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猗兰香-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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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47、蹊跷

　　兰漪于是凝神听去，却听那董先生说道：“幸得大皇子有这般的仁爱之心，倘若大皇子日后能够得掌天下，何愁我百姓流离失所，何愁我大明不国富民强？大皇子，为了天下，为了百姓，我求您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被奸人所害，我们一定会多方奔走，为大皇子您执掌江山效犬马之劳，纵肝脑涂地，亦再所不辞。”一席话端的是掷地有声。
　　其他的幕僚们也纷纷附和着董先生的话。
　　兰漪听得书房内众人的一席话，心中却掀起了轩然大波，这些事情，是她从所未见亦从所未闻的，以往，她生活在景家庄的那一方天地内，只知道哪个地方又来了流民，哪种货品的价格起了波动，却从不知道，在这些事件的背后，却有着这样那样盘根错节的关系，却原来是关乎着国计民生的大事。
　　兰漪只觉得，自己一直象是在“坐井观天”一样，而此刻，朱常洛的一席话却让她无意中跳出了那口井，感觉到外面的天宽地广，兰漪越想，越是激动，怪不得、怪不得俞代语要她来保护朱常洛，怪不得俞代语说朱常洛有志不能伸，面对着如此境地，他又岂止是有志不能伸，简直要算是朝不保夕！
　　如果当今皇帝亦能如朱常洛如此这般地仁爱，那真的是大明百姓之福！朱常洛、是一个值得她保护的人！兰漪的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为了黎民百姓，她、一定要保护好朱常洛，拥立他成为太子殿下，将来掌管天下，造福百姓！
　　兰漪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听到那董先生说道：“大皇子，听闻你此次回宫竟遇到东瀛的杀手，此事可是当真？”
　　朱常洛点头道：“嗯，是真的。”
　　众幕僚于是又纷纷议论起来，董先生问道：“为何会有东瀛的杀手来刺杀大皇子？大皇子可有想过？”
　　朱常洛沉吟片刻，于是回答道：“他们说是为了丰臣秀吉报仇，此事我亦曾想过，丰吉秀吉战死，他们自然是怀恨在心，但京畿重地，守卫重重，他们是不可能来找我父皇报仇的，所以说、找我报仇，倒也是说得过去。”
　　“大皇子此言差矣！”董先生忽然说道，兰漪听了心中一紧，那日也曾听哥哥说过丰臣秀吉死于明军之手，而她的想法与朱常洛大约一致，却不想董先生竟有别的想法？
　　却听得董先生继续说道：“若说那些东瀛忍者是因为丰臣秀吉之死而仇恨皇上，那是肯定的，但为何他们的行动目标却锁定在大皇子的身上呢？要知道，如今朝中固然有支持大皇子的老臣，但也不乏支持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人呀，而且、他二人也如同大皇子一般，时常会出京都办事，京畿重地，那些东瀛忍者进不来，但为何，遭到狙杀的却只有大皇子一人呢？”
　　“这……”朱常洛顿时被问倒，隔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这、也许是因为本宫是嫡长子的缘故吧。”朱常洛说到后来，声音渐低，好似自己都说得没有底气了一般。
　　董先生摇了摇头，说道：“大皇子所言，虽然有些道理，但董某认为却也不尽其然，而且，更为蹊跷的就是，为何大皇子的行踪会被泄露呢？”
　　此言一出，书房之内一干人等皆不出声。
　　有内鬼？兰漪的心中刚刚掠过这样的想法，却听得董先生说道：“大皇子的身边一定有内鬼！”
　　兰漪的心中一惊，要知道，此次逃脱一死的，除了兰漪和小六之外，就只剩下周侍卫、吴公公，以及另外有一个姓什么的低等侍卫了，加在一起总共只有五个人。兰漪此时的心中更打起了小九九，大皇子、总不至于怀疑她和小六吧？要知道，她和小六可真的是一心一意地救大皇子呢。
　　兰漪的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大皇子会怎么做，万一换成一个象曹操那样的人，“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我负我”，或者来个“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把这次活下来的五个人全部……，兰漪忽然之间不敢再往下想了。
　　书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却听朱常洛缓缓说道：“那日遇险，我看得很清楚，他们都是很忠心地想要救我脱险，本殿、本殿……哎，这件事再查吧，总之，不到水落石出之日，本殿下断不会乱杀任何一人。”
　　“这、大皇子三思啊。”董先生说道。
　　“不必再说了，此事，容后再议。”朱常洛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兰漪顿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近几个月来，京都已然掘起了一股新的势力，叫做“暗尘楼”，他们的行动的任务多式多样，虽然也有有暗杀、劫杀这一类的血腥行为，但由于从来都是有的放矢，没有滥杀无辜，且多做的是为国为民的好事，杀的也是贪官、狗官，故而朝廷对于这个帮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传闻这股新兴的势力全部都是由一帮热血青年所组成，领头人头脑灵活、机智慧、且武艺非凡，但凡有行动便从未失手过，只是，这个组织又极其神秘，并无人知道组织中人的真实身份，更惶论是他们的领头人物了。
　　兰漪一边翻阅着小六传来的这些情报，将眼光颇有兴味地盯在了“暗尘楼”那三个字上面，良久，她自言自语地说道：“‘暗尘楼’？若是能为大皇子所用，那就太好了。”心中于是有了一些计较，便起身去找小六。
　　“小六，我想你帮我多搜集一些‘暗尘楼’的资料。”兰漪对小六开门见山，且将自己心中所想也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兰漪对小六还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有时候也不禁为他感到不平，是不是上天在赐给他无上智慧的同时，又无情地剥夺了他的声音呢？
　　在这段时间里，兰漪和小六一向都相处得十分愉快，很多事情，他不讲，她亦不会问，比如说小六是从何途径得到这些密报，她就从来没有问过，她只知道，小六是绝不会害她的，那就行了，在兰漪的心目中，小六、就象是她的弟弟一般，虽然，她并不知道小六的真实年纪，虽然，小六的武功和能力都在她之上，可是，每当她看到小六那苍白的脸，还有那一双平淡无波的眼时，兰漪的心中便会莫明其妙地涌起一种特殊的情感，想要、保护他，让他不受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　　

　　☆、48、琴声

　　小六听了兰漪说的话，眼中满是赞许的神色，他点了点头同意了兰漪的要求。
　　兰漪笑了笑，转身欲走，小六却在身后拉住了她的衣袖，她回头时，却见小六的手在空中挥舞着，兰漪虽看不懂手语，却能明白他大致的意思，于是说道：“你要我在这里等着？”
　　小六点了点头，兰漪于是回身仍旧坐下，却见小六从一边的抽屉的暗格之中拿出一个锦盒来，锦盒打来却是空无一物，再打开夹层，里面是一只包好的铃铛，小六的动作很慢，好象是有心示范给她看的一样。
　　但见小六拿着铃铛悠悠地晃了六下，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一个蒙面人出现在了他和兰漪的面前，小六轻拉了兰漪的衣袖示意她不必紧张，然后拿出一张纸来写下“暗尘楼”三个字，然后又指指兰漪，指指那个蒙面人，意思是大家是友非敌，于是那蒙面人冲着兰漪行了个礼，兰漪也朝着他回了一礼，很快，蒙面人消失了，就象他突如其来地到来一般，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竟让人产生了幻觉，似乎这个人从来没来过一般。
　　兰漪问道：“小六，你是特地告诉我，以后如何召唤这些人吗？”
　　小六点了点头。
　　兰漪说道：“小六你真好，你知道吗？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想要有个弟弟了，可是，却一直都没有，我在庄子里是最小的一个，所有的人都很宠我，很疼我，可是现在，有你在我的身边，我觉得你就象是我的弟弟一样，我还是那句话，以后，你保护我，我也保护你，我们互相保护。”兰漪在小六的面前，竟觉得什么也不必瞒着他，什么都可以告诉他一样。
　　小六低下头下，看不清眼中是什么神色，只是顺应地点了点头。
　　兰漪于是又说道：“其实我有时候也很想让你帮我去查两个人的消息，他们一个叫做玉铃铃，啊，不是，应该叫做凌玉铃才是，还有一个叫做恕言，只是，我也只是空知道他们的名字而已，当时，就连哥哥也没有查到呢，而今又从何查起呢？”
　　小六想了想，拿了支笔递给兰漪，示意她将两人的相貌画下来，兰漪接过笔来，竟不知道该如何动笔的好，那两个人，伤她至深，到如今，自己都不愿意多去回想关于他们的一切，又教她如何下笔呢？罢了罢了，这种事，还是不要假手于人罢，只是、查到又如何？查不到又如何？兰漪终于将笔搁下，作出这样的打算。
　　小六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也不勉强于她，自己提笔写道：“在谷中，有听到你弹的《猗兰操》，很好听，能现在弹给我听听吗？”说罢指了指窗前搁的那把琴。
　　兰漪虽未曾照镜子，但猜到自己眼下一定是神色黯然的样子，小六这样做无非是安慰和排解之意，也便没有拒绝，走到窗前，一边弹着琴，一边轻声吟唱。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今天之旋，其曷为然。兰漪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兰漪不尔觏。
　　荠麦之茂，荠麦之有。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兰漪一边弹着琴，一边不由自主地想到哥哥，想到初一那天哥哥在湖边给她送行时也是吹的这首曲子，心里一阵欣喜，转而又想起大总管还有三鹰三蝶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可好？兰漪的心中真的是十分挂念他们，只是、眼下身负保护大皇子的责任，又怎能轻易离开呢？想起与哥哥的三年之约，心下又不禁有些黯然。
　　屋内，一个弹得出神，一个听得入神，竟丝毫未曾察觉到屋外竟有人在一边的树下聆听着。
　　一曲已毕，余音袅袅，兰漪和小六都还沉浸在琴音当中，却听得几声拍巴掌的声音传来，窗边的树下缓缓走近一个人，锦衣玉袍，笑容温润，不是大皇子还有谁？
　　隔着一扇窗，兰漪尚未及开口，却听得大皇子说道：“兰儿，我竟不知，你弹得这样一手好琴，还唱得这样一口好曲。”
　　兰漪于是说道：“大皇子过奖了。”
　　朱常洛问道：“不知、兰儿的琴艺是出自哪位名师之手啊？”
　　兰漪想到她的琴艺，不由得笑了起来，她的琴艺，最开始是哥哥教的，可是后来有一天，哥哥生气了，以后，便是由大总管教的了，想到此处，兰漪于是说道：“我的琴艺，比起我哥哥来，那真的是差得太远了。”
　　朱常洛点了点头，说道：“嗯，上回也听你提过，说是有个哥哥的，只不知他人现在何处？兰儿你现在既然在我的府中，你哥哥若无去处，倒也可以来我府中的。”
　　兰漪闻言摇了摇头，“多谢大皇子的好意了，只不过，我哥哥闲云野鹤一般，行踪漂浮不定，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兰漪说道。
　　“那、可要我差人寻找？”朱常洛于是问道。
　　“多谢大皇子费心，只看他日有缘，自会相见罢。”兰漪说道。
　　“嗯”，朱常洵点了点头，“你若有什么需要的话，尽可以跟我说。”
　　兰漪谢了一声，朱常洛刚要再说什么，却见那吴公公远远地朝他跑了来，于是他冲着兰漪点了点头便走开了。
　　一时之间，屋内又只剩下兰漪和小六二人，小六提笔写道：“弹得很好，只是不知何故，喜忧参半。”
　　兰漪顿时一愣，没想到小六的耳力竟然这样好，自己一首曲子，竟然被他猜中心思，于是笑了笑，没有吭声，小六偏了头看了她半晌，也没再问下去。
　　兰漪跟随大皇子朱常洛的日子久了，方才深深地体会到，作为一个女子留在大皇子身边保护他的重要性和特殊性，兰漪既可以变幻男装随他出入宫廷，也可以换回女装随他外出，在外人看来，兰漪是一副弱不禁风、不会武功的样子，然而，唯有这样的话，关键时刻才可以奇兵突出。
　　只有府中的下人们不明所以，见兰漪经常随侍在朱常洛的身边，并不用做什么粗活，却能够得到大皇子青眼有加，都以为是她耍了什么手段将大皇子给迷住了，明里暗里没几个给她好脸色看的，对此，兰漪也丝毫不以为意，本就是没有的事情，又何必为它挂怀呢？
作者有话要说：　　

　　☆、49、婚嫁

　　根据小六打探来的消息，兰漪已然得知，新兴势力“暗尘楼”如今正站在五皇子朱常浩这一边，而至于他们的首脑人物，却尚未能够打听得到。
　　如何、才能够拉拢“暗尘楼”为大皇子所用呢？兰漪的心里暗暗琢磨，只是照如今的情势看来，五皇子拉拢江湖势力，想要夺嫡之心，已经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了。
　　转眼间便到了十月下旬，早在六个月前钦天监就已经测得本月的二十六日为大吉之日，宜婚嫁，当今神宗皇帝下旨将七公主寿宁公主朱轩媁赐婚给冉兴让。
　　当今神宗皇帝本育有十位公主，但早夭的却有八位公主，如今惟余嫡长女荣昌公主朱轩媖及七女寿宁公主朱轩媁两位公主了。
　　荣昌公主朱轩媖是当今王皇后所生，早已出嫁，而寿宁公主朱轩媁却是郑贵妃所生，也是三皇子朱常洵的嫡亲妹妹，兰漪早就听闻这位寿宁公主因为其母郑贵妃的缘故十分得当今皇上的宠爱，此次大婚前夕，她随了大皇子入宫，见到宫中给她准备的成箱成箱的妆奁，金辉玉映，方明白自己所听到的委实不虚，甚至于就连宫女和宦官们也私底下议论说寿宁公主的嫁妆远胜于当日长公主荣昌公主的嫁妆。
　　这段历史，在《明史》（卷121）中记载道：“寿宁公主，二十七年下嫁冉兴让。主为神宗所爱，命五日一来朝，恩泽异他主。”
　　二十六日这天，兰漪女扮男装，随大皇子前往公主府饮宴，去的时辰不是太早，但也不晚，可是公主府中却早已经是宾客盈门、喧声震天，见到大皇子到了，一众人等皆拜倒迎接。
　　此时，一个清清朗朗的声音响起，“五弟常浩见过大皇兄。”兰漪一听，便知此人正是五皇子朱常浩，一时抬眼凝神望去，见他的眉眼处与大皇子朱常洛果然有两分相似，只是脸上的神色远没有朱常洛那么温润，反而带了些许张扬，兰漪心下暗暗点头，果然是个有雄心壮志的。
　　再顺着朱常浩向他身后望去，兰漪的身子却猛地一怔，朱常浩的身后竟然是立鹰和卧鹰二人？兰漪顿时一惊，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为何会与朱常浩在一起？既然他们在这里，那哥哥呢？还有大总管呢？是不是也跟他们在一起呢？
　　只是碍于情势，有口难言，亦不能够相认，兰漪只得远远地看了立鹰和卧鹰几眼，悄悄地留意着他们，蓦然间，一个想法钻入脑内，“暗尘楼”，传闻“暗尘楼”效忠的正是五皇子，他们、可会就是那“暗尘楼”的人么？那哥哥、还有大总管……，兰漪竟不敢再往下想。
　　兰漪正想着，突然间觉得两道凌厉的视线朝她射来，是立鹰，他察觉到兰漪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于是眼光朝兰漪扫了过来，兰漪赶紧低下头，不再朝他们望去。
　　“自家兄弟，不用客气了。”却见朱常洛抬了抬手，示意朱常浩不必多礼，朱常浩长身一笑，便转而立到一边，朝着喜堂之中四处打量着。
　　“六弟（七弟）朱常润（朱常瀛）见过大皇兄。”　六皇子朱常润及七皇子