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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囚凰-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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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亦不曾有半点儿恼怒,反而笑嘻嘻地与他打趣。
他和容止拿着剑倒也罢了,观沧海的身后,却是背着一根钓竿。
观沧海哈哈一笑,道:“我?自然是来此钓鱼,今夜风清月朗,正是下饵的好时候……意之你可愿作陪?”
心里知道观沧海是特地前来救他的,王意之心下感激,收剑回鞘,而于此同时,容止的剑却陡然拔了出来。
剑尖斜指地面,容止没再瞧王意之,只直接转向观沧海,微笑道:“沧海师兄是要来与我为难?”
观沧海笑道:“怎么能算上是为难呢?我不过是前来钓鱼罢了,只不过,你莫要打扰我钓鱼的兴致,伤害我的渔伴。”纵然他偏帮容止,却不能眼看着让他杀死王意之。
容止嘴唇微微抿起观沧海此番前来,似是护定了王意之,连“渔伴”这么荒诞的借口都能给想出来,顿时在容止面前竖起一道坚固的阻隔之墙。
观沧海了解容止,白日里听到楚玉与容止的说话。晚上再发觉容止外出后,他便立即明白他要做什么,很快便追着赶来。维护王意之周全。
容止同样了解观沧海,观沧海既然祭出了渔伴的借口。便表明他决意回护王意之。
这两师兄弟都是表里不一地性子,正如同容止貌似清雅出尘,实则城府极深,观沧海表面看起来可靠稳重,和蔼可亲。…骨子里却是带点无赖的性子,否则也不会用守孝那么牵强的借口来挡萧别。
但是他地无赖,却是以异常强大的实力做后盾,就算被人识破,也没人敢对他怎么样。
现在这一招,作用在容止身上。
相较于容止地无奈,观沧海的神情却几乎可以用好整以暇来形容,他慢慢地道:“容止师弟,虽然你如今武力恢复。可是不要忘记了,我是什么人。”
慢慢地取下背上的鱼竿,他很平稳地叙述这样一个事实:“不错。我父说你是五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鬼才。奇才。全才……老头子嘴上一贯没谱,这几种说法都对我说过……但是你天才也好。鬼才也好,奇才也好,全才也罢……”
他微微一笑,唇畔笑意并不张扬,内蕴的却是强大无比地自信:“眼下,你不如我。”
观沧海甫来。登时将局面主导在了他的手上,他的武力足以横扫一切花招,纵然是容止,在他面前也讨不得好。
顿了一会,观沧海低声道:“意之,能否暂且回避,我有一些话想要对我这位师弟说。”
王意之点了点头,虽然他也惊讶于容止与观沧海的关系,但还是体贴地转身走远,给这对师兄弟留下一个私密谈话的空间。
王意之才走,观沧海便叹道:“容止师弟,你今夜不该来,杀人是好办法,也是坏主意。”
容止沉默不语。
他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可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外有天如镜远在平城出招,内有身体时不时会发作的隐患,内外交逼已经足够煎熬,而在这个节骨眼上,王意之如风过洛阳,眼看便要带着楚玉漂泊而去……
他要做什么才能得到满足?
他要如何才能消灭心底的不安?
他想来想去,竟然找不到在楚玉身上下工夫的途径,那个女子就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竟然无法伸出手去触碰。
生平头一次如此不知所措,强大而紧迫地压力令他的他选择了最极端的道路,斩草除根。
观沧海思索片刻,忽然似有所悟,他地面色有些怜悯:“容止,你心乱了。”倘若是从前的容止,不会用这样粗暴而极端地手法,纵然用了,也会雷厉风行,立下狠手,而不会一直等到他赶来阻止。
容止目光沉静,月光映在徐缓地江水中,也溶进了他深不可测的眸子里,尽管神情无恙,可是他心中却因为观沧海地话,微微的,微微的,动了一下。
他不知道如何留住楚玉。
他素来智计百出,胸藏城府,要做什么事,转念之间便能想出无数手段,可是他却不知道如何对楚玉下手。
头一次这样,因为一个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所有的智谋思虑都付诸流水,连伸手出去都仿佛成了禁忌,唯恐指尖的锋芒摧毁眼前的平衡。
他的狠辣手段,他的坚忍心机,现在完全无用。
做什么都不妥当,说什么都是错。
……终于开始不知所措。
是在什么时候,茫茫雪地之中,艳红如火的人影凄厉怨毒地诅咒:上天绝不会让你如此逍遥!
终有一天一定会的!
瞬间,容止眼瞳猛然收缩。
当初听见时,只当时笑话,如今想起来,却仿佛可怖的魔咒,化作荆棘的绳索,纵横交错地缠绕住他的身体。
观沧海看不到容止的细微神情变化,只继续道:“我帮你骗骗人本没什么,只是你不能杀王意之,从而今起,一直到他离开此地,我都会伴他左右,你若是有把握能胜我,便尽管来吧。”
容止微微点头,毫不迟疑地收剑转身,顺着原路返回。
他不是观沧海对手。武力上不及,花招也不管用,他会的东西,观沧海大半都会。
王意之已经杀不得,他也没必要在此继续停留。
容止走得很慢,很缓慢,脚步是一如既往地平稳从容,可是不知为何,王意之从远处看着,却产生一种错觉:那在月色下更显朦胧的雪白身影,好像迷途的旅人,在尝试寻找正确的道路。
一夜就这样过去。
洛水之畔的杀机在溶溶月色里消弭飘散,第二日楚玉来找“观沧海”时,庭院里还是一片清雅可人的春意。
楚玉脚步轻快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找到坐在鱼池边的“观沧海”,道:“早上好哇!”她心情似是极好,眉眼漾着笑意,连语调都是飘扬着的。
容止早已听到楚玉接近的脚步,却不回头,只继续手上的动作,将鱼食撒入池中,过了一会才淡淡回道:“嗯。”
楚玉完全没注意到容止的异样,只继续道:“我昨天回去后想了一整日,总算是想好了。”
做出了决定,她只觉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整个人轻松不少,心情跟着愉快起来:“我决定跟王意之一块儿走。”
她轻快地,兴高采烈地这么说。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二百五十三章 一夜听春雨
玉的话,就这样轻快地掠过满园春色,宛如离弦的利不回头地,刺入容止耳中。
容止撒鱼饵的手轻微地顿了顿,接着又恢复如常,他微微淡笑道:“是么?祝你一路顺风。”
楚玉点了点头,她侧身坐在容止身旁,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有点儿舍不得你,不过这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啊,纵然是好朋友,也有必须分离的一刻,今后我会常常想念你的。”
是想念“观沧海”。
容止没说话,他嘴唇弯起完美的笑意,嘴角微翘着,显出仿佛心情极好的模样:“确实有些可惜,你也是我极相合的好友,今后我也会偶尔想起你的。”
声音,语调都没破绽,带着浅浅的欢喜,以及些许怅然,这应该是“观沧海”的表现。
楚玉笑道:“只是偶尔吗?你真是不会讨女孩家欢喜,你该说今后会日日想念我,这样说不定我心一软,便舍不得走啦。”
她满不在乎地开着玩笑,没瞧见容止的嘴唇张开一线,然而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下一刻,她又很快地道:“说笑说笑,你就是真这么说,我也是要走的。我一直很向往王意之那种逍遥邀游的境界,就算他不来邀请我,总有一日,我自己也很想四处走走。现在时机正好,流桑桓远又恰好走了,我个人少了许多牵绊。路上有王意之作伴,想必不会无趣。”
容止轻声道:“确实如此。”
楚玉又与容止谈了许久,她即将离开,心中有些不舍,又想起一年来与“观沧海”相处的趣事,说得甚是开心,直到中午,日光直射之际,楚玉才意识到自己耽搁了太长的时间,她连忙向观沧海告辞。接着回家去处理私务。
除了差遣人去城外给王意之传一个准信外,她还要及时处理宅院的所有,包括家中仆人的安置,以及财物的收拢。
时间很紧迫,她只剩下不到两日了。
楚玉走后,容止依旧坐在池塘边,他慢慢地扯下蒙眼锦带,随手弃置一旁后。身形好像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也不动地低头凝视着池水。
明亮的日光照在他身上,于地面投下一个浓暗的缩影。
池水之中各色鱼儿还在欢快地游来游去,这些都是楚玉养的鱼。她有时候好些天忘记喂食,容止便会弄些鱼食来投入水中,就如同今日楚玉来之前他所做的那样。
他地身体是静止的,眼神也仿佛完全凝固,漆黑漂亮的眸子不曾浮现丝毫波澜,目光亦没有片刻转动,来来往往的游鱼倒影在他的眼眸中,好像映在镜子里。
满园都是郁郁葱葱的生机,但在这一个小小的角落,包裹住的却是清冷地寂寥。
容止就这样坐了很久。他一点也不担心楚玉会去而复返,因为她既然要离开,必然有着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准备,她将会忙得连偶尔想起他都困难。
正午的日光慢慢偏斜,在天穹之上走过了每日的轨迹,逐渐稀落,光线也逐渐黯淡昏黄。容止缩小地黑影随着光线的角度偏转,一点一点地拉长,最后与夕阳一同没入黑夜。
入夜了,容止依然坐在水池边。
家中侍从大半是他的部下,他未曾传唤之时。没有人敢擅自前来打扰他,更不会有人知道,一眨眼便是七八个心眼的容止,竟然在这么长的时间内,什么都没想。
他只是在,发呆。
呆过了半个白日。又呆过一个晚上,清晨的第一束光穿
之际,容止的身上却湿得仿佛才从水里捞出来。
昨夜,下了一场小小小小的雨。
绵绵春雨,雨丝细得几乎感受不到,可是在悄无声息间,清寒的湿润又缓缓地浸染万物,很小的雨,却足足下了一夜。
而容止,也沐在这春雨之中,过了一整夜。
他地头发衣衫完全被打湿,长而翘的睫毛上凝着晶莹细小的水珠,衬得他的眼眸越发清润动人。
容止轻轻地吐了口气,这是从昨天中午到今日,除了呼吸心跳之外,他做出的唯一一个证明他还活着的明显动作,接着,他拿起放在身旁的,装着鱼食地碗——经过了一晚上,碗中的鱼食已经泡在了水里——反手一倒,便尽数倾入池中。
他缓慢启唇,声音微哑地道:“如此也好。”
仔细一想,她就此离开,对他其实有利无害,能够将他从眼下进退不得的局面中解脱出来,今后与他再无干碍。
“如此也好。”他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很是郑重地,好像是在说服谁一般。
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白色的瓷瓶,拇指一锨翘开瓶口,反手倒置瓶身,灰白色的粉末便飘飘荡荡地落入池水中。
起初是没什么变化地,可是渐渐的,池中的鱼游动越来越缓慢,最后竟一条条地浮起来,雪白的肚皮露出水面,再也无法游动了。
忙一忙,时间很快地便过去了,楚玉将宅子留给花错,一来是因为花错还打算继续留在洛阳,二来则是这么大的宅院短时间内没办法找到好买主,索性不卖了。
家中仆人解散了大半,把卖身契还给他们,不过幼蓝却是没有卖身契的,楚玉想了想,还是把她留下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东奔西跑地。
挑拣贵重的东西带走,虽然已经尽量地精简,但还是装了整整一马车,其中还有些楚玉舍不得丢的衣服饰物,不过王意之的画舫很大,应该不至于装不下这些东西。
于是到了约定那日,晨光未亮,楚玉便让阿蛮赶着马车出城,她则跟在马车后面慢慢地走。
再怎么长的路途总有走到头的时候,终于出了城,楚玉站在城门口,对阿蛮道:“你先去找王意之,我再看看。”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晨曦中的洛阳古老而宁静,楚玉驻足回头,目光有些不舍。
看了一会儿,她才笑着叹口气,继续朝前走去。前方便是洛水,江边有一大片地方植着垂柳,那一段江水较深,画舫便在那片碧玉丝绦之后。
此时已经看不到阿蛮和马车的所在,想必他们都已经在船上等候。
走入柳树林,穿枝拂叶之间,已经隐约能瞧见江面,以及停泊在江边的画舫一角,楚玉正要加快脚步,忽然感到手腕被一股大力拉住。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二百五十四章 劫色不劫财
玉手遭擒住,被用力一拽,身体随即失去平衡,朝后好跌入一个怀抱里。
她突逢变故,张口欲叫,还未曾发出声音,带着微微凉意的手指便牢牢地捂住她的口唇。
抢劫?
下意识地挣扎,身体却被牢牢地禁锢住,对方的另一只手松开她的手腕,下一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环绕住她的腰,将她的两条手臂也一并牢固地束缚在他的臂弯之中。
大得有一点出奇的力量勒得她的腰腹手臂生疼,楚玉又是慌张又是后悔,早知道如此,她就不和阿蛮分开了,只不过这么一会儿,却没料到竟会遇到劫道的。
意识到对方的力量远不是她所能抵抗的时候,楚玉当即停下了动作,她现在要是试图努力发出声音,也许能引起船上王意之等人的注意力,但更大的可能却是激怒身后那人,将她杀死逃走什么的。
前世网上看新闻时常看到反抗劫匪反遭杀害的报道,楚玉不认为一千多年前的无成本从业者会比一千年后更文明宽容。
现在只能期待阿蛮等不到她,回头来寻找,又或者身后这位只是求财,拿走她身上的钱后便会放开她。
可楚玉等了一会,却等不到那人接下来的动作,她安静下来后,对方也跟着安静下来,她的身体倚在他怀中,他的手揽着她的腰,身体之间密密实实没有空隙。
楚玉心里很奇怪,暗想难道不是如她所想的劫匪?她用眼角余光往下看,能勉强瞥见白皙手背的朦胧重影,但限于视角问题,却是瞧不见更多了。
这是做什么?
楚玉试探地动了一下。发觉身体还是被紧紧地箍着,对方既不是想抢劫,却又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倘若不是口不能言,楚玉真想说句话问问:“你究竟要干什么?”
他究竟要做什么?
容止惊疑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以及看着被他抱在怀里地人。
手下的身躯很柔弱,只要他再用力些,便能掐断她的生机,她的生命其实一直掌握在他手中,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将她从这个世上抹除。
容止有些为难地颦眉。他来到此地,原只想最后送她一程,却不料眼看着她走往江水边时,忍不住出手将她拉入怀中。
他原本没想现身的,尤其是,今天他还没改装。
容止不知道应该怎么用自己原来的样貌去面对楚玉,因为倘若拆卸下伪装,他会想起来从前的事。
公主府中不动声色地试探,她骤然改变的神情气韵。
从那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一直到雪地上分别。他看到了这女子最光芒耀目的一刻,然后。再也无法完全忘却这个人。
这一年来他扮作观沧海,并不是怕被什么人发现自己的所在,也不是顾忌楚玉在发现他所在之后远远地避开——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将楚玉囚禁起来。
他完全有能力有手段这么做。
他扮作观沧海,仅仅是他想尝试着用另一个角度去看清楚楚玉,他只想看得更清楚些,楚玉是什么样地人。
他可以面对楚玉,却不愿意在面对楚玉的同时,直面他容止的身份。
他不愿面对容止,不愿面对那个曾经被楚玉诚挚地爱着的容止。不愿意面对那个楚玉放弃极为贵重的东西去拯救的容止,不愿意面对那个在山崖边上楚玉不离不弃的容止,不愿意面对那个,即便知道他心怀叵测。楚玉还是张开手用力拥抱的容止。
假如以容止的身份见楚玉,这种认知便会格外深刻地浮现在脑海中。
他太过理性也太过聪明,从不做没有回报的事。付出了什么便一定要索取什么,这是他地本能,也是他的信条,所以他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样地人,愿意那样一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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