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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洗剑录-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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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魔神道:“本宫会要你做什么事?” 
    方宝玉道; 
    “你要我做的那件事,必定十分艰险,十分困难,甚至除了我之外,别人都无法做到,是以你才肯化费如许心力对待于我。” 
    火魔神目光忽然自宝玉面上移开,投注到远处某一虚空之处,出了会儿神,方自缓缓道:“不错,以此刻情况看来,这件事确实唯有你能做到。” 
    宝玉冷笑道:“但你又怎知我会为你来做此事?” 
    火魔神目光闪电般收回,箭一般投注到宝玉脸上,道:“你虽有超人的意志,但意志仅能控制你的神智,却无法控制你的肌肉,你此刻神智虽未崩溃,但四肢仍无法动弹,本宫仍可随时取你性命!” 
    宝玉微微一笑,道:“你瞧找可是会屈服于你威胁之下的人?生死之事,在你我眼中本都算不得什么,你想必也该承认?” 
    火魔神默然半晌,忽然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宝玉一时间还摸不透他忽然问这句不相干的话来,究竟有何用意,亦自默然了半晌,终于答道:二十左右。”火魔伸柔声道:“死亡在二十岁恶人眼中看来,的确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少年人还不能完全了解生之可贵,与死之痛苦,但你到了我这样的年纪,便会知道世上唯一最可留恋的,便是生命,生命中还有许许多多美好的事,你都未曾享受,你此刻死了,你怎对得住你自已?”宝玉微微笑道:“你可是在引诱于我?”火魔神道:“本宫并末引诱你,却要告诉你,只要你肯力本宫做了此事,本宫便可供给你世上绝大部份人所梦想不到的享受,名誉、地位、美人、财富无论你要什么,你都可得到,你童年若是也有入漂渺虚幻的梦想,本宫也可使你这些梦境,全都变为真实。” 
    宝玉喃喃道:“我要什么,便有什么?” 
    火魔神道:“不错!” 
    宝玉缓缓道:“在我平生所听过的话中,的确没有任何话再比你的话更富于诱惑,更能打动人心,但”他突又笑了,接道:“但,我又岂是会迷惑于你的引诱之下的人?” 
    此时此刻,他这种淡淡的笑容,的确要比各种愤怒的言词都能表示他的决心。 
    火魔神又自默然,又过了半晌,方自说道:“但你莫要忘记,你此刻什么都没有了,江湖中已没有一个人再看得起你,你已被天下人所唾弃,那么?你还有什么值得你自尊自重,拼命维护的?你为什么还不肯服从本宫的命令?” 
    宝玉一字字缓缓道:“我纵已一无所有,但我却还有死亡的权利!这便是值得我自尊自重,值得我拼命维护的。” 
    火魔神道:“你可知道,引刀一死,并非勇者的行径,而是懦夫所为,只因弓J刀一死,要远比挣扎求生容易得多,你若真是男子汉大文夫,便该不顾一切,奋斗求生,否则你便只不过是匹夫之勇,只不过披着勇气虚荣羽毛的懦夫。” 
    宝玉又笑了,道:“好高明的激将之计,只可惜我也不是会被任何激将之计激得爇血冲动,完全失去理智的人。” 
    火魔神静静凝注着他,足足有盏茶工夫之久,似乎很不得要将自已目光化为利剑,直刺人宝玉的心底。 
    然后,他沉声道:“本宫要如何才能打动你的心?” 
    宝玉微笑道:“无论任何人要我为他做事,只有求我。” 
    火魔神目中火焰更觉炽爇,而语声仍是温柔冷静。 
    他缓缓道:“求你?本宫又岂是会求人的?” 
    宝玉道:“你本不会求人,但此刻我已从你目光中瞧出了你的惶恐与急切,我已猜到只要我肯为你做这件事,你便不借一切牺牲,甚至不借做出你平生未曾做过的事,甚至不惜求我是么?” 
    火魔神默然端坐,久久不语。 
    方才两人的言语,俱是优美、动人而锋利的,正如装饰着七色彩羽,雕刻着十锦浮图的毒箭一般,虽美丽却可制人死命! 
    两人都在考验着自己的决心,也在探测着对方的意志——这不但是一场言语的战争,也同样是一场意志与智慧的战争——这样的战争,显然又比刀枪的血战更为狠苫,更能激动人心。 
    只因两人中无论是谁,若要战胜,不但得要有动人的词藻,坚强的决心,还得要能自对方心底深处,探测出他的弱点,加以击破,这正如两人动手时,都在找寻着对方招式间的破隙空门一般,只不过平时动手时,用的是锋利的刀剑,而此战中用的却是锋利的言语,而人们对自己心底的弱点,防守得总比武功上的空门严密的多。 
    在这一场战争中,火魔神竞又落了下风。 
    他目中已现出矛盾痛苦之色,锋利的言语也已无法出口,方才唇枪舌剑的战场,如今竞寂如坟墓。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长身而起,一言不发,飘然而去,红袍飘飘,仿佛火焰闪动,转瞬间,便失去踪迹, 
    他走得甚是突然,似 
    但宝玉却毫不担心,只因他深信自己已抓住了火魔神的弱点,他深信火魔神要他去做的事,不但与火魔神有关,而且与所有五行魔宫中人也都有着极大的关系,火魔神迟早终是要向他请求的。 
    他手中已掌握了胜负的关键,从此刻起,他已完全居于主动的地位——他自然已一无所惧。 
    邻室卧塌上,倒卧着一个老人。 
    他身覆重被,面向墙壁,既瞧不见他的身子,更瞧不见他的容貌,所能瞧见的,只不过是他一头乱草般的灰白头发而已。 
    小公主垂首坐在卧榻边,身子星未动弹,但眼波流转,面上的表情更是变化万千,使她全身充满了一种不可捉摸的机变而灵巧的气质——她虽然坐着不动,但看来却又有如云中飞翔起舞似的,若论五行魔宫真能控制她的身心,那真是件令人难以相信的事。 
    火魔神飘然而入,重重地坐到床头矮几上,长叹道:“不想世上竞真有心如钢铁之人,那方” 
    卧榻上的老人截口道:“你不必说了,你两人在隔壁所说的话,我全已听得清清楚楚,而且觉得有趣得很。” 
    他语声虽缓慢而嘶哑,却有种奇异的力量,这种怞之不绝,砍之不断的力量,正是长久以来。终日在痛苦折磨下挣扎着的人所独有的。 
    火魔神道:“有趣?那方宝玉装傻时如呆子,坚滑时如毒蛇,打又打不倒,抓也抓不住,你我有这样的对手,还有趣么?”老人道:“若非这样的人,又怎能办那件事?” 
    火魔神道:“话虽不错,但但我等所有手段,已无所不用其极,他仍不肯就范杀了他虽容易,要他听话却委实难如登天,可恨的是,我等偏偏又不能杀他,这难道真要本宫去求他不成?” 
    他语声已渐渐激动,但老人仍未回头,只是缓缓道:“谁要你去求他?” 
    火魔神目光闪动,道:“不去求他‘还有何法子?” 
    老人缓缓道:“放了他!” 
    火魔神怔了…怔,失声道:“你说放了他?” 
    老人道:“不错,唯有放了他,才是上上之计。” 
    火魔神道:“但我等费了如此多心力,才将他置于如此地位,若是放了他,岂非纵虎归山,别人岂非要将我等当作疯子?” 
    老人道:“与那样的人物交战,正是要疯子才能制胜,只因唯有疯子的行事,才不致被他料中,才会出乎他意料之外,你我若是依照常规行事,事事都要被他料中的,他一着占了先机,抢得主动,我等便无还手之力了。” 
    火魔神道:“但但放了他又当如何?”老人沉声道:“此事正如许多条长线一般,他此刻手中已抓住了许多线索头绪,正是躇踌满志,咱们将长线抓得越紧,他寻起线路来便越是容易,但我等若是突然将他放了,他手中抓的,便全都成空,那时他满腹疑云,满头雾水,少则半月,多则一月,他必定还是要回来找我们的。”小公主突然笑道:“这就叫欲擒故纵之计,他连我对他是真是假都不知道,他此刻只怕还以为昨夜诱他上当的,是另一个人改扮我的容貌你们都说他如何了不起,在我看来,他也不过是个呆子。” 
    老人笑道:“男人若已对女子用情,自然就变得呆了,就凭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也是会回来的。” 
    火魔神沉吟道:“但他纵然回来,也未必肯” 
    老人截口道:“只要他再次回来,主动之势,便已落入我们手中,何况,他对我等要他做的那件事,又未尝没有好奇之心,你不去求他,他反倒会来求你说出那究竟是什么事的,那时,你再诱他人彀,总比此刻要容易得多了。” 
    火魔神展颜道:“不错,与其此刻隶他,倒不如等他来求我,对于人心的弱点,你委实知道的比我透澈得多。” 
    老人默然半晌缓缓道:“吕云、鱼传甲等人,都已被我诱来,江湖中已再无为他辩自之人,他去路已全被我们封死,到最后你还怕他不乖乖的回到你我掌握里!四面楚歌,霸王刨颈,方宝玉虽勇,难道还能更勇于项羽?” 
    这时,恰巧有一阵朗吟之声,自邻室隐约传来。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志”清越的朗吟声,正是方宝玉发出来的。火魔神霍然站起,飘向邻室掠去。 
    这时,江湖中成名的英雄,大多已接到一封怪信: 
    “等待之苦,世人皆知,人心之猜疑惶恐,亦每多于等待时生出,至于事因等待而枝节丛生,而另出变放者,更不一而足,留笔难书。今泰山争雄之会,既已势在必行,又何苦令天下豪杰多受等待之苦?我等有志一同,将战期提前至本月月圆之夕,浴月光而挥白刃,映朝日而观战果,不亦快乎!凡我豪杰之士,盍兴乎来!” 
    津雅的书笺,挺秀的宇迹,流利的文笔,怪就怪在,信末既无具名,也都未瞧见投书人。 
    书信虽然有些怪异,但却正合乎那些爇血奔腾的少年英侠们之心意,大家竞谁也没有追究这封书信的来历,反而不约而同,接受了信中的建议,四方英豪,立刻束装就道,齐奔东岳。 
    泰山道上,鞭丝侠影,马蹄匆忙,谁都想提早赶到山巅,先瞧瞧那战阵之地,也好在动手时,争取有利地形。 
    黄昏将至,西山日薄,那夕阳将沙土都映得闪闪发金光的大道上,突然出现一行奇异的行列。 
    这行列婉蜒数十丈,共有约摸三十辆大车。 
    每辆车身,惧是用白杨木板钉成,钉得粗率而简陋,三十多个赶车的,却是一色白帽麻衣,似是正为刊‘么人披麻戴孝一般。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每辆大车上,竞都并排放着两口崭新的黑漆棺木——夕阳晚霞明暮氤氲,大地本就显得有些凄清萧索,再加上白马素车,黑漆棺木,披麻戴孝的赶车人,更显得说不出的优秘。 
    道上的武林豪杰,虽然俱是久闯江湖,见的怪事不少,但此刻一个个仍不禁俱都为之侧目而视,议论纷纷。 
    “济城”潘济城,正也与三五友好,并骑道上,此刻忍不住纵马向前,拉住了个赶车的,问道:“请问这些车马是往哪里去的?”赶车的面容木然,冷冷道 
    “泰山。” 
    潘济城更是奇怪,追问道:“将这许多棺木,运往泰山,为的是什么?难道山上突然间死了这许多人不成?” 
    赶车的冷冷道:“不知道。”马鞭挥处,自始至终,竟连瞧都未瞧潘济城一眼。 
    潘济城好奇之心已生,自不肯将此事轻轻放过。 
    但他连问了五六个赶车的麻衣人,这些赶车的,却显然都已经过训练,竞都是面容木然,词色冷摸,回答的也都是“泰山”、“不知道”这简简单单五个宇,谁也不肯再说出第六个字来。 
    潘济城怒火渐生,隐忍未发,却悄悄与朋友们打了个眼色,停下了马,等到前面三十余辆车马惧都走过,潘济城突然翻身下马,一步窜了过去,将最后一辆车上赶车的拉了下来,右手食、中两指,轻抵着赶车人肩下的软麻袕,只要赶车的一张口,他这两根手指立将点 
    谁知这赶车的,面上虽已有惊煌之色,但却绝不放声嘶喊,前面车上的赶车人果然也无一人惊觉回首。 
    潘济城沉声道:“将车子轻轻拉到路旁,瞧瞧棺木中有什么?” 
    这些生性最爱多管闲事,又最是好奇的江湖客们,此刻都已不禁在怀疑这些棺木不是空的。 
    已有人在猜这些植木必定是些绿林大豪们运送财物的诡秘手段,棺木中藏着购也许是价值连城的黄金珠宝,也许是活色生香的绝色佳人,自然,也还许是血肉模糊的仇家尸首 
    无论是哪一样,都已足够令这些江湖客们动心。 
    于是道上的江湖容们,都已不禁悄悄赶来,要瞧瞧这棺木中藏的究竟是些什么惊人之物? 
    哪知打开棺盖一看,棺中竞真是空空如也。 
    众人都不禁失望的轻叹一声,道:“真的什么都没有!” 
    播济城目光闪动,道:“有的有张纸柬” 
    几只手立时同时伸了过去,伸得最快的一只手,将那纸柬取了出来,瞧了一眼,那人面色立时变得十分古怪,似乎十分惊奇,又似乎有些好笑。 
    只见纸柬上写的竟是: 
    “敬赠苗北昌阁下新棺一具,以免苗君曝尸荒山,盼苗君友好查收。 
    江湖好心人上。” 
    “大力神”苗北昌,正是此次要在泰山争雄的四十高手之一,他的姓名,自然人人俱都知道。 
    群豪瞧了这字柬,一个个面面相觑,都有些哭笑不得。 
    一人苦笑道:“这江湖好心人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这算是恶作剧还是算什么?难道他算定‘大力神’必定要死么?” 
    另一人接道:“如此看来,只怕参与此会的四十高手,每人都有口棺木”瞧了潘济城一眼,干咳数声,住口不语。 
    只因潘济城也是这四十高手之一。 
    播济城面现怒容,一把抓起了那赶车的,厉声道:“你家主人究竟是谁?他如此做法究竟为的是什么?” 
    那赶车的嘶声道:“不知道不知道” 
    潘济城反手一掌,掴在他面上,怒道:“你说不说?” 
    一个黄葛衣、自布鞋,白发萧萧的老人,不知何时,已拄杖而来,此刻突然接口笑道:“你问也何不出的,只因他委实并非不肯说,而是说不出。”苍白的须发,己将他面目遮去了十之六七,谁也无法看出他中来面目,只能看见他额头、眼角重重叠叠的皱纹,以及目光中那一份世故的讥嘲与轻蔑。 
    群豪都不觉凝目向他,潘济城眼神最锐,沉声道:“听你如此说话,莫非你知道此中究竟?莫非你便是他们的主人?” 
    麻衣老人哈哈笑道:“老夫若要买棺材,棺材也是留给自己用的,哪有他家主人那样的好心,巴巴地运来送给别人。” 
    潘济城冷笑道:“送人棺材,咒人于死,也能算做好心么?” 
    麻衣老人摇头叹息道:“自古以来,参与此等争杀之会的人,又有哪几个是能活着回去的?那几个不是曝尸荒山,等到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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