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烟云-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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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谓的一笑，不甚在意地开口：“是吗？想不到皇帝对那个董鄂皇贵妃还挺长情的啊。”
“哎，他要等的人，不是董鄂皇贵妃。”主持叹了口气，然后从佛像下的案桌上拿下一个古朴的盒子，慢慢打开：“行痴要等的人，是这个手串的主人。”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串红色绸缎做的手链，上面有两颗通体碧绿的玉石。
反射的握紧自己的右手手腕，在看见这串手链时，简直像要烧起来，钻心的痛。
主持方丈还在娓娓道来：“这手链是当年行痴还是帝王时制作的，彼时手串的主人还尚在，只是魂魄虚弱，渐有羽化归去之向，所以为了留住这一缕幽魂，数百僧人在这里日夜诵经吟唱，行痴用自己的鲜血浸泡此手串上的双生石，每两个时辰换一次血，泡足了七七四十九个时辰。”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根本不想知道这些。
但心开始细细碎碎的疼起来，不知缘由无法可解。
“那他成功了吗？”
“阿弥陀佛，那一缕幽魂终于是在不属于她的时空被强留了下来。然而，天不假年，时移世易，红尘万丈，俗事纷扰不断，命运所归，缘分渐尽，手串终于在一场大火中烧毁，只剩下这两颗绿色的玉石。”
“于是，行痴再用这两颗玉石重塑手串，以鲜血浸染，以其终年虔心祈祷，以盼再结前缘。自行痴圆寂，数百年间数以百计的得道僧人诵经加持，才有了如今施主所见的这副手串。”
“缘已断，何以续？”
“命中有时终须有，莫强求，莫趋避。有缘人已经出现，这手串会自己找到曾经的主人。”
“届时，缘起，缘灭，何去何从冥冥中自缘分。”
跌跌撞撞的不知跑了多久，在慌不择路中被人抓住，那张脸终于让我安下心来。
然后我听见自己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艾小博，我们，走吧！”
第77章　外篇：前世今生（五）
曾有过这样的婚礼：以天为庐，以地为席，万物做媒，星月共鉴。在寂静的世界里，还有我，和你。
——《清梦烟云》
从那天起我所有的衣服都变成了长袖，腕上要滴出血来的红色印记每时每刻都像有人用钝刀慢慢地割着，无法忽视的存在。
可是有人在梦里唤我：“迁言。迁言。”
越来越清晰的幻影，越来越真实的悲伤，让我无法不去听无法不看无法不想，我无法只骗自己说，这一切只是梦而已。
我知道，潘多拉的魔盒正在打开，而我无法预知在那里面装着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未来，从来也就无法预知，所以无法躲避。
我知道我忽略了很多的东西，那些悄然改变的，我都无力去阻止或改变，我只能静静地等着，时间给我一个真相，或者一个结束。
艾小博最近工作忙，所以我们见面的时间不多，刚刚好，我需要一点他不在身边的时间，否则我真的无法解释这一切。
然后，在某一天，梦里挣扎着醒来，看见手机里是艾小博刚发的短信。
傍晚，依约来到那家餐厅，这是我喜欢的一家餐厅，幽静的环境，倘若坐在第二个窗户边，这时候还可以看见西下的太阳。
微微地侧过脸，便可以感觉到金黄色的阳光，安静柔和的照在身上，于是心里就装满了温暖。
这时候，坐在对面的人，整个人被包裹在一片柔和的金色里，光影模糊间，看不清的面容，隐约的轮廓，是我喜欢的画卷。
若此时，音乐缓缓而来，他在阳光下说着抑扬顿挫的句子，好像游吟的诗人，真的美好极了。
踏进去的一刻，许久不曾想起的画面却突然闯进脑海，一瞬间，好像连刚刚在梦里压得人透不过气的悲伤也被驱散，是剩下他明净澄澈的脸。
笑意瞬间爬上嘴角，艾小博，我想还好此生有你，得之，我幸。
心中的那个人已经在窗边挥着手，高大结实的身材，凭空里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阳光里的脸一定有清俊的笑容，才会让我身后的女服务生们，都粉红了脸。
待我坐下，身前的桌子上已经放好了一杯温暖的柳橙，喝下一口，甜腻里刚好的微酸。
“刚才在门口想什么呢？笑成那样子。”
“想你啊。”
“啊？”
问话的人被我的诚实惊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明明是成熟帅气的人，微张着嘴，瞪大了眼睛，那又呆又萌的样子，真是瞬间电流超乎人的想象。
“艾小博，我在想遇见你，真好。”
因为你是那个，让我一想到就会微笑的人。
让我所有的孤单和委屈，都在你一声关心一个微笑里，烟消云散的，对我来说，美好的像天使一样的人。
艾小博还呆在那里，呐呐的问我：“你这是，在向我告白吗？”
真是一个可爱的问题，我喝着橙汁，很愉悦的想着。
夕阳下，红色的玫瑰在流泻的音乐里被侍者缓缓的推上来，那个看着我的人，目光如此专注的，好像能看到我的心里去。
我听见他吟唱似的声音：“苏迁言，遇见你七年了，相识一瞬之间，相知两年，追着你身后跑了大半年，相恋四年五个月零三天。对于一生来说，不长；对于恋爱来说，不短。”
“在这七年里，我的角色曾是你的同学，你的专属模特，你的朋友，你的死党，你的恋人。那么我希望，在以后更长久的时间里，我还能有一个另外的身份——你的老公，让我牵着你的手陪在你身边，爱你，保护你，为你遮风挡雨，给你我所能给你的全部幸福。直到，你说的我们都老了的那天。”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的丝绒的盒子，盒子的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银白色的戒指，在阳光下，几乎要闪瞎我的眼睛。
“这是我花了就很长的时间亲自设计制作出来的，我想着有一天可以亲手为我未来的妻子带上。那么，苏迁言，你愿意吗？许我们一个未来。”
我当然愿意，艾小博。
我苏迁言这一生何其幸运，今生可以这样的被你爱着；我何德何能，何以负你情深。
于是感怀的伸出手，看着他珍而重之的把那个小小的银圈慢慢地套在手上。
笑容还没有在嘴角完全的展开，手腕上的刺痛就突然像火一样烧起来。
惨叫一声收回手紧紧地抓着，手下的触感却越来越清晰。
“迁言，你怎么了？迁言，别吓我！迁言！”
艾小博的声音我渐渐的就听不到了，另外一个声音却在我的耳边越来越清晰。
那些声音在我的脑海里，说着自己的话，越来越清晰，就算我捂住耳朵，也还是清清楚楚的听见。可是我好想求他们，别说了，停下来，我不想知道。
“福临，嫁给我吧。”
“可是，静妃，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啊。”
“以天为庐，以地为席，万物做媒，星月共鉴，福临，你愿意嫁给我吗？无论时间变换，容颜改变，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说：“我愿意。”
画面不断转换，一幕一幕像重播的电影，最后那个金黄色衣装的人终于转过头来，抚着手上齿印清晰的伤痕，温柔的看着我，慢慢地启唇：“迁言。”
于是，支离破碎的过往，就终于在那一刻完全的拼凑起来。
温热的液体滴在火烧火燎的手腕上，竟然清凉。
我终于低低的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发狂一般。
那手腕上的，曾经的红色印记，如今不是我曾经见过的红色绸缎做的手链，是什么？上面有两颗通体碧绿的玉石，如此刺眼。
原来，执念早生。
对面坐着的艾小博笑容还依旧，他温柔的摸着我手腕上凭空出现的手串，问我：“迁言，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对不起，艾小博，对不起。我愿意，可是，我不能。”
我无法在这个时候给你任何的承诺，在我给不起任何承诺的时候。
“艾小博，对不起。我现在无法回答你，所以请你，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他却抽出了我握着的他的手，脸上的笑容依旧，看着我的眼睛里却渐渐冰冷下来。
那是我无法形容的眼神，好像所有的一切，喜欢也好，无可奈何也好，甚至是绝望，都被浓重的黑色吞噬，那样曾经闪耀着阳光的眼睛如今如死水一般的，什么也再没有了。
在我心惊慌乱里，他的嘴角好像有一点并不真切的嘲讽的弧度，就像我最后一次见他。
我看着那样的神色，如坠冰窖。
“所以，你终于都想起来了？”
“迁言，好久不见。”
第78章　外篇：前世今生（六）
迁言篇：前世今生（五）
假如时光倒流，我能做什么？找你没说的，却想要的。假如我不放手，你多年以后，会爱我恨我或感动？
——《假如》
想来不会有人遇得见比我经历的事更荒诞了。
谁会想得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会是真的，以为是梦里的事情，一夕间都变成了真的，短短半日，竟是漫漫一生。
如果不是手上凭空冒出来的这串珠子，我觉得我自己就该把自己送进精神病院去。
那段混乱而痛苦的日子我都不知道怎过来的，怎么会好好的一个求婚，最后就变成了这样呢？
可是，我无法叫住他，无法挽留他，我自己都手足无措混乱茫然，所以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在夕阳下消失于转角，隐没在降临的夜色中。
佛寺之后，青山绿水间，还依稀和当年相似的风景，竹篱外两座坟墓相依相傍，隐隐让我觉得心痛。
身后传来小心翼翼地探寻之声：“迁言，是，你吗？”
我转过身去，曾有一面之缘的艾小博的哥哥艾临正期期艾艾的站在身后，那眼睛里似乎有水光。
“我应该叫你艾临呢还是福临啊？”但想了想，自己又否定了：“算了，还是叫你福临吧，现在对着你的脸，没办法叫你哥。”
那张清俊的脸瞬间的激动地难以自抑：“真的是你？多少年了，每次我到这里，都以为你会站在这里，等着我，会回头给我一个微笑，却总是只有空气。”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迁言，这一次我终于等到你了。我答应过你的，无论你在哪里都会找到你的……”
不着痕迹的抽出手，仔细看着两座坟墓：“那么这其中一个是静妃？另一个呢？难道是你？”
“是，我们的孩子。”
我有缘无分还没有见到过这个世界的前世梦里的孩子啊，好久不见了。
在这里走着，这座小房子还真是被保护的很好，数百年过去了，竟还和当年一样，也未见年久失修的破败。
面对面坐下来，随口谈笑一句：“这里面的桌椅倒是好，过了那么多年，还这么结实，居然再坐人也没有坏掉。”
那边马上就接上话了：“当年都是用最好的檀木做的！”几乎是诚惶诚恐的语气，这人却不似当年那么高高在上了。
“是吗。怪不得。”
面对面的看着他，与我梦里的脸渐渐重叠：“有一件事我很好奇，我不久前才想起来，你呢，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那张脸渐渐浮起苦涩的笑来：“不管你信不信，轮回几世，辗转而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因为你说，来世相见也不相识，所以，奈何桥边过，孟婆婆一碗汤，却是从来也没喝过。
怕你忘了我，怕你不认我，所以不敢忘了你的脸，不敢忘了你的情。
被那样的目光看的就要喘不过气来，我只能转头，看窗外树影摇曳：“福临你知道吗，这些天我去了很多地方。就好像，把上辈子的故事又重新经历了一次。”
“我去了紫禁城，现在应该是故宫了。锦绣宫还有一点轮廓，只是当年我的收藏都悉数充公了，碧桐宫只有院子里那颗老梧桐树还是那么枝繁叶茂。”
“去了寺庙，来了这里，兜兜转转又遇见了你。你看，过了那么多年，我们还能面对面的心平气和的谈话，真是出乎意料啊。”
他听着我的话，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迁言，曾经是我，负了你，给我个机会，这辈子，让我好好补偿你，好吗？”
那样认真的样子，让我笑了：“可是你知道，这样的一生于我而言只有半天的时间，只是一场梦而已。”我叹了一口气：“我也终于明白，当我从梦里醒来，那个故事就已经结束了，相信我，没有人会想把梦境过成现实的。”
“福临，她爱过你，是真的，我能感觉得到，可是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那口气断了，就都过去了。”
他看着眼前笃定地如初见时不染半点伤痛隐忍的眼睛，心却是痛着，渐渐的无法呼吸了。
“迁言，你恨我吗？”
这个人还在过去里，历经轮回却从来没有走出来过，她的情爱，他的歉疚，把他紧紧的锁住了，直至今日。
“也罢，我结的结，就由我来结吧。福临，我无法原谅你，因为她从来从来都没有恨过你。或许她怨你，但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还爱着你。”
“可你说，再也不要见我，见我也不认我。”
“当时，被伤得狠了些，说话也绝了些。现在想起来，在那样的一个年代里，哪里分得清谁对谁错呢。不过是，无可奈何而已。”
“所以，福临，放下吧，放下她，放过自己。这一生还很长，我是，你也是。你还可以去爱一个对的人，还有机会去一心一意，而不伤她的心，你还有一个漫长的未知的未来在等着你，一切都还来得及。”
对面那个人突然就哭了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捂着脸嘤嘤痛哭起来。
我在他歇斯底里的哭声里，终于伸出手摸摸那颗高贵的黑色的头，声音如此清晰而坚定：“她，希望你可以得到幸福。”
他终于渐渐的止住哭声，抬起哭红的眼睛来看我，我就对着他笑：“若你觉得亏欠，那么这辈子我要你牵着我的手，亲自送我踏上红毯，把我的手交给他，亲耳听我们交换一生的誓言。”
“那么我就答应你，这辈子做一个快乐的新娘，做一个幸福的妻子，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福临，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你欠她的。”
百年间，他想找到她，向她忏悔，祈求原谅，赔她一段完整无暇的爱情，陪她一生一世的幸福。
为此，他在佛前苦苦的求着，虔诚的求着，只盼有朝一日终于还能遇见她。
而此时，终于再相见，她却在跟他告别，微笑着，要走入别人给的幸福里。
他多么不舍得，多么不想也不愿意放手。
他在这样的左右为难里，几乎要分裂开来。
可是，在他心底最深的那个角落，终于是比谁都更希望她在经历了那样的一生以后，终究可以得到她想要的，那安稳的平淡的绵长的幸福。
而他，能够此生再次遇见她，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他得到了她爱情却辜负了她一生，在漫长的时光里，她竟然未曾恨过自己，还可以再次遇见她，与她面对面的坐着，与她说着话，看着她的微笑，这一切都如此可遇，而不可求。
那么如果做不了她的王子，能够做她的骑士，她的大哥，可以守护她一生一世的幸福，于他也是一种极致奢侈的幸运了。
他看着此时微笑着的女子，阳光里圣洁美好，于是他牵起她的手，在那刻闪耀着光芒的冰冷钻戒上，虔诚的落下一吻。
迁言，我终于找到你了。
谢谢你，曾经，爱过我。
第79章　外篇：前世今生（完）
If　you　do　not　leave　me，I　will　byyour　side　until　the　life
end。　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
——苏迁言
我们像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看着彼此微笑，我们就像老朋友一样彼此祝福，就好像多年的时光都在这一秒释然，就好像从前那些芥蒂都不存在一样。
慌乱彷徨了多日的心，终于安静下来，我才想起来把东西给面前的人。
“哦，这个给你，我觉得应该要给你的。”
一串用红色丝线做的手链上面嵌着两颗碧绿通透的玉石，一张泛黄了的宣纸。
艾临从我的手上接过这两样东西，深深的看着我。
“手串我留着不合适了，所以还给你，还有这张纸，本来就是你的。”
他听闻慢慢的打开叠得整齐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