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猗兰香-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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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回，是兰漪头一次见到王恭妃，但见得四十出头的王恭妃看上去倒象有五六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半是花白，脸色也显得黄腊，身形是干瘦的，就连面上的表情也是一副怨妇状。
　　兰漪见了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谁不知道这深宫之内，红颜未老恩先断，更何况，这称不上红颜的容颜竟憔悴如厮！皇宫之内，最不缺的便是美人，这王恭妃，哎，也难怪为皇上所不喜，换了谁都不愿意多看几眼！
　　兰漪心下正暗自思量着，却没留意听朱常洛跟王恭妃说了些什么，而王恭妃却忽然对她说道：“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兰漪听得王恭妃喊她抬起头来给她瞧瞧，心下有片刻愕然，随即便抬起头来，只见那王恭妃左右仔细瞧了瞧，点了点头说道：“嗯，看上去倒是个大方得体的女子，本宫颇为喜欢。”于是唤兰漪道：“起来吧。”
　　见兰漪起了身，又说道：“本宫最见不得那些仗着薄有姿色便献媚邀宠的，你这孩子虽不是太好看，眸子却正，守在我孩儿身边，本宫倒是放心。”
　　一席话听得兰漪顿时羞也不是，恼也不是，明明自己只不过是个侍卫而已，怎么听着倒象是说她是朱常洛的妾室一般，于是也不接下句，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不动。
　　朱常洛旋即明白她的心意，于是赶紧说道：“母妃，您误解儿臣的意思了，儿臣只是告诉您，她就是那个、那个、那个人，送进宫来保护儿臣的，孩儿看她办事也是极稳妥，告诉府里上下只说她是孩儿的贴身侍女，还有，上回儿臣出宫遇刺能够安然回来，这里面也有她很大的功劳。”
　　王恭妃遂点了点头，对兰漪说道：“嗯，那倒是本宫误会了，你叫做兰儿是吧，你既是那个人送进宫来的，便须得尽心尽力地保护大皇子，总之，本宫是绝不会亏待你的，以后啊，你和韵儿两个人要以大皇子的平安为已任，若是做得好，日后大皇子登基，封你为妃也不是不可以的，切不可因为你的容貌便妄自菲薄。”
作者有话要说：　　

　　☆、45、三年

　　兰漪被王恭妃的一席话说得几乎要郁闷至死。
　　封妃？可惜自己从没想过，而且根本也不稀罕。
　　尽心尽力地保护？这个是肯定会的。
　　为自己的容貌妄自菲薄？你们要是看到我的真实容貌后还会觉得我会是那个妄自菲薄的人吗？
　　还有那个人？那个人就是指的俞代语么？他怎么那么神秘？
　　兰漪当然不可能去顶撞王恭妃，便只有默默地站在一边，心中暗道：哎，这个王恭妃啊，说句话都不讨喜，这也难怪不得皇上的宠爱，想到这里，心里面又不由得暗暗为大皇子发愁，看来，大皇子有这样的一个母妃，在后宫之中非但得不到任何的助力，还只怕是、要被她拖后腿呢。
　　却听王恭妃在一旁絮絮地说道：“皇儿你气宇轩昂，受到女子亲睐也是正常，只不过，千万别着了那些个狐媚子的道儿就行啦，尤其是郑贵妃还有那个周端妃送过去的那些女子们，千千万万、万万千千都不可对她们掉以轻心，平日离她们远些便是了，谁知道她们会在皇儿你身上动什么歪心思。”
　　朱常洛赶紧点头应允，兰漪觉得，她说了那么久，说得最正确的话便是这一句了。
　　于是母子二人又说了一回闲话，朱常洛方才告了退，带了兰漪出了宫，兰漪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宫外的空气格外要清新一些。
　　此次兰漪所见，对朱常洛的形势越发了解，由于王恭妃不得宠的缘故，当今皇上对大皇子朱常洛，也是“厌乌及乌”，总是将他冷落一旁，不予理睬，朝廷中虽领着一份闲差，却从不受重用，而三皇子朱常洵却因其母郑贵妃受宠的缘故，则一直是荣宠不凡。
　　由于太祖皇帝朱元璋在位时曾立下“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和“东宫不待嫡，元子不并封”的继承法，身为长子的朱常洛是理所当然的太子，然而当今的皇帝却偏宠郑贵妃，迟迟不肯立朱常洛为太子，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要立他心爱的女人所生的三皇子朱常洵为太子，但这种不顾祖制的行为，却遭到了多数正直不阿的大臣们的批评和反对。
　　因此，一方面，一干老臣们支持的朱常洛，因得不到皇帝的喜爱和重用，显得势单力孤，而另一方面，郑贵妃却在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情况下拼命地拉拢权臣、排除异已，为自己的儿子铺就一条康庄大道，而朱常洛，既有朱常洵这个劲敌，又有在内承宠的郑贵妃，空顶着一个大皇子的名衔，不吝于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而另外，暗中还有一个五皇子朱常浩在一旁也是虎视眈眈、蠢蠢欲动，所以说，大皇子自身的地位岌岌可危，也难怪会需要人保护，现下里性命虽无虞，尚有大臣们拥戴，但如果有朝一日不幸丧命的话，便只怕是前朝后宫连成一片，都是郑贵妃和三皇子朱常洵的天下了。
　　兰漪对于宫廷中的事情虽以前从未接触过，但也曾熟读史书，知道朝堂之上最忌后宫干政，而今的朝廷却偏偏又……，哎，还真是一池浑水呀。
　　十月初一，兰漪提了些香烛来往“云禅寺”进香，她昨日便已向朱常洛告了假，因此一大早地便出了大皇子府。
　　哥哥、哥哥，兰漪一路走来，心里面想的都是萧莫。
　　来到“云禅寺”山脚下的湖边，看到四周风景怡人，兰漪心中也不由得极为高兴，就着湖中的水，用药膏洗去了脸上的易容丹，恢复了自己的本来模样，真的是“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许久不见自己的真面目，兰漪自己对着湖水都不禁有些发呆了。
　　忽然间，一个蒙面的白衣人自身后的林子里面跳了出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那蒙面人对兰漪说道。
　　兰漪水禁笑了起来，哥哥还真的扮成山大王呢，于是自己扮作一个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这位大王，小女子家境贫寒，没有买路财可以献给大王呢。”
　　“没有买路财？嗯，小姑娘长得还不错，那你就随我去山寨做我的押寨夫人吧。”萧莫上前几步将兰漪的手拉住。
　　兰漪早笑得弯下腰来直揉肚子，指着萧莫说道：“哥哥啊哥哥，依你的相貌，你都不需要扮成山大王来抢人了，你只需要把你的真容一露，问人家姑娘愿不愿意跟你一块走，人家姑娘保证说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的。”
　　萧莫闻言，将那块蒙面布一扯，然后问兰漪道：“那我现在问漪儿愿不愿意跟我一块走，她会不会保证说自己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
　　兰漪没想到萧莫此时竟会将自己一军，先是一呆，继而脸红了，不吭声。
　　萧莫轻轻地执了她的手，柔声道：“愿不愿意？嗯，漪儿？”
　　兰漪缓缓靠近他的胸膛，轻声说道：“自然是愿意的。”
　　萧莫只觉得自己喜不自胜，与她十指相扣，低声说道：“执子之手，与子相守。”
　　“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兰漪也说道。
　　“不必作此悲音”，萧莫说道：“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事情永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对漪儿一心一意，以前，是我太傻，一直守着一个承诺，不肯接受你，一次一次地将你推开，到现在，我才明白到，你对我，是多么重要，漪儿，我一直、都在等你长大，等你长大之后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兰漪的脸又红了，抬眼看向萧莫时，却见他柔情款款地正看向自己，于是她不再回避他眼中的灼热，说道：“哥哥，我也一直在等着自己长大，我一直在想着，等到我长大了，做你的妻子。”
　　萧莫拥住她纤细的腰，“我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漪儿还需要我等多久？嫁给我好吗？漪儿，我们可以仗剑江湖一笑中，也可以归隐田园看桃红，我们可以名山大川留足印，也可以琴笛和奏舞春风。”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兰漪真的很想答应，可是、可是自己答应俞代语要守在大皇子身边三年的，此时，如何能够同哥哥一起比翼双飞，“三年”，她说道：“哥哥，三年之后，我来践你的约，三年之后，我嫁给你，三年之后，你想去哪里，我便随你天涯海角地去了。”
　　“好，漪儿，三年时间，我等你便是。”萧莫说道。
　　绵绵的情话总是说也说不完，沉溺于感情中的男女，即便只是手拉着手，互相依偎着，也能够聊上好久好久，直到兰漪的肚子饿了，萧莫自林中折了一截树枝，然后在湖边叉了些鱼来，与兰漪烤了分吃，两人都觉得心里甜如蜜一般。
　　眼见得天色将黑，再不舍得分开也终于要分别了，临走之时，萧莫送了兰漪一对信鸽，“漪儿，你回去之后放一只鸽子回来，它自会找到你，以后，我们就靠它们两个来给我们传情达意了。”
　　兰漪收下了鸽子，又重新用上了易容丹，将自己的绝美的容颜遮掩了过去，方才恋恋不舍地走了，萧莫在湖边吹起了《猗兰操》，兰漪一直走出好远都还能够听到，那样的曲子，今日竟被萧莫吹得缠绵极致，兰漪的心里感觉到蜜一般地甜。
作者有话要说：　　

　　☆、46、幸福

　　兰漪才回到大皇子府，刚走近她的住处，小顺子便在那里叫了起来，“哎呀，兰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府外有个人要找兰姑娘你呢，都等了好几个时辰了，因为也不知道兰姑娘你到底认不认识他，我们也没敢放他进来。”
　　兰漪顿时一愣，有人来找她？是谁呢？她十分地奇怪，于是问道：“人呢？在哪儿？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怎么没见到？”
　　小顺子说道：“在偏门那里候着呢，是个年青的男子，怎么问都不说话的，好象是个哑巴。”
　　兰漪听了小顺子的话顿时了然，大皇子府共有三个门，正门是专供那些有官有衔的人进的，偏门是供府内人进出的，而后门则是那些比如送菜的、洗衣的、还有倒夜香的及那些杂役出入的，自己本来是应该从偏门进的，但是一向不注重身份的她惯于是从后门进出，这样也比较不引人注目，可是没想到，此时竟有人在偏门那里等她，会是谁呢？年轻的男子？不说话？哑巴？难道、难道是小六？
　　兰漪的心不由得狂喜了起来，拔腿就往往偏门跑去，耳边听到小顺子大约是喊着叫她慢些，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小六，小六他没事，小六他、回来了。
　　偏门一看，一个年轻的男子穿着一身灰袍，高高瘦瘦的个子，面容隐在夜色之中看不太清楚，可是，光是这一身妆扮，兰漪知道那定然是小六无疑了，“小六、小六你没事，你没事太好了。”兰漪欢呼着抱住了小六的双肩，小六的身躯明显地一僵，一双手慢慢地，终于伸到兰漪的腰上，抱住了她的腰，脸上竟有些激动万分的神情，只是，兰漪根本没有看到，也根本不会多心去想些什么。
　　有了兰漪的引荐，小六也随着兰漪住进了大皇子府，二人住在相邻的两个小院内，兰漪心中欣喜，赶紧问起小六那日的情况，小六口不能言，于是便一一写在纸上，兰漪这才明白，原来他们与大皇子回程那日一大早受了刺杀后，小六便有传信给俞代语，后来在东瀛忍者的手下受了伤，而且伤得颇重，但幸好被随后赶来的俞代语所救，养好了伤这才来大皇子府的，兰漪听了，一点也没怀疑，嘴里说着：“啊，真亏了你们家少爷呢，代语的医术真是不错，要不是他，小六你就活不了了，那我也就少了一个弟弟了。”
　　小六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兰漪看得有点迷糊，小六也会这样的笑容？她拚命地眨了眨眼，再仔细看时，却又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于是让他好好歇息，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房后，兰漪却觉得自己兴奋得一点睡意也没有，先是和哥哥重逢，且订下终身，然后是小六平安归来，顺手抓过一张纸来，在上面写道：哥哥，才分开就想你了，告诉你一件喜事，我认了一个弟弟，他叫做小六，他今天来找我了，当日我以为他活不成了还很难过的，没想到他也跟我一样被人救了，哥哥，改天我介绍你跟他相识，他虽然患有口疾，但人却是很好很好的。
　　未几时，“咕咕”的鸽子鸣叫声传来，兰漪欣喜地开窗，看到了哥哥写给她的回信，上面只有很简单的几句诗词：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兰漪捧着纸条，心儿“嘭嘭”地乱跳，哥哥他在表达对自己的情意呢，这首诗自己很小就会背了，却没想到今天哥哥会将其中的几句写来送给她，简直是太幸福了。兰漪小心翼翼地将纸条叠好，拿荷包装了起来贴身收藏着，笑着甜甜地进入梦乡。
　　自从小六回来之后，兰漪便常与小六一起研究医术，小六虽口不能言，心性却十分聪明，武功和医术都极好，兰漪深自庆幸自己带的是他而不是小五，小五虽性子好，可以解忧，但无奈罗嗦话太多，让人难以清净，而小六则不同，他心思机敏且心志坚毅，总是安静地坐于一隅，几乎可以让人忽视他的存在，但偶尔投来的一点赞许或者是安慰的目光，却又让人意识到他无处不在，能够一直看到人的心里去。
　　十月，秋风送凉，金桂飘香，整个大皇子府里都是一片令人迷醉的桂花香气。
　　每日里，大皇子朱常洛除了上朝及入宫拜见一趟王恭妃后便会回府，这天，大皇子朱常洛仍如往常般早早地回了府。
　　闻得大皇子回府，府中的三个美人儿又是一阵风般地迎了出来，这在兰漪看来，早就已经是见怪不怪了的了。
　　朱常洛对待那几位美人一贯都是一副温柔多情的样子，若是往日，朱常洛一定会被她们其中的一个拖走，但这天他回来后却将她们一一打发走了，并不曾往后院而去，而是去了书房。
　　不大一会儿功夫，吴公公便带了几个人鱼贯而入，兰漪识得他们，是大皇子的门客，也是幕僚，有一个叫董什么成的，名字兰漪记不太清，只知道众人都喊他董先生，闻得大皇子和吴公公都对此人赞誉有加。
　　书房附近的人都早已经被清理得远远的，只有兰漪守在门外伺候着，莲美人几次三番想要过来，却都被侍卫无情地拦住，隔着三丈远的距离，她气鼓鼓地对着兰漪瞪了半晌，终于不发一声地走了。
　　兰漪守在了门外，虽然隔着一扇门，但书房内的谈话仍时有时无地透了出来。
　　开始时他们谈论了些什么兰漪并不曾留意，只是后来却突然被其中一席话所吸引，她听到朱常洛这样说道：“我明军赴援朝鲜一战，致日军将领丰臣秀吉死，日军撤走，年初父皇又下了一道‘平倭诏书’，歌功颂德者不知其众，这场战役表面上来看来是我大明赢了，且赢得十分干净漂亮，父皇亦可籍此名留青史，只可惜，为了这场战役，一来钱银损耗巨大，导致国库空虚，二来并未与民休养生息，致使民怨四起，但父皇不仅不为所动，反而遣了宫中的宦官至各地征税、办矿，现今临清、沙市、武昌、汉阳等多地民变，官府一味镇压或是匿而不报，而父皇却一直不肯听政，实在是令人痛心疾首啊。”
　　只听得一人说道：“在下知道大皇子前次出宫乃是视查民情，也知大皇子生性仁厚，只不过，为今之计，也只有大皇子得登宝座才可以一展抱负啊。”
　　其他的幕僚们纷纷献计呈辞，兰漪这才明白，原来上一次朱常洛乃是四处视查民情后，然后才带她来的京都。
作者有话要说：　　

　　☆、47、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