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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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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来见母亲,是因为想起了像魏夫人一样的女子,不免有些感伤。女儿记得母亲说过,我朝对女子学文一事是赞许的,甚至出仕的人家还将其作为夸耀的资本。可魏夫人的诗文虽负有盛名,生活却不如意,钱塘朱氏诗文也是了得,却为俗吏所不喜,就连东晋的谢道蕴也有归宁抱怨之事。母亲,女儿不明白,有这等才情的女子该是造化的偏意,既然其才情都为世人所称道,为何她们的夫君却不喜欢,既然她们都负有盛名,却为何不能过些如意的日子?”
王氏没想到青娘说的是这个,她一时倒不知从何说起,就打了个比方,“青娘,你已开始学诗,自然知道律诗中的颔联、颈联是要对仗的。所谓春与夏,秋与冬,暮鼓与晨钟。两事虽有不同,但骨子里是一样的,因此才和谐安乐。然世间事不如意之常□□,如同明镜不幸而遇嫫母,方砚不幸而遇俗子,宝剑不幸而遇庸将,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正如你所说,负有才情的女子是造化的偏意,可造化多给了你才情,定要少给你别的,咱们怎么能奢求太多?”
“母亲,您在闺阁时是有才名的,如今父亲对您如此敬重,可不是造化把才情、如意都给了您?”
王氏一笑:“青娘,你是深闺女子,有些话母亲不便对你讲,你要记住,从来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什么才子佳人一见钟情一生相守不离不弃,那是话本里的故事,当不得真。你父亲将你填的琴趣拿给同僚们看,没有不称赞,你父亲甚是得意,母亲心里也欢喜。女孩家伤春悲秋是有的,烦恼也是有的,可你要记住,你不是魏夫人,不是朱氏,你是咱员外郎家的李青娘,有父母亲给你撑腰,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赵季诚闲逛相国寺 綦崈礼细说填词人

第六回
赵季诚闲逛相国寺綦崈礼细说填词人
太学生赵季诚之所以爱逛相国寺,除了这里每月五次开放,能买到他喜欢的碑文拓本,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相国寺本身就是一处极好的古迹。该寺初建于北齐文宣帝天保六年,初名建国寺,后渐荒废。唐初曾为郑王府中花园,据说中宗神龙年间有个游方僧人惠云曾在后园池中看见了梵宫的影子,遂募缘易宅,将此建为佛寺。因睿宗曾被封为相王,他即位后将此寺改名为“相国”。到了本朝太宗至道二年,重建了三门,太宗又亲笔题额“大相国寺”。
相国寺山门五间三空六开,两稍间座四大金刚,门前有石狮子一对。山门东西两石塔各高三丈余,二门五间,内坐四大天王。大殿地基由纯木攒成,不用瓦灰,共九明十一暗,四六槅扇,上盖一片琉璃瓦,脊高五尺,兽高丈许。
殿内安置弥勒佛圣容,高一丈八尺,圣容金粉肉色,光照天地为相国寺一绝。左右两配殿,左名伽蓝,右名香绩。又有排云宝阁,内置五百尊颍川郡铜罗汉。大殿两边的廊内,都是本朝名家的题字,墙上又有炽盛光佛降九曜鬼百戏图,又有佛降鬼子母揭盂图。真个是姿态雄伟,精妙绝伦。
更兼相国寺每月有五次开放,让百姓在此交易。于是珍禽奇兽、日常杂物、屏帏鞍辔、笔墨纸砚、珠翠头面、书籍玩好等等诸物皆见于此地,连带得周围的街巷都是店铺林立,热闹非常。
这一日季诚从太学院请了假又来逛相国寺,正在卖书籍古玩的资圣门前踌躇,就听见有人喊“贤弟”,回头一看,却是姑表兄綦崈礼,季诚唱了个喏儿,问道:“兄长何故在此?”崈礼还礼道:“新得了个香炉,正想着你常来这的,却真遇到了。”
季诚就着崈礼的手看了一眼,见是一个青白釉的莲台座炉,炉身折沿盆式,直腹,平底,下边是莲台式座,香炉清净、大方,显得颇有生意。不免笑道:“兄长好眼力,这样清净的炉是要配上品的栈香才得趣味,我新近得了些叶子香,明日就差了人给兄长送去。”崈礼笑道:“季诚知我,正要寻些好香呢,如此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说着,不觉出了相国寺,时近正午,崈礼、季诚都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近到酒店坐了,置了果菜碟各五样、水菜碗三五只,又使人外买了些软羊、龟背下酒。席间两人说说谈谈,无非是宋家生药铺的布置如何了得,墙上挂的都是李成的山水,会仙楼的杯盘如何奢侈,皆是全套的银梅梢月纹盘盏,又说哪家妓馆的小姐弹得一手好琵琶,哪家的唱得好曲儿。
正谈着,就听隔壁雅间里有人在吟诵,初时两人不甚在意,只觉韵律节拍甚是动听,平上(读“赏”音)去入转换得自如巧妙。再要细听,却只得众人赞叹之声。
二人便留了意,待隔壁再吟时,便都凝神静气。那人吟得却是一阙《如梦令》,季诚听罢只觉清丽婉转,高妙无穷,如江梅清逸疏朗,又如海棠娇艳妩媚。只听得隔壁又是一阵击节赞叹:“红绿之间,可见词者工造语”,“‘试问’一句最见女儿心思”,“玉甫的女公子果然得乃父真传”……季诚听得“玉甫”一句,心中一动,玉甫是员外郎李文琪的字,因文琪曾任过太学正,与他勉强也算得上有师生之谊,莫非词者与之与关?
正思量间,只听崈礼道:“近日听闻员外郎李大人家的女公子颇有才名,今日听来,果不其然。”季诚一听,连忙问道:“怎么李大人的女公子有才名吗,这闺阁女子的事情兄长又怎能知晓?”
崈礼吃了一口酒,这才笑道:“贤弟只爱碑文拓本,对坊间之事不闻不问。亏得你与李大人有师生之谊,连这个都不知晓。据闻这李大人的女公子自幼就聪慧,其母亲素有才名,女公子得母教养,更是诗文了得,才智过人。只因其久居故里,才不为人知。如今李大人将家眷接到京都,尝将女公子的词作付与同僚,这才女的名声就此传开了。”
季诚又问:“适才听那词果真清丽,中有‘卷帘人’一句,似有所指,不知这女公子适的是何人?”崈礼沉吟道:“这个为兄却是不知,只知此女正值妙龄,李大人将其视若珍宝,曾说过‘中郎有女堪传业’的话。为兄私下猜想,或许李大人太过疼爱,不肯轻易许人也是有的。”
季诚听了崈礼说的,也不言语,只是暗自思忖:李文琪为人耿介,此女能得其父如此夸赞,想必是有过人之处。兄弟二人又吃了一阵,见天色不早,就付了酒帐,各个散去不提。
这一日,青娘去给王氏请安,却见王氏手里拿着一只青白釉的瓜棱香合,正要往博山炉里填香,青娘见了就道:“母亲怎么填起香来,不是有采绿她们吗?”说着就从王氏手里把香合接了过来。
王氏见是青娘,笑道:“你来得正好。这是你舅舅家新窨的香,多少年没闻这味儿了,心里急切。”
青娘知道王氏所说的“舅舅”指的是她的亲舅舅,王氏虽是御史大人的长女,却是庶出的,也兼父母已亡故,与娘家也只是礼尚往来。倒是与她亲舅家,因着父亲和她的缘故,往来密切。
青娘仔细看了看香合里的香,倒也看不出多出众,就往炉里填了些。 
不一时,炉里的香味飘了出来,清韵自然中另有一种旖旎,青娘问王氏:“母亲,舅舅家的香果然不同,可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材料?”
王氏道:“哪有什么特殊,不过是常见的返魂梅。”青娘:“母亲,在明水时大伯母也窨过返魂梅,香气为何与舅舅家的不同?难倒不是把香放在瓷器中,用蜡纸封了,在静室的地坑里放上一个月吗?”
王氏:“窨法都是一样,只是因为个人的手法不同,窨出的香自然又千差万别。你大舅母是得了你外祖母真传的,一般人窨的怎么能比?”
青娘问道:“母亲,在明水时也不见您细说京都的种种,为何人到了京都,骨肉时常能团聚了,母亲反而感慨?”
王氏一笑:“你哪里知道,未入李家之时,我父亲就告诫过:为人妇者,当同甘共苦夫唱妇随。怎能不顾着夫家的感受总是炫耀娘家。”
青娘道:“母亲,以前女儿不懂事,祖母向人夸您‘清贫自守’时还不甚明白,现在看来,母亲舍了京都这样的繁华,离了父母兄弟,以御史长女之身嫁于李家,却不以此为傲,反而愈加恭顺贤德,常年在祖父祖母前尽孝。母亲,杭哥儿聪慧,男儿又该志在四方,将来是要出仕的。女儿不然,只愿能常伴母亲左右,不再让母亲受这骨肉分离之苦。
王氏拉住了青娘的手:“我的儿,母亲知道你孝顺,若是等你大了母女们也能常在一处,母亲还有什么不如意呢?”青娘知道王氏这句“等你大了”的意思,是指她今后成亲嫁人,不由红了脸,低头不语。
王氏却没甚在意,接着说:“京都风俗与明水不同,每到上元节后,京都的人都要出城采春的。因只咱们刚到这里,诸事未齐备,倒是耽误了。昨儿你大舅母捎信说想带着几个女孩子出去转转,特意说要带你同去的,就定在明日,你可妆着意妆扮些个,别像在家这般素净。”
青娘一听就笑了,“母亲为何不早说,今儿早上女儿还想,那消寒图上的梅花都快染尽了,正想逛逛呢。”
王氏笑道:“若早与你说了,你还能这般和我稳稳当当地说话?”正说着,只见杭哥儿进来给王氏请安。他听说采春的事也闹着要去,王氏少不得又一番劝慰,说男女七岁不同席,若想去可同父亲或是表兄弟们去,舅舅家的女孩子都大了,诸多不便,又许了给他多带好玩的,杭哥儿方才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

、李青娘采春铁佛寺 王钰娘语惊探春人

第七回
李青娘采春铁佛寺王钰娘语惊探春人
第二日,青娘起了个大早,上身穿了件淡黄色袄子,下身穿了条深青色彩纹长裤,围着淡绿色合欢笼裙,裙底露出了青白玉的宫绦禁步,外面罩了件天青色的褙子。头上戴了如意冠,因想着还要穿斗蓬,再簪花钗多有不便,便只在额前戴了金帘梳,又找了副金镶水晶的紫茄耳环配上。
当王氏看见妆扮一新的青娘婷婷地站在面前时,不由得心花怒放,一边吩咐采绿“给姑娘再涂点胭脂”,一边又安排采蓝“把冬箱里那只竹报平安的小铜手炉找来,填上香饼,给姑娘暖手”。等母女两个准备停当,舅舅家的车马也正好赶了过来。除了三舅母因九郎身上不好没来,其它几个舅母都到了。王氏和几个舅母坐了一处,青娘见钰娘掀了车帘朝她招手,便禀了王氏坐上了钰娘的那辆车。
车辆一直向西,透过窗纸钰娘告诉青娘“这里是道者院,前面是宴宾楼,宴宾楼对面是祥祺观,前面的板桥边还有集贤楼、莲花楼。”青娘只见一路上亭榭、池塘、画舫无一不有,还有饮酒的客人乘了小船,挂上账幔,边游边饮。
就问“这里姐姐可是常来的,咱们要去的铁佛寺可比这里好?”钰娘摇头道:“别看咱知道名子,却是一回也不曾来过。妹妹有所不知”,钰娘看了青娘一眼,把嘴凑到她耳边:“这道者院前面都是妓馆。你看那画舫里饮酒取乐的哪有一个良家女子?这种地方景致虽好,却并非咱们能来的。”
青娘面上一红,不再多问。钰娘却不以为然,又对青娘说:“铁佛寺虽远些,可胜在清净,景致也好,妹妹一会儿见了就知所言不虚。”
等青娘进了铁佛寺时,心里不禁暗想:岂止是所言不虚,简直是意外之喜欢。只见楼阁宏伟,杂花盛开。又有雕梁画栋,凉台水榭,且都与途中所见不同。
青娘正想着,就听王氏笑道:“原说怎么路上景致如此灰暗,连一丝暖风也没有,不成想竟是都扎堆奔到这儿来了。”大舅母也笑道:“妹妹离京这些年,想是不知这其中的缘故。当朝名仕孙莘老尝与人讲铁佛寺实为‘平生看花只此一处’。引得士人、眷属都要到此处采春,这几年收拾得是越发好了。”
王氏道:“原只道嫂嫂窨的香让妹妹念念不忘,这下子好了,这铁佛寺的花又让人记挂上了,嫂嫂还有什么好使的好玩的一并都告诉了咱们,也省得天天记挂着,觉也睡不好。”大舅母道:“要想都告诉你也行,只需你把青娘给了咱们做闺女,就是天天陪着你逛也愿意。”王氏:“还只倒嫂嫂心疼咱,不成想是看中了咱家青娘。青娘可是咱的心尖子,给了嫂嫂,那咱不成了比干了。”
众人笑了一阵,就见远远地来了一群女眷。四舅母眼尖,悄悄对大舅母说:“嫂嫂,是吏部赵待郎的夫人郭氏,她身旁的是她两个儿媳。”都是久居京城的官眷,虽不甚来往,却是早就认识的。
等郭氏众人快走近了,大舅母急走两步上前与郭氏寒暄,郭氏见是大舅母等人,也笑语殷殷地应酬。其它人就与郭氏一一行礼,郭氏与舅母们都是见过的,就是舅舅家的女孩子们也不眼生,倒是见了王氏有些发愣。
大舅母忙将王氏与郭氏引见,又拉着青娘上前见礼。青娘听别人叫她“夫人”,知道是有封号的,见礼时就带着十分的敬重。郭氏忙拉了她的手,笑道:“虽不曾见过你母亲,可她的才名是早有耳闻的,如今见了你,风姿竟比你母亲还要出众,真真让咱们这有女儿的眼热。”王氏笑道:“郭夫人太夸赞她了,不过是乡野丫头,哪能和京都的姑娘们相比。”
郭氏让他家楚娘和京娘上前见礼,王氏等又夸赞了一番,两厢又说了些闲话便各自散了。青娘暗自揣度:郭夫人好气度,两个儿媳也进退有度的,就连小小的京娘亦称得上是落落大方,为何见楚娘举止却谨慎有余洒脱不足,不似郭夫人。正想到这,就听听钰娘问:“妹妹想什么呢,如此入神?”青娘便道:“觉得郭氏楚娘好温和的性子。”
钰娘一笑,压低了声音:“妹妹有所不知,郭夫人养了三子一女,还有三个女儿却都是妾生的,两个大的已经适了人,楚娘还未许配人家,和嫡母出来自然要谨慎些。”青娘听了心下了然。待一行人赏了花,逛了景,吃了素斋,时候已然不早,便都上了车,往回走。
回来的路上却见一行人骑着驴迤逦而来。人群里有男有女,男子都裹着各式的幅巾,身穿直缀,一副士子打扮。女子们个个装扮得花枝招展,衣饰不似普通人家的姑娘那样素淡,而是分外艳丽,神情也甚张扬,与那些男子说笑打闹,随意得很。
青娘正揣测,就听钰娘道:“妹妹看见这些女子了吗,都是妓馆里的小姐,你看她们与平常人家的女子有何不同?”青娘道:“神态举止恣意放纵,衣饰艳丽,容貌也不俗。”钰娘神秘地对青娘说“你看她们的脚”。
青娘仔细看去,却见衣带飘扬,看不太仔细。就对钰娘道:“隐在衣带下看不甚仔细,似乎很是精致小巧。”钰娘道:“那是缠过的脚,名叫快上马,据说最受男子的喜爱。你可知为何三婶不同咱们来采春?说是要照看九弟,不过是个借口。”见青娘疑惑,钰娘凑到青娘耳边:“三叔新买的小妾就是缠了脚的,三叔整日里与她形影不离,三婶子心里不痛快,哪有心思出来呢。”
青娘先听钰娘说起这个已是红了脸,再听她说长辈的事就更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低了头装作不懂。钰娘见她这般模样,接着问:“妹妹,可是觉得姐姐与你相识如此短暂就说这些,有些不知轻重?”
青娘忙道:“姐姐说得哪里话来,姐姐与我是至亲骨肉,把我当个知己才说如此私密的话,妹妹又怎么会有那种想法?”钰娘道:“不怪姑父疼爱,伯母喜欢,妹妹的确是个通透的。既然妹妹将咱视作知已,我还有一事要说与妹妹,只是你可不能说与别人,也不能说是我说的。”
青娘道:“姐姐好意,妹妹自当领受,哪会说与别人呢?”钰娘就压低了声音:“那日去给祖母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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