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机铸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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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十二的目光始终没有从玄翎的动作中转开，“你放心吧，术士做事怎么可能留下破绽呢。”
“你怎么知道？”
“听说而已。”
两位观众也只有当观众的份。
“——显影于世——”玄翎闭上了眼睛，左手剑指虚点红木桌子，在那束银色的光束中央，一个透明的亮点逐渐增大。时醉阳和轩辕十二的眼神都很好，看得出那个处于银色光晕中的透明点正逐渐展现出一个花苞状。
这就是玄翎所说的花吗？
“——花开之时——”玄翎的左手剑指穿进了银色的光束之中，轻点在花苞上。
就在他指尖接触的地方，一种蓝色的光从玄翎接触的地方向下蔓延，包裹了整个花苞，然后，那虚空中凝结而出的花苞就绽放了开来。
在那接近透明的花瓣周围，银色的光华仿佛被吸收进去一样变得淡薄了。
“这是什么花？”时醉阳不由地脱口而问，长久地凝视这花朵，就像是要被吸进去一样，他移开了视线。
“月神莲。”玄翎在施法的过程中还有空回头回答他的问题，“我带着种子一直想等到它绽放的时候，今天可真是没办法之下提前用了。要记得欠我一个情。”
不问则已，一问就给自己问出个人情来，时醉阳也只好认了，“下次有事要我帮忙我一定帮。”他还能怎么说。
玄翎被他的态度逗乐了，转过头把韶华剑直插入那朵开放得不怎么完全的花里。剑身穿过，就有点像是扎进了水中，光影间模糊地变幻着，让时醉阳和轩辕十二都有了眼睛是不是模糊了的错觉。
玄翎的左手剑指凌空在剑身上来回一动，那花朵就似融化了一般镀到了剑身上，看那透明蓝色的光晕包裹住了剑身，时醉阳稍微有那么点紧张。
“回！”剑指一扬，月华凝成的光束从下向上迅速地消失了，三人的眼前不由地稍微暗了一暗，玄翎转过身来将剑交还给时醉阳的时候，剑身上已经加上了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剑鞘。
玄翎长舒了一口气，剑鞘做好了，他所原来计划的，将自身的灵息散放出去的目的也达成了。夜鬼若是喜欢灵息强的人，在这云九镇中他肯定是不二的人选了。离得如此之近，那个人，应该会锁定他为下一个目标。这样，他们就不用分心去担忧他人的安全了。
“好了？”时醉阳接过剑，有点不敢相信。
“你拔剑试试看。”玄翎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时醉阳拔剑，竟然没有了任何阻力，他这下可是笑得合不拢嘴了，“太好了，我以后都不用浪费钱了。”
“恭喜。”轩辕十二的嘴里冒出了这么一句时节颠倒的话。
玄翎想点头，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时醉阳急忙扶住他，“你没事吧。”
“……没事……”玄翎的声音很轻很轻，凑到跟前才听得到。
时醉阳仔细听了听，然后那个脸色似乎就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一样了。
“呃……肚子饿想吃点东西……”他左右看看，“可我们这儿好像没人会做饭啊……”

十一、阴世

“不知你以前遇到过没有。”花百里觉得自己的脸色这些年都没有这么差过，想起来自己是多么地意气风发游戏人间。可自从和某个家伙扯上关系之后，自由自在的岁月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好吧好吧，就算在还人情，“我们的速度不慢，可就是走不到那个地方……”
话音未落，花百里就停了下来。
“哼！”手中折扇一动，脸色也多少难看了点。
他和藏经，在说话间竟已站在了一个集市当中，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丝毫没有因为他们的突然出现而感到奇怪。
这青白的脸色，这僵硬的动作，在这里的，是人吗？
慢慢的，一步步的走动，没有声音，没有风，一条弯曲的街道，街道周围的民居里点着灯火，纸窗上却没有映出任何人的影子来。
“他们的动作很奇怪。”花百里的眼神转了一圈。
“找中心。”藏经右脚一蹬就窜了出去。
花百里不甘落后，也跟了过去。
弯曲的街道，沿着街道来往的人们，他们绕着圈子走的道路似乎总是有一个中心点。
如果只有一个两个那样的人，要找中心点还有点困难，可现在他们周围的是百来号人，集中找起来还真是简单。
这是一条奇怪的呈现圆圈型的街道，在街道玩绕的中央，是一座类似于石门的建筑。要不是跃过一边的民居还看不到呢。
“这是什么地方？”藏经也不由地发问，一踏进这石门的十步之内就浑身阴寒，就算运足了内力也抵御不了。
花百里大吃一惊，“阴世？”
藏经分辨不出来他说的和先前说的阴市有什么区别，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还想要他解释。
花百里的折扇向前一指，“这是通向阴间的大门，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的。”云九镇的怪事是越来越多了，杀人的夜鬼还没有抓到，晚上半夜扰人清梦的家伙还没有找到，现在又多出这个门来。
“鬼府？”藏经本来就有那么点川字向的眉头这些更深了。
“藏经。”花百里的声音变得轻而飘忽，“这字可不怎么好说。”
就算是比花百里迟上那么一点的藏经也知道。
最初和他们毫无关系的人这个时候都朝向他们慢慢地走了过来。
一个鬼字，就是这里的禁忌吗？
“走？还是？”藏经自己定了主意，不知对方的意思。
他们两个人，相遇的时间不长，默契却是不错。
“哈哈！”花百里的行动比他快上那么一点，身形一闪就到了鬼门边上。
藏经随后也到了。
鬼门那边，雾影重重，什么也看不见，踏进去是不是还能回来也不知道。
进，还是不进。
花百里浅笑，藏经的眉头皱得深深的。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哈哈，藏经兄我们今日可下得一次地狱否？”
……
云九镇内，百花楼里的几个人可就不像某两个不知前路在何方的人那般心定。
“说是不长时间就能回来，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回来？”轩辕十二看时辰看了不下十多次。
花百里和藏经离开的时候是天刚暗，现在可是天又快亮了。
“担心哪一个啊？”玄翎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连在这方面有那么点迟钝的时醉阳也看出了某人那表情像极了老狐狸。
轩辕十二是自小在男孩子堆里长大的，可再怎么说，她也还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对这样的事，还是要害羞那么一下的。玄翎的话一说，她的脸就浮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红，说话也结巴起来：“胡、胡说什么呀。”
玄翎可笑得厉害了，大大的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我不说了。”
不说不正经改说正经的，“他们是不是被什么给耽搁了？”
要说他们找到了那个每次在凶案发生前都会发出警讯的人，来回可花不了这么长的时间，那必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要不要去看看？”时醉阳的提议大概是他们当中最正经的了。
玄翎气定神闲，“以他们两个的身手，要是有了意外，你再过去除了添乱什么忙也帮不上。”
时醉阳不服气了，“我好歹也是……”
“我知道你是铸剑师的高徒。”玄翎的话把某侠客一巴掌拍死，“可那阴世重地，管你武功多高，那都是闯进去出不来的。”
“啊？”长大了嘴巴发出感叹词的是轩辕十二。
玄翎略抬头望向不长时间内就被乌云笼罩的天空，“阴云起，阴门开，还真的就是这个时候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就听门外的喧闹声夹杂着慌乱的脚步声一路接近。时醉阳转头，看见了义济王府的倚罗拉着青珊姑娘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脚步虚浮，口中叫着美人，看衣衫是个贵族子弟的年轻人……
“十五半，阴云起，阴门开，阎王放鬼到阳间。”花百里这一句童谣可说得有声有色，说得藏经是极想翻个白眼给他看。
为了自己这个正宗少林俗家弟子出身的形象，还是忍忍吧。从来就知道这个家伙怪异，今天算是彻底见识了。还老是说玄翎诡秘，藏经觉得他也差不多吧。
折扇上隐藏起来的符咒，挥挥手就能让大批的丧尸倒在地上化作尘土，藏经的心里有那么点沮丧地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想什么呢。”花百里折扇一甩，敲了藏经的肩膀一下，藏经的心思要是想到别扭的地方还真好猜，某少林正宗俗家弟子的眉头中心川字刻得如此招牌，想不到还真难，“金刚经还记不记得？”
“自然记得。”藏经的眉头又深了点，他自幼在寺庙中长大，那些经书差不多是他最好的朋友，哪里会不记得。
“所以说像这种事，就一定要你来了。”花百里叹气叹得煞有其事，“我是看到那些经书就头痛，什么都记不住。要进鬼道想要求得安稳，非得会背经书的不可。”
藏经的眼神大是怀疑。
“真的。”花百里一把拉了他就进了石门，“还不快背——”
进门之后才知道，里面的阴寒那不是外面可以比的。藏经一时间的呆愣之后，顺着嘴就背出了经文，说也奇怪，随着他背的经文越来越多，身上也不怎么感到冷了。
“你还好吗？”相比起他来，花百里的身上竟然开始结霜了。
藏经这么一说别的，立马就感觉到寒冷一下子涌了过来。
“收声！继续背。”花百里丝毫没有感觉到冷似的。
藏经却闭了嘴。
鬼道上的浓雾立刻就把他们的身影吞没了，花百里的手还抓着藏经的袖子，眼睛却是连对方的脸都看不见了。
若不能让他放心，他们是别想再往前走了。
“这里虽然阴寒无比，可比起孤绝峰的千万年冰寒还是可以忍耐的，我在孤绝峰苦修了千年，这点阴寒还不放在眼里。”
藏经沉默了片刻，诵经的声音重又传了过来。
浓雾向两边退去，露出中间一条小小的石子路，通向雾的深处。
浓雾中起先走的道路都是一成不变的，在诵经声暂停后又响起，藏经左右观望，浓雾中，仿佛多出了一种色彩。
一种浓郁的红色，隐约地，从灰沉沉的雾后面透出来。
越往前，红色就越浓重。藏经仔细去看的时候，浓雾已经退到了他们的身后，回头去看，来时的路就似在雾中消失了一样。他们前面的，是广袤到看不到边际的红色花朵。无叶，绿色的根茎从地面上笔直地伸出来，顶上是丝丝缕缕般的花朵。藏经认识那花朵，在阳间只能在秋分时节看到，到了这里，就是黄泉路上的唯一风景。
“真壮观。”花百里赞美得不那么有诚意，“就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找到那个引我们进来的人。”
没有浓雾，也就不用念经了，藏经的脸上摆满了好奇，“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本来想说什么人都没有的，想起来这种地方本就不是人间，生生把人字给吞了回去。
“你觉得那阴市和丧尸是为了什么？”
“引我们入门。”藏经感觉这里是比浓雾中要暖和，可也有一种莫名的杀气。
花百里的折扇打开，扫向花丛，一道快捷无比的影子刷地从他扫过的方向窜出来，又消失在另一片花丛里。
“有趣了。”花百里此刻的笑容是带着某种危险的，“知道在外面打不过就引我们进来，以为在这里就能占优势吗？”
随着他语调的提升，周围的花丛无风而动飒飒作响。
呼——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他们的默契了，藏经掌起掌落，把那个扑过来的东西打了回去。
“花百里。”他从来直呼名字，“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看起来有点猛虎的体型，动作又要比真正的猛虎迅速上好几倍，双眼根本捕捉不清楚。
“就是个伥鬼。”花百里的身上带上了煞气，连带着周围花的颜色也变得蒙上了一层寒气，“凭着这么点本事，就想为所欲为吗！”
周围那娇嫩的红色花朵，来自于冥府地狱的艳丽，就在片刻间根茎断裂飞向空中——

十二、为虎作伥

本该是平静时分的百花楼，这个时候倒是热闹非凡，只不过这个热闹，带着某种危险的倾向。
“何公子，您就高抬贵手走了吧。”衣衫艳丽的老鸨样中年女子紧跟在后面。
“我不走……”被称为何公子的那年轻人显然已经喝得九成九了，说话含糊得好一会儿才能分出来，那色迷迷的眼光可是直勾勾地盯着两个不属于百花楼的女子，“花百里什么时候又找来了两个这么好的货色，本公子今天就要她们陪！”
“何公子。”中年女子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这两位可不是我百花楼的姑娘，况且楼主今晚不在啊，您就放手吧，改日再向您登门赔礼。”
只不过这富家公子听到花百里不在的消息反而愈发放肆了，“嘿嘿，我管你那么多，本公子看上的，就一定要得手。”
边说着就向两个姑娘的方向扑了过去，他那些狐朋狗友有意无意地把百花楼着急的人挡在了后面。
时醉阳还坐在椅子上，轩辕十二瞪大了眼睛看眼前这一幕传说中的恶霸抢人，玄翎却是首当其冲的一个，两个小姑娘可都躲在他身后呢。
眼睛不方便的玄翎瞅得不那么清楚，何公子扑过来的劲风还是感觉得到的。一抬脚，在这位何公子的手还没有碰到他衣角之前就把人给踹了回去。
何礼文胡闹之前就喝了不少，这脚步踉跄得都快倒地了。现下让玄翎这一踹，摔了个实实在在的四脚朝天，周围响起了一片嬉笑声，证明这位何公子的人缘真不怎么样。
同来的朋友连忙去搀扶，这位何礼文何大公子可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他、他、他妈的，哪个有、有、有胆子踹我。”何大公子骂骂咧咧地在他朋友的搀扶下爬了起来，一脸凶悍地想要找仇人，眼珠子在瞄到玄翎的时候那表情唰地变成了垂涎，“我还真、真没看见，还有一位美人啊、啊。来来来，跟、跟本公子回府，保证不会亏待你——”他说着就要动手去拉。
玄翎一脸苦恼，不知这人身份，不好随便动用术。身后有两个挪不动步子的女孩子，他连躲都躲不开。
何公子这一下，没走到美人面前三步又让人给丢了回去。
这次不光是丢回去，倒在地上后那肚子还让人狠狠踩了一脚，疼得他顿时哭爹叫娘。
把人丢飞的是时醉阳，踩人的是轩辕十二。
何公子的那些朋友见着何某人被人打，自然要上前表演表演“兄弟情深”。时醉阳一个人拿着剑鞘一个个敲过去，直敲得在场的百花楼姑娘们笑得花枝乱颤。
“还不快滚！”脸色一冷话一放，鼻青脸肿的狐朋狗友们立刻扛着何礼文走人。
“没事了没事了。”轩辕十二清场，“有什么事也等花百里回来再说吧。”
不怎么容易安抚的，就是两位被何公子吓得够呛的姑娘了。倚罗还稍微好一点，青珊那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玄翎我陪着她好了，你去找地方睡吧。”倚罗也知道，这个时候最好能让她安静一下。
“好吧。”玄翎看看天也快亮了，是该休息休息了，真要等到花百里回来还不定什么时候呢，“你自己注意点。”
拉过时醉阳，那看起来残破非常的客厅里就剩下两位姑娘了。
时醉阳很自觉地拉住了某人的衣袖，让玄翎在心里哭笑不得了那么一下。他似乎是被某种程度上当成小孩子看待了，而某人的某些意识在不知不觉之中也培养得太好了吧。
“回房睡？”玄翎的房间，也是时醉阳的房间。
他们是回了房，玄翎说不累，时醉阳有点累，眨眨酸涩的眼睛说想睡一会儿便躺到了床上，可那之后反而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转了转身，忽然看到了玄翎身上有点不妥。
“你受伤了？”在衣服上，有那么点血迹。
“没有。”玄翎扭头，还是看不到自己的背后，“在哪里？”
“这里。”时醉阳扯了扯。
“这个味道？”玄翎的鼻子现在要比他的眼睛敏感多了。
经他一说，时醉阳也注意到了，隐隐的，几乎要闻不到的臭味，和以前他们闻到的夜鬼的味道是一样的。
好像，在躲避何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