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烟云-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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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为什么呢？
因为那个人在我身边，辗转反侧翻来覆去一整夜，连眼睛都不敢闭上。
我冷眼看着，也不点穿，陪着他一宿一宿的彻夜无眠，看着他有多难过。
一开始我还纳闷呢，为什么不睡，障碍都扫清了，为什么还睡不着啊，原来，原来是怕在梦里说漏嘴啊。
可是，我当然知道这件众所周知的事，瞒得住吗？
我看着福临是怎样一副绝不妥协的样子，我也看着太后姑妈是如何气急了一巴掌朝那个天下间最尊贵的脸上招呼过去。
只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就在那里坐着呢，一声不吭，品着我最讨厌的茶，像喝着绝世美酒。
皇后又问：“姑姑，那你知道皇上想娶谁吗？”
“娶谁？当然是娶她，事情闹得这么大，不把人娶回来，他自己都收不了场。”
皇宫，又开始忙碌起来，看来皇帝是非常的上心啊，比上次娶皇后都来的用心。
锦绣宫的另外四个人，每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把一切有关皇帝的消息统统隔绝在锦绣宫外。
我真想告诉他们，我没事，他们也不用做的如此明显和刻意。但我终是没开口，或许我这样反而才令他们安心吧。
我已经令太多人担心了，能够少让一些人担心也是好的。
我不怪太后姑妈的妥协，毕竟皇帝是她的儿子，是一国的支柱，系着大清王朝的安危。
她是大清的太后，一切总是要以大局优先的。
我只是，有一点失望。真的只有一点，微不足道。
我还是会整天整天在窗边坐着，不知道在等着谁。
让我惊奇的是在大婚前的晚上，本该分身乏术的皇帝竟然会出现在与他大婚气氛格格不入的冷冷清清的锦绣宫。
当看见他站在什么装饰也没有甚至连红绸都没有光秃秃的锦绣宫的大门皱眉时，我只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臣妾参见皇上。”我靠在窗边，连头都没回。
他的声音很明显的尴尬：“爱妃，最近还好吗？”
哼，我动了动嘴角，差点笑出声，我好不好？福临，你居然还能问出这种话！
“好啊！如皇上所见，拜您所赐，一切好的不能再好了！”
“静妃你，你别这样，你有什么不满，你说出来，朕都可以满足你。”
我真是懒得跟你说话。
见我沉默，他又补充到：“其实，皇额娘也有这个意思，趁这次迎乌云珠进宫，也好封你为贵妃。你看，怎么样？这样也可以让锦绣宫更喜庆些。”
我这次是真的笑出来了，我多久没有这种表情了，福临你真厉害。
“皇上，您觉得我缺吗？我连皇后都不稀罕，我会在乎你一个小小的贵妃！？”
“我像乞丐吗？我需要您这样的施舍！？还是皇上您见我太凄惨，动了难得的恻隐之心？况且，皇上您觉得我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静妃，朕只是希望你能高兴一点。自从…自从博果儿走了以后，你一直这么闷闷不乐，我和皇额娘都很担心你。”
“谢了，皇上您的担心臣妾承受不起。我想后宫有很多人希望得到您的‘担心’吧。但是我，不需要！”
“尤其是在他尸骨未寒，您却急着要娶他的妻子过门的时候。我高兴的起来吗？皇上？还有皇上您不觉得，您真的配叫博果儿的名字吗？您叫这个名字的时候不会觉得羞耻吗？真脏！”
“静妃！”福临脸色铁青：“朕都已经低声下气了，你究竟要怎样才不会这么咄咄逼人。这件事大家都已近不再提了，为什么只有你还放不下。”
你越是愤怒，越是愧疚，福临，那样我才能好受点，才能有勇气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看你最后会得到如何的结局。
“呵，皇上，你以为没人说或者我不说，发生过的事就不存在吗？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
“要我高兴，可以，让博果儿活过来。”
“让我不提，也可以，让博果儿活过来。”
“除此之外，不行。”
目送福临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层层夜色掩映下，他身后的世界愈发的纯白。
是谁说雪是世界上最干净的东西？
它之所以干净，是因为在层层掩盖下，肮脏的东西你看不见。
艾小博，这下好了，这样肮脏的世界，你终于不用再看见了，闭上眼睛吧，再也不要看了。
第36章　一生
这是很好很长的一生。
——匿名
乌云珠进宫的那天，我一大早起来，装上了最漂亮的衣服，梳了最好看的发髻，用了最好看的胭脂，甚至连鞋我都挑了那双我最讨厌却最好看的。
全身上下，每一寸都无可挑剔，极致美丽，也极致冰冷！
赶走了不愿离开的连青，下了马车，我提着篮子，一个人走进这偌大又冷清的皇陵。
这里不久前，刚添了一座新坟。那座坟被一片气势不凡的塚包围，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孤单。
这里终年是寂静的，看见我来那个守陵的老太监竟激动得有些不能自制。
挥手让那个公公去休息，我一人来到那座坟前，慢慢的在坟前的台阶上坐下，把头轻轻地放在石碑上。
“艾小博，我来看你了。你一个人在那边，还好吗？”
“呵呵，我知道你好啦。我们艾小博那么惹人喜欢，怎么会过的不好呢。艾小博，你会去哪里呢？”
“去我的那个世界吧！在我的那个世界，你一定会非常非常受欢迎的。艾小博，我保证那里美女如云，你一定会如鱼得水的。”
“如果，你实在都看不上的话，那里民风也开放，你就找男的好了，我们那里美男也不少的。”
艾小博，你就在那里好好地找个人恋爱，结婚，生一堆小小博，高兴的话生个足球队也行，安安稳稳无灾无劫的
“来，艾小博，咱俩喝一杯！”
我从篮子里拿出准备好的酒菜，在雪地里一一摆好，倒上两杯，酒香扑鼻。
“可是艾小博，我想你了，”我仰头灌下一杯上好的女儿红，却驱不走心头的寒意，“是不是很没用。没有你，我一个人根本就不行啦，我又跟福临吵架了，不知道他又会怎么整我。”
我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小心的摊开。宣纸上，是Q版的小正太样的缩小版的艾小博。在那里对我吐着舌头，笑得一脸无赖。
就像个没心没肺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是我为艾小博准备的荣升亲王的贺礼，却终因为太过寒酸而没能拿出手。
一时的迟疑，我就再也不能亲手把礼物送给他了。
“艾小博，其实我有礼物的，只是没敢给你而已。”看着火舌舔过艾小博的笑脸和我的手指，“早知道，我就给你了。”就算有多寒酸，也要亲手给你，而不是像这样烧给你。
“艾小博，对不起，我阻止不了。”
“我什么都知道，却改变不了任何事。很无能吧，我知道。”
“可是艾小博，如果连我也不在了，谁还会记得，谁还会记得你也曾狠狠的爱过。”
那么用力的爱过，甚至于年轻的生命。
不是谁爱情的绊脚石，不是无关紧要的某剧配角，谁会知道呢？
自古多情总被无情恼，千古终是有情痴。
远处传来震天的锣鼓声，虽然说是一切从简，但是那人大费周章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人，又怎么肯轻易妥协。
那排场比我那侄女进宫的时候只大不小。
而这个角落，更加的冷清。
我靠在石碑上，似乎这样我才能离他更近。五彩的礼花在眼前绽放，我却感觉不到半分喜悦。
突然想起曾在那篇文章里见过这样一句话：这是很好很长的一生。
眼泪就那样奔腾而出。
对不起，艾小博，我不是要哭，只是太难过了，那些液体自己要跑出来，我真的管不住。
就这一次，艾小博，让我在你面前痛快的哭一场。从今以后我不再哭泣，会好好的幸福的活下去。连你的那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这是很好很长的一生。
愿你安息，而我会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里继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思念着你。
亲爱的艾小博，I　will　miss　you　forever。
亲爱的艾小博，再见。
这是董贵妃进宫的第二天，皇上已经下了好几道口谕过来锦绣宫了，也是第一次新人的家宴，人要是不齐的话，好像是不给新人面子，贵妃脸上过不去，自然皇上脸上也就过不去了。
那四人都在一边担忧的看着我，又不敢靠过来说话，我一笑，我何时又变得这么吓人的了。
取下头上所有的朱钗，只戴了一朵白色的纸花，选了最素净的衣服，在他们关切的眼光中，让小桌扶着出了锦绣宫，连青不放心，硬是跟了来。
到了地方，所有人都到齐了，见我来都把眼光齐齐的看向我，太后姑妈目光沉静如水，皇上倒是很不满意我姗姗来迟。
自然对我这一身戴孝的撞翻更是不满，却不能发作，只得作罢。
不看任何人，敷衍得请了安，摸索着靠着小桌才顺利地坐下，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耳边嗡嗡作响。
过了好久我才听见皇帝不快的声音：“……静妃，赶快吃啊！”
我才反应过来，人是来了，光坐在饭桌上不动筷的话，也是不给贵妃面子，是给她难堪呢。
皇上您可真细心，我在心里冷笑。
“连青，布菜。”
明明眼前发黑，连已经夹到碗里的菜要送到嘴巴里都很困难，但是当对面的筷子上夹着菜就快伸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却准确地用筷子给挡了回去。
那人软语在耳：“静妃娘娘？”
我冷哼一声：“贵妃不必如此，要您给我布菜，岂不折煞我了，您还是自己吃吧，趁着热乎，能多吃就多吃吧。”
我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不过瞧着宴会鸦雀无声，想必不会太好看。
心上人被驳了面子，不高兴了，皇上当然看不过去了：“静既然人来了就好好吃你的饭，你这个样子是要做给谁看。”
我要做给谁看？我什么也没做啊，这一问真让我本来就一团浆糊的脑袋更乱了。
“我要做给谁看？谁觉得我在做给他看，那么没错，我就是在做给他看的。”
“好好吃我的饭？我本来也不想来吃这顿饭，是有人下了十几道口谕，甚至下来圣旨我才来的，否则我连半步都不屑于踏进这里。既然我在这里，谁也吃不好，那祝你们吃的愉快，我就先告辞了。”说完就起身离席了。
“静妃！”
没走两步，我还来不及看清那个怒吼的人，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是高烧，本来身子就一直没好透，前一天又在雪地坐了一天，撑到那时已是极限。
等我再次醒来，明黄的衣角消失在模糊的视野里，坐起来缓了半天，才能稍微不那么晕。
没过多久，又有人进来了，我看着那人，冷冷的没有说话。
“本宫听闻静妃娘娘身体不适，特意来看看，希望没有打扰娘娘的休息。”
“贵妃好心肠，不过我这庙小，容不得你这尊大佛。贵妃你一来，我不知道又要病多久了。”
“本宫知道娘娘见了本宫心中难免不快，但是还请娘娘看在本宫一片真心的份上……”
“哈哈。”我笑出来：“知道我不待见你，你还敢来？找骂，还是要体现贵妃娘娘您心怀宽广仁爱有加啊？”
“算了吧，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就不要那么虚伪了，乌云珠，从我这里滚出去，我看你想吐，肮脏下贱的女人。要是你真的有那么善良，你跟福临背着博果儿暗送秋波的时候，想过他吗？他尸骨未寒的时候，急不可耐的改嫁他人，你要不要脸？”
“你说什么！？我们家娘娘好心好意来看你，没想到你确是半点不识好人心！”
主人好没说话呢，这旁边的狗倒是吠的十分厉害。
我挣扎着下床，来到那个宫女前面，反手就是一巴掌，虽然病着，可是那一巴掌也不轻，打得那宫女一个趔趄。
“滚！”
那宫女捂着被打肿的脸，死死地盯着我，好像是随时要准备扑上来咬一口的样子。
“蓉妞，还不赶快跟静妃娘娘认错。”
“可是……”
“可是什么，还不赶快退下！”
我才懒得看他们主仆情深，找了凳子坐下，靠着椅背。
“静妃娘娘，蓉妞还小不懂事，得罪之处请您原谅。”
“还不走，你怎么就那么贱呢，上赶着找骂。你以为到我这里来被骂了，就可以减轻你的罪恶感了，你就不用夜夜梦着在大雪里浑身鲜血的博果儿了，你就可以与他双宿双飞，从此快快乐乐幸福一生？”
“哪有那么好的好事，做梦呢你。这是最后一次，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不要招惹谁。”
“你这一辈子，就带着这种罪恶感，永远也不要忘了博果儿最后屈辱愤怒的脸，这辈子慢慢儿的熬去吧。最幸福的时候要想到他，在那个人怀里的时候也要想到他，痛苦的时候也要想到他，无时无刻的，你逃不掉的。乌云珠。”
“也别跟我道歉，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带着你的道歉，到地狱里去跟博果儿说，道一千次，道一万次，去祈求他的原谅，看他会不会原谅你？”
（废后卷完）
第37章　番外济度篇：人生若只如初见
最初的那一眼，最是缠绵，擦肩而过的，岂止是誓言；昨夜的梦里面，太缱绻，黄花飘落的，岂止是衣边。
忘记了那一天是为什么，还是郡王的济度在偌大的王府里，烦躁不安得呆不下去。
明明还是初春的微凉，昨夜还下了雨，空气中都有一种湿漉漉的感觉。
心却平静不下来。
于是，遣了小厮去果贝勒府和巽亲王府传话，邀那两人去城郊踏青游玩。
这两人都是交情颇深，可以互诉理想人生的兄弟。
皇家之内，能有这样的兄弟不容易，更多的是攀比算计，话不投机。
比如，那位坐拥金銮的主，他就头一个不待见，一副书呆子的模样，重用汉臣，又热爱汉文，唯唯诺诺的样子，哪有一点满清皇帝的架势。
朝中有怨言的人多了去了，可是，谁也不敢当面多说些什么，那皇帝背后的人那个女人，是真正厉害，连摄政王多尔衮都能玩弄于鼓掌的女人，可不是善茬。
思来想去，心中如此忿忿不平肯定是跟最近小皇帝要大婚脱不了干系。
成了婚，就没人敢再对小皇帝指手画脚了，亏得太后想得出这一招，如今皇宫里，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就等着迎接中宫那主呢。
听说这小皇帝对多尔衮生前安排的姻亲有诸多不满，看来这以后，皇宫里又有好戏可以瞧了。
他就且管等着，看那紫禁城中能够唱出什么大戏来。
策马来到城郊，另外两人磨磨蹭蹭的，还没有到。随意把马拴在一棵树上，兜兜转转就走进了一片桃树林。
对着一片可笑的粉红色大发诗性的只有那群可笑的中原蛮子，附庸风雅俗不可耐。想他堂堂八旗子弟，刀霜剑雨里来的，岂能喜欢这些小儿女家的东西。
他在这一片微湿的空气里，只觉得那些颜色看得人眼晕，落下衣服上的花瓣更是惹他心烦。
不耐的拂掉肩上的粉红色花瓣，四处寻找着出林子的路，身后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第一个反应是，有刺客！
身体反应更快，随身的佩剑已经拔出，几乎是从天而降的一个人影狼狈的从桃花林中摔出来，连佩剑也撞回了剑鞘。
他只能下意识伸出手，把人接了个满怀。眼睛是很明亮，闪烁着野性的光芒。
下一秒，就被粗鲁的推开：“大胆！”
这个世上敢骂他大胆的人还不多，更何况眼前这个分明就还只是个小丫头片子，穿的是异域的服饰，怪不得这般野蛮。
被狠狠的瞪了一眼，在他的眼里更像是被惹怒的小猫，虚张声势的张牙舞爪。
不就林子里又跑出来一个人，是个丫头：“公主，你没事吧！”
“废话！我想没事的样子吗？什么破京城，还不如我科尔沁好呢！走了，还在这里干什么。”
又朝这边瞪了一眼：“真晦气！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要你好看！我们走！”
谁知，再见面已是很多年以后。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飞扬跋扈的草原公主，也早已忘了，那一段几乎是算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