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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千重-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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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高处的,哪个人手上不沾着别人的血。”叶琳琅向子安走来,俯身在她耳边说道,“上官氏是如何倒台的,上官皇后,连带着大皇子和叶Й_是怎么死的——直己者终害其身,枉己者终丧其德。云子安,你既然是云家的人,难道还想独善其身么?”
  正是因为不会独善其身,所以自己,才会安心地跪在这里,等待着遭人加害。子安这么想着,苦笑说道:“直己枉己,子安自有定夺。” 
  “好一个自有定夺。”叶琳琅直起身来,说道,“你不是信任叶远蹊和云奕么?你不是想让本宫丧失信任么?本宫便给你这个机会——赐云卿宫内自由行走。”
  “谢公主殿下。”
  “只不过……真相就在那里,无论怎么查,恐怕也是改变不了的。本宫倒是希望,云卿不要受太大打击才是。”
  “谢公主殿下关心。”
  “下去吧。”
  子安起身,慢慢走回常侍的屋子。本来最厌恶明争暗斗,如今冷眼看叶琳琅中计,却反而觉得轻松。
  叶琳琅说的没错,这里没有干净的人,全部都已经变质了。不过自己也仅仅是个诱饵罢了,一件物品,哪里需要负罪感?
  不过也还要继续装下去才是。虽说上官家那些事,来龙去脉,子安都清清楚楚,不过既然叶琳琅让她去查,就去查查清楚好了。正好叶Й_的所谓自杀,对子安来说,依旧是悬而未决。
  这天回到家中,云奕也恰好刚刚到家。
  “子安,在公主府也一月余了,感觉如何?”
  终于想起来问了!不过杂七杂八的事,子安自己都已经想明白,把自己当诱饵那种事,也不想同云奕纠缠,千言万语,最后却只说道: “尚可。”
  “一开始可能会不适应,若能‘尚可’,便过得去了。”
  “话说楚曜……是要走了?”
  “楚曜和西秦那边一直有所联系。最近西秦政局不稳,对她来说是个好机会。”
  “西秦有人支持楚曜,我倒是不惊讶。不过能让西秦的暗卫在周畅行无阻——这些人现在恐怕已经被楚曜视为亲信了吧——一定不全是西秦之人吧。”
  “灭秦非一朝一夕之事,使其内乱就够了。”云奕说完,便向书房走去。
  “那你和楚曜——”
  “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选择的必要。”
  是啊……根本就不需要去选择。无论宫斗,无论党争,无论失去什么——
  周的安稳,便是一切的根基,和一切的底线。                    
作者有话要说:  
  认命的人太多,知命之人太少。
  知命又认命的人,更是少数吧。

  ☆、莲结子

  已是冬日,京城虽不见寒冰,却是湿冷。而太子府自然是四季宜人。子安厚着脸皮登门拜访,一副贪图太子府上书房舒适的样子——而子安想着,若是可能,还是和大王确认一下,自己究竟只是个棋子,还是干脆成了弃子。
  反正事到如今,自己以后若不嫁给叶远蹊,怕也是没人能娶。子安自暴自弃,便也不考虑避嫌。叶远蹊坐在书桌后,子安抱着垫子,靠在火炉旁边看着贤良进,若有什么问题正好问他。
  对于子安这种精神攻击一样的打扰,叶大王一开始稍有不耐,后来也没了脾气。
  叶远蹊已经开始机械地回答了。子安看准机会,直接问道:“叶大王,你准备什么时候打击一下宸妃?”
  “孤从来没有那种打算。”叶远蹊下意识地回答,却说出了对外准备好的说辞。
  “哦……手足之情嘛。”子安以为叶远蹊故意搪塞她,尴尬说道。原本还想问他叶Й_的死会不会与宸妃有关,他既然不愿多说,那肯定也不会对此评价了。
  叶远蹊见子安一脸失落,却又什么都不说地低着头继续看书,便唤她道:“子安。”
  子安扬起脸看着他,颇有些迷茫:“大王叫我何事?”
  “陪孤下局棋如何?”
  “好啊。围棋还是象棋?”
  “孤记得围棋好像被拿到前厅了……就象棋吧。”
  子安懒散起身,摆好棋子,和叶远蹊边下边聊天。
  “子安的棋艺不错。”
  “别以为称赞我,我就不会说你下的烂了。”子安毫不客气地说道,“比我下的差的人还真是少见。还有你们君术策里的军事篇,也是让人看得昏昏欲睡。唉日后我大周的边境堪忧啊。”
  “孤不必亲自下得好。有人下得好就够了。”叶远蹊强撑着颜面。
  “谁?”子安又吃掉叶远蹊一子,问道。
  “王怿桢。”
  “他么?”子安同王家的人并不熟识,“所以这次制科,把他录了进来?我是不认识他……不过郁泠然那种人到底有什么非用不可的必要。”
  “我朝科考,不能录取他们,是科考的问题。”叶远蹊一边说,一边艰难地移动了一枚棋子,“但是孤现在还没能力全部改变,只能用制科将就了。”
  “云奕辛辛苦苦考个科举为的什么啊。”子安闷闷不乐地说道。王怿桢和郁泠然这两个人,她都不喜欢。
  “当然是为了他自己。”叶远蹊淡然道。
  子安手中停滞一瞬,片刻之后,又果断落下,说道:“将军。”
  离开太子府,子安仔细想着下一步该如何。似乎叶大王还真是放心呐,这个饵随随便便就扔了出去,也不对她多加嘱咐。若不是她想的多,现今也还蒙在鼓里。
  大抵这样,方便骗过宸妃?
  虽说毫无怨言,但子安至少要确保自己全身而退。叶琳琅已经摊牌,想必宸妃党已经有所谋划。那么,让宸妃准备得约仓促,自己的安全性就越大。
  叶琳琅让她去调查,那就早点把结果查出来,看看叶琳琅这失败的离间计之后,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如果叶Й_的死和叶远蹊无关,那肯定是宸妃党做的了。而且宸妃党还做了什么手脚,将此掩盖起来。子安大略确定了目标,若是叶琳琅想借她的手,把这件事掩盖得更好,顺便给叶远蹊泼脏水,那么自己要做的,就是把宸妃的掩盖揭开了。
  本想进宫去扶玉阁看看,却不意遇到了向其霏。
  子安公主府去的少了,便也少见向其霏。两人寒暄几句,子安正准备离开,向其霏却说道:“德音姨让我若遇见你,便告诉你。齐国长公主生前的留下的一些东西……被人藏在了云嫔生前所住的宝慈宫。”
  宝慈宫……子安心内疑惑。那里几乎成了第二冷宫。不会有人住,也不会有人去。若想藏些什么东西,确实是再好不过的地方了。
  但是丘德音……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还是说,那里根本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一个障眼法罢了。
  别无他法,只能先去查查看了。
  来到宝慈宫宫门前,这里已是一片衰颓之景。但是子安清楚地记得,宫门之后,里面的每一间偏殿的布置,每一处草木的位置。
  康元八年,绍宁帝登基的那一年,姑母云怀颖获封云嫔,便住进了这宝慈宫。
  子安出生之前,姑母便嫁给了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绍宁帝。虽说从小没见过几面,但子安对这个端庄温婉的姑母,一直很有好感。
  只是——
  子安抬起手,触到宝慈宫的大门,七岁那年被关在这宝慈宫里的绝望,再次袭来。
  那时在宝慈宫的地宫里,只有顶上的缝隙能透过来一点光亮,看着光线明灭,应当已经过了四天。
  眼睛已经全然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但是就算看到,也只是徒增绝望。与自己有关系的,不过身旁的一碗水而已。
  昏睡过去的时间越来越不可控制,也早已感觉不到饥饿了。门口的每一次响动,都曾带来希望。但是进来的,永远是……将自己关起来的那个人。
  记忆中,还能记起当初云怀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我以为他登基,便不用再有任何顾虑,可以陪着我,让我安心生下那个孩子。”
  “我也告诉过父亲啊,说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把我放进宫里来,怎么能稳固云家的地位呢。但是你知道你那和蔼的祖父说什么吗,欣儿,他说是本宫无能,对云家无用。那么想来,等你长大,成了有用的棋子,我就是弃子了吧?”
  “为何我要在这宫中……为何你却还这般无忧无虑……我倒是真想看看,如果你死了,父亲会是什么表情,自认清高的怀稼又是什么表情。”
  “姑母怕你长大了,也嫁个太子什么的,终老在这深宫里。不如现在……就把你变成这宫里的白骨,省去你几十年磨难可好?”
  后来支撑着让自己不要失去意识,但是仍旧昏睡过去。本以为死定了,但是醒来却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如何获救、究竟被困了多久,都已与那时的自己无关。
  那时的云怀颖明明刚刚生下琪琰,却似乎不记得有这个女儿,亦不记得云子黎那时已经去世了,应当已经疯癫了,所说的话,也不知能相信几分。
  而后琪琰便送到了郁贵妃那里养大,云嫔则在宝慈宫自生自灭。
  子安的那番遭遇,倒是无关紧要了。
  装作忘记了,让身边的人安心……但是事实却是,方便自己逃避罢了。其实不过是想,避开变成云怀颖那样的未来啊。
  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子安凝神,走进了宝慈宫。
  宝慈宫里,最适合藏东西的,恐怕就是当年自己被关的地下室了。子安无奈想着,不久便找到了位置,走了进去。
  地下室内满是灰尘,只有角落的一个木盒看上去格格不入。大概就是叶Й_的遗物了吧。子安拿好东西便离开了。这种地方,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回到家中,打开木盒,却只有一方帕子,绣着八个字“白莲结子,掬水闻香”,不明其意。
  既然是丘德音给了她这条线索,那必定是叶琳琅授意。若叶琳琅也只能提示她到此处,看来,也并不着急让她找到,叶琳琅指给她的‘真相’。
  子安既然不用去公主府,便每日在家中看这帕子。几乎把绣花的纹路都要数清楚了,也还是没有头绪。这么耗着,已经到了冬至节。
  今年冬至,绍宁帝病重,便取消了冬日宴。各司自有宴会,却也结束得早。
  子安把云奕赶到楚曜那里,才觉得孤零零一人,甚是可悲。
  冬至的庙会……好像从小就一次都没能去过。也不知云奕有没有办法能带楚曜去看看呢……子安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昏昏欲睡,却听见了敲门声。
  “子安,孤可以进去么?”
  叶、叶大王?!他怎么会在这里?!
  子安从床上跳起来,惊悚地环顾了被自己糟蹋了几天的房间,连忙说道:“不可以!”
  而后尽力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怎么这么紧张?也不是很乱。”叶远蹊笑道。
  “呃……”子安心内悲鸣。叶远蹊比她高,她的房间又小,只要稍微打开门,肯定能看到里面的情况了。
  “看来子安很是清闲。”
  “叶大王找我什么事啊。”对于叶远蹊怎么会出现在自己房间外,子安一点都不奇怪。家中下人都识得太子殿下,他若想进来,当然没人敢拦。
  “陪孤去逛逛冬至的庙会如何?”
  “不想出门。”
  叶远蹊微微一愣,继而笑道:“不再考虑一次么?”
  “郁婉然涵养再好,也不会容忍到这个地步吧。”
  “太子妃竟然比孤还要有震慑力?”
  子安审时度势,默默低头认输。
  子安没来过冬至庙会,见到这么多人,着实吓了一跳,正犹豫着走哪边人会少一点,叶远蹊直接就选了人最多的大道走过去。
  “叶大王您慢点啊——”子安当然有自知之明,她可是挤不过人群。何况万一要是走散了,哪担得起这责任。
  但是叶大王不愧是叶大王……自带退散人群,子安跟着他走还算省事。
  大概是因为四周嘈杂,叶远蹊只是偶尔问子安想买什么。一路上子安手中的小吃也没有断过。子安一边吃,一边又想起了叶Й_的事,索性问道:“那个……大王啊,叶……嗯,Й_是怎么死的”
  “你非得这么叫……我么?”叶远蹊终于提出了异议。
  “大街上人多耳杂的,用尊称太不合适。”
  “你不觉得人多耳杂才不适合这么叫么……”叶远蹊无奈道,“云奕跟我说过,你在查Й_的事。死因没什么疑点,她是当着许多宫人的面从亭台跳了下去。不过,Й_到底……不该是会自杀的人。”
  “我虽不了解Й_,但是,若是自杀,何苦要选择这种自绝于人前的方式。我以为,一定是有什么突然刺激到她,或者逼迫她不得不死。”
  “你觉得,这个推动力是什么?”
  子安叹了一声,胡乱摇摇头,又肯定道:“肯定和叶琳琅有关。”
  “琳琅府上的丘德音,以前是皇后的少詹事。她也认为Й_不会自杀,但是当时的情况,若追查下去,反而会显得自己心虚。所以我就让她留下了一些东西,然后去琳琅府上做事。”
  “你安排丘德音去——你早就知道——”子安压低了声音,“宸妃的打算?”
  “你说呢?”叶远蹊一脸无辜地看着子安。
  “那我么久以来是为谁辛苦为谁甜啊!”子安哀叹道,“想你们家这些破事儿,脑子都要用坏了啊!”
  “为主上分忧,不是身为人臣该做的事么?”
  “大王求您放过我……”
  “不过……若是能以Й_的死作为宸妃的把柄,省得再发生些什么——”叶远蹊忽然敛了笑意说道,“子安的行动,也不能说没有一点用处。”
  言下之意就是只有一点用处。子安心内悲叹,继续专注于对付手里的糕点了。
  “子安,你似乎一直对宝慈宫,有所忌惮。是因为在那里见到琪琰的……”
  子安看了看叶远蹊,并不像开玩笑,于是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姑姑被你爹冷落疯了,恰好找上我,把我关在宝慈宫里了。虽说被饿了几天,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嘛。何况若不是被她绑起来,我自己肯定能走出来。”
  “原来还有这种事。也难怪你不愿坐除了正位以外的位置。”
  “以前很在意,现在倒是无所谓了。反正那种事情,不也由不得我嘛。”子安笑道,“就算遇到的事是一样的,但是姑姑是姑姑,我是我,我有我自己的态度,便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子安说着已经吃完了梅花糕,擦了擦手,说道:“味道还不错——大王你不吃点什么么?”
  “不必了。”叶远蹊说道,继而走向了一个卖花灯的摊子。
  “花灯……好雅兴!现下京城流行的读本里,好像才子佳人都要放一把花灯。要我说放花灯有什么意思,一起逛花街的情节肯定能大卖!”
  叶远蹊悠悠瞪了子安一眼,子安立刻闭上了嘴。
  “这上面的佛偈倒是有趣。”叶远蹊念道,“白蓮結子,掬水聞香。”
  这是——!
  子安看着那熟悉的八个字,连忙向摊主问道:“老板,您这灯上的佛偈是何意?”
  “看这位小姐像是官人子,便不识得净土宗的佛偈。”花灯摊子的老板彬彬有礼地回答道,“平民百姓里流行净土宗,我这花灯也不免俗。白莲结子,乃是往生来世。掬水聞香,是求净土。”
  往生来世,可求净土……
  原来如此。何止那八个字熟悉,这八个字也是熟悉得很啊!子安释怀,终于让我抓到你的漏洞了……叶琳琅!
作者有话要说:  佛偈是真的,解释是我瞎编的。求不在意。

  ☆、轮回报

  叶远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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