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凤栖桑-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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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湘芸自傲自矜得紧；哪里会相信有人能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故纵然梓遥再三推拒；她也只当是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单纯归单纯，沈湘云却也不是顽愚之辈。她见梓遥面含苦色，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想起梓遥‘素行不良’，怕他又逃之夭夭，便赶忙开口道：“诸位既然入了天鹰堡地内，何不入堡与家父一叙。况且家母对梓遥哥哥也想念的紧，总念叨有好些时日不见了，梓遥哥哥切莫推拒啊！”
她这一招‘借刀杀人’并不高明，却不可谓不实用。于梓遥，纵然知道前是龙潭虎穴，也不得不闯他一闯。盖因叶家与沈家是世交，他此番若去而不见，于情于理都不甚相合，若有人借机挑拨叶、沈两家的关系，那可大大不妙。
然梓遥‘小魔头’的名号也不是空穴来风，当下笑道：“这是自然，不过此行除了我主仆三人，还有新结识的离一姑娘，却不知是否方便……”
沈湘云哪容他推委，当下允诺。脸上还挂着明媚笑靥，眸中却是一片阴霾。她回首四顾，一下便看到唯一的女子——离一，眼神即怨怼又刻毒。她素知梓遥从不带女子在身边，这离一与他如此亲近，去不知是什么来头，可是对梓遥有什么非分之想……
她越想越是光火，对离一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怒得直磨牙。
离一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些，她想的不外是到天鹰堡后可有好吃的可有小正太……
再说梓遥，他将火引到离一身上，心虚之余却又想起离一那异于常人的武功言语，遂也便安心了。
这一行五人便‘各怀鬼胎’地和着背景般的一众黑衣人向天鹰堡进发。

山水叠；绿荫盖。
说到沈家天鹰堡；便有三绝不可不提。
一是人。沈家素来人丁兴旺；其中自不乏江湖名宿。而此代更是出了铁琴公子沈鸣玉；以弱冠之年独力击杀江洋大盗一线销红；遂扬名五湖。
二是险。天鹰堡建于孤山清泠峰上；其地高、其势绝；怪石峥嵘、道路逶迤。易守难攻；有金汤之固。
三是奇。沈氏发迹已久；家底殷实；府中珍宝不知凡几；而内有一琴；冠绝天下一一名唤伏羲。传言此琴为上古神物；音色清洌；凡以之奏曲；闻者莫不泣涕三尺；若再注以内力；所出之乐不啻天魔。其威可摧山崩石；断云裂空；无人可捋锋茫。但其事匪夷所思；故世人多做笑谈记之。
离一紧随众人；间或抬头凝望清泠峰；面上现出些微笑意。
半个时辰后；天鹰堡出现在众人面前。
甫一入眼的便是扇黄铜大门：体微长，色稍剥，上嵌鹰首门环，眼利而喙锐。堡壁以巨石垒就，线条粗犷，气象威严。且石墙微有磨损，更添一份沧桑之感。
沈湘芸顿足，一黑衣人便越众而出，以碧色短笛吹出古怪之音，然众人便闻木石相擦之声，一笼状物从顶而降。此“笼”高八尺，宽四丈，底就木板，壁结草绳。五人逐一登上，那“笼”须臾便开始上升。
‘伪电梯。’离一腹诽。
俄顷，“笼子”停下，五人鱼贯而出。
“女儿啊啊啊~~~”随着一声哀呼，一个粉绿身影狠狠“撞”向离一。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个中年美妇。
只见那妇人死命靠在离一身上，直把离一压成了棵“病梅”。妇人一边用粉绿带着桃香的手绢抹眼泪，一边轻抚离一的头：“你这一去大半天的，可担心死为娘了，呜呜呜呜呜……”
那厢离一正备受煎熬，却闻一个阴惨惨的声音：“娘……”不做他想，此人正是沈湘芸。她“大步流星”地冲上前去，一把将二人扯开。沈夫人狐疑地抬头，望着湘、离二人，一时竟犯了傻。
“哎呀，妾身何时竟替夫君生了两个女儿？”
大厅内一时死寂，离一勉强撑着不倒，内心无限黑线：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什么娘教出什么女儿啊……
“娘……那是客人……”不知何时，沈家的三位公子也已进入大厅，说话的正是么子沈鸣玉。
本萎得像根腌萝卜的离一不啻天降甘霖，于瞬息间恢复神采，望着沈鸣玉未脱稚气却已英俊逼人的脸，大眼弯成两汪半月。
嗷呜~~~（背景音乐，人狼变身）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欲行鸡鸣狗盗之事，便是不二之选。
一室，一窗，光微暖，灯如豆。内有一人，自斟自饮，便只剪影，已是销魂。
‘嘿嘿~~’心中奸笑两声，离一大眼弯成两汪半月，‘夜袭小正太果然是正确的决定，鸣玉亲亲，我~来~了~’
主意一定，离一便自怀中取出‘Yeah　Yeah　Love　真心话大作战’粉，准备为她的实录再添一则轶事。
然她快，有人更快，粉还未吹出，便闻一清澈的男音：“外面的朋友何不进屋一叙？”
离一一怔，那竟不是沈鸣玉的声音！
‘有□！’离一暗爽在心底，酝酿了一下情绪，便举步入门。
幽微的烛光照得室内一片晕黄，离一双目微眯，便见屋子正中的花梨木桌旁坐着一含笑青年。说是青年却不甚妥当，只见那男子白净面皮，双眉如舒展柳叶，眼瞳深邃，如一泉幽潭；下眼线微微上挑，不语也似在笑；而鸦色长发竟不缚不冠，如瀑般直垂于背后。
那五官并非十分亮丽，然组合在一起却别有一番味道。
那人初看也只双十，细看却难以确定，离一不禁生出些疑惑。
男子微哂，眨了眨眼道：“小姑娘是今日随叶家少爷一同来的吧？”
‘小姑娘！’离一黑线，心想你看起来也没几岁，难道是老妖怪装嫩不成……
男子玩味地看着离一“色彩斑斓”的脸，十足看客嘴脸。他以指轻敲桌面，仿佛是在思量什么。然而脸上却又挂着抹浅淡笑意，仿佛正假寐。
“夜晚，可不是出游的好时机啊……”
离一回首，却只见到男子与先前一般的隽丽的笑。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它隐藏了什么……你明白吧？”
“你……！？”
“你们在做什么！”
离一尚不及开口，便问一声暴喝。屋内二人回首，便见门口“风风火火”立着一人，正是白日内见到的沈鸣玉。
“萧，你没事吧！”沈鸣玉稚气的脸庞写满担忧，兔起鹘落间便来到萧——也即是与离一闲聊的神秘男子身旁，“你身体尚弱，不应与闲杂人等攀谈……”霸道的措辞，语气却甚是诚恳，几至哀求。
“玉……”萧轻叹口气，执起沈鸣玉的手，什么也不说，只默默凝视，却是说不出的温馨。
‘噢噢噢噢噢！！！！！好暧昧啊啊啊~~~’本该做雀跃状的离一却默然，肃容道：“……你是一线销红——萧虹……？”
萧虹颔首：“不错，正是萧某。”
“原来……”离一若有所思，飞身而去。
“……萧，你又多管闲事。”沈鸣玉双唇微嘟，略有不满。
萧虹只无奈地摇摇头，再不言语。

晨曦之光透过窗棂照入屋内，两扇红木雕窗之间天已泛出鱼肚白。梓遥狠狠眨了下眼，才适应微亮的内室。
‘这才几时呀……’他晃了下脑袋，顿觉疼得厉害，于是外衣也不披，只邋遢地套着件内衣皱着张小脸便推门而出。他四下张望了下，但见树林阴翳，偶有飞鸟划过长空，却不见一个仆役走过。心中微觉有异，梓遥迅速披上罩衫，凝神五蕴。
略略扫视，并不见异处，梓遥运起罡风护体，水鸟般掠向赤、水二人所住的院落。
甫进院落，仍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更觉不安，梓遥运劲于耳，却不闻一星响动。
“清寒，凛……”他试探地唤了声，自然无人应答。
‘离一！’他蓦然想起那不同寻常的女子，若说有谁会记得来龙去脉的话，她便是第一人！梓遥心中一宽，展开身形向离一所住的厢房“飞”去。
‘没有人！’汗珠爬下梓遥额际，他有些懊丧，‘离一怎么说也只是个女孩子，纵然有些奇特，他也不该让她单独一人……’一面深呼吸，梓遥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理清思绪，找出线索。
梓遥毕竟是初入江湖的小少爷，且不说他这一番“乱闯”打草惊蛇，便见无一仆从，也知对方有备而来，此刻他定然寻不到那几人。不如以逸待劳，那些人既然留下他，必定会自己找上门来。他深入敌腹危险重重，绝计是不知之举。
梓遥踌躇须臾，最终向大厅走去。
一路行去，血渍惊心。
青石的地板上染着暗红的血迹，伴着寂静的天鹰堡，似一片乌云沉沉压在梓遥心上。
‘天鹰堡乃江湖上的第三大堡，是什么势力竟能一夜间血洗天鹰堡而未引起一丝反扑，且他竟未察觉一丝一毫！而又是什么原因，使他成为唯一幸免的人……’子遥心中隐约有了答案，益发焦灼，却不敢放松警惕。来到大厅外，听到浅浅的咳嗽声。他浑身一僵，才慢慢走入厅内。
“沈世伯！”梓遥惊呼，那微微的咳嗽声竟是倒在血泊中的天鹰堡主发出的！
“世伯，您撑着点！”
“咳咳……贤侄，快……快离开此处…………”沈家家主面若金纸气如游丝，硬是挺着一口气将话说出。
“世伯，究竟是怎么回事，进攻天鹰堡的是不是……！？”
然而不待话说完，脑后风声蓦起，梓遥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第三章凰兮凰兮（下）

　　‘啪嗒……啪嗒……啪嗒……’
…………………………
“笨蛋，你抓不住我~~笨蛋……”
……………………………
“流星啊，快看，是流星雨……”
……………………………
“下年春天，我们再一起看碧城的十里桃花……”
……………………………
“说好了，一辈子都不许忘了我……”
……………………………
“你骗我，你骗我！”
……………………………
“不哭……不哭哦……”
……………………………
濛濛雾海，影影绰绰皆是那人身影。
‘是谁，那是谁……’
梓遥慢慢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青灰。心中隐隐抽痛，他努力回想，却始终记不起梦中所见。
“少爷，你醒了？”
“凛，清寒！”梓遥惊呼，“你们看见离一了吗？”
水清寒默然片刻，才带着探究的目光回道：“不曾。”
梓遥蓦然意识到他方才竟直呼‘离一’，大大违背以往叶家的教导。微感狼狈地转过头，梓遥岔开话题道：“你二人如何会在此处？”
“昨夜子时一伙人闯入我二人院落，我们寡不敌众，失手被擒。”
“这……”梓遥微微蹙眉，双手绞着玉佩上的流苏，须臾方才道：“我初时以为是湮影阁一路追击至此，看来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哦，少爷为何会做如此想，可否告知我等。”赤夜凛挑眉，瞳中闪过一抹赞赏的光。
“湮影阁追击我之事毕竟隐秘，慕千山不可能倾巢而出，故要一夜之间攻下天鹰堡，几乎是不可能的；再者天鹰堡为天下第三堡，事发前怎会没有一丝风声？天鹰堡若是如此容易便陷落，岂不笑掉人大牙；而最大的败笔，便是他们留着我！因为怕事后遭到怀疑，便做出遇袭的样子。又恐证人分量不够，且欺我年幼易骗，便留我作证……”
“分析的好，少爷。那你猜猜，内奸是谁？”赤夜凛笑道。
“是……堡主？”
“呵呵……”赤夜凛拍拍梓遥的肩，“少爷，观察还不够哦。‘沈夫人’，出来吧。”
只见幽微的洞中，倏忽现出一抹粉绿色的窈窕身影。
“赤夜凛，你还是一样讨人厌。”‘沈夫人’挂着一抹淡笑，调侃道。
“是你！”赤夜凛难掩讶色，复杂的目光投向水清寒。
“小蝉……”水清寒淡淡道。
湮影阁副阁主，也是水清寒的同门师姐——夜小蝉。
夜小蝉着褐衣，颈饰骨牙项链。鸦色长发束以一枚金蛇冠，臂间缠有豹纹护腕，看上去精干非常。
“……水师弟，久违了。”夜小蝉笑道。
“…………”
“…………？”
“…………”
“…………”
“你们两个给我打住！”看着‘含情脉脉’互视良久的二人，赤夜凛忍无可忍。
“噢呵呵呵，小火鸡吃醋啦~”夜姓女人调侃。
怒发冲冠的某只僵住，狐疑道：“何谓‘火鸡’？”
“嗯。”夜小蝉假咳数声，肃容道：“公鸡的进化版，一种你暂时无需了解的生物。”
赤夜凛拱手为礼，皮笑肉不笑。
“不知夜副阁主前来，意欲何为。”梓遥黑着半张脸，心想这女人真是没有身为反派的自觉。
“小少爷不知道？”夜小蝉微笑，黑瞳深邃，幽不见底。
“哼，不外乎是慕阁主‘有所求’吧。”
“哈哈哈哈，小少爷果然快人快语。那你猜猜，我现下待如何行事。”
梓遥微微蹙眉，冷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如今你们胜券在握，有什么‘要求’不如直说！”
“关心则乱啊……”夜小蝉眯目，露出几分玩味。
梓遥咬咬唇角，道：“我不明白夜副阁主的意思。”
夜小蝉不以为意地笑笑，她抬头望望青灰的洞顶，只见幽微的洞中倏忽闪过几道彩光。
“援军来了啊……”
“什么……？”梓遥诧异。
“是沈三公子请来的援兵吧。”水清寒缓缓道。
“呵呵，水师弟还是一般聪慧啊。”
“你已经不是我师姐了……”
“……也是，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唤你师弟。”夜小蝉淡淡道，瞳中极快闪过一丝黯淡。
“你为什么放水？”赤夜凛双手环胸，正色盯着夜小蝉。
“……”夜小蝉凝睇赤夜凛片刻，容色轻浅。蓦然一笑，却不回答，只道：“走了……后会有期………………”她最后一字咬得极淡，几近无声。梓遥辨认口型，觉出那是一个‘寒’字。
“去与沈三公子会合吧。”
“少爷，你什么都不问么……”水清寒微微蹙眉。
“有何可问，我什么也没听见啊。”梓遥眨眨眼，促狭一笑。
三人于是摸壁前行，俄顷，天光大亮。回首来路，那青灰洞穴原是沈家附近的一个暗哨。
梓遥纵观四合，见一条‘人龙’逶迤而来，领头那位便是沈家三公子沈鸣玉。抿抿唇角，梓遥飞身向沈鸣玉而去。
敛袖，顿足，立身。梓遥盯着沈鸣玉，一字一顿道：“沈三公子不觉得欠我等一个解释吗。”
沈鸣玉眼中闪过一丝不豫，但想起夜间萧虹的叮咛，只得咬咬牙恭声道：“此乃我天鹰堡内务，将叶少爷卷入是我等疏忽。但事发突然，亦非我所愿，望叶少爷海涵。此中曲折，还请入堡一叙。”
梓遥回忆夜小蝉种种，此女虽有调笑之嫌，但眼神明澈，行为磊落，不似奸险之人。且又与清寒有旧，既然她说是援兵，应当不假。况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梓遥颔首：“那便有劳沈三公子了。”
天鹰堡，大厅
“叶少爷对天鹰堡的‘三绝’想必有所耳闻。”沈鸣玉斟酌片刻，缓缓道。
“请沈三公子明示。”
“众所周知，沈家以‘三绝’闻名，其中又以伏羲琴为最。外人都道此琴开天辟地无所不能，自然是谣传了。此琴真正不凡之处，乃是可奏响天魔音——控人神智！”
沈鸣玉一脸凝重，斟酌片刻才续道：“众位皆知家母为奸人所掳，且行了狸猫换太子之计。而家父又为伏羲琴所控，做了湮影阁的傀儡……我三兄弟一时自顾不暇，也只好与奸人虚与委蛇，以便争取时间。”
“那么沈小姐早先相助及其后邀约都是早有预谋喽。”赤夜凛皮笑肉不笑。
沈鸣玉微恼，但他本就理亏，只得忍耐道：“小妹并不知晓此间种种，只是凑巧罢了。要说可疑，与诸位在一起的离一姑娘不是更甚！”
水清寒缄默半晌，接口道：“沈三少所言不错，离一姑娘一路跟随我等，要报信自然不难。而事发时又不知所踪，更有落跑之嫌。”
梓遥双唇翕合，欲要辩解，又觉词穷，只咬着唇瓣神色苦恼。
沈鸣玉见梓遥无言以对，微感得意。但他亦明穷寇莫追，当即拱手道：“此事容后再议，不如我等稍事歇息，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