慕旧王陵,听说那里老早就按辈分辟出了千秋万代慕氏子孙的陵墓地宫,连慕广韵的位子都有。当然了,他现在已经不是苍慕的合法继承人了,那位子也就顺移给了慕子衿。
  薄媚想想还有些惊悚,自己差点就葬在那里了。现在想来那怎么可以,此生当然非乐邑皇陵不葬。
  慕庄还是一如既往的毕恭毕敬,挑不出任何毛病。因为新丧夫人的缘故,他的脸比以前更刻板了,人也更沉闷。薄媚没有提借兵的事情,先去灵堂里拜了一拜。
  灵堂已经要撤了,唯满室白幡还在寒风中飞舞。
  拜过之后起身,却感觉有人拿剑抵住了自己的脊梁,隔着衣物也有寒意侵骨。缓缓转身,看到了白衣素槁的慕子衿。又长高了不少,差不多要到她鼻尖位置了。
  “阿巾。”她唤。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脑袋,奈何他手里的剑比她胳膊长,再加上他胳膊的距离……够不到。
  “你去了哪里?”慕子衿一脸冰霜,目光绝然。
  “我回家去了。”
  “走了就不回来了么?”像是质问。
  “我……”薄媚不知如何回答,心想跟小孩子要如何讲道理,“阿巾,你大概也知道,我同你的哥哥,不再是夫妻了。”
  “你们都是一样的,骗子,都是骗子!”
  薄媚还当他说的“骗子”是指她和慕广韵,刚想说这种事情等你长大就明白了。还没张口,却见他泪如决堤。心下吃了一惊,想要上前,却不慎撞上了剑尖。慕子衿吓了一跳,忙抽手丢剑,撇开头想擦泪又死倔着不肯擦,仿佛不擦泪就代表自己没哭。
  “哭、哭出来了!这么多天,世子终于哭出来了——”随侍的婢女倒有些欣喜若狂,感激地看着薄媚,然后跑走了一个,大概是去向慕庄禀报“喜讯”。
  “阿巾——”薄媚走上前去,摸了摸他脑袋,道,“我知你一定很伤心……”后面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说不要伤心?母亲走了,怎么能不伤心?干嘛不让人家伤心?安慰无用啊,怎么安慰。
  他却狠狠甩开她的手,道:“你们都是一样的,说会等我,却都食言!一走就不再回来了!你是这样,娘也是这样——”
  “娘说身子不好,畏寒,说去南方过冬,说来年春天就会回来了……可是都是在撒谎!她走了,就没再回来了……我求父亲,求父亲带我去看娘亲,父亲答应我,说年末、年末就去,去跟娘亲一起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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