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绝恋-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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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是久久的沉默。林晟面对着曾经悬挂画像的那面空空的墙壁，叹道：“不错，你母亲是姜国的莲心公主，或许是姜国唯一幸存的人。”虽然无忧早已知道，可自林晟口中说出，又是另一种震撼。回想过往，林晟的面色忽的变得柔和，目光里是隐隐的光芒和深深的怜爱：“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见你母亲。那日我本是去踏青，却看到一个没命奔跑的女子跌倒在地，她面上满是污秽，衣饰凌乱，憔悴不堪，与眼前的曼妙春景格格不入。她就像吹落在晚风残照里的一片花瓣，单薄脆弱、漂泊无依。她看向我，眼里全是惊恐害怕，精力耗尽的她，终于晕了过去。我出于同情，将她带回府中调养，昏过去的她，全身竟还在瑟瑟发抖，我知道，她一定是经历了一件让她非常害怕的事情。我请了最好的大夫回来，没想到，她竟全身是伤，几乎体无完肤。我震惊着，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怎么忍受着这样的疼痛？又是什么，将她逼入这般境地？一开始的时候，她总是瑟缩在床头，用惊恐害怕的眼神看着我，更不敢和我说话。而我心里对她，是那么深那么深的怜惜。后来，看我对她没有恶意，她才渐渐放心，看到我，不再害怕，不再发抖了。在府中养伤的日子，我与她朝夕相处，她的温婉善良，诗画才情，深深打动着我，我深深爱上了她。”
　　无忧从未听过这段初见，也深深陷进那份过往里。林晟微皱眉道：“关于她的过去，她未开口说，我也从来没问过。因为那些都不重要，我只知道我爱这个女子。可等她伤愈后，她提出要离开。我顿时慌了，我跟她说我想要她留下，我想要照顾她，我想要与她白头相守。她惊怔诧异的看着我，良久，却流着泪摇头，毅然决然的离开。”无忧体会着母亲当日内心的痛苦与挣扎，也一阵心酸难过，背负着那份沉重的过往，是多么痛苦啊。林晟道：“她走后，我不思茶饭，竟会病倒了，我自己都难以相信我会有这样的相思之灾。”林晟苦笑一下，接着说道：“庆幸的是，她没有真的离开。听说我卧床不起，更是拒绝医治，她终于回来。她告诉了我一切，她说她是凌国正在追杀的姜国公主姜莲心。她不能留下来，她不能害了我。”无忧道：“母亲这样坦然的告诉你一切，是将性命交在了你的手上。”林晟点头道：“可我当时听到这一切的时候，脑海里闪现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她心里有我！”无忧深知，母亲心中，早已有了林晟，所以才会那样决然的离开他，心中却又割舍不下，暗中留了下来。知道林晟病重，她再控制不住，回来对他坦白一切。母亲当时被追杀，她将身世向林晟坦白，就如同将性命完全交在林晟手中，母亲对林晟情谊之深，可以想见。
　　林晟面上有了幸福的光彩，沉浸在当日的情绪里，良久才道：“后来，我终于劝服她，留在我身边。她随身带着那玉佩还有姜国玉玺……”无忧听到这里，隐隐觉得后面的一切可能与那玉玺有关。林晟接着说道：“我知道，这国破家亡之恨，亲人惨死之痛，不可能轻易割舍，何况那是她的父母唯一留给她的东西。所以，即使我清楚的知道这两件东西会带来灾难，我也没有劝她毁掉它们。玉佩是她父亲送给她的礼物，她想随身带着。于是，我便帮她重取了名字，叫沈语心，在那玉佩上刻下语字，与心字相连，以作掩饰。说那是我与你母亲的定情之物，并没有错。沈语心是莲心的重生，她从此的身份便只是我的妻子。语心天性善良，她不想不惜一切去复仇，毕竟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复仇之路，要踩着多少无辜的尸体过去。特别是有你之后，语心更是没有了复仇的念头，她不想你卷进去，一辈子带着仇恨而活，一辈子活在痛苦里。语心这一世是痛苦的，她忘不了父母和族人的惨死。那样刻骨的伤与痛，谁也没有办法忘记的。”
　　无忧望着黑乎乎的窗外，目光定格在院前那片空地上，仿若看到了当年灿烂的桃林，还有桃树下暗自垂泪的母亲，叹道：“我一直想不明白，母亲那样爱你，你也深爱母亲，母亲也常说她有我们在身边，好幸福，好快乐。可母亲一个人的时候，却常常皱眉流泪。我每每问她，她只说想念祖父祖母了。”林晟叹道：“我一直无法让语心真正的忘记过去，真正的幸福快乐。”无忧盯着林晟，说道：“我从小就知道，你爱母亲至深。你当初休了她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林晟沉默着不说话。无忧道：“与玉玺有关？”林晟叹一声，想起当日那样绝情的对待语心母子，满心满面都是痛苦：“你猜的没错。当年我随叔叔入宫，在宫中遇到了凌月，后来凌月便求皇上赐婚。我断然拒绝，说我已有妻儿。皇上也不能强人所难，谁知凌月恼羞成怒，夜间派人潜入林府，要对语心不利，却在意外间发现了姜国玉玺。凌月知道了语心的身份，以此作为要挟，逼我休了语心，赶你们出府，与她成亲。否则，就揭穿语心的身份。我与语心若死在一起，也算死得其所，可当初你还那样小，那样可爱，你的人生还没有开始。我苦苦挣扎，最后向凌月妥协了。”无忧道：“这当中情由，你没有告诉母亲？”林晟道：“你母亲最是至情至爱之人，我若告诉她，她必定一生无法忘记我，一生活在痛苦和回忆里。让她觉得我为了名利和仕途无情的抛弃了她，她说不定就会忘记我，带着你改嫁。你们走后，我不敢明目张胆的找你们，只派晚山暗中寻访。晚山告诉我，语心在一个遥远的小村镇安了家，一个庄稼汉收留了你们母女，三年后，你母亲终于同意嫁给了那个人。”无忧道：“你真的相信母亲会另嫁他人吗？”林晟道：“当初我伤你母亲那样深，我想她伤心绝望之余，已经对我这个负心人再无留恋。我不敢去找你们，凌月若察觉，必定置你们于死地，让你们就如此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就好。直到那日在十皇子那里看见玉佩，我很震惊，暗中跟随十皇子，才找到了你。我也才知道晚山一直在骗我，语心还是孤苦了一世，伤心了一世！”林晟说到这里，眼角湿润，竟落下泪来。无忧幽幽的道：“事实上，母亲从未怀疑过你对她的爱。虽然你什么也没说，但她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所以，从小她就一直对我说，忧儿，不要怨你父亲，他不是负心之人，他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林晟闻言，抬头问道：“语心真的这样说？”无忧点点头。林晟更是伤心：“得语心这般红颜知己，林晟此生足矣。是我对不起她！”
　　无忧擦干眼泪，抬眼看着林晟：“重逢后，你为什么不向我说明一切？”林晟道：“我不能说，尽管我那么想和你相认，但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否则凌月不会放过你。”无忧落泪道：“所以……所以你宁愿让我恨你这么多年吗？”林晟道：“若这样能让你平安，我宁愿你恨我。”无忧再控制不住哭声，猛地扑进林晟怀里，放声大哭：“爹，对不起，对不起，我居然恨了你这么多年，怨了你这么多年，却不知道你忍受了这么多的苦。”林晟也哽咽道：“梅儿，我的女儿。这么多年，终于又听到你喊我爹了。”
　　父女两人相拥哭了许久，终于渐渐平静下来。林晟担忧的问道：“梅儿，是谁告诉你关于你母亲的事？”无忧道：“是韩冷。”林晟诧异道：“韩冷？”无忧点头道：“他也是姜国的幸存者，母亲的表哥。”林晟道：“我听你母亲提起过，她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他们如亲生兄妹一般，你母亲一直以为他也死了。”无忧道：“他也以为母亲不在了，直到看到竹梧轩里母亲的画像。”林晟道：“画像是他偷走的？”无忧点点头，脸色暗淡下来道：“他救了我，我发现了他屋里的画像，他才将一切告诉我。他留在宫里，要为母亲和族人报仇，两个太子、玉妃，还有依依，都是他们害死的。”林晟皱眉道：“他们？”无忧道：“还有仙妃。”林晟闻言，默了良久，看无忧大有愁色，叹道：“梅儿，你出宫吧，远远离开这里。”无忧抬头道：“爹，是你让师父劝我离开的吧？”林晟道：“自你母亲画像丢失后，我就一直不能心安。我想偷走画像的人，一定认识你母亲，多半也知道你母亲的身份。你留在宫中太危险，一旦有人知道你是姜国公主的女儿，你再无活路。你一直恨我，断然不会听我劝，无奈之下我只好将一切告诉你师父，求他劝你离宫。”无忧道：“难怪师父会硬逼我出宫。”随即沉默着不说话，眉心紧紧拧在一起。林晟问道：“梅儿，你打算怎么做？”无忧痛苦的摇头道：“不知道，我不知道该不该恨。”林晟爱怜的抚抚无忧的头道：“你母亲为你取名无忧，就是希望你永远不要卷进来，不要心怀仇恨。上一代的恩怨，折磨语心一生已经够了。听从你母亲的意愿，放下一切，离开皇宫吧。”无忧眉心紧皱，痛苦的道：“可是……”却没有说下去。林晟伸手扶着无忧的肩道：“傻丫头，你心里放不下六皇子是不是？为父早看出来，你很在意他。”无忧愧疚的道：“爹，我是不是不该这样？他是仇人的儿子，我还这样对他念念不忘。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林晟叹道：“梅儿，为父和你母亲一样，希望你不要去背负这一段仇恨。姜国被灭的时候，莫歌夜还没有出生，他有什么错呢？”
　　

　　☆、和好如初

　　无忧从林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无忧怕人发现，执意一个人回去。初时无忧全心陷在纠结的思绪里，没有理会其他。可路越走越黑，越走越安静，无忧最怕黑，四周黑乎乎一片，还时时有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微弱动静，无忧怕的手心直冒冷汗，整个身子绷得紧紧的。无忧闷着脑袋，紧张的握紧拳头，拼命跑向清王府方向。
　　终于要到清王府了，远远的，却见在一片黑暗中，唯独清王府灯火通明，照得一砖一瓦跟白昼一般明亮。无忧慌乱害怕的心安定了下来，走到门口时，见两盏明亮的大灯下，歌夜负手而立，不安的来回走着，灯光下紧锁的眉头清晰可辨。他在等她吗？无忧站在原地，心情复杂的看着他。
　　歌夜抬眼看见了无忧，几步赶上来，欣喜的道：“忧儿，你回来了。”伸手想要牵她，却又忙缩了回去。歌夜的声音是嘶哑的，昨晚冻了一夜，他染了风寒了吗？无忧道：“为什么要等我，万一我不回来呢？”歌夜道：“你说过你会回来，你从不会骗我。”无忧动容着不能言语。歌夜道：“我们进去吧，外面很冷。”无忧刚踏进门口，就被眼前的景象惊怔在那里：清王府内，满院都是灯笼烛火，照亮清王府每一个角落，绝不遗半点黑暗！灯笼下的明黄色流苏，随着夜半细微的冷风柔柔拂动，如此的缱绻温柔。无忧眼里一酸道：“为什么点这么多灯？”歌夜道：“你最怕黑，我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无忧瞬时泪珠滚落，她用手捂住嘴巴，蹲下身子，将头埋在膝盖里，呜呜的哭起来。歌夜顿时慌了手脚：“忧儿，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歌夜蹲在无忧身边，本想要拍她的肩膀，但怕惹得无忧哭得更伤心，就默默地蹲着不敢动，只是皱眉默默的看着无忧。哪知无忧越哭越伤心，到最后竟是嚎啕大哭。歌夜疼惜的将无忧揽进怀里，温柔的抚弄着她的头发。
　　渐渐的，无忧的哭声终于止住了，开始默默的流眼泪。歌夜叹息一声道：“好啦，别哭了，我们回屋吧，在这冷风里哭，会生病的。”歌夜说着，俯身将无忧横抱在怀里。无忧轻轻贴着歌夜，想起邀月池边，歌夜也是这样抱着一身狼狈的她，将她紧紧护在胸前，默默的往前走。细细回想，竟已经与歌夜走过了一段很长的路，留下那么多无法抹去的回忆。歌夜的声音，仍轻柔如羽毛：“还记得那次你落水，也是我抱着你回去的吗？那时候你昏昏沉沉，竟还顾得上问我为何心无所恋。”无忧当然记得，那时的她，一直以为歌夜的心里，只有依依。歌夜道：“那时我就想告诉你，我心中所恋的就是怀里的人儿。”无忧默默的贴近歌夜，听着他的心跳，感觉着他的气息。
　　无忧大概是太累了，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夜。她睁眼时，看到了趴在床头的歌夜。无忧微微起身，想要给歌夜披上被子，但响动声惊醒了歌夜。歌夜睁眼，微微笑道：“你醒了？”无忧手里的动作顿住，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挪了挪，睁眼看着歌夜，她知道，自己的眼神是冷漠的。歌夜眼里闪过一丝晦暗，无忧的疏远与冷淡，让他有了一瞬受伤的表情。歌夜随即说道：“你好好躺着，我先出去让他们送点吃的过来，你昨天大概没吃东西吧？”歌夜说着起身，走了几步，忍不住压抑着声音咳了一声。歌夜出去了，轻轻关上了房门。他的风寒越来越重了，方才歌夜那一瞬受伤的表情，让无忧的心猛的抽痛起来，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歌夜，他做错了什么？想到这里，无忧匆匆下床，跑了出去。
　　拉开门，她听到了歌夜在剧烈的咳嗽。天上下着小雪，扬扬洒洒，如飞落的柳絮。歌夜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驻足在雪地里，抬头看着飘雪，身形在飘雪里是无限的孤寂。无忧眼眶一红，飞奔过去，猛地从后面紧紧抱住歌夜：“歌夜，对不起。”歌夜怔怔的站了会儿，随即将冰冷的手覆盖在无忧手上，深深的舒了口气道：“忧儿，你终于不再躲着我了。”他的嗓音是嘶哑的。歌夜转身，擦擦无忧的眼泪说道：“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无忧看着歌夜，心内揪作一团：若将一切告诉歌夜，玉妃与依依的死，歌夜绝不会罢休，他一定会告发韩冷，那么韩冷必死无疑。韩冷毕竟是她的亲人，况且这其中的恩恩怨怨，又怎分得清谁对谁错？更何况，到时候自己身世被揭开，父亲、师父、颖哥统统都会没命！可若欺骗歌夜，自己又于心何忍？玉妃与依依都是无辜的，自己若隐瞒，歌夜只怕再无法原谅自己！歌夜看无忧面色痛苦，眉心揪在一起，叹一声道：“别皱眉了，你不想说我就再也不问了，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无忧道：“答应你什么？”歌夜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可以气我骂我，就是不要避开我。”无忧的眼泪又止不住的落：“我再也不会了。”歌夜忍不住又咳了一声，无忧忙道：“怎么咳得这么厉害？你喝药了吗？”歌夜点头“嗯”了一声。无忧叹一声道：“你肯定一直没喝药，这几日我这般对你，你只顾着着急了。我们回屋吧歌夜，我吩咐他们熬药给你喝。”歌夜道：“好。还有你的饭。”“嗯。”无忧含泪微笑。
　　无忧到青峰岗去看过紫烟，没想到紫烟的死，真的是明王授意所为，可怜了紫烟，竟嫁了这样一个残忍恶毒的人！无忧在宫里只交了两个知心姐妹，一个与世长辞，一个却一直在欺骗她，甚至想要了她的性命，想着这些，无忧心底充满了感叹。可未想到，她和惜鸢在穿过御花园时，会恰巧遇见尹雪薇。尹雪薇仍是那身干净的绿色衣裙，人如旧，可心境，却是面目全非了。无忧冷冷的看她一眼，转身便走。尹雪薇喊道：“无忧，你等等。”尹雪薇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