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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江春水-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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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大枕,慵懒的靠着,手里把玩着一只白玉的茶杯,茶杯中袅袅的热气让他的脸显得有些矇眬。

小枣注意到,应无意今天居然也穿了黑!应无意很少穿黑,但他穿了黑居然也很好看,松散的黑衣让他这人更显得深不可测,而襟边领口,露出的是雪白的里衣的衣缘,黑是黑,白是白,煞是惹眼。

加上默默站在门边的阿旺,这屋子里一下子有三个穿黑衣的人。而且还穿出了三种完全不同的风格。真是件十分有意思的事。

“李侍卫也到了,我们开饭吗?”竹香问,声音也比平日更加娇美,甜得能滴下蜜来。

应无意随便点了一下头。竹香立刻向外面喊了声:“上菜!”

膳食瓜果流水般呈了上来。

竹香转动着眼珠,琢磨着该怎样安席。

应无意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茶杯落在食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换酒!”应无意说。

“公子已经喝得不少了,”竹香说,“今天这里都是自己人,意思意思就是了,多喝伤身……”

她突然看到小枣已经拎起了一坛酒,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直到应无意食案前,随手拍开泥封,取了酒樽倒酒。

竹香的脸色显出一丝诧异。

“泉香而酒洌,淳美可忘忧,唯杜康也!来,陪我一起喝!”应无意举着酒杯向小枣示意。

小枣笑了一下,也为自己倒满一樽。

“来!”男人说,却是对着小枣本人伸出了手。

小枣站起来,端着酒樽,以端凝的姿态,绕过了案子,向应无意走去。

身后竹香发出了一声惊叫。却又立即戛然而止。

男人手臂迫不及待的一卷,小枣便落入了男人的怀中。

“喂我!”男人向小枣张了嘴,同时向小枣微仰起脸!小枣手腕一翻,酒樽中的银液就倾向了男人的口中,一口即止。

男人抿了唇,揽在小枣肩上的手臂一收,把小枣的身子拉向自己。待小枣的脸挨得近了,男人的唇就凑上来,一下子吻上了小枣的红唇。带着男人温度的酒液哺入了小枣的口中,小枣只得乖乖咽了。

竹香没有再叫,她只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脸上震惊的表情再也掩饰不住。本来兴奋与期待的潮红色已经失去,现在竹香的脸色便如纸白。

“竹香,现在你可认出了这位李侍卫是谁?”应无意斜睨了眼看向竹香。

“这步态……不,不认识。”竹香的声音细如蚊蚋,眼睛骨碌碌转着,兀自挣扎。

小枣扑在应无意怀中,默默啜着杯中的酒,好像眼前的一切与自己无关似的。

而男人的手指则慢慢的缠绕着小枣鬓边的细发。

“小枣,你说说,一坛酒最精华的部分在哪里?”

“酒坛外的贴纸上。”小枣回答。

竹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不,公子!她胡说!我什么也没做!她诬赖好人!”竹香大叫。并且本能的向后退去,可她很快发现,她的后路已经被阿旺堵住了。

没人说话,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看竹香,可又似乎都在看着竹香。

竹香呆愣片刻后,一下子跪了下来。“请公子饶恕!”她叩下头去,在咚咚作响。

“竹香,你跟我也有三四年了,本来我看在你背后之人的面上,一直不曾亏待过你。可你总是好奇太多,什么都想知道,任何人知道太多都没什么好处,何况你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奴婢。”

“竹香知错了!”

“知错?知错,为什么还要在我派你出去之时,安排它人注意小枣的房中可传出音乐?知错,为什么还要打听,你不在时我在什么地方过夜?”

小枣微微吃惊,原来竹香一直没有放松对自己的提防。而且在应无意身边还另安排了眼线。
当然,更令人吃惊的是,应无意其实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不点破而已。

应无意凝神于自己怀中的女人,手指依然在缠绕着小枣鬓边那一缕发丝。“这个女人如今已彻底的脱胎换骨,竹香你没能认出她对吧?”

竹香只是一下下的把头磕在地板上。

“竹香,只有懂得变通的人才配活下来。”男人的声音无限怅然,“活得恣意随意当然好,但有时只能活得刻意。偶尔向命运低一下头没有什么坏处。何苦把自己向死路上逼。”

竹香停止了磕头,她仰起脸来,额上已经破了些皮,使得她年轻美丽的脸有了些缺憾。“可是她现在只有一张丑面,为什么公子你眼里还是只看见她?就算她是小枣,可你宁可夜夜与丑妇在一起,却对活生生的美女看都不看一眼。这合理吗?我跟随你四年,自问也不是丑得不能见人,为什么公子从来不肯这样待我?”

应无意看着怀中只管啜酒的小脸笑了,“丑?哈哈哈哈,丑?”

小枣抬头嗔了应无意一眼,“本来就丑!她没说错。”

“嫌丑你还答应嫁给我?”他说的是当年萧素素议婚时的事情。

小枣歪头想了一下,“主要我当时考虑你是会抚琴的,虽有丑面,难得知音。”

应无意再一次放声大笑,“知音?知音好!我也正是如此想的,难得知音!”他低头在小枣脸上嘬了一下。

竹香终于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她颓然的垂下头,好半天才嚅嗫道:“公子打算怎么处置我?”这样问时,分明还抱着一丝希望。

男人看小枣,好像要小枣帮他拿主意似的。

小枣正一手拿着酒樽,一手拈着一块牛骨在应无意怀里啃,手上嘴上都油滋滋的,看起来应无意干净的新黑袍有些危险。

“别让我脏了手!”小枣申明,“我不爱替你干这种脏手的事!”

应无意笑着在她的花脸上啄了一下,“你一动手就弄得血淋淋的,我还怕弄脏了我的地呢!”

“应三公子!”竹香尖叫,“你别忘了我是你父亲的人!”

“对啊!我怎么能忘记竹香是我父亲的人呢!”应无意说,声音里全是嘲讽,“阿旺!你弄辆牛车把她送回我父亲那里,在那之前给她吃点断魂散,不,牵机散更好,对!就是牵机散!让她到我爹面前去死。”

牵机散是发作迟缓的剧毒药,因死者死时,身体挣扎牵动十分痛苦而得名。应无意要自己的父亲眼睁睁看着竹香挣扎死去,这足以看出应无意如今已经对某个位置势在必得的决心。

无论竹香怎样哭嚎哀求,如今一切都太晚了。阿旺面无表情的把竹香拖了出去。没多久,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作你的女人可真不容易!”小枣说,把啃干净的牛骨放在案上,应无意立刻用帕子为她擦嘴擦手。“要对你忠心,还得忍受你的不忠。”

“不对,”应无意笑着环住怀里的女人,“忠诚从一开始就是相互的。,要靠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嗯,”小枣含糊的应了,“那你爹那边怎么办?你这样处置竹香……”

“你送来那坛酒,一到我手中,我就重新调兵遣将,另派了人送了一幅完全不同的布防图给了我爹。你放心,我忙了一个白天,现在一切都安排好了,我爹那边许多人马如今反落入的手中。不然,今天我又为何这么晚才回来?要知道我可是急不可耐的想把你抱入怀中的。”男人说着话又不老实起来,对怀里的女人上下其手,好像不知该怎样揉搓才好似的。

原来如此!小枣窝在男人怀中感慨,应璩如今想来对自己的儿子也只能打落门牙向肚里咽,总不能当众与自己的儿子反目吧。排兵做套,翻脸无情全都是应家父子的拿手好戏。如今子承父业,青出于蓝,应璩实在应该高兴才对。

“对了,你怎么一下子就胜了高铿?他打造了那么多大船破浪而来,遇到你,居然一击而溃。你是怎么做到的?”小枣好奇起来。

男人的躺在靠枕上,一边剥着小枣的衣服,一边赌气般的,“你心疼那小子了?偏不告诉你!”

小枣翻个身,爬上一点,看着男人得意自负的脸,突然双手抓住他的衣襟:“敢不告诉我!我,我,看我吃了你!”





93

93、亲疏难定 。。。 
 
 
小枣想吃应无意其实很容易;因为小枣才一说要吃,应无意立即摊手摊脚摆出一付任其宰割的模样。可这么皮厚肉硬的家伙;小枣如何咽得下去!小枣懊恼,只得软软的又窝回男人怀中;垂头丧气的表示认输。最后还是以小枣被男人吃干抹净作为结束。

但小枣还是知道了应无意是如何赢得这场战争的,原来这一回应无意的胜利全靠天意。

建康城外的大江,是扬子江中地形最复杂的一段,江中原本就有一列沙洲;它们分别是黑水洲、白沙洲、和白鹭洲。这些沙洲的位置从来都不是固定的;经年累月,常随着江流有所偏移,而且还经常隐于江面之下;让人捉摸不到它们的去处。

今天入冬之后;江水不似往年枯竭,江面上只有白鹭一洲能窥得一角。其余两洲及一些更小的沙洲全都藏于水下。表面难觅踪迹,水下却暗藏危机。身为南郑主帅,应无意却派了水性极好的江勇,下水去摸过水情。知道水下三洲的具体位置,然后按势布防,静待敌人进攻。

高铿北人,因为士兵不习水性,造了吃水极深的大船。原本以为这样会有利于南攻。却不想此举恰恰被应无意利用。高铿的船队强行渡江时,应无意就派水军小船上前灵活骚扰,逼得北秦大船不得不向特定的方位行驶,结果却恰恰中了应无意的计,那些大船所行之道恰恰是水下沙洲所在。结果这些大船纷纷搁浅在沙洲之上,一时间进退不得,被应无意的水军一通掩杀,又一次损失惨重。

胜利来的就是如此容易!

应无意很是得意 ,“这样打下去,高铿再来几回,北秦损兵折将,国库虚耗。三五年内必然引得政局不稳。于我倒是个机会。”

小枣在被窝中,缩在应无意怀里,静静听应无意剖析形式,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你怎知这就是你的机会?我可是听说,你爹近日要送你一个十四岁的弟弟去荆州,想来是想培养他的意思,就如当年培养你一样的道理。荆州要冲,是个能给人历练的地方,三、四年后焉知不是又一个应大都督?”

应无意笑了一下,“你不用激我,我那弟弟未必有我的本事,”想了一下又说;“我也不可能给他机会。”

在黑暗中,小枣看不清应无意的脸,但她知道,应无意是有危机感的,不用她小枣多说。

应家子弟行事的残刻一般人是学不来的,而应无意绝对是其中翘楚。现在应无意和她在被窝里行那周公之礼,而应璩这个当爹的,此时大约正面对着将死哀鸣的竹香。有其父必有其子,天下做儿子的能有应无意这么狠的也不多见。

“我要督促我爹尽快举行立嗣大典。”应无意说,“看如今我爹还能有什么理由推托?”

小枣男人怀里伸展四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嗯,是得快些,不然过了这村,你爹那头又缓下来,你就没这个店了。但愿一切顺利!”她说。嘴上还在敷衍,心里却是十分的不以为然。

第二天,小枣睡了个懒觉,近午才睁开了眼睛。过年么,总得放松一下自己吧。

应无意很早就起了床,此时已经处理了一大堆事情后转了回来。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小枣从被窝中挖出来,“不能再睡了!再睡就连午饭都不用吃了!”

小枣看看床头放的衣服,墨绿的颜色,以前萧素素似乎应该喜欢,“我侍卫的那身衣服呢?”

“今天不用穿那个了,今后你可以拣你喜欢有颜色穿衣,也可以肆意的弹琴了。我看你因为竹香的缘故不能弹琴,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现在终于可以无所顾忌了。”应无意说着向窗前噜嘴,那边案上,应无意的大圣遗音已经好好的放着,那把铁琵琶也倚在一旁。

“其实我已经爱上那身黑了。”小枣说,被动的被应无意套上了衣衫,她现在变懒了,因为许多事,这男人都很愿意为她做,她自己也就乐得偷懒。“你父亲那边有什么回话吗?”小枣问。

“今天一早,我爹派人送了一套上好的剔犀漆器给我。”

小枣先是不解的眨眨眼,后来恍然大悟,“是一套碗吗?”

应无意给小枣穿好鞋,把她拉到地上站着,“是不是还要我给你梳头?”

“要!”小枣干脆的回答。

换来应无意一声长叹。

“那你父亲的意思是:晚一些!”小枣说,一边享受着应无意轻手轻脚的为她梳理长发,小枣现在头发长了,若是坐着,头发能拖到地上,所以小枣只能站着梳头。应无意高大,干这事正合适。而且小枣也知道,应无意他喜欢干这事。

“真不知我爹他还拖什么!”应无意也不免抱怨,“都到如此地步,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逼出来的结果,总是让应璩不爽吧,小枣想。“你刚夺了你爹的兵马,又杀了他的人。他大约是心里生气。”小枣噗嗤一笑,“不如,你也帮你爹办点事,与他缓和一下关系?”小枣给应无意出主意。

“怎么缓和?”

“比如,那个应骠骑,”小枣不怀好意的笑起来,“那都是个废物了,活着也是祸害,他的手下如今还有多少人马?留给他也是白放着。你想要也不容易弄到手。不如作个顺水人情,让你爹去把那些人收了。这样你爹心里也舒服一点。”

应无意梳头的手停了,好一会儿,他绕到小枣前面,看看小枣的表情,“小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件事,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允许你再做下去了。那是我的父亲,再怎么说,你也得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下此事。对一个做儿子的来说,父亲是很重要的,你一定要明白这一点。”

“我又没说什么!”小枣推开应无意,从他手中夺下梳子,“你不爱听说算了,只当我没说。”

小枣自顾走到窗边,赌气自己梳头。她随手推开了窗户,一下子呆住了。下雪了,憋了几天的雪终于落了下来。这一回的雪总算有了些样子,可以看到应无意的院子里积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天上的雪花纷纷所扬扬,无声地飘落。

应无意没有像平日那样再一次缠上来,他立在屋子当中,若有所思的看着小枣。很久不动一下。
应无意的这次大捷赶巧正好是在新年之中,这对助长应无意的声名大有裨益。人们年节无事,谈资全是大胜北秦的事情。应无意整日里迎来送往,四处吃请是少不了的。

不怪天下人趋炎附势,这乱世里攀高枝也多半为了保命。应无意兵权在握,又是一付风流才子态度,与他结交又有名又得利,自然是人人争先。

也不知怎的,年尚未过完,居然有一种呼声慢慢在建康兴起:那便是,要应璩将大司马位让给应无意,应璩自己只任丞相一职足矣。话说得都很漂亮,什么应家双杰,父子同体。但这分明是要应璩让权的意思。虽然这一切都得年后才能具体奏议,但这分明也是一种造势,为应无意承嗣造势。

应无意应酬多,小枣从不跟他出门,这样一来,闲的时间就多。

小枣安静了半个月,看看正月已经过半,那天应无意又去赴人晚宴,小枣无事,又想起要去看看她的老熟人应无畏。那个人在应无意轰轰烈烈、风光无限之时,大约是更落没了吧?

黄昏日落的时分,小枣翻过了应无畏的院墙。

让小枣放心的是:院子里更萧瑟了,甚至连道路都因无人打扫而积着泥垢。四下里静得吓人,连一只觅食的小雀都看不到,好像此处根本没有活物似的。

小枣懒得去一间间的找寻,索性大声咳嗽,示意应无畏:我来啦!

“左边偏厅。”立刻有人朗声回应,是应无畏的声音,这家伙比小枣想像的情况好了许多。
小枣直到偏厅门前,想了一下,停了脚步,“应骠骑过年也不出去访客?”

里面传来难听的笑声,“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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